第九十五章 真符“牢”
作为大越分封的四位藩王之一,渌阳王在封地内有诸多的特权,其中之一就是对一些涉及到王府的案件可以独立审判。
与之对应的,除了护卫军营内,王府里也设立着一座独立的监狱,是一座地牢。
许一看到地牢门口厚达一米的石门,和两边一看就能够推倒堵死出口的石牌,尽管他现在拥有了三枚真符,但出于人的本能,还是生出进入后就后退无路的沉重感。
从石门进去,一条逼仄的长长的甬道,几乎仅能容一人通过,而两边墙上则是密密麻麻的机关孔,需要的时候可以从中发出枪、箭。
再往前是第二道石门,石门后面才是一间间用一尺厚的青石建成的牢房,且越往后,青石的厚度越厚。
这还只是外面的布置,牢房内部还有二指粗的铁锁、铁笼等物。
而且,像胡铁风这样的先天境高手,被关进来之前,每人还都被喂下了压制功力的药物,为了不出意外,每人身上还插满了封镇气血的银针。
如此,就不难理解陈政他们为什么敢把胡铁风等人关在这里了,真的是全方位的杜绝了逃出去的可能。
许一这次来审问他们,除了看能否收获像姜庆手里的草纸一类的宝物,更重要的是看能否凝结出和此事有关的人道真符,所以,他审问得很仔细。
在这之前,他已经有过数次审问的经历,但在这处地牢里审问,应该是环境的关系,却给了他不一样的体会。
只是这种感觉很淡,以前面凝结三枚真符的经验,它完全无法让他结成新的真符。
但因为已经从姜庆那里知道答案的缘故,审问的过程倒是很顺利。
问到最后,他很直接的对身前笼子里名为左臣的男子说道:“你有什么有价值的宝物吗?有的话,我可以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
左臣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已经告诉你了,老子是受了夜狼卫吕家大公子吕亨的指派过来的,你不怕得罪夜狼卫,尽管关着我!如果你不知道夜狼卫是什么的话,你回去可以查一查——你还这么年轻,我劝你最好为自己考虑考虑!”
许一并不认为所有人都会像姜庆一样,那么幸运的拥有草纸那样的宝物,所以,他不等对方说完,收起口供就走出了这间牢房。
紧接着他进入了隔壁,开始了第二场审问。
审问一场接着一场,或许是因为已经知道答案,审问的又是同一件事,为了同一个目的,后面的审问过程中,他虽然尽量认真,但思维却总忍不住发散,然后会不自觉的看向他所在的牢房的墙、房顶和地面之类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无聊?但审问完了前面九人,在向最后一人的牢房走去的时候,他双脚踏在地面,脑海里就已经清晰的勾画出了渌阳王府地牢的全貌。
最后一人是胡铁风。
许一记得昨天最后抓住的正是他,现在看来,王府这边也把他当成了十人中修为最高或者威胁最大的那个。
不过,审问胡铁风的过程中,许一发现自己思维更容易发散了。
“这么说来,吕家不只有一处墨石地牢了,是吗?”
思维发散,也没有影响他根据对方的供出来的消息,做出逻辑性的追问,但他此时看着关押胡铁风的牢房,除了在脑海里勾画出了它整体的形象,还进一步感受到了它对胡铁风的关押。
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然后,到了某一个时刻,石印中血红色的能量像是受到了感召和吸引,突然倾泄而出,与那些感悟融合在了一起,紧接着,一枚真符由虚向实,逐渐清晰起来。
牢。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原本想着通过审问胡铁风等人,凝结出和审问有关的人道真符,没想到结成的真符竟是和牢房有关……
其实,他来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看能不能凝结真符,但对于成功的可能性却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对于审问犯人这件事,他可以说是很擅长,但直觉中也感觉对它的感悟好像还不足以结成真符。
所以,现在结成真符“牢”,他其实非常的开心。
而且,真符“牢”形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强大!
首先,真符“牢”同样强化了他身体相应的部位,但和前面三枚人道真符不同的是,它强化了从手到前胸的整个范围——不过,可能是身体不同部分的缘故,这次强化并没有直接强化到大衍级别,而是介于阴魂境和大衍境之间,且偏于阴魂境的程度,但当它们合起来,发挥出来的仍然是大衍级别的力量!
是的,他现在的“抱”直接就能发挥出大衍级别的力量,且,真符“牢”本身的特性,被他抱住,要想逃脱就并不只是单纯的力量那么简单,它还牵扯到了“道”层面的领悟。
其次,正如真符“衣”的真符之衣、真符“路”的真符之路,真符“牢”也有真符之牢,它可以让他“画地为牢”,直接造出关押对手的牢狱,分为实物的和由真符力量构成的。
前者不用说,后者除了使用更加灵活——这方面需要事后多加练习——有了真符之衣控制戴娆阴魂的经验,他推测它应该也可以关押对方的阴魂,甚至会更加合适!
……
胡铁风感觉他最后才被问到的,他不确定前面有没有供出什么消息,加上许一的表现仿佛什么都已经知道,因而兴趣缺缺,来问他只是走个过场似的,面对许一的审问,他基本上都选择了说实话,顶多有些关系到他的秘密的部分,他说得不那么详细。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或者说非常难,因为许一问得很详细——这很奇怪,因为他明明感觉许一问话的时候在分神,甚至在梦游似的,但就是问得一环套一环,几乎不给他隐瞒的机会。
这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好在还在他承受范围之内,但是,当审问进行到某一个时刻,他忽然感觉到许一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带给他的感受由模糊、轻微,逐渐变得清晰,随后,一种被关押而无法逃脱的绝望感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重了。
原本,因为他们胡家功夫的特性,让他对毒药有很大的抗性,银针刺穴也无法完全封镇他的气血,且王府地牢虽然坚固异常,但也没有达到墨石地牢那种夜狼卫专门针对他们的专业程度,他自信还是有不小的逃出生天的机会的。
但这一刻,看着坐在对面的许一,他却分明的感觉到,他没有任何的机会……
所以,当许一问他道:“你有什么有价值的宝物吗?有的话,我可以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
他只是稍一犹豫,就咬牙回道:“有。世人都知道我们胡家铁衣功有名,其实,它名为《青龙鳞甲诀》,除了更强大的防御能力、更加灵活外,它其实还能缓慢的改善体质——这个可以吗?”
许一刚才只是程式化的问了一句,听到胡铁风的解释,他瞬间来了兴趣,然后毫不犹豫的道:“可以。”
改善体质,换句话说就是增加天赋,如果真如它所说,这套功夫绝对价值连城:“你先给背一部分,我看看它到底有没有你说的功交吧?”
胡铁风这人性格还是很光棍的,既然答应了,就没有扭扭捏捏的,直接当面背了一部分:“……气出于震,齐乎巽,以设天地,以分阴阳……阳生于阴,阴生于阳。阴阳相错,四维乃通……”
许一在上阳门修炼了五年,期间除了修炼,他花了很多时间看了他所能接触到的功法典籍,听完他背诵的部分,就知道了胡铁风所言应该不假,因为胡家这门《青龙鳞甲诀》有暗合修士化用五行之木的部分,而木主生发,改善体质应该就不是空话。
确定了这一点后,许一也不啰嗦,直接吩咐黄明道:“把胡铁风放了,我要用他。”
黄明没有问任何多余的话,只是答道:“是。”
胡铁风没想到许一竟然这么干脆,一直等到手上的锁链被打开,银针起掉,他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在要走出牢房时,他莫名的感觉到紫府穴似乎多了些东西,仔细检查,却又没有任何的发现,最后他只能推到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刚才又拿家传的功法换得了自由,大起大落的,精神有所动荡上面,而这也正常。
等往外走的时候,其它牢房的九人,看到他真的被放了出来,除了少数两三人,剩下的几人又全部喊叫起来,说他们也有宝物。
许一没有搭理他们,因为今天的两个好处已经足够他消化好长时间的了。
如果真有好处,下次再来取也不迟。
等一行三人走出地牢,许一和胡铁风两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胡铁风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想到两次被关进这样的地方,他看这座地牢就发自心底的深恶痛绝!
所以,当他从许一脸上看到了一种喜爱的神色,他就不由的凌乱了:他不理解,正常人还有喜欢这玩意儿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则更让他不能理解了。
他们离开地牢,走出地牢所在的被严密看守的区域,他跟着许一往回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陈政的亲随,路顺,他恭敬但不容拒绝的道:“许头领,老爷有请,请跟我走吧。”
许一知道陈政在被“废储”后,肯定要找出事的原因,而今天他刚去见过孙仁,只要陈政智商正常,就肯定会找他打听情况,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改变,对方也威胁不到夏颖,他就懒得再敷衍了:“没空。”
路顺尽管来之前被嘱咐过,要对许一客气点,但许一这样的态度还是让他勃然大怒,他伸手拦住去路,道:“许头领,你听清楚一些,是老爷有请!”
他刻意在后面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许一则只是看向了黄明。
黄明见状就上前一步,道:“路叔,许头领正在办理和孙总管商量的大事,现在确实没有时间。”
听到是陈政都要礼让的孙总管,路顺心中再怒,也不敢硬“请”许一去见陈政了,甚至重一些的话都忍着没说:“孙总管有要事让许头领去办,我们肯定不能拦着。不过,许头领,办完孙总管的事,希望你记得来见一见我们老爷!”
回答他的是许一的后脑勺。
胡铁风原本以为许一接下来真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他直接向外院方向走去。
走到与外院连接的院子,许一停下来对黄明说道:“黄兄弟,麻烦你把他带到外院,让赵园他们安置好他,我一会儿去孙府接人,剩下的时间就整理一下他们的口供。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就走了。
他这样,不仅胡铁风摸不着头脑,黄明也是目瞪口呆。
不过,黄明正好把刚才向孙仁汇报,于是把胡铁风交给赵园后,他就回到了孙仁那边,讲完许一这一天做的事后,他忍不住问道:“总管,许头领那样做是不是不合适?”
孙仁忙了半天,此时正在让一名小厮给他按摩头皮,听到这句话他就淡淡的问道:“哦,你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黄明没有从他的表现和话语中听出喜怒,就又小心的说道:“他当面索要好处,有好处就把抓来的犯人从牢中放出来,这样不好吧?”
孙仁叹了一口气,让按摩头皮的小厮停下手,然后看着黄明道:“我问你,他做事的时候是不是把你带在了身边?”
黄明道:“是。”
孙仁又问道:“那么,他知不知道,你会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黄明感到心有些慌乱起来:“这个,应该知道吧?”
孙仁平静的道:“是啊,许头领既然知道,还那么做,你觉得这件事要是不妥,他还会当你的面做吗?”
“你能想到的事,这么明显,以许头领的智慧会想不到吗?”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他这样做,有可能是借此打听到更多更真实的消息,是想收服你觉得对方是被关在牢里愿意说实话,还是被放出来愿意讲真话?是不是没有后顾之忧后会更愿意?至于索取好处,除了自己受益,同样也是取信对方的手段。”
“还有可能是许头领想收服一个听话得用的手下。”
“总之,许头领既然当着你的面做的事,就说明不会有问题,明白吗?”
主要是相对于给渌阳王府解困,这件事又算得了什么?
黄明听明白,他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然后诚惶诚恐的道:“此事是小的想错了……”
孙仁又躺了回去,道:“我让你跟着许头领,是去听话办事的,你只需要带着眼睛和耳朵去,他要做什么,不是你该妄议的。”
黄明赶紧答道:“是。”
第九十六章 疯狂
许一去孙家接了夏颖,婉拒了娄氏留饭的邀请。
娄氏也知道两人年轻,正是情热如火的时候,并没有强留,只在临走的时候把早就做好的饭菜分了几样,让他们带回去,热热就能吃,也免得再麻烦。
许一谢过娄氏,提着食盒走出孙家大门,就对夏颖说道:“渌阳楼的四鳃鲈鱼做得一绝,你吃过没有?走,别管吃没吃过,这会儿正好有空,我们去尝尝去。”
同时他也顺路去见一见戴娆,了解一下程家的情况。
如果是以前,夏颖会更喜欢在家里只有她们两人守着一张桌子一起吃饭的氛围,对于去外面可能还会抵触,但自从开始修炼,加上刚才见识了许一说话间,就轻松的让陈政从公认的王位实际继承者的位子上摔下来,她现在也愿意和他进行不一样的尝试。
通过真符之衣的感应,许一能大致感知到戴娆所在的方位,但他并没有刻意绕路去找对方,而是直接带着夏颖去了渌阳楼。
等他们到了渌阳楼下时,戴娆已经很上道的隐身等在路边的树后面了。
“查清楚了程家的情况了吗?”
许一直接传声问道。
戴娆眼睛停在夏颖身上,嘴上则没有耽误的说道:“……查清楚了。昨天分开后,我就潜伏进了程家,到了半夜时分,程家的一位喂马的仆人陈甲,出现在了院中的树下,然后将两瓶丹药放在了树上——两瓶丹药,一瓶是两枚三转还阳丹,一瓶是九花锁命丹。”
许一嗯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个陈甲什么修为?和程家到底什么关系?”
戴娆回道:“我从昨天晚上观察到刚才,感觉程家的人好像并不知道陈甲的情况,至于陈甲,他好像隐藏了部分修为,就我个人的推测,他很可能是先天境八重到先天圆满之间。”
在遇到许一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但遇到许一之后,她也不敢确定的断定陈甲具体的修为了——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一个拥有大衍境实力的人会伪装成后天境的修为,这是什么样的恶趣味?!
结果把她害惨了……
许一想了想,送药的虽然不是程家本家的人,但想来程家也是吕照安排的收集王府信息的暗子,所以最有可能的是暗子中也分明显两条线。
对陈甲,他防备心还是挺重的:“你觉得陈甲要只是先天境的修为,吕照会让他随身带着救命的丹药吗?”
三花还阳丹和九花锁命丹,他是知道的,都是八品的丹药,丹药一旦入品,价值就会迅速飙升,尤其这类能救命的,他不觉得吕照会把这些珍贵的丹药放在一名先天境武者身上。
听他一说,戴娆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她更加不确定起来:“我……要不我去试试他?”
许一道:“不用。现在他在明,你在暗,注意观察就行。他不可能一点迹象都不露!”
戴娆松了一口气,因为在许一手上吃过亏,她现在也担心陈甲是个老阴货。
许一则想到,吕照既然安排程家来打探王府的消息,会不会在其它地方也会有同样的安排?
“我给你安排个任务,想办法把吕照布置在渌阳王府封地内的所有势力找出来、掌控在你手里。”
戴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是修士,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应该用来修炼,像这种琐碎的、要花大量时间去做的事,她自是无比反感和抵触:“如果还有其他的话,他也不可能把他们交给我吧?”
许一一边挽着夏颖的手向渌阳楼走去,一边淡淡的道:“没关系,我会帮你。现在就有一个不错的机会,你给吕照传信,就说发现王府气氛不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时间又打听不到。”
戴娆不信的道:“这样他就会把这边的培养的势力交给我?”
许一在进入渌阳楼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不要着急。如果不给你支持,你明天就再传信给他,说可能和陈政有关。剩下的,你就说打听不到了。”
戴娆也知道陈政是谁,如果和陈政有关,为了打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吕照还真的有可能把人派给她指派。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两人已经进了渌阳楼,许一看起来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了。
她的眼睛又放在夏颖的背影上,看着她婉约的背,两轮满月般的臀和丰腴长直的腿,就不由的想到昨天裙子飞走后,她露出的两条修长纤细的腿,然后莫名的感到有些单薄,像是没有存在感似的,更缺少了一种韵味。
忽然心中就有些生气,然后转身急驰,离开了此地。
……
相对于戴娆莫名生的闷气,陈政则已经出离了愤怒。
他手背露着青筋的握着手里的茶杯,脸色狰狞的问路顺道:“他!真的那样跟你说话的?”
作为陈政的亲随,路顺差不多第一次见到陈政这样的表情,即便是前面两子、尤其次子夭折时,他虽然也愤怒异常,整个人充满了杀意,但也没有现在的恨意欲狂。
即便给他当了几十年的亲随,此时路顺竟然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一时间都不敢回话了。
陈政现在确实充满了仇恨,但刚才许一轻慢的拒绝只是引子,他真正恨的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对许一,他只是想从他身边抢走夏颖——应该就是这件事,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会让许一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但他们都是王府的下人,竟然敢反抗,还把他的王位给打飞了!
这对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羞辱!
其次则是对他自己,他原本成为下一代渌阳王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竟然因为一个下人的女子,把属于他的王位搞丢了……
在从孙仁那里离开,打听到上午刚去见过孙仁后,这两个念头就像是两条毒蛇般,不断的在他脑海里此起彼伏的纠缠着。
但对他来说,这些纷杂的思绪并没有主导他的情绪,在从孙仁那里离开后,他占据主导的想法只有一个:重新拿回王位的继承权。
既然孙仁是在见过许一后才取消了对他的支持的,那么,许一自然就是导致这一切的关键。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想拿回“王储”之位,必然要弄清楚许一是怎样让孙仁改变主意的。
但是,许一现在如此的猖狂,竟然直接就拒绝了他的召见,他再怎么说也是渌阳王的嫡次子,怎么就敢如此对他?
不过,从中他也看得出来,许一让孙仁做出改变的东西必定极其重要,只有知道是什么,他才能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尽管心中充满了恨意,但他竟然很快熄去了怒火,然后面无表情的道:“算了。我亲自去见他吧。”
他暗暗呼着气,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先让许一嚣张没关系,等他继承了王位,成了新一代的渌阳王,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路顺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尽职尽责的道:“老爷,您稍等一下,我先去看一下许头领在哪里……”
陈政现在尽管心急如焚,但多年形成的习惯,还是想保持体面,就嗯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路顺则快步走了出去,然后打听许一的行踪,没有打听到,就干脆守在了许一的院子外面。
然后,他足足等了三刻钟,才看到了许一的身影。
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但陈政既然愿意亲自见许一,已经说明了许一的重要性,于是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刚才见许一时的颐指气使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道:“许头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老爷要见你,我刚才可是被老爷骂了一顿了,你现在应该没事吧?快跟我去一趟吧。”
如果能把许一带回去,陈政一定会很开心的。
许一停下了脚步,看着他道道:“你回去跟你家老爷说,现在王府是多事之秋,一动不如一静,动易得咎,静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主要的目的是让陈政消停下来,别给他添乱,不过确实也有道理,因为他现在越蹦跶,越容易出错,在孙仁那里的印象也会变得越差。
路顺这会儿见他安静的说话,他反而感到了一种压力,虽然他没有完全弄懂许一话里所指,但不会跟他去见陈政却是知道的,如此,他心中尽管不甘,但为了陈政着想,他觉得还是要提点一下许一:“许头领既然事务繁忙,老爷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和你说——一会儿老爷应该就能过来,你记得准备一下!”
许一摇了摇头,道:“回去跟你们老爷说,不用来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事,让他去找孙总管吧。”
他实在觉得和陈政没什么好谈的,不管是为了在王府这段时间里安宁,还是将来科举之后为了能得到王府这边全力的支持,他都不会允许陈政继承渌阳王的王位的。
于是,说完他就不再管路顺,带着夏颖进了院子。
路顺被他气势所慑,竟是没敢再拦他,但等他进院子之后,他的气又腾的冒了上来。
阴沉着脸回到勤园,他就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作为陈政的亲随,他非常懂陈政的心思,所以描述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添油加醋,但陈政执掌渌阳王府那么多年,哪里能忍受一个下人对他耳提面命?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都要亲自去见许一了,许一竟然让他“不用来了”,如此明确拒绝的态度,既断绝了他想翻盘的想法,亲自见面被拒绝的事实也格外让他感到羞辱,于是他把手里的茶碗往地上一摔,怒道:“竖子安敢欺我?”
摔完茶杯,他又一边骂,一边把屋里那些名贵的瓷器、玉器连着摔了好几件,书桌也被踹翻在了地上,等发泄完,他坐在椅子上呼呼喘完气,就冷笑一声,起身去了勤园和茁松苑之间的一处小院,见了里面住着的钱战。
“钱兄,你我相交多年,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握着钱战的手,情真意切的道。
钱战看向他,平和的道:“如果不是殿下收留,并给了我充足的修炼资源,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修为。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好。”
“好!”
陈政胸怀大畅的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希望你去杀了外院的护卫头领,许一!”
许一既然在“废储”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那么,杀了他,应该就能至少解决一部分问题。
同时,他也能通过这件事向孙仁表明态度,或者直接说是对他的威胁!
钱战是王府唯一的一等护卫,实力最强,由他出马,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出现意外,他也需要钱战的露霆一击,将许一瞬间消灭,如此才能更有威慑力!
这件事只能由钱战出马,换成其他人他不放心,因为如果出了意外,让许一跑了,外院那么多护卫呢,最终没能杀了他,那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他的局势会变得更加恶劣。
听到这个要求,钱战眼神动了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后,他并没有问原因什么的,就只是答应道:“好。”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房门。
陈政见钱战那么痛快的答应,并直接就准备过去动手,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股难言的快意!
……
此时,许一正给夏颖当陪练,或者说是互相给对方当陪练。
在前两天的对练当中,许一拓展了思路,尝试了将真符“桥”的一些能力融入到实战当中,一开始练的时候因为生疏,用起来效果并不是多好,但熟练之后,它的潜力就开始展现出来了。
今天,许一尝试的则是将真符“牢”的能力用在对练当中,要论抓人,“牢”明显更合适。
夏颖前两天已经熟悉了许一的手段,而且因为领悟和掌握了控鹤功的第一层的功法神意,她也把和许一的对练当成两人之间的游戏。
但是,今天,她就发现许一的手段又变了,虽然还有昨天那种神奇的突然追到她身边的步法,但靠近后捕捉她的动作和反应却明显有些笨拙。
看着他仿佛放慢了两三成的动作,她感觉躲起来不会有任何难度。
可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许一的动作完全没有昨天的迅捷,但却莫名的给她一种压力,因为他的手带着无形的束缚,就像是猎人拿着网笼捕猎飞鸟似的,每次看到他的手抓过来,她就感觉像是有只牢笼在向她扣下!
她不由的开始打起精神来,将控鹤功越来越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的身影在小院中轻灵的腾挪,仿佛有只仙鹤在风中飞舞似的。
当她认真起来,昨天那种灵活和自由自在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而刚才那种随时有牢笼扣下的感觉也终于不再让她感受到束缚。
但是,就在她愈发感觉轻盈到要化入风中的时候,她忽然看到许一的两只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视线中,并向她了抓了过来。
她的耳中仿佛听到了哐的一声,牢笼扣了下来,然后两只肥软的翅膀就被捉住,她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第九十七章 前路(上)
抱着夏颖温存了一会儿,许一开始和她复盘刚才的过程。
直到现在,他主修的也是控鹤功,通过她的描述,他就可以帮她找出应对之策,同时,他也可以借此更加了解将真符“牢”融入到武道手段中的情况。
夏颖和许一说着话,因为被从后面抱着,就无意识的拉住他的手,想将他背起来。
然后就听到许一趴在她身上笑着问道:“刚吃了鱼,现在又想吃肉了?”
这时她才发现,为了找到合适的发力点,她的两轮圆月正好顶在他的腹下……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知道许一在做正事的时候,顶多口花花,并不会真的怎样,这会儿心里就很从容,然后猛然发力,使了一招控鹤功里的洄风舞鹤,拉着他的手在空中左右甩了两圈。
按照许一给她的讲解,将对手甩起后,接下来就是数种配套的杀招,最次的也是把对方拍在地上,她自是舍不得,最后扶着让他轻轻落在地上:“哼,让你精力不集中,被我制住了吧?”
许一笑着竖起了大拇指,道:“厉害!”
同时,他心里愈发感到控鹤功并不适合他,因为他刚才控鹤功中有数招脱身的招法,他知道,也能做得出来,但却没有夏颖那种自然而然的轻灵和从容。
夏颖忍不住有些开心,然后拉着他的大手,像是小女孩一样晃着说道:“刚才你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却没有及时调整,让我在不利的环境中越陷越深,可是,我就算逃向外面,你又不是站在原地不动,也能追过来呀……”
许一认真的道:“我只是告诉你,在感觉到情况不对后,就要想着调整,否则落败是尽早的问题。至于现在,你修为不如我,如果没有限制,失败被我擒获就是早晚的事,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修炼增长修为。”
说到这里,他也意识到,他给夏颖当陪练是合适的,但他要想将真符的能力融入到武道手段中,夏颖给他当陪练却是不够的。
外院这边,赵园等人的修为是高过夏颖的,但修为最高的却是刚收下的胡铁风。
“你在家里修炼着,我出去一趟。”
夏颖知道他外面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而且,他在这里,她除了进入悟道状态,总是忍不住想要看他,不如她自己时更能沉下心来修炼。
“嗯,去吧。”
说完,见他直接转身向外走去,还摆手不让她送,她也就先提起一条腿,准备练一会儿飞鹤桩,既调养气血,又培补精神。
她刚站好,走到门口的许一却又一阵风似的跑到她身后,在她圆月上抓了两把,才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大笑着扬长而去。
她捂着圆月没好气的看着他,见他像是偷吃了蜂蜜的狗熊似的晃荡着的出了大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黄明按许一的吩咐,把胡铁风带回到外院,让赵园给他安排了住处,又让赵园安排了几个人监视他后,就不管了——胡铁风是许一要的人,怎样安置肯定要听许一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许一不来,胡铁风就只能在房间里干坐着。
他其实能感觉得到,外面监视他的所有人,修为都远低于他,他要想走,他们肯定拦不住他!
这个眼光和自信他不是有的,而且,唯一让他畏惧的许一又不在,现在也是逃跑的绝佳的机会。
不过,他并没有想过现在逃走,因为他不确定许一是不是在试探他,而且,即便不是试探他,但逃出外院容易,最后能不能真的逃出生天,他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只有弄清楚许一的底细,他感觉才是逃走和恢复自由的时机。
至于许一不在的情况,以后肯定还会有的。
另外,他还对一件事感到奇怪,那就是刚才许一在审问他的时侯,许一明明知道了吕亨的存在,却对他的信息并不怎么过关心……
现在回想起来,许一对吕亨的事岂只是“不怎么关心”,简直有点漠视的意味!
那可是吕有的嫡子,代表夜狼卫,本身修为比他们还更进一步,他凭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
从审问他的过程中,他可以非常确定许一绝对不是那种糊涂的人,按道理不该忽视吕亨才是,那么,既然会有那样的态度,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甚至,已经把吕亨解决了?
关键是,不管是他被抓的经历,还是刚才在地牢里打破他心理防线的、让他绝望的感受,他并不认为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而想到后面一种可能,他的额头上就不由冒出了冷汗。
不过,渡过了初期的紧张,他又感觉事情真是如此,吕家必然会以凶猛的手段报复回来,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机会!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和许一打招呼,就赶紧平复好情绪,以免被许一发现了端倪。
只是,想到许一这次过来,很可能是要从他这里取走家传的《青龙鳞甲诀》,他又止不住的肉痛起来……
心中转动这些想法的时候,许一走了进来,道:“跟我出来一趟吧?”
“要去哪?”
他犹疑的问道:“在这里也行吧?”
他是答应把家传的《青龙鳞甲诀》传给许一,但传功法也不用换地方吧?
而且,他只答应传给许一,可没有答应传给其他人。
许一却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
他心中无奈,但也只能跟出去,准备先看看情况再说。
许一径直去了外院的演武场。
他刚被选为外院的护卫时,遇到了找事的吕侗,当时让他和王雄比试,选的地点就是演武场。
演武场是一个占地足有一亩地的院子,四周摆满了石锁和武器,平时是护卫们打熬身体和修炼的场地,但一般只有上午有人,现在则和栽的那一排落尽叶子的树木一样,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见状,胡铁风放下心来,然后想到许一可能是想着一边听,一边修炼,而这里的场地确实足够宽敞,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许一来这里竟然是让他陪练。
“许……头领,你是说,让我跑,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跑掉,你就会给奖励,跑不掉则有惩罚?”
“对。”
许一想试一试,他将真符融入到武道手段中,这样做的上限在什么地方,胡铁风先天境后期的修为,速度力量都是很好的参照,而且,他还经过江湖上的打斗,经验丰富,更利于他将其中的潜力尽可能的发挥出来。
胡铁风想不明白许一的用意,但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但就在他犹疑的答应下来,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钱战找了过来。
他背着手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去,眼神锁定了许一,整个人却平静无波:“你可有什么遗愿吗?”
这是他第二次见许一,上一次是他从洄龙湾的吕家办事回来时在王府门口见到的。
他依然能记得当时许一带给他的那种像小孩面对大人似的压力,他不知道这份压力是如何产生的,但此时看去,他看到的许一的修为仍然是后天境,这样的修为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威胁,他要杀他,他也不可能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许一听到他的话,稍微一想,就问道:“是陈政让你来的?”
他很快想明白了陈政的用意:杀了他,既解决了由他导致的“废储”,后续也无法继续起作用,同时又向孙仁示威,逼他臣服。
说起来这倒也属于阳谋,他真被杀了,事情还真有可能按陈政的想法发展,但作为王府唯二的嫡子,争夺世子之位,一上来就使用这种简单粗暴、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说明他无计可施了。
这也会让他离世子之位越来越远,毕竟,他们争夺的不是山大王的位置。
当然,这些和他关系不大,现在他最重要的是打败对手,活下来。
钱战听他直呼陈政的姓名,就知道两人之间肯定出现了无法调和的矛盾,但如果不是这样,陈政也不会让他来杀他了:“我只是听命行事,你不要怪我。”
许一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孙总管正在让我做一件关系到王府生死存亡的大事,且只有我能做到,你杀了我,一定会恶了孙总管的。”
在上次见面时,他就感觉到了钱战和普通的先天武者不一样,这次被其锁定,他更是感到仿佛在面对一条庞然巨物般的鳄鱼。
他感受到了直接的、近在眼前的威胁!
即便他拥有可以随时沉入地下的真符“路”,但他也不认为沉入地面就是安全的,因为那需要一个过程,先天境武者的反应和攻击手段,未必不能伤害甚至杀死他!
而且,这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吕浩、吕亨兄弟不说,他直接没有露面,是绝对安全的,杀杜闻、吕侗时,他虽然在外面,但都没给对方还手的机会,唯一和现在有点像的是吕菁,但也中了他的算计,可钱战却不一样,尽管修为远超过他,却一直锁定着他,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要给自己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同时他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做一些布置。
钱战却摇了摇头,道:“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他想得很清楚,他杀许一是奉了陈政的命令,孙总管再大,也是王府的下人,大不过陈政去,只要他杀了许一,孙仁不可能因为一个死人,冒着得罪陈政的风险杀他,相反,他杀不了许一会让陈政更加的麻烦,进而影响到他。
另外,他是王府唯一的一等护卫,只要他不背叛陈氏父子,就不会有事后被杀的危险——他们还需要他保护。
许一借着刚才说话的功夫,已经启动了真符“路”和“桥”,这让他多了一些底气,但还是尽量争取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要做的事是帮王府渡过一场生死劫难,你现在杀了我,以陈政的能力,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而且还会加速王府的动荡,你……”
钱战叹了一口气,却是不再听他说下去,然后一掌向他拍了过来。
瞬间,许一就感到视野完全被他的手掌占据!
而且,两人之间原本有十米的距离,但随着钱战出手,却是闪现般,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这个速度太快了!
许一通过真符感知到了他的动作,但不等他反应过来,钱战就杀到了身前,他使用真符“路”都慢了一拍,导致它失去了作用。
真符“路”失去了制约钱战的作用,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要启动了真符“桥”,但就在这时,胡铁风在极短的犹豫后,身体一晃,就站在了他的身前。
钱战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变招的意思,那一掌就拍在了胡铁风的身上。
只听得怦的一声巨响,明明是肉掌拍在血身之躯上,却像是地震般的力量击打在城墙之上似的!
这样的力量,血肉之躯原本是无法承受的,但许一却肉眼可见的看到胡铁风胸前仿佛出现一层鳞甲似的,同时,身上肌肉一阵波浪似的起伏,身体里的气血也仿佛化为了江河,支撑住了起伏的波浪,竟是挡住了。
不过,挡住这一掌也不是没有代价,胡铁风从脖子到脸,迅速涨红,同时嘴角、眼角、耳朵里,都渗出了血迹,却是一招之下就受了伤。
钱战没有任何停歇,右手拍完,左手化拳,仿佛高空抛起的巨石般砸了下来。
胡铁风挡那一掌已经勉强,这一拳,硬挡的话,他直觉中可能会被砸死!
作为先天境后期的修为,他从未见过如此硬的拳。
许一见过吕菁出手,尽管周围的空间仿佛都被对方挤压,但比较起来,钱战虽然对周围天地的影响不明显,但更凝实,仿佛把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在那一拳之中似的。
他也看出了胡铁风恐怕挡不住那一拳,同时,他也明白,只要他逃走了,胡铁风应该也能躲开,而他逃走了,只要不被杀掉,陈政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
只是,以前他自认为实力弱于对手,总是躲在暗处动手,而那样也影响了他的神魂和心态,最近好不容易改了过来,这次真要逃跑,恐怕他舒展的神魂又会缩回去,养出来的势也会被自己破掉。
而且,现在有胡铁风配合,胜算未必会低,他将来也总会遇到需要正面打败的敌人。
在脑海里浮现这些想法的时候,他也来了个围魏救赵,将融入了真符“牢”的一拳砸向了钱战的太阳穴——如果可以,使用铜剑阿泰最合适,但时间上却来不及。
钱战左手出拳不变,右手则竖起随意一挡。
许一瞬间感到好像有一柄大刀竖在那里,他的拳头如果撞过去,或许就会被直接劈开、斩断!
这是因为他自身真实的修为不到,但是,他并没有停手,而在拳掌接触之前,真符“牢”的力量已经笼罩过去,瞬间将钱战的右掌锁困住了。
下一刻,钱战的手掌被困住,许一的拳头稍微偏了一下,就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一拳并没有对钱战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接近两千斤的力量还是让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身体不稳则造成了向胡铁风砸过去的那一拳出现了少许的偏移。
偏移虽然不大,但已经让胡铁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了。
第九十八章 前路(下)
对胡铁风来说,感受到钱战打过来的那一股带给他的死亡威胁,他最想做的其实是赶紧有多过多逃多远,不过,人做事都是有惯性的,加上许一出手,他潜意识里感觉许一更厉害,于是凶猛了攻了上去。
对钱战来说,因为修为差了一个境界,许一对他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同为先天境的胡铁风却是可以对他造成实质的杀伤,他顾不得杀许一,而是先要将胡铁风击杀,或者击退,只要有一点时间,就足够他将许一杀死了。
以他现在的修为,一般的先天境高手,在他眼里并不比后天境高多少。
于是,面对胡铁风仿佛飞龙撞地般的一击,他迅速变拳为掌,要抢在胡铁风的力量暴发之前,将他打飞出去,然后再腾出手杀了许一。
许一通过刚才短暂的交手,已经明白他的力量破钱战的防御都难,此时看到他攻向胡铁风,也就不难猜测他的用意了。
敌人要做的,不要让他做到,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但钱战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再想使用真符“牢”的力量就未免会慢上一拍,于是脚一踩地,直接使用了真符“路”的震字诀。
胡铁风明明感觉到钱战也是先天境后期的修为,他们之间会有差距,《青龙鳞甲诀》与一般的铁衣功相比,走的也是以动化力的路子,极擅长速度,他抢先出手,钱战就算反击,最合理的结果也是和他硬抗,但钱战却后发先至,很明显会在他的力量暴发前打中他,而他却已经没有反应的时间了。
高手相争,差距原本就在毫厘之间,在极短的距离与时间内出现这个结果,只说明一件事: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了质的程度!
就在这时,钱战的身体却突然的向后一晃,尽管他几乎在瞬间就控制住了身体,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干扰,原本抢到的先机就此失去了。
胡铁风没想到局面竟然会突然出现变化,但作为江湖经验丰富的先天境高手,他把握战机的能力自然不弱,见状,他又撤回了准备防御的力量,然后全力冲撞过去!
出于对所修炼功法的自信,他很了解自身的力量,曾经,他全身力量的暴发直接把一名先天境六重的敌人撞成了重伤,虽然钱战修为更高,但想来也能造成一些伤害吧?
但是,当他撞到钱战身上,却感觉像是撞在了礁石上,没能撞开他分毫,而他一身的先天真气,竟然像是微风拂起的水波,全部无功而返,完全被压制在了身体里。
钱战此时也有少许的惊疑,却是没想到胡铁风“和天地”的势竟然能影响到他,要知道,他将“和天地”的势融入己身,所修炼的功法又和大地相关,想要像刚才那样撼动他其实是很难的——因为许一的修为,他从未想过是他的原因。
不过,仅是这样的话,仍然不足以影响到他的计划。
“地龙翻身!”
胡铁风只感到从钱战身上传来一股旋转的巨力,然后脚下一虚,就看到钱战和两旁的事物飞速后退,过了半息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撞飞了。
钱战不再看他,左手从腰间提起,仿佛掀开了大地般,然后猛的向许一的头顶拍了下去!
胡铁风仅是在远方看着,都感觉一种无法躲避的窒息,他慌忙叫道:“小心!”
许一比胡铁风的感受更强烈百倍!
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他能抵挡得了的,也在钱战出手的第一时间,启动了真符“桥”,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咦?”
钱战惊吓的挑了一下眉头,却是没想到许一竟然能够躲开。
他很清楚自己融势于己身后,虽然失去了外在的“和天地”的势,但被他锁定,承受的势的压力会成倍的提升,这份压力直接作用在对手的神魂之上,即便是同境界之人,也很难不受影响,何况,他出手的速度更不是后天境可以躲开的,但看许一的反应,竟是那么的轻松。
许一因为掌握真符的缘故,神魂潜移默化的与之匹配,先天境的势对他的影响十分有限,这就像是习惯了喝高度白酒的人,面对低上十度的酒就会觉得驾驭起来很轻松,钱战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仍然确定许一的修为在后天境,而他来的目的是杀他。
“地覆!”
他要趁胡铁风没来捣乱之前,以最快的速度杀了许一,所以,他没有任何的留手,再次施展杀招,欺身而上,背后仿佛掀起一块大地似的砸了过去!
许一明显感觉到这一次,钱战的攻击范围变大,而且,因为这次攻击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只能再次把真符“桥”的力量融入到自己的步法当中,再次尽最大可能的后退。
后退也会延长钱战的攻击时间,这既让他可以增加反应的时间,又可以让胡铁风能支援过来。
钱战没想到许一还能躲,而且,躲开的距离虽然没有超出他的攻击范围,但到那时,力量不可能避免的会有所减弱,为了不出意外,他手掌张开,先天真气从指甲延伸而出,带着剑气似的寒芒,唰的一下向许一切割了过去!
胡铁风刚要奋力冲过去,看到这一幕就不由的停下了脚步,被类似于剑气的先天真气所伤,他已经预感到许一被切割成数块的场面,现在再过去,已经没有章义了……
但是,紧接着他却看到许一没有任何的停歇,继续后退,几步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看到许一身前衣服被划开了几道,但却丝毫没有鲜血流出,他很快想到了“法宝”二字——许一如此神秘,有法宝也算正常。
许一则暗暗心惊,幸好钱战使用了类似剑气的手段,否则,他的真符之衣就不能发挥作用,反而会受伤!
有了刚才交手的经历,尽管时刻面临着危险,但他也感到了并非没有还手之力,而且,他发现面对压力更能让他将真符灵活的用出来。
“上!”
他一挥手,带着胡铁风主动迎了上去。
钱战也意识到许一身上穿了法宝,但这也让他杀许一的心更炽热起来,于是再次故计重施,不管许一,想先解决胡铁风,然后就能不受任何掣肘的专门对付许一了——没有胡铁风捣乱,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许一穿着护身法宝也不会改变最后被他杀掉结果!
对许一来,钱战将重心放在胡铁风身上,无疑是给了他试验各个真符的机会。
于是,真符“路”、“桥”、“衣”、“牢”,他不断的将它们招呼到了钱战身上。
四枚真符之中,他对“路”最为熟悉,“路杀之术”也能拥有一锤定音的效果,但钱战虽然将“和天地”的势融入了己身,但也意味着自身更加强大,他在战斗之中能控制的范围又受到限制,往往刚要使用此术就已经被对方察觉,这个最强大的手段却是最没用的。
相对来说,他曾经设想的,通过真符的力量“改路”,毕竟是真符级别的力量,还能对钱战产生影响,让他突然不由自主的转向错误的方向。
但是,要论这一点,真符“桥”连通两地,会更直接,也不会有反应的时间。
因为钱战自身的强大,真符“衣”的作用最小,通过控制他身上的衣服,不管是拉扯,还是束缚,对他的牵制都很小,而制造真符之衣,即便是通过真符“桥”传送,他也能反应过来躲开。
经过试验,许一很快发现,因为钱战的实力远超胡铁风,那三枚真符虽然能给他带去不少麻烦和混乱,但却并不能给他造成多少实质的伤害——胡铁风要么打不中,要么打中也无法暴发足够的力量。
许一却并不担心,因为他还有最后一枚真符,“牢”,只要将钱战“关押”住,那些就都不再成为问题了。
经过前面的战斗,许一已经越来越适应了和钱战的战斗,再次通过真符“路”的震字诀将钱战震开后,他马上将真符“牢”的力量融入到了自己的攻击之中。
这段时间,钱战被许一层出不穷的手段弄得焦头烂额,不过也渐渐弄清楚和适应下来,接下来就该是他反击的时间了,但就在这时,许一的攻击带给他的感觉又变了,他明显感觉到随着许一出手,身边出现了许多无形的束缚。
这些束缚的力量很怪异,感觉应该很微弱,但实际接触到却又有种坚固的感觉。
他心中终于变得有些急切起来,之所以如此,既是因为他不确定许一还有多少手段他已经感受到许一和一开始相比,有了很明显的进步。
同时也是因为这次的手段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而且,他这次来是得到了陈政的授意来杀许一的,继续拖下去,所谓夜长梦多,很难说不会出现意外。
其实,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斗了几十个回合,胡铁风又故意发出很大的叫喊声,外面的人到现在还没过来查看,很可能是看到胡铁风是许一带过来的,开始可能不知道要不要过来,但时间一久,肯定还是会来的。
想到这些,他直接硬捱了胡铁风一击,然后聚元守一,将先天真气汇聚于肺中,等到许一绕到前面后,他直接张嘴,吐气开声,吼!
“地龙吟”!
胡铁风没有想到他会使用类似于獅吼功的手段,完全没有防备,就只看到钱战张嘴,耳中却没有听到声音,但五脏六腑仿佛经历了地震一般,瞬间皆伤!
许一因为知道钱战的修为远超过他,比胡铁风警觉性要高,看到钱战莫名其妙的挨了胡铁风一击,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等转到前面,看到钱战喉部和张嘴的动作,尽管一时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时,他已经来不及做其它的反应了,于是直接使用真符“牢”把自己“关押”了起来。
下一刻,钱战吼了出来。
胡铁风瞬间受了不轻的内伤,但许一自己却因为真符“牢”的关押,多了一层屏障,钱战的地龙吟传到他身上的时候,耳中虽然也被震得像要聋了一样,嗡嗡作响,但受伤很轻,而内脏因为多了一层真符之衣的保护,虽然也一阵翻江倒海,却只是非常难受,并没有受伤。
钱战为了一击奏效,用尽了全力,眼前也有些发黑。
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以他的实力,全力发动地龙吟,先天境至少也是内伤严重,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至于后天境,唯一的结果就是内脏俱碎!
连着呼吸两口气,他很快恢复了视力,但让他略有些不解的是,眼前竟然失去了许一的身影。
他还没想出其中的原因,整个人就被从后面抱住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抱他的人是许一,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在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他就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囚徒被关进了大牢,虽然他感觉自己仍然修为在身,却挣不脱,动不了。
然后,一股完全不该是后天境该有、他也无法抵抗的力量袭来,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同时感到它们如利剑般刺进了他的心、肺。
两大最为重要的器官被刺穿,他也瞬间感受到了撕裂的剧痛,以及滚烫的鲜血喷射出来。
但此时,他脸上却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反而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他转过头来,用力控制住自己想要从喉咙里喷涌出来的鲜血,对许一说道:“我明白了,武道之路,在以势养身,以势养神,进而御势于行。”
在临死之前,通过和许一的战斗,他终于想明白了下一步武道该走的路。
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欣慰和喜悦。
他感到许一真实的修为应该是后天境八重的样子,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明显走的就是他领悟的武道的方向,他希望他继续走下去。
随之,他感到了心仿佛空掉的遗憾,因为他看到了前路,却没办法亲自去走,去领悟下一个阶段的风景了。
下一刻,心肺撕裂的痛苦越来越深,越积越多的鲜血也带来了越来越重的压力,他的眼前也变成了一片血红,并且迅速黑暗下去。
……
许一听到钱战那句“武道之路,在以势养身,以势养神,进而御势于行”,仿佛于黑暗中亮起了一道闪电。
对于自己的修行,他一开始的打算是领悟更多的人道真符,把全身强化到真符级别,最近则发现,人道真符强化全身不是一蹴而就的,除了领悟新的真符,自身的修练同样重要,也是根本。
但是,他今天刚发现,控鹤功并不适合他,他现在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合适的、可以支持他一直修炼下去的功法,此时钱战的话却提醒了他,武道功法也可以走得更远,先天之后也还有路。
如果再考虑他所走的人道之路,或许武者之道更适合他!
第九十九章 许配为妻
“少爷,渌阳王府最重要的其实只有两件事,一是奉上,二是驭下。奉上,即是懂得如何和朝庭打交道,这件事需要王爷来教导,你要有心的话,也可以向王妃打听打听王府历年是怎么做的,老奴就不多嘴了。”
“其次就是驭下。所谓驭下,就是用人之道,表面上来看,王府行事自有规矩,但如果仅靠规矩是绝对不可能做成事的,所以,要懂实务。”
“只有懂了实务,才能知道下人们有没有用心做事,也才不会被蒙骗误导。”
“事实上,王爷的名,只是能让王府存在的理由,但过得如何,根本就在实务上面……”
孙仁看陈祈坐在那里看他做事,虽然表面认真在听、在看,但明显越来越提不起劲头,就趁着处理完各处管事报上来的事情的时间,耐心的给他讲实务的重要性。
陈祈虽然无聊到快要睡着了,但也知道该如何表态:“是,孙老,我知道的。”
以孙仁的阅历,自是能看出来他真实的想法,只是,现在刚开始,他对他还抱着希望,就想着拿刚才具体的事情给他讲一讲其中的门道,这时,他看到黄明一脸急色的、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小院,但看到他俩现在的情况,应该知道他应该在教陈祈做事,又犹豫的停在了门外。
“进来。”
黄明是被派去配合许一的,现在这般急色,说不定和许一有关,他只是稍微一想就把他喊了进来。
“什么事?”
他问道。
“总管,刚才有人看到二老爷气冲冲的去见了钱护卫,然后钱护卫就去了外院,好像……可能是去找许头领了!”
黄明是孙仁的心腹,知道许一在做什么事,而他作为配合许一的人,事成之后,可想而知他肯定也会有功,这对他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是不希望看到许一出事。
听到他说的话,以孙仁的心态,对陈政这种,自家大厦将倾,却自己去砍帮着支撑大厦之人的行径,也不由的灰心到无语的程度。
黄明见孙仁不说话,心中着急,忍不住问道:“总管,现在该怎么办?”
他其实是催着孙仁出面,否则,许一一旦被钱战杀了,也意味着他跟着失去了立功的机会。
孙仁呼出一口气,把自己的思绪从久远的地方拉回来,然后平静的道:“等吧。”
他也很无奈。
作为王府的大总管,他不可能不知道渌阳王府唯一的一等护卫钱战,而钱战的战力如何,他也不可能不了解,说他是王府安危的基石都不为过!
这样的钱战真要是对许一出手——他其实很希望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个可能性极大,而许一很难会有机会,但他现在做什么也都已经晚了,因为等他赶过去,基本上只能看结果了。
黄明没想到孙仁竟然给出这个答案,他不由急道:“可是……”
孙仁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道:“不用担心,事情即便是你说的那样,我也相信许头领能处理好。”
现在过去已经晚了,他只能祈祷许一能够顺利解决钱战带去的威胁,而他要考虑的则是如何给许一交待。
他答应过许一,许一用心帮王府渡过眼前的劫难,而他则保证提供支持,且王府这边不会有人在背后插刀子——他实在没料到陈政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管如何,在许一那里,这是他严重的失职,他不仅要给许一交待,还要让他满意,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让许一满意的交待就算再难,他也不想出现另外一个结局,钱战解决了许一……
可惜,他怎么想也是这个可能性更大,而这个结局的善后,仅就这件事来说,并不难,钱战武力再高,也只是一个人,相对于王府,仍然只是小的威胁,难的是随后王府要面对的劫难!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牙疼头痛起来。
黄明见孙仁似乎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心中更加着急,但他自然不敢对孙仁发脾气,只能提醒道:“总管,钱战是王府唯一一个一等护卫,许头领自身的修为好像不高,还只是后天境……”
听他提到修为,孙仁心中一动,道:“你刚才不是说,许头领收了一个先天境后期的手下吗?再说,外院是他的地盘,有那么多人,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明想到这一点也是心中一松,但还是不能放心,道:“那……小的现在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去?”
孙仁则道:“我们一起过去吧。”
既然许一有了帮手,可能不至于被钱战很快击杀,那么,他过去就有机会阻止事情的发展,自然就没必要在这里干等着了。
说完,看到坐在一边眼里藏不住喜色的陈祈,他很快就明白了陈祈的心思,不外乎陈政做出这样的蠢事,对他更有利。
对此,孙仁倒没有感到多少失望或者其它的情绪,实在是经过刚才的相处,他对陈祈有了更直观和深入的了解,失望不起来,相对来说,他更想看到周佩的表现:“少爷,老奴看看他们闹成什么样了,你先回去——你也看到老奴如何做事了,回去好好思考,看看有什么收获,或者不懂的地方,等明天再来问我吧。”
陈祈道:“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小院,然后赶紧回到西院,兴冲冲的找到了周佩,喜形于色的道:“你知道吗,今天二叔办了一件大蠢事!他竟然让钱战去杀许一了,哈哈哈哈!”
他兴奋的不只如此,还有钱战出手,现在说不定已经把许一杀掉了——许一数次抹他的面子,现在被杀,对他来说简直是双喜临门!
周佩听到这个消息则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稳住心神,问道:“没头没尾的,你都说的什么呀?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一说吧。”
陈祈这会儿正兴奋着,巴不得有人分享他的喜悦,就两眼放光的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听他讲完,周佩终于弄清楚了事情大体的来龙去脉,然后,有了孙仁后面的分析,她虽然仍然不太看好许一,但多少有了些希望,于是她悄悄给岳灵使了个眼色,又对陈祈道:“许头领的事,有孙总管他们去管,你还是按孙总管说的,把心思放在今天学到什么上面吧。”
陈祈眉头一皱,道:“扫兴!他说的那些事都是鸡毛蒜皮的事,这个店那个庄子的,除了繁琐了一些,有什么好学的?”
周佩很清楚陈祈的脾性,闻言就笑道:“你说,妾身来学,等将来你当上渌阳王,这些琐事妾身也好帮你盯着,这样可好?”
陈祈这才不情不愿的讲起了孙仁刚才做的事情,但涉及到一些细节的,他有很多都没有记住,好在周佩提前算到了这一点,让他带了一本空白书册做记录,两相对照,也能知道个八九成。
……
知道有可能阻止钱战杀许一,孙仁就想尽快赶过去,他年老体衰,速度快不起来,干脆让黄明先赶过去。
黄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外院,抓住一个护卫就问知不知道许一在哪里,打听到许一带着胡铁风去了演武场,而他跑过正看到许一好端端的在演武场里站着,一点也没有受伤的时候,他激动得眼眶一热,差点要哭了出来。
许一还在,他的功劳就跑不了,最少也有苦劳!
然后,他赶紧掉头向回跑去,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孙仁。
路了两步,他又想到,他应该提醒许一注意钱战的,但转念一想,根据钱战过来的时间,如果有事肯定不是这个结果,就没有再次回头,而是加快速度跑着去见孙仁了。
见到孙仁后,他马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总管,许,许头领,没,没事……”
“没事就好!”
孙仁这会儿也走得气喘吁吁的,闻言心中一喜,但紧接着又问道:“没事是没遇到钱护卫,还是已经遇到解决了?”
黄明刚才匆匆看了一眼,哪里知道这么详细?
“这个,小的只看到许头领好好的,至于有没有遇到钱护卫……按时间算的话,应该是见过了吧?”
孙仁眉头一皱,又忍住没有严厉训斥他,只是沉声吩咐道:“你糊涂了,这种时候你不应该离开的!现在你赶紧回去吧,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黄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是答应下来后,又赶紧跑回了外院演武场。
但他跑到演武场的时候,却发现许一竟然不在了,当时他的脸就吓得变了色,好在问了一名护卫后,知道许一回家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不急着向孙仁报信,终于有时间开始打听钱战有没有来过的消息了,而且,来回跑了两趟,他也需要喘口气。
大白天的,钱战一个大活人过来,中间还向人打听过许一在哪里,自是被人看到过,但后面的事大家就不清楚,反正许一好好的回家了。
黄明也感到奇怪,就顾不得歇息,又赶紧往许一家里跑去。
在路上,他遇到了孙仁派过来的另外一名手下,对方从他这里确认了许一无恙的消息后,却没让他去见许一,而是先在外面等着,如果有事再出面阻止。
黄明再次感到了奇怪,不明白孙仁到底什么用意。
其实,孙仁知道许一没事之后,想的就是如何善后的问题了,他去了见了陈政。
陈政见到孙仁后,不惊反喜,因为他以为孙仁是知道钱战杀了许一来找他的。
孙仁则没给他啰嗦,直接说道:“许一没死。”
陈政只觉得头蒙了一下,然后应激似的叫道:“我不信!你撒谎!”
孙仁摇了摇头,道:“二少爷,你应该知道,我骗你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问题是,许一既然没死,你觉得该怎样善后和安抚他呢?”
片刻之后,孙仁袖中带着一张红纸走了出来。
想到陈政苍白无神的模样,他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随后,他汇合了黄明,来到了许一的家中。
“许头领,这处院子太简陋了,你在王府不是有一座枫园吗?何不搬过去住呢?”
他打量了一眼空空的院子,对许一道。
许一随口说道:“哪里都一样。”
孙仁一直注意着许一的表情,想从中分辨他现在的态度,但这样简单敷衍的回答,其实已经说明问题了——这种事发生到谁身上,都不可能当成无事发生的。
好在他感觉接下来要拿出来的交待应该能够打动许一,而且也知道许一不是那种轻易能被言语说动的性格,于是真诚的道:“许头领,我来是就刚才的事给你个交待的——不过,我们就在外面谈吗?”
许一点了点头,道:“里面请,孙总管。”
他将孙仁让进屋里,随后又道:“不过,我不明白孙总管什么意思,什么给我个交待?”
孙仁也不废话,直接从袖袋里取出来那张红纸,推到许一面前,然后叹气道:“政少爷这个人吧,你也知道,他执掌王府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拿他当作世子看,现在突然失去了一切,他气昏了头……好在许头领吉人天向,我找到他,跟他陈说了利害,他也很后悔,为了表达歉意,所以……”
他将红纸打开,指着上面的生辰八字道:“他愿意将四小姐许配许头领为妻。不知这样可能让你熄去心中怨气?”
许一很清楚,只要他活着,孙仁总要拿出些东西安抚他的,但没想到竟是这玩意儿,将陈政的女儿许配给他。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孙仁和陈政的诚意很足,但这对他有毛用?
何况,他很清楚,对政治人物来说,联姻只会在双方的蜜月期有用,一旦起了冲突,别说姻亲了,直系杀起来也不会手软,想靠这个安他的心,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于是他马上拒绝道:“此事万万不可!”
见他拒绝得如此坚决,孙仁也是愣了一下,因为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一时间也不会了,最后只能说道:“许头领可是担心四小姐的长相?这个,王府的人都知道,四小姐美貌无双,气质如兰,人也聪明伶俐,绝对是良配……”
许一认真的道:“孙总管,你误会了。我现在想起来了,你说的刚才发生的事,还有什么表达歉意,是不是钱护卫来找我这件事?他来找我只是和我探讨武道修炼,怎么还扯到什么歉意、怨气上来了?”
他看出孙仁,至少是现在,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于是又道:“而且他已经被我说服,答应帮我做事了。”
这样孙仁就不用和他谈什么交代的事了——他也并不需要孙仁给他什么交待。
但陈政做了什么,他自己清楚,许一肯定会让他拿出让他满意的交代!
第一百章 釜底抽薪
孙仁人老成精,又在王府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管,自是不相信钱战来了只是为了和许一探讨武道修炼,他可是刚从陈政那里过来的!
而且,钱战作为王府一等护卫,他没见过在先天境有强过他的,许一的修为则还未到先天,很显然,即便要探讨武道修炼,也不可能找他。
尤其还说钱战被他说服,答应帮他做事,这更加不可能啊,钱战因为自身实力,在王府里,除了负责渌阳王等人的安危,并不用做其它的事,是相当超脱的!
问题是,许一应该知道他能看出来这不是真话,还拿这件事当作理由拒绝他,他反而不好在这件事说什么。
因为许一既然拿这样一件一看就是假的事当理由,在他看来,很可能是想说他给的条件并没有让他消气。
对此他也理解,任谁处在许一的位置上,正在努力为王府困境找出路时,被王府的人刺杀,都不可能平和得了。
他也很清楚一件事,越是不提要求,说明要求越高。
只是,现在他都已经让陈政答应,把陈莹许配给他为妻了,许一还不满意,他到底想要什么?
事关王府接下来的存亡延续,弄不清楚许一具体的想法,他是不可能安心离开的,于是打起精神,顺势问道:“哦,不知道你们二位都聊了些什么?”
许一道:“聊了聊武者先天之后的路在哪里。”
孙仁感觉许一说得还像模像样的,因为他们这些王府核心层人员,都知道钱战在先天圆满停了好几年了,这个问题确实像是他有可能关注和探讨的。
但他毕竟不是武者,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为的也不是真的问出什么,或者问住许一,相反还要避免出现那种情况,免得破坏了气氛。
于是他又将这个话题轻轻带了过去:“没想到二位聊得是这样高深的问题,钱护卫还答应帮你做事,那你们俩应该聊得还挺好吧?”
既然许一说两人只是探讨武道,他正好借此确定许一并没有改变主意,还愿意继续替王府解决眼下的困境。
许一答道:“还行。钱护卫对武道的理解很深,我从中受到了很多启发,获益匪浅。”
孙仁点头道:“钱护卫是王府的第一武道高手,要说对武道的理解,在王爷封地内,说是无出其右者也不为过……嗯,他既然被你说服,愿意帮你,对你接下来行事应该也有帮助吧?”
许一摇了摇头,笑道:“孙总管今天是怎么了?对于大势而言,个人武力的作用其实很有限。”
孙仁见他主动提到大势,似乎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这让他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是,许一又没有表明确定不变的意思,他就又更进一步,道:“总比添乱要好,不是吗?”
许一笑着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孙仁又陪他继续闲聊了几句,虽然没有明说,但也能看得出来许一并没有摞挑子不干的意思,只是,会不会和刚开始一样用心就不好说了。
其实,以许一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是出了陈政这档子过线的事,他们完全可以敞开了谈事情,还因为结成了利益同盟,他完全不会有许一不尽心的担忧,但可惜那份信任被陈政破坏了,就算敞开了说,也有可能言行不一,不会是原来的效果了。
当然,他也知道,要恢复信任,重点是对陈政做的蠢事如何表示,或者更直白的说是如何惩戒……
这恰恰是难点,陈政毕竟是陈秉的嫡子,他作为王府的下人,还能做什么?
在他看来,让陈政答应答应把陈莹许配给许一,这是一个既能表明王府诚意,又能缓和两人关系的一步妙棋,而许一既得身份,又抱得美人归,换成一般人,此事应该就此顺利解决才是,可许一明显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些,他除了担心许一不尽心、随时有可能摞挑子外,又有了新的忧心的地方,那就是,他给的条件不能让许一满意,许一会不会亲自给自己“讨公道”?
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由心中一沉,然后感觉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不影响王府大局的情况下,弄清楚这个问题才行!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定要向许一表明王府的态度,那就是不能伤害陈政本人。
这就很需要技巧了,他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看到周佩抱着一只锦盒走进了院子。
她能来其实很费了一番功夫,主要是说服陈祈,让他明白,现在孙仁把他叫到身边教他做事,这是执掌王府必经的一步,而这一步几乎可以确定是许一的功劳——就算不是,相对于陈政,他们也不占优势,所以需要许一的帮助,要和他交好,才得到了前来的机会。
其实,陈祈要是表现好,自己来最好,但她担心他来了也有可能像前几次那样,什么也做不了,而且,她也已经想明白了,只需要让他人站出来就好,其它的事可以由她来做,正好他自己还没有完成孙仁交待的“功课”,怕来见他,就干脆让她过来了。
周佩自是已经通过岳灵打听到许一没事的消息了,但真正看到许一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是无比的激动,另外还有一份甜蜜的感觉。
孙仁等人都在,她肯定不会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进屋见礼后,她将锦盒放到桌子上,然后端庄静雅的道:“妾身夫君听说许头领似乎和人起了冲突,因为他要学习孙老教他的那些内容,无法分心,就让妾身将公公收集到的一朵增精培元兼具疗伤的龙涎菇送来,以聊表心意,还望许头领笑纳。”
她这句话既讲清了送礼的缘由,又说明了陈祈不能来的原因,还凸显了陈祈用心的形象,可谓是面面俱到。
许一则记得龙涎菇口味极佳,还能滋阴养颜,正好给夏颖吃,就依她所言“笑纳”了。
孙仁正不知道该如何跟许一开口,此时见他对周佩和陈祈态度友善,想到陈祈还是根据他的意思才获得的机会,就顺势问道:“祈少爷学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正好我在这里,你只管问好了。”
周佩既然来了,表现已经算是及格了,但除了为人,他也想看看她做处事的能力。
他原来只是准备粗略了解一下,因为陈祈回去还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觉得周佩能知道多少,而且也担心许一听得不耐烦。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今天跟陈祈说过的内容,周佩竟然已经全部了解,说得还头头是道的,而许一也没有不耐烦,相反看起来还比较感兴趣。
于是,他就又多跟她说了一些。
当然,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给她解疑答难的,他的目标还是许一,所以,多讲了一些事情后,他也就停了下来,然后想着等周佩离开后,他该怎样开口。
但是,他刚说完,许一就主动开口道:“没想到周夫人竟是如此秀外慧中,大少爷也刻苦用功——孙老,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孙仁不知道许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时自然没有不让他说话的道理:“许头领那么客气干什么?有话尽管说就成。”
许一笑了笑,道:“孙老不要怪我唐突就好。刚才我在想,既然孙老把大少爷带到身边学习,但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格物方能致知,不如让大少爷一边学一边练如何?”
周佩心中一喜,知道许一要给她们好处了。
孙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觉得有理,就笑道:“许头领言之有理,那我回头就按你的想法安排吧。”
“好!”
许一微笑道:“不过,王府那么多产业,我个人觉得,只把其中的钱庄、粮店、酒楼、药店、车行、田庄几样交到大少爷手里就足够了!”
周佩表面娴静的坐在一边,但她已经不敢看他,因为她怕自己眼睛里会控制不住的流露强烈的情绪。
不过,这样也还不够,因为他每说一样,她就感到自己心的深处随之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以至于她需要用力攥紧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才能保持身体和呼吸的稳定。
“孙老,你觉得呢?”
许一的声音响在耳边,她很想知道孙仁的答案,可惜她也不敢看他,因为看他,他一定能看出她眼里的异样。
此时,孙仁看着许一,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说的全是王府产业里的支柱,它们原本都属于东院的,现在交给陈祈他们,这就是釜底抽薪啊!
渌阳王府的王位,除了名,还有实,世子之位原来就不是陈政的,已经名不正,是靠众人的支持,以及掌控了王府的产业才有了世子之位的“实”,现在再去掉“实”,他无疑离王位更遥远了!
但是,不得不说,无名无实,其实既能让许一放心,同时也保护了陈政。
想到这里,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好!”
听到这个答案,周佩很想大松一口气,但她不敢,因为她担心如果现在放松,汹涌的海很可能会冲破关口,泛滥决堤……
孙仁说完,又转向脸色激动得像块红布一样的周佩,问道:“交那些产业交到你们手里,能处理好吗?”
周佩腰背挺直,轻声但不卑不亢的道:“我们夫妇绝对不会辜负孙老了许头领的厚爱,但一开始如果有不懂和迷惑的地方,还望二位能够多多指点。”
孙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许一,却是想看他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尽管很担心他再提出这种可以接受但又不好接受的条件。
许一道:“孙老,你也知道,现在王府有那么多事要做,我之所以建议将这些产业交给大少爷他们,也是为了把殿下解放出来,他应该做一些更重要的事。”
果然还不放过他吗?
孙仁深吸一口气,笑道:“不知许头领有什么好的建议?”
说“建议”不说“有话尽管说”,是为了给自己留下拒绝的余地。
许一道:“接下来,我们应该需要一批拿得出手的古董、宝物,用来送礼。殿下这些年管理王府,见多识广,眼光也高,这件事让他来做正合适。”
这是让陈政把精力都用在收罗古董宝物上面上,没时间再做蠢事,找他麻烦……
孙仁又很快明白了许一的打算,但这个建议比第一个温和太多了,而且让陈政帮着收罗古董宝物,确实也能发挥作用,于是他点头道:“此事,我去跟少爷说,应该不成问题的。”
说完,他又给自己打了打气,再次问道:“除此之外,许头领,你还有其它建议吗?”
这次许一则摇了摇头,但不等孙仁一口气松下来,他又认真的说道:“建议没有了,但有个道理想来都明白,那就是城池最容易被人从内部攻破,我也是一个怕麻烦和惜命的普通人,如果不能同舟共济,那就不妨各自安好,孙老,你说呢?”
孙仁神色郑重的道:“我明白了。许头领,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一些意外发生,而我们的约定也一定有效!”
许一笑道:“孙总管言重了。我肯定是希望王府好的,这一点也请你放心。”
孙仁这次脸上终于地露出了笑容,然后向周佩看了一眼,接下来他要和许一谈论的事,有一些越少人知道越好。
周佩低着头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在岳灵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然后起身道:“妾身要回去和夫君一起做些准备,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她迅速向身后看了一眼,看到椅子是干的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刚才匆匆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裙子的情况,就拉了岳灵一把,让她站在身后,挡着她离开了。
岳灵对一直保持着这样走路的方式有些奇怪,但除此之外,周佩只是走路比平时快一些,她也没有发现有别的什么。
不过,一回到榴园,周佩马上让她准备热水洗澡的时候,她发现她裙子的褶皱里有一片湿迹,不知道是进水时溅过去的水,还是刚才脱衣服时不注意沾上的……
第一百零一章 《地龙劲》
洗完一个热水澡,周佩感觉自己澎湃的心情平复下来了,这时,她才可以清醒的复盘这次去见孙仁和许一的经过。
然后她就发现,这次许一把东院手里的产业交到她们手里固然是一件大喜事,因为它意味着权力已经开始实质性的向西院转移,但对她来说,最有意义的却是这件事是交待给她的!
这是孙仁和许一对她的认可。
在她心里,这一点的重要性是要远超过把产业转移给她们西院的,因为以后她终于走到前面,可以接触王府的核心事务,这也正是她向往的,而把王府的核心产业交给西院,在陈政做出派钱战刺杀许一这样大失水准的蠢事后,即便现在不给,她也有信心借这个机会一点点的争取回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当然,能一并给她们自然是最好的,因为这说明陈政是多么的让人失望。
同时,从这件事上也再次让她看到了许一在孙仁那里的重要程度。
说实话,是超出她想像的,她原以为孙仁只是看中许一而已,但显然不是,从刚才的情况看,孙仁几乎对许一的话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她暂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陈祈被叫到孙仁身边学着做事,这样一件标志性的事件,则肯定是许一的意见无疑了。
这时,她不由想到陈祈对许一的态度,这种情况更不能恶了他,而且,她也需要把今天发生的事跟陈祈说,就吩咐岳灵道:“你去请少爷来一趟。”
说完,看到背后给她梳理头发的岳灵盯着镜子看,没有立即回应,就瞥了她一眼,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岳灵赞叹似的道:“小姐,你今天真美!”
周佩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平时并不是太关注这些,但也记得以前什么样子,大致平静下掩藏着有力无处使的不甘和只有自己拼尽全力的疲惫,以及看不到希望的麻木,那时的自己总是有种郁气的,尤其和现在镜子里的自己对比。
现在的她,就像是鲜花从花苞里绽放出来似的,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眼睛和脸色都是明亮的。
欣赏了两眼,她收回目光,然后侧身对岳灵说道:“好了,去做事吧。”
岳灵答应一声,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她能感受得到今天周佩心情很好,而周佩心情好,她作为贴身丫环,心里也高兴。
两刻钟后,岳灵找到陈祈,并带了回来。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周佩画了一个很庄重的妆容——在自己家里,用得着这么正式吗?
周佩此时则满是喜悦的对陈祈说道:“夫君,咱们西院马上就有一件大喜事了!”
陈祈神情懒懒的道:“什么大喜事?”
周佩道:“刚才妾身去见许头领,正好孙总管也在,然后许头领就向孙总管建议把王府的钱庄、酒楼、药店、田庄、粮店和车马行,都交给我们打理——孙总管已经同意了!”
陈祈不可能不知道这几样产业的重要性,对此他自然高兴,但很快又皱眉道:“你说是许头领提的建议?这不对吧?他一个外院的护卫头领,这样重要的事是他能置喙的?我看应该是孙总管的意思,但他担心我们得意忘形,所以找了个由头而已。”
“嗯,一定是这样的。”
听他说着自以为是的话,周佩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很是平静,等他说完就笑道:“嗯,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孙总管既然亲自去见了许头领,说明确实很器重他,夫君你现在离渌阳王的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接下来要是遇到他,不妨礼遇一些,这也能展现你的器量,你说呢?”
孙仁和许一既然当面把事情交待给她,说明也知道陈祈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如此,她要的也只是让他不捣乱,尤其不能犯和陈政一样的蠢事。
陈祈对她没有同意他的猜测有些不满,但对于渌阳王的王位还是重视的,就不耐烦的道:“行了,这些事我还能不知道?”
他打了哈欠,道:“今天跟着孙总管学东西,累了半天,这会儿有些乏了,我去休息一会儿了,有什么事你去看着办,不要来烦我了。”
说完他直接挥了挥手,就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而他一转身,岳灵就清晰的看到他耳朵后面有一块胭脂印记。
顿时,她两道柳叶眉就立了起来,但她不能做什么,只能转头看向周佩,向她示意。
周佩却收回了目光,从容的坐了回去。
岳灵忍不住开口道:“小姐……”
周佩摇了摇头,却是发现,当她把对对陈祈的期待降低后,心态就轻松了很多,而有了接下来要接触到的权力,一些小事就已经不被她看在眼里了。
而且,陈祈现在这样,她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反而隐隐有种纵容的意思,可能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吧?但又不知道是因为占了该属于他的权力,又或者是其它……
……
孙仁从许一家里离开后,就再次去见了陈政。
陈政不等他开口,就语带嘲讽的道:“孙老作为我渌阳王府的大总管,由你出面,亲自把王爷的孙女送给许头领,不知道他可满意?”
孙仁知道陈政在怨恨他作为王府的下人,逼着他让向另一个下人许一低头,尽管他已经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向他讲清楚,也说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他当时也想明白了,但看现在的表现,明显还是气不过,还是没有看清形势,说明他对他的期许应该再调低一些才是。
暗自摇了摇头,他还是平静的对陈政解释道:“二少爷,老奴作为王府的总管,是真心为王府考虑,也是为你好,此心,天地可鉴!”
陈政冷笑一声,想说什么,但也记起孙仁说过的话,钱护卫那么强大,都没能奈何得了许一,仅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也要安抚住他。
不过,他仍然心气难平,恨恨的道:“反正我的脸是丢尽了!”
孙仁叹了一口气,把那张写着陈莹生辰八字的红纸拿了出来,道:“许头领并没有接受这个条件……”
陈政顿时像是被蝎子蛰着一样,怒声道:“他还不接受了!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府给的,竟然敢拒绝我的赐婚?他想干什么?他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还有没有王府?”
他表现得怒不可遏,说的话也凛然不可侵犯,但越说,他心里越没底气,因为,许一不接受他这个条件,难道是想报复回来?
想到这里,他又语气强硬的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赏罚岂是他能拒绝的?”
“孙老,所谓君无戏言,我既然已经赐婚给他,你怎么能允许他随意拒绝?”
孙仁自是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但期待降低后,却也没有多少失望,他温和的安抚他道:“少爷,你听我把话讲完。此事应该是出了误会,据许头领讲,钱护卫去找他后,两人一起探讨了武道方面的事情,相谈甚欢。”
“所以,事情并没有进展到不可挽回的局面,赐婚一事也就无需谈起了。”
陈政却反而不相信起来:“是这样吗?这……会不会……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很可疑!”
孙仁知道陈政是担心许一明面上这样说,实际上还是想报复回来,但他哪里知道,许一根本不屑于玩虚的,要报复也是实打实的,直接朝根上挖的——与陈政相比,仅从这件事上,他就对许一能化解渌阳府的困境充满了期待。
“少爷不用担心,我已经确认过了,他们确实谈了武道方面的事。”
“至于拒绝,这正说明他知道轻重和规矩——他又没做出什么功绩,哪里敢因为一场误会接受王爷的赐婚?”
陈政整个人又放松下来:“是吗?他这样想倒还知道本分……”
孙仁无语,他竟然就这样相信了!
不过他很快又把心思放到了正事上:“少爷,此事就此揭过。接下来是一场硬仗,有一件事,要化解王府的危机,需要准备一些古董宝物送礼,在整个王府,可能只有你能做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手?”
陈政刚经历了被夺权的空虚,此时听说有重要的事让他做,他只是稍微矜持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孙仁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接下来王府需要集中所有的力量来应对危机,所以,我想梳理和查一查王府各项产业的情况,这件事,少爷有没有什么要求?”
现在王府要一致对外,内部就不能出现乱子,而那几项产业原本划给了东院,或者由陈政掌控,如果他从中作梗,还是很麻烦的。
刚才他和许一就谈论过这个问题时,没想到他认为很棘手的事,许一很随意的就给出了解决的方法:查账。
这样做,一是不会引起陈政的警觉,进而捣乱和破坏,二是查出问题后,也能顺理成章的将它们收回、转给西院。
哎,许一这样有眼光会做事的人,还是在他数次提醒过的情况下,陈政偏偏往死里得罪,这都不能只说他本人做法的问题,而是要归到气运上面了!
……
钱战的意识从黑暗之中清醒过来,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不由愣了一下:他的命难道那么硬,在心肺俱被刺穿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
“你醒了?”
听到这个原先都没有印象、但此后恐怕都不会忘记的声音,他马上警醒过来:“是你救的我?”
许一嗯了一声,没有说多余的话。
他之所以救钱战,原因很简单:他有用。
在临死之前,钱战领悟和看到了武道先天之后的路,这给了许一很多启发,但是,他只听一个概念,哪里能比得上钱战通过自身的修炼领悟到的,知道具体该怎样去做?
现在,许一已经越来越明白,除了通过领悟人道真符提升自己的修为,日常的修炼同样重要,修炼的话,且不提和人道匹配的问题,将来他如果仙道走不通,也只能走武道之路了,那么,钱战作为先行者,他的经验就至关重要了。
除此之外,他对钱战的修炼的功法也很感兴趣,因为通过双方的交手,他感觉它可能会很适合他。
当然,他虽然想救钱战,但当时也只是拿姜家的草纸试一试,不行的话也能知道它能救治什么程度的伤,没想到它如此强大,那么严重的内伤都能救回来。
如此,他肯定会想办法从姜庆那里多弄几张备用了。
钱战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为什么?”
许一也没有绕弯子,道:“我把你救回来,自然是为了得到好处。”
“我有三件事需要你去做,第一,继续修炼,并把修炼的包括感悟在内的成果传与我;”
“第二,我需要你修炼的功法;”
“第三,我需要你回去监视陈政及他身边人的动向,如果要做对我不利的事,你需要及时通知我,来不及通知,就要直接出手干预!”
这三个要求,前两个不用说,都和他的修炼有关,第三个,虽然现在陈政看似已经没有做恶的能力了,但只要活着,就很难说不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提前做些防备总是好的,免得再给他带来麻烦。
“这些你都能做得到吗?”
钱战轻轻叹了一口气,武道先天之后的路对他的吸引力大过一切,何况许一的要求并不过分:“我答应你。”
“不过,你能回答我几个疑问吗?”
许一道:“你问吧。”
钱战发现四周一片黑暗,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但这并不重要,他挪动一下身体,让自己舒适一些,然后问道:“许……头领,我现在感觉你的修为还是只有后天境八重左右,你能告诉我你真实的修为吗?”
许一并没有瞒他:“后天八重。”
钱战苦笑道:“竟然真的只有后天八重……”
他抬头向上看着,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看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秘密,这些我不问,但是,我们俩境界的相差极大,而我修炼的《地龙劲》,能够将劲力通过地面传到你脚下,并且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不断增加,正常情况下,后面站都站不稳,但我却可以利用它增加速度、增强力量,可我发现你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越到后面我反而碰都碰不到你,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许一顿时恍然大悟,他想到当时的情况,越到后面感觉应对起来越是轻松,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对钱战的招式越来越有种未卜先知的感觉,现在听他说他的功法可以将劲力传到地下就明白了:将劲力传到地下,对拥有真符“路”的他来说,和直接告诉他要干什么有什么区别?
同时他也想明白过来为什么真符“路”对钱战的限制那么小,原来和他功法的特点有关,算是互相抵销了,而他之所以感到钱战的功法适合他,是因为将劲力传到地下暗和他领悟的震字诀的特点。
而且,《地龙劲》,听名字就和真符“路”、“桥”有一定关系,如果能联动,说不定就能很快,那样肯定就更适合他了!
第一百零二章 清湖诛邪(上)
“你问的恰恰是我的一个秘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跟你说了。”
许一不可能把他拥有真符“路”的秘密告诉钱战,而且也没必要。
钱战问完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毕竟,先天境能让真气外放,这是后天境不能抵挡的,既然能抵挡,肯定就不是一般的手段:“是我糊涂了。”
许一嗯了一声,又道:“其实,你没必要关注这些无谓的事情,把武道后面的路走出来,不仅对你个人,对天下所有武者都是开创性的壮举!且必将为后人所铭记传诵!”
钱战不由坐正了身体,心脏也不由猛烈跳动起来。
对他来说,他留在王府当护卫,这样的身份,加上他在武道修炼上已经走到了巅峰,所以并不在乎江湖上的名气。
但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江湖名气因为对他没有什么意义,他不在乎,但作为武道前路的开辟者为后世所铭记、传诵,这种大名则是他无法抗拒的。
许一提到这一点,一是希望能激励他,给他更大的动力,二是想让他更加专注,如此才能更快的出成果。
另外,这件事确实也是有意义的。
过了好一会儿,钱战长出一口气,然后郑重的向许一行礼道:“多谢许头领指点!接下来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来完成此事的。”
“不过,我刚才之所以能有所领悟,有很大原因出在你身上,将来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希望许头领能够不吝赐教!”
许一道:“好说。我们可以共同探讨。”
他很清楚,仅是互相探讨的过程就能让他从中受益,而且,不提接下来学习的《地龙劲》,单是钱战作为先天境巅峰的武者,有关于武道方面的问题想来也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当然,他因为拥有真符的缘故,在某些方面应该也能给钱战以帮助或者启发。
钱战见他答应,就迫不及待的将心神放在了他刚才领悟到的“以势养身,以势养神”上面了,最后还是许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要将《地龙劲》传给许一这件事。
不管是修士还是武者,功法作为核心,都不会轻易传出去,但钱战已经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自不会在意脚下的一亩三分地,何况还是已经答应下的条件之一。
接下来他就没有任何隐藏的将《地龙劲》功法的核心要点全部都告诉了许一,并且还不厌其烦的帮着纠正许一修炼中谬误和不到位的地方。
好在许一并非没有基础,在钱战毫无保留的传授下,只花了一下午,他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地龙劲》的练法。
而且,更让许一惊喜的是,《地龙劲》作为一本古老的武道功法,乃是前辈先人根据地震所创,它的基础核心就是“劲气化波”四个字,他所领悟的震字诀刚好与之相契合!
虽然说《地龙劲》的“劲气化波”相对于他的震字诀内涵更丰富,用法更细、更多样——毕竟震字诀只是一种用法技巧,《地龙劲》则从练法、用法到势,所有的一切,一应俱全,但所谓万事开头难,有了震字诀的领悟,再理解和和感悟“劲气化波”无疑会容易很多。
钱战对许一这么快学会《地龙劲》却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因为到了他现在的境界,很清楚入门快慢放在整个修炼过程中意义其实不大,能走多远看的是天赋和后天的努力,或许还要加上一些机遇。
他现在又急着把精力放在研究武道先天之后的道路上,许一能学得快他也乐见其成。
所以,见许一学得差不多了,他就提出了告辞。
许一还需要他去监视陈政那边的动静,自然不会没事留着他。
然后他就发现,他原来就在演武场的场地下面,而出来的过程,竟然也有所感悟。
相对来说,许一对《地龙劲》的感悟自然更多。
虽然因为修炼时间短,这些感悟对于他更深入的掌握《地龙劲》还有一定的距离,也无法反应到修为的增长上面,但它们却证明了他的直觉是对的,它是适合他的功法。
另外,对于《地龙劲》的感悟虽然还不能完全“折现”,但它们已经实实在在的丰富了他的震字诀,再搭配上真符“路”,钱战先天境才能用出来的技巧,他现在已经做到了。
于是,等回到住处,他拉着夏颖进行实战演练,夏颖很快就发现,这次许一不拿着“牢笼”困他,但他的速度却逐渐提升,相反她脚踏在地上,却越来越有踏不稳的感觉,躲闪也就变得越来越难了。
许一感觉这样给她陪练有些欺负她,但她现在承受的压力越大,实战当中应对起来应该就能更加从容和轻松。
此时,他见她越来越难以躲开,就提醒道:“躲闪并非只是逃跑,在躲不开的时候,你要做则是以攻代守,为自己争取机会。”
夏颖答应了一声,转身向他打去。
一开始她还担心伤到许一,等发现他能轻松的接住她任何的攻击后,她就放开了手脚。
之前,她一直练习的是逃躲,此时放开手脚攻击,她就感到自己对控鹤功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可惜的是,她的敌人太强大,最后还是落得肥软的翅膀被捉住的下场。
“小娘子,你既然被我捉住了,晚上可就是我的了!”
夏颖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手指挑动,许一才发现自己的桃子竟然被她给摘到了……
此时,他又不由的想到,当时凝结真符“桥”的时候,两条腿全部强化到大衍级别,但偏偏漏了这个关键部位,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不错,有进步——那我晚上就是你的了!”
“呸!厚脸皮!”
“小姑娘,你要学会谦虚,不要有一点点进步就把尾巴翘起来了……”
夏颖低头看着手里那一坨物事,忽然噗嗤一笑,然后红着脸道:“谁翘尾巴了,你才有尾巴呢!”
许一托着她的翅膀抖了抖,挑眉笑道:“好吧,那你晚上可得好好给我洗一洗了,要多加点水……”
夏颖听不下去了,憋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道:“吃饭!”
许一忙道:“你坐着,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我给你盛饭。”
夏颖:“……”
……
钱战返回王府后,就直接回了住处。
收到下人们的回报后,正坐在桌前食不甘味的陈政脸色阴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然后吩咐道:“钱护卫应该还没吃饭,你们去厨房准备一份给他送去吧。”
等下人离开后,他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因为咬得太用力,两侧骨头都显了出来。
对现在的他来说,钱战既关系着他的安危,又是他能用到的为数不多的好用的牌了。
孙仁第二次来见他的时候,说一切都是误会,钱战去见许一,是探讨武道,这简直就是屁话!
钱战是他派过去的,去做什么,他能不知道?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许一竟然没事!
许一既然没事,只能说明钱战凶多吉少了,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许一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现在,钱战竟然好好的回来了,但回来却没第一时间来见他,主动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而这绝对不是好消息!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胸中一股怒气像是要从眼睛里跑出来似的,更加没有胃口了。
紧接着,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钱战不会背叛他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感到胸中的怒火被一盆冰水给浇灭了:如果钱战要是背叛了,他在王府的处境无疑会更恶劣!
不过,钱战既然会回来,应该还没有背叛他才是。
一定是这样的!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但再也坐不住,不再等着钱战主动向他汇报白天发生的事,而是把碗往桌上一放,直接起身,主动去见他了。
走进钱战的院子,就看到他正用心的修炼。
陈政尽管只是普通人,但站在院门外还是能感到了一股压力隔空传来,而脚下的大地也隐隐在动似的。
感受到这些却让他心中愈发不满,钱战这么强大,为什么竟然没有杀掉许一?
是,孙仁那老东西出面了,但以钱战的修为,杀许一能用多少时间?除非故意拖延,否则孙仁是绝对没有时间去阻拦的!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钱护卫练着呢?”
钱战收功,行礼道:“见过老爷。”
陈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关心的问道:“吃饭了没有?不要光顾着修炼,身体也要保养好。”
钱战自是知道陈政来的目的,但他和许一的交手过程,其中牵扯到许一的秘密,他不可能向外人提及,一时间只能感谢陈政的关心。
陈政又随意说了几句话,见钱战一直没有主动说起和许一相关的事情,心中更加不满,然后直截了当的开口道:“钱护卫,我自认待你不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对我说?”
钱战看向他,真诚的道:“老爷,你待我如何,我心里很清楚。正是因为这份恩情,你要是愿意相信我,以后就不要再招惹许头领了。”
陈政眼睛充血的盯着他,道:“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他知道钱战对他的意义,但是,孙仁说要梳理和查一查王府的产业,尽管理由很充分,但事后想起来,他却不得不担心孙仁以此为借口,安插他们的人,削弱他的权力。
种种情况吧,钱战就成了他保持威慑力的依仗,此时他的表现就尤其让他无法接受。
钱战这次出手,可以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自认完全对得起陈政这些年的厚待,而他的提议也是为他好:“老爷,我不会害你的。但如果……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前后算起来,他算是和许一见过三次,第一次他只是感觉许一有些特殊,第二次是交手厮杀,这次也谈不上什么了解,但他被救活后一开始的对话,他却很清晰的感受得到,许一对陈政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如果陈政威胁到,他可能真的会杀了他!
陈政听到钱战说出后面的话,一瞬间他心中的恨意几乎要把撑爆,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当他发现自己现在处在劣势后,竟然也能不像平时那样在意自己的身份,而是第一时间控制住了情绪,又通过皱眉稍作掩饰,然后说道:“我自是相信你的……”
“唉,最近王府和我自己都遇到了太多的事,我可能太累了,所以做事失了章法……”
“好吧,看来最近我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钱战凭直觉也能感觉到这不像是陈政原来的样子,不过,他的身份也无法要求陈政做什么不做什么,最后也只能回道:“老爷休养一段时间也好,我这里有一份调养身体的药方,用来做药浴效果很好……”
不等他说完,陈政就看起来很感兴趣的道:“是吗?那你给我写一份吧。”
钱战自不会拒绝:“好啊。老爷,你稍等一下。”
他回屋里将药方抄写下来,还针对陈政目前的情况做了些加减,陈政拿到药方则还跟他讨论了一番
等到陈政拿着药方离开后,钱战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他能看得出来陈政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豁达,但他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
不过,尽管他认为他为了完成陈政的嘱托死过一回,但他还是愿意再帮他一次:在他真想做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并阻止他。
想通这一点后,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将精力重新放在了修炼上面——对他来说,这才是他最看重的事情。
……
陈政拿着药方返回勤园,走进书房,然后就扔尽全力把它砸了出去。
一张纸,他用力砸出去,反而只扔出去一步多过多。
这让他愈发愤怒,直接冲过去使用踩了几脚,还是不解气,又往前冲了几步,把书桌上的书、砚台、笔,全部扔到了地上。
最后想把书桌推倒,但紫檀木很坚实,他竟没有推动,于是又转头把旁边的花盆踹倒了。
此时,他的亲随章义听着里面的动静,眼睛转了转,等了一会儿,见里面安静下来,他悄悄走了进去,然后跪倒在地,哭声道:“老爷,所谓主辱臣死!您要想出气,老奴倒有个办法——我上次出门给老爷收租,听说了清湖村附近有个山庙,只要给足贡品,据说所求之事都很灵验……”
第一百零三章 圈禁、杖毙
“山庙?”
陈政作为渌阳王之子,后面又成为了实际上的世子,见识自然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可比的,他很清楚,那些传得很灵验的山庙,往往都会牵扯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一旦沾染上,就会很麻烦。
这类事情的麻烦出在三个方面:一是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拿捏,二是世俗,尤其王族十分忌讳巫咒之事,三是容易把修士招来。
这三条,每一条的后患都很大,所以,尽管极度愤怒,他的理智还是告诉他应该拒绝。
不过,他又想到,章义是他的亲随,按道理不应该害他才是,于是态度就不是那么的坚决:“我告诉你,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尽量少沾,免得害人害己!”
章义则道:“这个不一样!”
陈政明明知道以往类似的事情上一开始也都不太明显,但此时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不一样?休得胡说,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经得见得还少了?不都一样吗?”
章义郑重的道:“老爷,这个真不一样!”
他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性,刻意加重了语气,然后又很快解释道:“老爷,我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以为是那些东西的,但随后打听到几件事后就发现这个和其它的不一样了!”
随后他讲了三件事,一件是隔壁村有个地痞仗着身强体壮欺压村人,村中有个性子软的老实人经常被欺负,有天被欺负狠了,跑到庙里哭诉,求把地痞收走,结果没几天那地痞就失足掉进村外的河里被冲走了;
第二件是有户人家,有两个儿子,但都不孝顺,老父亲病痛在床也没人理,他就挣扎着去庙里上香,求老天收走两个不孝子,还他的养育之恩,结果也是没几天,两个儿子最强壮的那个,打进水的时候一头栽了进去,然后就找不着了,但老人的病随后就好了,剩下的那个则孝顺起来;
第三件也是周边村子的,乡里的里正想侵夺族中一户死了当家人的田产,那家的母子二人也去庙里哭诉,结果身强体壮的里正也在一个晚上失踪了……
陈政听明白了,他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声音透着急切的问道:“你是说,只要上香祷告,不用做其它的,就能……就能实现愿望?”
如果真的如章义所说,他完全可以借此拿捏住许一!
他现在已经看清楚了,以眼下的情况,许一的重要性要大过他的,所以只要拿捏住许一,他就可以把失去的那些全部拿回来!
而且,他的地位比之前还要牢固!
“是这样的。”
章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为难的道:“不过,目前来看,那座庙影响的范围不太大,好像只局限在附近,太远的话好像就不太行了。”
这反而让陈政更加放心了——影响的范围太大,也就意味着目标明显,一是更容易引来注意,他要是想借助它行事,会更容易暴露,二来也说明实力强大,他就要考虑与其合作威胁到自身的可能,现在这样更合适,至于说影响范围只局限在附近的问题,找个理由把许一带过去也就是了……
……
许一安排钱战关注陈政的动向,目的是想看住他,不要再出来捣乱,但这次章义献计想要谋害他的事,他很快收到消息却不是因为钱战,而是那名王护卫又及时向他通风报信。
在知道他们图谋的第一时间,许一就想到了清湖村的妖邪,而从他第一次发现它算起,他两次向上阳门报告,第一次由张子洋出手处理,第二次则是张子洋和另一位卢师兄,两次张子洋都在,现在又疑似出现了妖邪,那么,那个张子洋是不是有问题?
张子洋是上阳门大长老的亲传弟子,按理说不该和妖邪有所牵连才是,但人是复杂的,有前世的阅历,许一并不觉得这有多么不可思议。
即便张子洋没问题,陈政牵扯进去了,渌阳王府这边不可能不管,到时候报到上阳门,他们少不得要怀疑张子洋的能力,那样也会恶了他。
许一自己又在渌阳王府,想不牵连到他都难。
而且,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对他的威胁尤其大——张子洋不可能放过很有可能知情的他的。
他原以为废了陈政的准世子之位,就不会再影响到他了,没想到还有可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这次的事是提前发现了,所以可以将其掐死在萌芽状态,但他绝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需要孙仁他们保证这种事再不可能发生,否则,他宁愿舍去王府的助力,也不趟这滩浑水。
他又看向王护卫,郑重的道:“此次全赖王兄帮忙,才让我躲过一劫,请王兄放心,此事过后,我定有所报!”
送走对方,他直接去见了孙仁。
当听完许一的讲述,孙仁气得浑身只哆嗦,连着灌了三杯水才讲得出话来:“许头领,你放心……”
说到这里,他看到许看过来的眼神,虽然许一没说话,他却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以前他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他顿时感到无地自容,然后直接站起身,一躬到地,道:“多余的话我不说了,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请许头领看我如何处置此事!”
许一知道孙仁应该只看到了对他的背后捅刀,在他忙着帮王府解决困局的情况下,其性质极为恶劣,但应该还没有想到张子洋的问题,就也略点了点:“孙总管应该知道,上次的案子就出在清湖村,那次的事是上阳门的亲传弟子张子洋和卢师兄一起去处理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想来孙仁应该明白。
孙仁刚才只顾着生陈政的气,确实还没注意到这一点,但现在渌阳王府面临着朝庭削藩的压力,仅是为了这个大局,也万不该再节外生枝的。
他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明白,然后让陈祈陪着许一稍坐,他则急匆匆的出了门,请动王妃,一起去了前面的东院。
大约一刻钟后,许一就等来了最终的处理结果:章义当场杖毙,陈政禁足勤园。
孙仁忙完这一切,脸色有些疲惫的道:“许头领,你可还有什么其它的要求?”
许一想了想,道:“要求的话……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想和孙总管商量,就是我最近准备了一个计划,目的是要稳住吕照,让他们停止对这边的刺探和骚扰。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二老爷这件事倒是可以利用。”
孙仁自然知道吕照是谁,但没想到许一竟然有稳住对方的计划,他不由精神起来:“许头领竟然有办法稳住……他?”
对于处理陈政,他虽然知道在道理上没问题,但情感上,到底是以下制上,他的观念还是比较难以接受的,可许一提到的计划对渌阳王府极为有利,他自是很感兴趣,也就把其它的情绪压过去了。
而且,许一不知不觉中就办成这样一件大事,他内心深处对许一的些许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许一明白孙仁想知道事情的经过,而他阶段性的报些成果出来,也能让孙仁继续全力配合,进而更有利于暂时解决渌阳王府的危机,然后他将来的科举和仕途得到更多的助力,这属于双赢的局面,于是解释道:“上次抓那七个伏击的贼人时,我还亲自设陷阱抓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她有传信符直接联系吕照。”
“现在通过她,我已经查到渌阳府的富商程家,是受吕照掌控,而程家有一个重要性不下于我捉到的那人的暗子。”
孙仁目瞪口呆的听他说完,想说什么,嗓子又发干,过了一会儿才能开口,但还是难以置信的道:“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不等许一开口,他马上又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这太不可思议了!”
许一笑了笑,道:“孙总管,你不会以为没人作主,那些江湖中人就那么容易组织起来伏击我吧?”
经他提醒,孙仁才想到这个问题,确实,江湖中人习惯单打独斗,如果没人组织,找齐七个人从盯梢、确定路线和埋伏地点,再到撤退,表现得那般纪律严明,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对许一的话他还是相信的。
现在,他其实很想知道许一抓到的人是谁,最好带过来亲眼看一看,但为了表达对许一的信任,他还是决定收起那份好奇心,就顺着他的话说起接下来的事:“既然发现程家有问题,要不要直接除掉他们?”
许一笑道:“除掉他们干什么?那样不是直接把我抓到的人暴露了吗?而且,我相信吕照应该不只安排了这样一处暗手,所以,我打算通过抓到的那人,把所有的暗手都找出来,如此做事就能有针对性的进行规避,或者利用了。”
孙仁也很想明白过来,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糊涂了!”
他知道还是受到了刚才处理陈政的事冲击的影响的缘故,这会儿和许一谈正事,要跟上思路,他就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烦杂思绪清理出脑海,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问道:“你说二老爷这件事可以利用,是什么意思?”
许一道:“我觉得与其让二老爷在勤园禁足,倒不如让他来后院来侍奉王爷和王妃,孙总管觉得这样如何?”
孙仁点了点头,明白许一这样做,是想把陈政放在他眼皮底下,彻底杜绝再作妖的可能性:“嗯,这样挺好。有他来床前尽孝,对王府身体的康复应该也是有利的。”
“除此之外,你觉得还有其它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许一道:“其它的我暂时也想不到,但有一点,为了配合那个计划,最好不让王府里的消息传到外面,否则,吕照要是从其它方面得到了消息,计划就不灵了。”
稳住吕照,让渌阳王府免受夜狼卫的压力,孙仁自然会全力支持:“你放心!从今天,不,从现在开始,我会亲自叮嘱所有管事,并严管王府的一切,保证不让王府发生的一件事传出去!”
同时,他也想明白过来,让陈政来后院侍奉双亲,一是不容易把消息传出去,二是传出去了,名声上更好听,也更合理,确实是一步好棋!
许一笑道:“这样的话,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孙仁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轻松笑容:“此事多亏了许头领的运筹帷幄。”
“我自己也办不成此事。”
许一起身道:“好了。我也回去做些安排吧。”
孙仁也跟着起身,同时看了眼一旁的陈祈,道:“我送送你。”
许一也客气道:“不用。孙老和祈少爷请留步,我这么大人了,自己还不能走吗?”
话虽如此,孙仁还是坚持把他送出了小院门口。
等送走许一,他看向陈祈,道:“祈少爷,今天许头领谈到的事至于重要,你也要注意,千万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了。”
对陈祈来说,今天发生的事对他的冲击不比孙仁小,而且,因为同属渌阳王子孙的缘故,还更多了一份切肤的感受。
想到陈政主仆因为算计许一,章义被杖毙,陈政自己则被圈禁,他原来对许一的轻视就变成了畏惧。
即便陈政被圈禁,意味着他离当上渌阳王的可能只有一步之遥了,且基本上没有人再和他争,他该兴奋,甚至欣喜若狂才是,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孙仁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不过,转念又一想,让他心里有些敬畏也好,免得太过轻浮,反而容易坏事。
于是,他又拿起钱庄的花名册,开始讲解里面的人员安排和各司何职,等待。
不提孙仁这边的教学,许一返回外院后,修炼了一会儿《地龙劲》,但却感觉总是难以进入状态。
修炼最忌这种情况,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至于引起太严重的后果,比如走火入魔,但也有可能因为气血虚浮、紊乱,造成内伤,或者很少进益。
他果断停下来,经过一番梳理,没怎么费事就想明白了原因所在:清湖村妖邪。
下山之后,他在给牛眼村修完路,领悟了人道真符“路”后,离开时遇到了它,就上报给了上阳门,随后又因为孙仁的请求,发现困扰其子孙纪的十多起案子也是因为它,然后第二次上报给上阳门,现在又第三次出现了……
冥冥之中,此事似乎注定该由他亲手解决。
第一百零四章 清湖诛邪(下)
对许一来说,如果前世有什么年轻时不以为然但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相信的事情,那就是有些事是躲不过的,他称之为命中注定。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些事在发生的时候,所做的决定在当时并没有问题,反而是合理的,就像是他只要去牛眼村修路,打通了出山的路,从清湖村离开就是最好走的路。
但是,做出了决定就会产生后续的结果,在当时就是一定会遇到那只妖邪,而遇到了妖邪,他那时最正确的选择则是上报给上阳门。
包括后面孙家找他帮忙,他也是因为知道清湖村有妖邪存在,才会往那方面想。
现在,对方疑似又出现了。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如果有件事总是以各种方式经常出现,即便是一开始不显,但如果不注意,不及时解决,拖到后面往往就会发展成为更大的麻烦,再解决就要付出成倍的利息!
何况,害人的东西,有能力和条件,原本就该除掉它们的。
想明白这些,许一就从因为对张子洋的而迟疑不决变得坚定起来,然后他的心里就像是去除了一层阴云和枷锁一般,变得通透、宁定。
心无挂碍,他感到身体也变得无比的轻盈,然后走在城外的官道上,真符“路”和脚下的道路相互呼应,他就感觉自己像是云飘在空中般的轻若无物,与往常相比,几乎感觉不到体力、精力以及真符上的消耗。
而且,这样的状态之下,他还感觉自己的速度也得到了明显的提升,或者说,达到他现在所能达到的理想的程度,抬脚、落脚,就已经出现在了五米以外的地方。
甚至,他有种感觉,等将来真符的品级提升上去,只要是视线(神识)所及,他就能出现在路的任何地方!
而他现在的状态,则是有点类似于悟道。
不知不觉中,许一就已经看到了牛眼村所在的山。
……
清湖村的地势就像是翻过来的锅盖,中间就是村中的湖,因为地势低洼,前面牛眼山没有遮挡住这边阳光,冬天的湖水也只是在水面上结出一层薄薄的冰。
深夜的清湖村格外的安静。
此时,一只磨盘大的、长着巨口的黑背黄腹的巨蛙从远处跳来,一跃十几米,跳进了湖中。
它尽管个头大,但跳入湖吕,除了压破水面的薄冰,竟是没有发出其它声响。
很快,它就跳进了湖边亮着灯的房子里,然后在地上鼓动腹部,上下晃了晃,吐出了一堆碎衣服,过了一会儿又吐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黑红色的丹药似的物事,接着就变回成了一名和卢瑁有几分想像的老者,正是卢家老太爷卢隆。
卢隆看着手里那颗丹药,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但他忽然又将它收了起来,紧接着就听到门外有走动的声音。
很快卢瑁就端着灯走了进来:“您回来了?这次夏东村之行可还顺利?”
“都是些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不顺利?”
卢隆不在意的道。
卢瑁松了一气,满脸喜悦的道:“顺利就好了。”
卢隆点了点头,稍一犹豫,将刚才那颗丹药扔给了卢瑁,道:“这次的血丹就给你吧。”
卢瑁先是接住,然后又忙推辞道:“父亲现在正是突破阴魂境中期的关键时候,正需要血丹,儿子怎么能要?”
卢隆则摆了摆手,道:“给你你就拿着!”
“最近能这么顺利,多亏了你设庙的妙计,有了它,以后基本上就不会再缺血食和血丹了。”
卢瑁笑嘻嘻的将血丹揣进怀中:“那儿子就愧领了!”
“不过说到山庙,现在只是开始,等将来把县里那些富贵人家拉进来,血食的供应就会更加充足了!”
卢隆不由哈哈一笑,道:“这件事你做得对!你放心,你虽然资质一般,但只要血食充足,为父就能通过《吞天诀》凝练出血丹,通过血丹也能把你的修为堆上去!”
“儿子不急。只要父亲神功大成,儿子自然能跟着受益!”
卢瑁见他老子心情很好,就又笑道:“父亲,儿子最近正在谋划另外一件事,目前已经有眉目了,这次的事一旦做成,父亲不仅不会再缺血食,而且还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卢隆想不出会有这样的“好事”,忍不住问道:“哦?你做了什么?”
卢瑁忍不住面带得意的道:“儿子前几天恰巧遇到了陈政,就是渌阳王次子的亲随,章义,于是刻意结交对方,还忍痛给了他一颗丹药,为的是让他找机会把陈政引过来。儿子打算用血丹把他笼络住,只要打通他的关系……”
说到这里,他见卢隆脸色阴沉,不由停了下来,然后小心的问道:“父亲,可是儿子哪里考虑不周,或者做错了?”
“不,你做得很好!”
他见卢隆神色不像是做假,不由疑惑起来:“那……”
卢隆看向他,道:“为父是想到另外一件事,那个许一,他现在就在渌阳王府,还混得风生水起!”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卢瑁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于是兴奋的道:“对!他数次坏我们的好事,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如果不是……”
“嗯?!”
说到这里,他见卢隆马上严厉的看了过来,尽管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马上揭过后面要说的话,又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也可以借这次机会将他除掉,永绝后患!”
卢隆咬牙道:“仅是除掉他,哪里能解我心头之恨?我一定要用吞天诀,化他的肉,抽他血,再吞他的魂,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恨极了许一,说话时整个人都忍不住用力。
然后,说完话,忽然脚下一空,和卢瑁一起,就掉进了地下。
……
许一之所以决定要亲自动手,就是因为他明白,因为两次上报给上阳门,在卢隆他们那里已经结下了仇,如果不及时解决,难免会留下隐患。
之前,他还不知道妖邪竟是卢家父子,刚才在湖里来没有找到,想着清湖就在村边,可能和卢家脱不开关系,就进来查看,没想到真的就是他们。
此时,感受到卢隆情绪激动,正是动手的好机会,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即发动了真符“路”,将两人埋进了地下。
两人中,卢瑁可能是修为低弱的缘故,掉进地下,除了惊吓,并没有做出其它的反应,但卢隆竟是反应极为迅速,刚掉下去,他马上就变身成了巨蛙,然后就想跳上去。
许一自然不可能让此事发生,赶紧将地面封死。
没想到卢隆这个反应竟是可实可虚的一招,他见跳不上去,但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确定了许一的位置,随后蛙口张开,一条红中带黑的长舌就像是利箭一般,向他所在的位置飞射过来。
尽管两人中间隔着七八米的泥土,但那条舌头竟然没受多少影响,迅速穿过泥土向他弹射过来。
许一担心卢隆以攻为守,想借机逃出去,一时间也被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但他来的路上那番感悟,除了心境上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同时对真符“路”也有了更多的领悟。
此时,面对弹射过来的长舌,他心念一动,真符“路”再次发动,一条真符之路瞬间出现在了长舌弹射过来的路径之上,然后另一端就连到了卢瑁身上。
卢隆弹射出舌头,下一刻就感到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他心中一喜,长舌一绕,瞬间将人缠绕住,然后用力一拉,就把卢瑁拉到了身前。
埋于地下,没有任何光线,虽然以他的修为,影响不是太明显,但第一时间也不是太确定拉到跟前的人是谁,只是直觉上感觉不对——从刚才动手的情况来看,不该这么容易才是。
而且,卢瑁也很快叫出声来。
许一则不会浪费战机,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直接通过真符“桥”,“牢”和“衣”的力量传送了过去——“牢”可以困锁住两人,“衣”除了加一重保险,防备卢隆阴魂出窍,还能阻挡真气和术法的伤害。
几乎是瞬间,卢隆父子两人,就被三种真符的力量控制住了。
卢隆发现抓错了人,很快意识到情况极为不妙,而且,他虽然对许一的手段一无所知,但也能感受到自己有种像犯人被关进牢房的感觉,同时对许一的感知也大为减弱,他马上扔下卢瑁,然后问道:“不知何方高人大驾光临?如果卢某有得罪之处还请明言,我定然给出让道友满意的交待!”
许一心中有几个疑问,且感觉他们应该逃不出去,就问道:“我问你答,杜闻是你什么人?”
当时他刚遇妖邪,逃走不久就遇到了杜闻,以前他只想着对方因为郗月兰的事对他怀恨在心,但现在想来,其中终点颇多,最明显一点,他是从哪里来的?
要知道,许一自己离开牛眼村就绕道清湖村,然后逃出来,中间几乎没有停留,杜闻那么快追上他,除了恰好遇到,最大的可能当时就在附近,且在他后面,那就有不小的可能是在清湖村了!
卢隆没想到许一问的是这个问题,但他不了解前因后果,首先想到的是撇开关系:“杜闻?他是谁?”
许一担心夜长梦多,问这个问题只是想解答心中的疑问,并非一定要知道,于是平静的道:“你还有一次机会。”
卢隆心中一凛,借着刚才说话的功夫,他又探查了一下身边的情况,因为担心触怒许一,他没有直接动手,但从直觉上,他感到四周存在着某种很特殊的力量,而他恐怕想要冲破它们的束缚,好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相对来说,杜闻只是一个小人物,现在又失踪了那么久,即便得罪了人,以他的修为又能得罪多强大的敌人?明显和困住他们的这个不太相配,于是叹了一口气,状似忠厚的道:“道友勿怪,因为不知道道友底细,卢某刚才没有说实话,实际上,杜闻正是我的孙子。”
“如果他得罪了道友,我想他应该没这个能耐,或许是得罪了道友的门人弟子什么的,您尽管说,我保证绝对不会偏袒他的……”
许一猜没卢隆这么长篇大论的说话,可能是想借机寻找破局之策,不管有没有可能,他都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于是打断了卢隆的话,紧接着又问道:“张子洋呢?”
这次卢隆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马上咬牙切齿的道:“张子洋?他两次前来坏我大事,给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是卢某平生大敌!如果他得罪了道友,那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找我,我……”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到一张上面好像系着彩带的灵符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他就认出了那张灵符是什么,然后不由大惊失色的叫道:“不——!”
在他叫出声之前,灵符上的彩带忽然燃烧,然后眼前就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最后时刻,他下意识的把卢瑁拉到了身前,但这无济于事,阳炎符的火仅次于太阳真炎——虽然因为灵符自身的品级不一而威力不同,但只要成符,最低等级,根据吕亨的经验,阴魂境前期的身体是无法抗衡的。
下一刻,卢瑁瞬间被烧成了一缕轻烟,卢隆自己也迅速剧烈的燃烧殆尽。
许一这次来原本就是要除去他们,尤其在对方已经把他当成除之而后快的敌人的情况下,能杀他们,他不可能给自己留下一个随时要防备的隐患。
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耽误他动手,但张子洋牵涉其中,甚至是卢家的人,多少是他没想到的——卢隆刚才毫不犹豫的说张子洋是其平生大敌,表现得也是那么痛恨,一看就不正常,因为要撇开关系,并不用表现得如此义愤填膺。
当然,更重要的是,张子洋两次前来处理清湖村的妖邪,卢隆却一直好好的,上阳门的亲传弟子不该是这种水平才对。
再加上张子洋见他时的表现,第一次明显想从嘴里打探杜闻的消息,还特意强调再遇到妖邪,直接联系他,为此不惜送他一张传信符,其中对卢家的袒护之意未免太明显了!
而杜闻既然是卢家之人,张子洋恐怕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也因为这层关系,将来说不得也要和张子洋做过一场。
不过张子洋是上阳门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在卢隆父子被他除掉后,不太容易证实他们之间关系的情况下,他本人修为也更高,动他肯定要更谨慎一些。
不过,张子洋知道他的情况,暂时不太可能想到是他动的手,一定时间里可以有敌明我暗的优势。
第一百零五章 后天九重
对许一来说,除了第一次直接遭遇,清湖村的妖邪并没有直接影响到他,但老是阴魂不散的出现,他还是认定了它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此时顺利除掉卢隆父子,他还是感觉去掉了一块心病似的,心思变得通透很多。
尽管此事牵扯到了张子洋,但今时不同往日,除去上阳门亲传弟子的身份,他并不忤怕对方。
换句话说,只要想办法让张子洋失去现在的身份,对付他就算不上多么困难的事情。
另外,站在张子洋的角度,卢氏父子突然神秘被杀,他的身份会让他更担心暴露的问题,后面行事反而会更加低调。
事情本该如此,不可能只有他有顾忌。
想到这些,许一心态变得更加从容了。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咦了一声,却是发现阳炎符焚烧过后,原地竟然还留有一件物品。
他制造了一件真符之衣将它包裹住,通过真符“路”的力量将它摄拿到手中,发现竟然是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黑如墨染的玉蟾雕像。
很显然,卢隆的变身,或者说修炼的《吞天诀》,应该和它脱不了干系。
这样害人的东西,留下来也不妥,而他想将它毁掉,结果发现它竟然异常的坚固,真符的力量都不能伤它分毫。
不过,当他轮流将四种真符的力量加在它身上,尤其使用到真符“牢”的力量时,可能是有某些共通的联系的缘故,他竟然在它内部发现了一处足有半间房大的空间!
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把它当成空间法宝使用。
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他猜测卢氏父子可能是因为自身修为不到,才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但既然有了宝间法宝,临走之前,他又搜刮了一遍,把卢家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做了一次“转移”。
有真符“路”的帮助,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既快捷又利索,并没有浪费他多少时间,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在卢隆所居正房墙上的秘格中找到了《吞天诀》,却是残篇,想着完整的原本或许并非是邪道功夫,他最终也把它塞进了墨蟾空间里。
如此,他才感觉这次的事得到了圆满的解决,甚至因为心无挂碍,返回时竟然还一边赶路,一边“睡”了一觉——并非真正的睡着,只是做到了身体按照真符“路”带来的惯性赶路,大脑则处在不动的状态,和真正的睡觉也差不多。
……
许一走路都能睡着,陈祈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好。
次日,天刚亮,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的去了榴园。
此时,周佩竟然也已经起床,正在整理昨天孙仁教他的内容。
对此,他丝毫不感兴趣,但想到陈政仅仅因为章义的建议,就被孙仁请动王妃,把陈政圈禁了起来,这固然为他坐上渌阳王的五位扫除了最大的障碍,但也让他心中难安。
没话找话的说了几句废话,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次二叔被请去侍奉王爷和奶奶,嗯,各种大事都要转交到我们西院,这个,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设宴请一请他?”
周佩想了想,道:“妾身觉得现在这样做并不妥,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
陈祈一滞,也想到陈政被圈禁对他们是好事,但原因却是要害许一,现在请他,好像确实不太合适,但他还是不甘心,问道:“我们表达慰问和善意,表明我们和二叔不一样,也不行吗?”
周佩摇了摇头,道:“夫君,你想,不管我们做什么,他都容易联想到二叔的事,现在我们宴请他,效果难免事倍功半。”
其实,还有一件事她没有说,那就是,她们这时候宴请许一,不管是许一本人,还是孙仁和王府的其他人,都会明白她们的心思,难免会留下眼皮子浅、见风使舵和急功近利的印象,这对他们的影响就不是风评那么简单了。
不过,这件事原本他自己就该想到的,他现在既然没想到,她也不准备和他说——在经过一次次的失望后,她现在对他的要求只是能站在前面就好,而他现在有事第一时间来找他,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
于是,她又安抚他道:“夫君,你且放宽心,渌阳王府是陈家的,现在二叔又被请去侍奉王爷,你只要好好跟着孙总管学习做事,将来王位就一定是你的!”
“至于许头领,你平时见到时态度好些就成,宴请的话,等有了更合适的时机也不迟,比如冬至节之类的。”
陈祈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但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于是随口道:“是这样吗?好吧,就按你说的来吧。”
……
夏颖也在天明就醒了过来。
习惯了每天许一的陪伴,他不在,尽管时间还早,但她已经没有了睡意,干脆起来修炼——她知道许一这种突然离开,一定是去做什么事去了,难免会有危险,这种时候,她就迫切的希望自己的修为提升上来,只有那样才能帮上他,所以,她前面一段时间,每天也想早点起床修炼的,但他在的时候,她也起不了床……
现在他不在,她自然会抓紧时间修炼。
因为资质以及和功法契合的缘故,她修炼《控鹤功》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而只修炼了一个时辰,她就感到修为又得了少许的提升,且对功法也有了新的理解和感悟。
她喜欢这种实力增长的感觉,这让她从心底里感到踏实。
等到太阳升起,她忽然看到了许一正靠在墙上微笑的看着她,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欣喜,然后第一次主动攻了上去:“看招!灵鹤摘日!”
“好!”
许一赞了一声,随后使用融合了真符“桥”的力量的技巧,一步滑到她的身后,想要使用真符“牢”的招式顺势将她抱住:“好狠的婆娘,竟然想戳瞎我的眼睛!”
夏颖也熟悉了他的手段,知道不及时躲开,后面会越来越难以摆脱控制,于是腰肢扭动,先是灵鹤穿云,迅疾的滑飞出去,但也知道他一定会追上来,于是又换招,灵活的使用了鹤眠式,单手反撩,以攻代手。
许一不得不赞叹她的反应和悟性,他修炼了五年的控鹤功,很清楚这不只是掌握快慢的问题,他现在能做得更好、更标准,但却没有她的那份灵性。
“还想摘桃?休想!”
他大手往下一压,却是准备直接将她镇压。
夏颖轻笑一声,竟是眨眼间就钻到了他的身后。
不过,紧接着许一就又反身追了过来。
而且,和前面两天不一样的是,这次许一追她,并没有使用困锁她、或者震荡的手段,而是单纯的利用速度和预判,这仍然给她带来了强大的压力,但她第一次感到将修炼的控鹤功完全肆意的发挥了出来,最后也是因为力竭才又被捉住了软嫩的“翅膀”。
“你今天好像变快了呀……”
“嗯?你说我快?好啊,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我快不快!”
“啊,别闹,该吃饭了!”
大早上的,尤其他昨天晚上可能忙了一夜,她可不想他再“劳累”,就拍开他的手,挣脱出去,冲进厨房,抄起菜刀向他亮了亮,警告他老实呆着,她则手脚麻利的开始做起了早饭。
许一笑了笑,走过去帮着打下手。
至于今天为什么变快的问题,原因很简单,他再次突破了。
距离上次突破后天八重,时间才过去一个月多的时间,他就再次突破到了后天九重!
原本对他来说仿佛天堑般无法突破的修为,现在突破起来竟是变得无比的容易,这次他什么都没用,走了一夜的路就突破了。
而且,上次他突破后天八重,靠的是培元丹的药力,这次则是靠的真符“路”,通过走路,带动了刚学会的《地龙劲》,而这也正符合了“以势养身”的要义。
他现在的修为还没到领悟势的程度,那需要先天才能做到,但他领悟的真符替代了“势”的作用,而真符则是比势更高一级的力量。
相对于让他突破的方式,这让他找到了后续提升的道路,现在突破后天九重就只是让他略感到开心而已,但突破到后天九重对他的提升却是全方位的,这也是他不使用融入任何一个真符力量的手段,就能全程让夏颖在掌控之中的原因——她之所以感到发挥出了全部的实力,原因也在于此。
除此之外,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现阶段丹田里血元和身体的力量增长都接近了极限,也第一次察觉到了各方面的不足。
这是只有突破到后天九重后才有的感觉,它和前面完全不一样。
同时,当他将那些不足补全,也就韵味着他实现了后天圆满,接下来就是突破先天了!
对此,他充满了期待。
而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顿早饭他也吃得格外有滋味。
吃过早饭,许一则借着送王府的人去外面的店里查账的机会,去见了戴娆。
“怎么样?吕照那边有什么回应没有?”
戴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今天的许一变得温和起来,她心中一动,想着他可能是见她配合,放下了戒备之心,然后注意到她的美貌了?
如此,她是不是可以像对吕亨一样,靠美貌将他拿捏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脑海中马上就浮现出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被脱了裙子、光洁溜溜的站在他面前的样子,以及翘腿穿衣服的情形,心中就顿时没有了当时面对吕亨的自信。
她赶紧摇了摇头,想将那两个画面从脑海里清除出去,然后就听到许一问道:“怎么?”
此时许一仍然平静祥和,但她却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压力,然后忙回答道:“没有。他只是让我继续观察。”
这并没有出乎许一的预料,于是他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再给他传两条消息回去,一是王府现在进出都要盘查,像是戒严,二是王府派出了人进入各处产业查账。”
戴娆稍微一想,就发现这两条消息能透露出很多内容,吕照应该会感兴趣的,到时候还真有可能把那些暗子交给她使用,但她现在受许一控制,自然要表现好一些,于是问道:“这样做会不会透露王府的秘密。”
许一很清楚,王府发生的事不可能瞒多久,借这件事把吕照布下的暗子找出来,已经算是物尽其用了:“不碍事的。你按我说的做就成。”
戴娆只是要做些表现而已,现在他既然说没事,她自然不会多事,于是答应下来,道:“好。”
许一稍微一想,又道:“你跟他说你在养伤,那你觉得什么时候给他传信合适?”
戴娆没想到他想得这么细,但既然他问起了,她稍微一想就回答道:“中午吧。我答应他注意王府这边的动静,中午出来会显得比较正常。”
许一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戴娆不由无语。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得益于许一让她穿的衣服,材质光滑,尤其腿上穿的那件,非常的显腿,她自己有机会都会时不时多看两眼,但他说完事就那样走了……
这一刻,她不只是自信不足的问题了,简直是泄气!
……
许一和戴娆分开后就去了载外的军营,于山等人就关在军营的监牢里。
护卫军完全属于渌阳王,关押于山等人的监牢也具有王府地牢的特点,不过与王府地牢相比,这里相对简陋,但更粗犷,因为军营扎在山上,监牢直接就是在山上挖出来的,挖出来的料也没浪费,它们和从其它地方搬来的几块巨石就堆放在周边,需要的时候直接往下一堆,就能把门口掩埋上。
再加上四周看守的人,里面的人插翅也难飞。
许一很快就在里面看到了于山等人。
经过这段时间不间断的审问和严刑拷打,于山等人一个个的都虚弱了很多,但他走进来后,从他们眼里的无视和轻蔑就能看出来,他们不可能出卖吕家和夜狼卫的。
许一知道很多刑讯的手段,但他决定先试一试直接的方法:“我懒得和你们废话,我问,你们答,老实配合就算了,我可以保你们性命,如果不配合,我有个外号,人称‘拆弹专家’,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试一试。”
第一百零六章 环环相扣
为了掰开于山等人的嘴,王府派来审问的人想尽了办法,但他们几人却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而且,他们也明显进行过针对性的训练,以至于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几乎毫无进展。
这一切在许一来了之后却是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仅用了一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他就从他们那里拿到了想要的口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许一很清楚,他们敢硬挺着,原因在于他们知道自己朝庭身份的分量,确定王府这边几乎不敢真的怎么样他们,这份底气就让他们有了敢于坚持抵抗下去的信念。
反过来,陈政一定要审问的人从于山等人口里审问出确定的消息,在没审问出来之前,审问之人肯定不敢伤了他们的性命,这就既束缚了他们的手脚,反过来又增添了于山等人的底气。
许一了解他们的心态,对症下药,就告诉于山等人他们已经成了弃子,事实确实也是,从前几天吕亨的计划来看,也没有救他们出来的想法。
当然,吕亨的计划没有提到他们并不重要,但吕亨从墨石地牢带来一众先天境高手捣乱,结果被王府打退,就不难让他们明白,吕浩肯定也已经失败,而这两次失败则足以让他们明白,夜狼卫整体的计划基本上已经失败,肯定是救不了他们的。
至于说他们朝庭“正规军”的身份,坐在朝堂上的那位,会关心他们几个小人物?
如此,打消了他们的底气,许一又没有原先审问他们的那些人的顾虑,加上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被杀都没有被“拆弹”来得可怕,取得口供就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了。
拿到口供后,许一就去见了孙仁。
孙仁看到许一一出马就拿到了口供,忍不住叹气的摇了摇头。
此时,陈祈有些不自然的倒了两杯茶端给两人:“孙老,许头领,请喝茶。”
孙仁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温和的道:“祈少爷,你是主子,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
陈祈怎么说都是渌阳王府的嫡子嫡孙,身份在那里,他现在正教陈祈做事,勉强可以算是半个老师,喝他端来的茶还稍微能说得过去,但许一明面上的身份只是外院的护卫头领,他亲手倒茶,许一不得谢礼?
这虽是的小事,但在他们商量大事且需要依靠许一的谋划之时,让许一给他谢礼就显得很不合时宜。
所以,他紧接着又说道:“你也跟我一起看一看许老弟审问出来的口供吧。”
同时,他把那杯茶往许一面前轻推了推,道:“许老弟,你先喝口茶歇一歇,容我看完再聊。”
许一自是不在乎这些小事,就对两人笑了笑,道:“好。不过,我这次只是问出了一些关键的问题,其它的事还要等郑兄他们的结果。”
孙仁很快就看到许一所谓的关键问题:陈政前面夭折的两子,确实是吕菁带人做下的,除此之外,他们还策划在今年王府秋狩时把陈昱也做掉的。
这两件事,仅就事情本身而言,前者,孙仁已经有所猜测,因为前面的猜测,而有了前面发生的事,后面这件事也能推测出来,但想到这两件事背后所代表的章义,他还是感到了一阵沉重到让他感到无力的压力。
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陈祈,问道:“祈少爷,关于此事你怎么看?”
陈祈因为吕菁等人针对的陈政一家,想到当时因为父亲陈蓉沉迷修仙,陈政一家风光对比他的冷落,他竟然有一丝窃喜,当然,也隐隐有些后怕,此时听到孙仁的问话,他愣了一下,然后怒声道:“大逆不道!他们行事如此悖逆、疯狂,此事王府一定要深究下去,以慰两位兄弟在天之灵和还二叔一个公道!”
孙仁尽管没想陈祈能给出什么高论,但这些话还不如不说!
不过,想到陈祈之前基本上处于放养和没人关注的状态,现在的表现勉强还有理由,而且,他当时看中的也不是他,而是榴园那位,于是就微微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招手把外面的黄明叫到身边,道:“你把这份口供给二少爷送去吧。”
这次他请动王妃出面,把陈政圈禁起来,陈政的暴怒可想而知,他希望这份口供能让他冷静下来。
许一也看出了孙仁的想法,但以他的见识却很清楚,对陈政来说,相对于巨大的损失,这份口供的作用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事实也是,当陈政拿到口供后,他马上冷笑道:“府上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手审问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问出什么来,他一去,就马上得到了这样一份口供。这么巧的事,他骗别人行,骗我?呵!”
不提他的反应,孙仁让黄明把口供拿走后,就又给许一添了水,然后问道:“许老弟,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啊,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许一冷静的道:“我认为恰恰相反,从这份口供上来看,所有针对王府的行动都来自于夜狼卫,说明此事还没摆到明面,甚至只是龙椅上那位自己的想法——关于这一点,想来孙总管也想到了,所以,整体上来看,王府现在面对的局面相对是好的。”
“而且,现在陈昱少爷也平安无事。”
他特意说到这一点,是因为人在面对恶劣的局面时,一些利好消息能振奋人心,而且,这件事多少也有些象征意义。
孙仁神情果然轻松了一些,当然,他自是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许一,于是又说道:“的确,现在渌阳王府面对的局面不是最恶劣的,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们也担心他们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许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们放弃针对渌阳王府的想法,此事,不难。”
孙仁眼前一亮,靠近了一些,问道:“许老弟你想到对策了?”
许一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说道:“办法倒是有,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大越现在整体的局势如何?如果四海承平,朝庭国库丰盈,边境也安稳的话……”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真要这样,朝庭内不削藩才是没道理的事。
孙仁见他想得如此周全,对他能处理此事的信心又充足了几分,自己的心里又轻松了一些:“许老弟可能没出过王爷的封地,所以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封地内有王爷坐镇,一府十六县的官员都不敢太放肆,所以都还算安稳,外面却不一样,很多地方乱得狠,最后这几年年成不好,所以灾民每年都在增加……”
“至于边境,听说这些年倒是还好。”
对许一来说,这样说法都太笼统,并不足以作为判断的依据,不过,大越那边既然使用暗杀之类的阴谋诡计,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于是就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了,孙总管,渌阳王府这边能联系上其他三家王府吧?”
孙仁稍一犹豫,然后抬头看着许一道:“许老弟,我们作为大越分封的四位藩王,平时是不方便随意联系的。”
许一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也就是说可以联系上,对吧?”
孙仁微微点了点头。
许一道:“那就好办了。”
“这样,孙总管,你把渌阳王府发生的事通知其他三家,然后再把事情散播出去。”
大越皇帝对渌阳王府使用阴谋,这固然会很省力气,但一旦暴露出来,也会成为他最大的桎梏,尤其暗杀对方后代的作法,实在太下作了,完全无法拿到台面上说,到时为了证明此事和他无关,反而还要更加保护这边。
陈祈听许一问来问去,最后只说两句话就结束了,他忍不住问道:“这样就完了?”
孙仁则忍不住激动的道:“妙啊!”
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大越那边对渌阳王府动了念头,其他三家虽然情况不一样,肯定也会感受到威胁,而他们这边只要把消息散播出去,另外三家肯定会配合,共同向大越皇朝庭施压。
而且,渌阳王府这边只是把消息散播出去,不直接闹到明面上去,这一方面给龙椅上那位留下颜面,不至于过分激怒他,同时,另外三家配合时也能更放心和从容,毕竟不用直面那位,但是,这样做带给那位的压力却一点也不会少。
他这时也明白了许一为什么先去拿到于山等人的口供了,因为他们的口供虽然看起来无足轻重,但却是后续所有计划的基石。
同时,他也终于看清了许一前后的计划:先抓捕胡铁风等人,解决眼前的问题,又通过戴娆稳住吕照,保证在后续计划前王府的稳定,最后则是查明夜狼卫的计划,拿到实锤的证据,依靠四家王府给龙椅上那们施压,彻底解决渌阳王府的危机。
这些事一环扣一环,只看表面,每一步看起来都不难,因为许一好像挥手间就完成了,但仔细想的话,仅第一步,换成除许一外的其他人,即便去掉吕亨的因素,解决起来基本上都会是一件焦头烂额的事,恐怕时间还要很久,可时间一长,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那就很难说了!
至于第二步,更是想都不用想了,而没有第二步,就意味着吕照随时都会有后续动作,渌阳王府就随时会遭遇到不可预知的危险……
同样,如果不是许一,他们拿不到夜狼卫暗害渌阳王府嫡系的证据,也就无法实施最后的计划了。
尤其最后的计划,许一说得轻飘飘的,但用出来却最为有力,其中的关节拿捏得极为巧妙,可以说是解决王府最终危机的最佳方式!
陈祈看孙仁一副兴奋无地的模样,他却想不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就忍不住问道:“孙老,我不太明白,你能给我讲讲吗?”
看到王府的危机有了几乎一定能解决的办法,孙仁此时心情极佳,但他急于和许一商量其中的一些细节,且不想让陈祈坏了心情,加上也想通过此事考一考榴园的那位的水平,就笑道:“一时想不明白没关系,你回去可以仔细想一想,想清楚了,别忘了明天和我探讨。”
陈祈心中不满,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他随心所欲的时候,就郑重的回道:“是,孙老,我回去一定会认真思考的。”
孙仁鼓励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和许一就其中的一些细节商量起来,还有关于计划的一些疑问,他也需要得到许一的解释和确定。
……
陈莹坐在花园亭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本诗书看着。
从远处看,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淡雅,仿佛水边的水仙花一样,但站在身边却能看到拿书的手不自觉的在用力,而注意力明显也没有在书上,她的眼睛几乎一直在向前边的花园门口处张望着。
那里,管事王大娘站在门中,一直向里面张望。
终于,她看到王大娘向这边挥起了手。
她赶紧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起身向那边走去。
今天,她要做一件大事,为的则是把陈政“救”出来——前后算起来也就两天时间,她实在没想到到局势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不管怎么说,陈政毕竟是她的父亲,而且,他的地位也会实在的影响到她的生活,所以,她肯定要想办法“他”他出来。
她很聪明,很快就发现变化是从她亲哥陈鋔招惹夏颖开始,而其中的关键就是许一。
她也知道,这种事越快解决越好,否则,拖得时间久了,影响固定了,就算把陈政“救”回来,局面也会变得不一样,何况西院那边也不会放弃眼下的机会。
不过,短时间她也想不出多么周密的计划和多好的主意,能想到的还是最好想起的“美人计”——当然,她不是要把自己搭进去,顶多让他点一点小便宜,然后以此作为条件,让许一答应她的要求。
想到这里,走到门口时,她又把领口扯得开了一些,露出了里面少女才有的冰雪一般的肌肤。
王大娘一直贴在墙边盯着后面,同时不断报着距离:“来了,来了,还有二十步……十步……五步……”
陈莹表面平静,心脏却怦怦的激烈跳动起来,等到王大娘说到五步的时候,她直接从她身后走出去,从门边看到三步开外的身影,确定无误后,直接向前撞了过去。
然后,眼前光线突然一亮,许一却不见了身影。
她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许一像是毫无所觉一样,正大踏步的迅速远离。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底气不太足的轻声叫道:“你,站住!”
此时许一则想着,小丫头片子,还想碰他的瓷?
他就当没听见,看似步伐没变,但速度却提升了不只一个档次,眨眼就走远了。
陈莹提着裙子追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花树后面,走出了这片花园,她只能用力踩了几下脚下的地出一出心中的气。
第一百零七章 余波
临近年关,渌阳王两个嫡孙被某个组织暗杀、且还想继续暗杀第三的消息在大越王城旃都流传开来,并且越传越烈,这让在位马上要第十八个年头的元隆帝陷入了巨大的麻烦当中。
元隆帝想要削藩,朝堂上各方势力,除了分封的四王,基本上都不会反对,在条件不太具备的情况下,他使用些阴谋,即便是上不了台面,阴毒了一些,也没有关系,但这类事情做成了,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成果,那就都会认为他很牛X,但做不成,那就会立马得到相反的评价。
元隆帝作为王朝最高的统治者,行事不堂堂正正就已经要受人诟病了,而使用如此阴狠毒辣的手段,自然更会受到攻击。
这还只是支持他的朝臣,对于不支持他的人,尤其四大藩王,更是带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接下来,元隆帝不管多么怒火攻心,能做的除了否认外,也只能加力抚慰那四大藩王了。
当然,其中还要包括处罚吕照等人。
不过,对于夜狼卫这样的组织,只要还被元隆帝信任,处罚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并没有实质的意义。
吕照就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但是,吕家从吕菁父子,到他两个儿子接连在渌阳王府的行动受挫,甚至还搭上了性命,却让他难以释怀,也无法释怀。
对他来说,这是夜狼卫成立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彻底的失败,甚至是仅有的一次。
这时,传信符上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取出来一看,却是戴娆发回来的,信上的内容则正是向他求证元隆帝处罚他和奖励渌阳王府的事。
看到这些内容,他心情好了一些:元隆帝的决定是昨天才做出的,她今天就能收到,可见她已经能了解渌阳王府的多数事情了。
而这也意味着夜狼卫对渌阳王府的监视还能有效的持续,也就不怪他将夜狼卫在渌阳王府封地里的暗子都交到她手里了。
于是,他回信肯定了她得到的消息,并称赞了她。
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戴娆很快又传回了第二条信息:她感觉留在渌阳府做的事没有多少意义,也一直没有查出吕亨是被谁所杀,同时,她也没查出许一背后的力量,所以,她感觉不如回去加紧时间修炼,把修为提升上来,再为吕亨报仇,而且,她作为九华宗的弟子,也不能长时间不归。
现在夜狼卫能在渌阳王封地内不错的维持下去,全靠她在领导组织,吕照自然不想放她回来。
以他的阅历,自不难看出问题的症结,于是很快给出保证,只要她留在渌阳王府,九华宗那里他负责解释,她的修炼资源由他负责提供——其实,前面他已经派人送过去一些了,但看来明显没有让她满意,那就给到她满意,相对于她现在的作用,一些修炼资源又算得了什么?
……
渌阳府,城东一处幽静的小院中,戴娆满意的笑了笑。
此时已是午后,外面簌簌的下着雪,她拥被坐在床上,旁边的小几上点着一炉养神香,放着几样果脯点心和一壶灵茶。
在渌阳府的这几个月里,她并没有放松,每天都会修炼,但和在九华宗时不同,她现在也会找出一些时间放松自己,可能是在世俗之中生活得时间久了的缘故吧?
但这并没有影响她修炼的进境,现在快要突破到阴魂境中期了,所以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尤其像现在的天气,她记得父母在时,也曾在这样的天气里拥着被子,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吃着香甜的果脯点心,那时的她无忧无虑,现在也那样做,虽然不可能再有当时的心境,但也感到很是开心,进而阴魂都变得轻盈和舒张起来。
然后她就感到了穿在阴魂上的“衣服”,当然还有身上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微皱了一下眉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开心,想了想,干脆掀开被子,穿上衣服,去了渌阳王府外面。
最近她和许一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她出现在这里,他往往很快就能过来。
这次也一样,许一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问道:“有事?”
戴娆听到说话,才发现许一的到来,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到他现在身上隐隐带着一种和身边天地相融的感觉,尤其和脚下的大地,更有一种仿佛动静呼应的协调——这一切和她当时突破先天时的感觉很像……
这一定是错觉。
许一怎么可能还没突破先天?没突破先天能使用那些诡异但明显是大衍境的手段?
至于他现在透露出的和突破先天境相似的感觉,或许是他又在修炼别的什么……
想着这次来的目的,她迅速将这些思绪扔到了脑后面,然后说道:“刚才我按你说的给吕照发了信,他的意思,这里的夜狼卫一切照旧,继续打探消息就可以,我的话则可以回去了,你看?”
许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答应道:“好。”
通过前面几次安排和试探,基本上确定吕照已经把渌阳王封地内的所有暗子都交给了戴娆,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夜狼卫都在王府的掌控之中,他们对王府几乎没有什么威胁性了,反而是王府可以通过他们了解吕照和朝庭的动向。
尤其是现在,经历了前面的风波,元隆帝为了安四大藩王的心,做出了种种保证,这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有削藩的动作了。
同时,过完年,他也要正式开始科举了。
为了他的科举不受王府这边影响,以及后续能够更顺利的合作,孙仁把他安排到了封地北面的樊城。
这种情况下,戴娆要走,正好了结他们双方前面的过节,他自然不会拒绝:“你这段时间为我做事,我就算你还上了前面偷袭我的罪过。我现在放了你,我们双方就算是扯平了吧。”
说着话,他手一伸,戴娆穿在身上的那套丝袜材质的衣服就从她身上脱了下来,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对于这套衣服,戴娆刚开始完全当成了对她的束缚,但现在它们突然从身上消失,明明很薄的一层,可没有了它们,肌肤接触到后面的衣服,虽然也是由极品蚕丝织成的,她却感到完全比不上那两件柔软,还莫名的感到了凉意。
而且,根本没有想像中的自由,反而是空虚和不舍。
她几乎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她们,叫道:“哎,你干什么?”
许一解释道:“你要回去,这些自然不能让你带走的。”
不只穿在身上的真符之衣,她阴魂上的那件,他也会一并取出来,反正现在她大概不敢攻击他,真要动手,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他也有信心躲开。
只要第一下拿不住他,接下来就会成为他的节奏,到时她想逃都难!
戴娆这会儿完全不想它们对她的束缚了,她用力抓住那两件衣服,道:“我只是说,吕照说我可以回去,但他更想我留下来,我觉得可以借此和他谈谈条件,让他给我提供更多的修炼资源,如此,我在这边也不耽误修炼的。”
许一想了想,戴娆留在这里也好,虽然到时候这里会有安排,但有她的配合,他出去考科举,也就更不怕被外人发现了。
于是,他就松开了手。
戴娆赶紧把两件衣服拽了回来。
等将它们拿到了手里,她心中竟然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然后娇嗔道:“你,你转过身去。”
等许一转身,她也赶紧转过身去,然后迅速将它们套在了身上。
感受到尤其是身前柔软肌肤接触到它们的光滑,和它们对她身体的支撑,她不由满足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想到,这两件衣服虽然一开始被她当成束缚,但其实穿着很舒服,也不影响正常的生活,而且,作为法宝,还能保护她,她刚才脑子进水了,明知道她要离开,他肯定不会让她把它们带走——毕竟九华宗有那么多前辈高人,落到他们手里,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她竟然还来试探他。
摇了摇头,她转过身,想要再和他说些什么,却看到他竟然已经走了出去,她抬了抬手,又发现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摸着贴身的真符之衣的光滑,她莫名有种想要抱上去的冲动……
虽然这种感觉很弱,但她还是觉得荒唐,赶紧摇了摇头,想将这个念头甩掉。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他刚才把两件真符之衣收回去的时候,它们是带着她的体温和气息的,而她则想起来,当时他的鼻翼张大了一些……
哼!
她嘴角翘起,随手理平衣角的,也昂手走出了房间。
……
许一回到外院住处的那条胡同,就看到陈莹正有些费力的亲手提着一只食盒,踩着雪在前面走着。
在那天碰瓷失败后,她又进行了数次尝试,结果自然都失败。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看出了许一绝对不是一些小算计能算计到的,也不是一些小的好处能收买的,最后眼看着情况越拖越不利,她一咬牙,准备“卖身救父”,真就想拿她自己换来许一的支持。
许一从这一点也就能看出来,她尽管有些心机,但生活的环境局限在渌阳王府,想法还是太简单了,对他来说,“放”陈政“出来”,意味着会出现更多的意外,这对于将来得到渌阳王府的支持是不利的,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让自己遭遇没必要的麻烦?
为了让她死心,他干脆和她讲清楚了其中的道理。
他以为这样她就该放弃的,而且,随后她好像开窍了,转而去找周佩,两人合作起来,但没想到好像对他还是没死心,时不时的来找他。
既然已经把他的想法和她说清楚了,她来找他,他嫌麻烦,基本上都选择了不见。
这次也一样,等她走了,他才从屋里走出来,然后从后面搂住夏颖,问道:“她这次来又是送什么东西?”
夏颖只好停下修炼,然后向厨房示意了一下,道:“两瓶桂花酒,我一会儿温上,等晚上吃饭喝。”
许一对这些并不在意,又问道:“你有没有跟她说,她老是往这边跑,对她影响不好?”
夏颖摇了摇头,道:“说了,但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许一也不明白陈莹的想法了,难道是想借此倒逼他娶她,然后救她老子?
且不说,他只要不答应,王府没人逼得了他,就算娶了她,他也不可能放陈政出来,到时候岂不是白让他占了便宜——虽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便宜。
还有,王妃和孙仁是什么想法?陈莹这样做可是会影响王府的形象的,她们怎么不管?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孙仁当时可是拿着陈莹的生辰八字来找过他的,对此很可能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陈莹是很聪明的,按道理说不会看不到她那样做的后果,很可能会落得个肉包子打狗的下场,除非她是故意的……
他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她和周佩相处得怎样吗?”
这段时间,周佩请过夏颖好几次,她对她们那边的情况确实比较了解,闻言就答道:“很好啊。最近四姑娘和少夫人经常一起管账,每天从早忙到晚,看她们做得可开心了。”
许一点了点头,算是大致明白了陈莹的想法,可能是见“救”陈政无望,想要把命运抓到自己手里。
经常找他,一方面,他帮渌阳王府渡过了劫难,声势无双,和他靠得近了,就能抵消陈政带来的负面影响;
另一方面,她可能想得更远一些,可以借此暂时避免渌阳王府把她早早的嫁出去,以她现在的情况,选择的对象恐怕不会多好。
或许这里面也得到了周佩的指点,但她如果真是这样想的,确实还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这和他关系不大,让她利用一下对他也没有多少影响,现在,他则将注意力放在夏颖的修炼上。
只见随着她的动作,身边的雪花先是像彗星般飞舞在她的身后,接着又发展成孔雀开屏,最后整个院子里的雪花像是硕大的拖地长裙一样随她而舞。
这种对控鹤功的领悟和掌控,即便以他现在的修为勉强能做出来,但也绝没有其中蕴含的类似于轻微道韵的东西。
然后,当她将院子里的所有雪控制住后,就将它们团成了一个硕大雪球山向他砸了过来……
“好啊!看我今天能饶了你!”
接下来两人就打起了雪仗。
打完雪仗又堆雪人。
看着两只夸张但又带着两人风格的雪人,许一笑道:“雪人堆得这样成功,我们庆祝一下吧!”
夏颖看着两人的作品,还没看够,就被许一抗进了屋里。
不过,夏颖现在不仅“夹”、“缠”两个技巧用得炉火纯青,今天不知怎么又开发出了圆月海浪的辅助手段,那一波三折的柔软冲击,就算是百练钢,也要化成绕指柔……
第一章 离开前的准备
转眼到了新年。
这是许一来到这个世界后过的第六个年,但他早过了盼和喜欢过年的年龄,对过年并没有多少感觉。
至于夏颖,她和许一在一起后,每一天感觉都和过年一样,这天也只是随大流的忙活了一些,多做了几个菜,再守岁许愿什么的。
但是,对于渌阳王府来说,前面一段时间的经历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被勉强拉回来,这次过年就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所以,需要大操大办来发泄未散尽的恐惧和鼓舞士气。
另外,洛阳王陈秉去年身体一直不好,秋末那次受凉后境况更差,但他活着,对现在的渌阳王府的意义就十分重大——现在的王府只想着稳定,也实在经不过动荡,而转过年后,天气转暖,或许就能转好,也需要一些喜事给王府冲冲喜。
总之,渌阳王府今年过年办得就格外热烈。
因为年前在挽救王府命运上至关重要的表现,许一在王府的地位已经非同一般,就被盛情邀请到了渌阳王的家宴上。
王府这边对他接下来的科举和仕途都很重要,于是他欣然赴约。
当时,他还第一次见到了渌阳王府的世子,陈政的兄长,陈蓉。
原本,许一还期待陈蓉说不定是一个隐藏的大佬,或者看出了王府的困境,特意韬光养晦自保,降低大越朝庭对这边的关注,但结果发现是他想多了,陈蓉从年龄上只比陈政大三岁,但应该是服用了自己所炼的丹药,整个人消瘦虚弱,但精神亢奋,明显已经到了阴尽阳逆的阶段,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甚至有可能走在陈秉前面……
过完年,许一就要开始准备前往樊城,准备二月份的科考,离开前,一些重要的事肯定安排好。
首先,他去见了钱战。
关于武者先天之后的路,钱战和许一交手时有了初步的构想,但真正上手去练习和验证,他才发现困难重重。
听钱战讲完他所遇到的困难,许一问道:“也就是说,以势养身这一步,你感觉进展极其缓慢,不符合你的预期。”
“是!”
钱战此时须发散乱,眼睛里布满血丝,但除此之外,精神和整个人都很冷静,没有修炼进展不顺的狂躁:“武者先天之所以强大,就在于势——势是更高层次的力量,按我的构想,以势养身这一步,应该进展飞快才是!”
许一现在后天圆满,只要一个契机就能随时进入先天的状态,对他说的话倒也能理解,但毕竟没有走到那一步,他只能帮着让钱战找出问题所在:“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钱战道:“散!”
许一问道:“散?”
“对!”
“你看!”
他随手向前打了一拳:“你感到了吗?”
许一看着他这一拳中蕴含的地龙劲中特殊的震荡之力,结合他前面所说的“散”,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你出手时可以将势发挥出来,但以势养身时,却因为‘散’,效果降低很多?”
“就是这样……”
钱战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此时见许一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松了一口气,但他只是发现了问题,对于如何解决,却是没有头绪,后面就陷入了沉默。
许一马上想到,要解决这个问题第一步需要完全掌控势,才能控制它、有目的有计划的集中强化己身。
然后他不由的想到了他所掌控的真符,不过,两者并不相同,首先先天的势肯定弱于真符,其次先天境和势本就是一体,就像是他如果是大衍境,就一定能使用真符的力量强化身体的所有部位,所以,只要完全掌控势,下一步的以势养身应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如何完全掌控势?
许一回想和钱战交手的情况,然后就发现,钱战与其说是把先天和天地的势收回己身,倒不如说是将它们压缩到身边,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收回。
“你有没有想过,在以势养身前,你还缺一个关键的步骤,那就是把势真正收回己身。”
钱战最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上面,许一一说他就明白过来,然后马上又想到了新的问题,他皱眉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势极为强大,将它真正收回己身,也就是我现在的状态更进一步,但这和现在的做法不一样吗?”
许一一边想一边回答道:“你那样做,我感觉可以算是将势收回己身的前面一个步骤,后面你还需要掌控它——你说的这一步应该做不到掌控势、并把它用在强化自身上面吧?”
钱战点了点头,这些事他每天都在经历,也能感觉得到,但经过许一一说,他才清晰的知道问题出在那里。
“所以,下一步你还要继续深入,把它们真正收入体内,最后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如此你才能更好的掌控它们……”
说到这里,许一忽然意识到,这和他的真符好像一样啊!
但也因此,他的思路完全打开了:“地龙劲发力的核心是我们背后的脊柱——当然,脊柱在人身体中的作用太过关键,不好轻易把势导入过去,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但可以换成别的地方,比如穴位、或者内脏之中。”
“一开始再慢慢尝试,一点点的将势导入,这样危险性应该就能大为降低了。”
钱战越听眼睛越亮,听他说完,马上也有了思路:“内脏好!它们更大,最终承受的势也能更多!而且,这个过程中同时也在不断强化它们,到时候应该就能承受更多的势,而导入脏腑之中,也能更好的形成对势的完全掌控!”
许一见他说着话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尝试了,就停住了话头,看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他预感下次见面,钱战应该能找到正确的路了,而那时,他肯定已经突破到先天,正好使用这份成果。
……
从钱战的住处出来后,许一就顺道去了王府的地牢。
进入地牢后,当时抓进来的九个先天境的武者,其中有四五个马上扑了过来,大声和向他承诺,愿意配合他,愿意交出重宝什么的,剩下的几人虽然没动,但也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现阶段,许一和王府都用不到他们,但毕竟是先天武者,将来还是有他们发挥作用的地方,就平和的道:“不要吵!有需要时自然会来找你们的。”
说完,他不再理他们,径直进入到里面的一间牢房。
刚打开牢门,牢房中铁栅栏后面的姜庆就扑到了栅栏上。
“想通了?”
许一问道。
姜庆赶紧点头。
在得知胡铁风等人被抓后,这段日子他彻底想明白了过来:王府知道他们是夜狼卫派来的,除非吕家开口保他们,否则是绝不可能放走他们的,而吕家本来就是让他们来干脏活的,怎么可能开口保他们?
这些日子不仅许一没来过,王府的其他人也没人管他们,但那些看守牢房的人又都有说有笑的,说明王府一切正常。
王府一切正常,也意味着他们更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何况,其他人还好说,他知道了许一那么多秘密,不管是许一掌握的手段,还是杀了吕亨这样的惊天的大事,所以,即便王府放人,这对其他人或许是机会,但对他来说却基本上就是活到头了!
“想通了!我想通了!你要什么,我都配合,我都答应!”
许一道:“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姜庆一滞,马上想到了姜家的传家之宝,那些草纸。
他带在身边的草纸肯定不是全部,而且,作为姜家的传家之玉,也不是数量有限的草纸,而是生成它们的宝物,现在许一要的想来不是数量有限的草纸,而是宝物本身。
这时,他不由的犹豫起来,毕竟,姜家能传承至今,那件宝物就是其中的关键,将它交出去,他固然可以活命,但姜家还有未来吗?
许一道:“看来你家里确实应该有那样一件宝物了。这样,我除了恢复你的自由——这有个前提,你要在我手下做事,原因不用我说了,除此之外,我再答应你两个要求,那就是根据情况,每年给你一定量的草纸,如何?”
“你应该清楚,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再找姜家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有了后面这个理由,许一又答应会每一部分草纸给姜家,这意味着姜家以后还有草纸可用,姜庆其实已经被说动了,但还是犹疑的问道:“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许一平静的道:“你只能相信。”
姜庆愣了一下,才发现他想多了,因为他除非不答应,否则并没有别的选择。
许一摇了摇头,道:“你应该清楚,你们姜家所谓的宝物,最重要的作用是治伤保命,这种东西,只要有一些用来防身,留多了也没用,对不对?”
姜庆当然知道它除了治伤,肯定也能用来交易,但对姜家来说,确实只要有一些,保证修炼的过程中有需要的时候用得上即可,至于许一拿到后干什么,既然把宝物献出去了,和他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已经想要答应了,但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就又加了一个条件,道:“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取得姜家的至宝,但你还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我被夜狼卫抓走一段时间了,姜家有些仇敌,可能会看出虚实,借机生事,要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去取宝的时候,要顺便帮姜家解围。”
“当然,你要是带我回去自然最好。”
把姜庆放回去,就有可能被吕家知道他的虚实,许一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就问道:“你们姜家不会惹到修仙门派,或者厉害的修士吧?”
姜庆心中一阵失望,但许一这样问也意味着他答应他的要求,两人的约定已成定局,此前种种思考和复杂的情绪再想也无益,也就被他放下了,然后瞬间被即将获得自由的轻松所替代。
而且,有一同前来的、被捉进地牢里其他九人作为对比,他更是感到庆幸和一丝窃喜。
他很快反应过来,许一还等着他的答复,于是忙回道:“没有。我们姜家世代练武,和修仙门派及修士没有任何联系。”
许一嗯了一声,道:“那样就好。”
接下来,姜庆通过传音入秘,将姜家的传家之宝及如何获取的方法告诉了许一。
许一也很守信,虽然还没有拿到宝物,但也把他放了出去,在见过孙仁后,把他编进了王府的护卫这中,让他负责在林清所在的桃花观边上巡逻……
这样,再给姜庆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
许一这次来见孙仁,也是为了让他对接戴娆这条线,以便在他离开的时间里,继续合作,好稳定住吕照那边。
孙仁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他还担心许一忘了,准备到时提醒的,现在许一主动安排此事,他不由再一次感受到和许一配合是多么舒心,也更加希望一直把许一留在渌阳王府。
“许老弟,你放心,你出去的这段时间,就让夏夫人搬到我家里,我的老妻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许一摇了摇头,道:“不用。这次出门我准备带她和我一起去。”
留在孙府看似保险,但也保不齐会有意外发生,而且,他也想借这个机会让夏颖跟着一起开开眼界,这对她的修炼也有好处。
至于说舍不得圆月海浪,那只是很小的原因!
孙仁一听,眼神不由一变。
许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主动明说道:“你不要多想。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这比留下夏颖当人质更保险。”
孙仁留下夏颖,固然是想让许一多一份牵挂,但哪里敢说是把她当人质?
他苦笑道:“许老弟这话说得,我是万万不会有那样的心思的!”
许一笑道:“我只是一说而已。”
孙仁正色道:“许老弟对王府至关重要,且刚帮王府渡过了一次劫难,王府上下对许老弟只有感恩,绝对不会有任何负义之举!那样的玩笑可万万开不得!”
以许一的阅历,自是不相信王府的什么感恩,但以他现在的实力,却也不用担心他们的负义,于是摆手道:“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孙总管明白我的意思就可以。”
“对了,孙总管,你觉得让谁和她接触合适?”
说到正事,孙仁就严肃下来:“此事,我亲自负责吧。”
许一的想法也是如此,现在的渌阳王府,换成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出问题。
他也不拖泥带水,紧接又问道:“你看什么时间合适,我好安排你们见一见。”
孙仁要出去动静有些大,最后许一干脆把戴娆带进了王府,让两人去谈的。
戴娆没想到许一中途甩手不干,虽然她是为了修炼才现在留在这里的,但突然由许一换成了一个老头子——这其实也不是关键,但她就是感到不怎么开心,谈话时情绪就有些冷淡。
许一则不管那么多,这三件事一解决,也就到了他离开的时候了。
第二章 饯行之礼
走出渌阳王府,戴娆因为意识到自己情绪和心态的变化,眉头变得越皱越紧。
自从离开了那个要把她卖了换钱的所谓的亲戚家,幸运的成为了九华宗的弟子,她生活全部的目标都是让自己变强,现在,通过和王府的合作,她能稳定的从吕照那里得到充足的修炼资源,按道理把接头的人从许一换成孙仁不该对她造成影响才是,为什么她会因此而变得不开心?
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撑下了生活的所有,除了这次因为弄错了许一的实力,被他擒住,差点丢了性命外,其它时候,她所做的事很少失败过,而原因就是她面对事情时不会糊弄,而是一定要弄清楚。
那么,这次她心态受影响的原因是什么?
她一点点回想这段日子的经过,很快就发现,这几十天里,她竟然过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而之所以如此,原因则在于许一的行事方式,他对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稳住吕照,只要做到这一点,他就从来不管她做什么。
或许,正是他这种简单直接、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让她感到自在,而她习惯了他这种行事风格,现在换人,她才不开心的。
应该是这样的!
想明白这些,她呼出一口浊气,心情明亮了起来,然后想着今天原本该去拿吕照送来的修炼资源的,结果刚才因为只顾着分析自己心态变化,竟是忘了。
她就又出门去了一趟程家,顺利拿到了两瓶丹药和几枚灵晶,这让她的心情更好了。
……
张子洋顺利的结束闭关后,感受到修为又进了一步,他的心情也是极为愉悦。
不过,等他下了山,像往常一样到了上阳山外最近的小镇,确定没人跟踪,很自然的走进了旁边的酒家,但酒店的掌柜并没有拿出他想要的东西后,他的心情立马不美丽了。
“怎么回事?”
他神情不动的擦着桌子,暗中则通过传音入秘问道。
酒店的掌柜一边面上热情的说道:“张公子好长时间没来小店了,最近一切可好。”
暗中则同样通过传音入秘的方式的回道:“少爷,我这边好好的,是老家那边,按道理年前就该把血丹送到的,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张子洋眉头微皱了一下,问道:“你派人去查过了吗?”
掌柜有些紧张的回道:“少爷,这里离老家几百里地,除了我,派其他人去,这一来一回都要好几天,再加上想着老家那边可能有些事耽误了,说不定随时能过来,所以……”
他的做法说不上错,但张子洋这趟下山冲着血丹来的,结果没拿到,自然感到扫兴,不过,几百里地对武者是一件麻烦的事,但对他这种修为突破到阴魂境四重的修士来说,有飞剑可用,就不过是多花几个时辰的时间而已。
于是,他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两口菜,出门就放出飞剑,直奔清湖村而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万一卢隆这段时间没有炼出合格的血丹呢?
这个可能还是有的,想了想,他取出传信符准备先问一问,也免得他白跑一趟。
……
许一该做的安排都已经做了,随时都可以走,他做事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就准备晚上就离开。
孙仁知道他会离开一段时间,也早就想好了对策,暗中找到了一个长相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人,到时候会让对方假扮他,这也会让他在外面行事更加方便。
回到住处,他对夏颖道:“今天晚上我要出趟远门,你帮收拾一下吧。”
夏颖马上停下了修炼,道:“好。”
许一看着她利落的帮他收拾衣服和路上可能用到的物品,就笑着问道:“你不问我这趟出门要待多久吗?可能要很久。”
夏颖平静的道:“我问这个干什么?反正我会跟你一起走。”
许一走到她身后,笑道:“我这趟是出远门,你怎么确定我会带你一起?”
夏颖直起身,微昂起下巴,转头看着他道:“你多贪吃,你自己不知道?再说,你舍得留下我吗?”
说着话她拿圆月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感受到他的手本能似的覆盖了上去,她不由松了一口气,但许一却严肃下来,道:“你如果这样想,我带你出去就失去了该有的意义了。”
“啊?”
她马上扑进他的怀里,和他紧紧贴在一起,然后搂着他的腰,努力后仰着头看着他道:“你想我怎样,你说嘛,我肯定都答应,只要你带我一起去。”
许一低头看着她:“真的吗?”
她马上点头,其实,她一开始对许一这次出门要不要带她并没有底气,现在见他有答应的意思,她不由的喜出望外,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的:“真的!”
许一眨了眨眼睛,道:“这样啊。我的要求是让你留在这里等我呢?”
夏颖愣了一下,然后立即被巨大的失落所淹没。
许一抱着她晃了晃,然后笑道:“逗你呢,放心好了,这次为了让我行事方便,孙总管原本想让你留下,我没让。”
夏颖感觉自己的心又活了过来,但听说孙仁竟然想让她留下,她刚才受到“惊吓”的坏情绪舍不得对许一发,现在就都转移到了他身上:“那老东西,没安好心!你不听他的就对了!”
许一摇了摇,道:“他原本的打算是让你搬到孙府,让娄氏陪着你,倒也不能说有什么坏心思。”
随后,他将她扶正,认真的道:“这次出去,肯定比不得住在王府安逸,会吃很多苦,并且可能随时会有危险,所以,你一定要知道,我们并不是游山玩水的。”
夏颖马上点头道:“嗯嗯,我知道,但只要和你在一起,吃再多苦我也不怕,而且,我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
两人正说着话,许一忽然注意到一道黑光闪过,钻进了墨蟾的腹中。
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心念一动,从中取出来一张传信符,正是当时从卢隆住处墙上秘格里搜出来的那张,只见上面浮现一行字:这次是不是没有得到足够的血丹?
看到上面的字,他马上意识到传信的人是张子洋,而他当时的怀疑是对的!
紧接着,他的心情突然好了几分。
那天,他去清湖村时,卢隆对卢瑁说过靠血丹也能把他的修为堆上去的话,而张子洋作为上阳门大长老的亲传弟子,按道理说不会缺修炼资源的,现在也要血丹,这说明血丹除了一般丹药的作用,说不定还有其它类似改善资质的功能。
如此,就说明张子洋本人的资质可能并不如现在表现得那么好!
资质影响的是所能达到的上限,张子洋真正的资质如果真的有问题,将来对他的威胁性无疑会小很多,对付起来也会更容易。
事实上,在上阳门里,正如进门五年不突破先天就基本上被放弃,到了阴魂境,如果后续进展乏力,上阳门的支持力度同样会随之降低,这样一来,仅是为了修炼资源都够张子洋忙活的,应该更没有精力找他的麻烦了。
而且,这份传信也是一份证据,虽然现在用来对付张子洋操作起来会很麻烦,效果也未必多好,毕竟上阳门培养一名真传弟子也不容易,但将来却可以在适用的场合拿出来,为他的行动找到充分的理由,或者作为处置对方的有力补充。
总之,看到这份传信,他的心情不由变好了几分,却是没想到临走前张子洋还给他送上一份饯行礼。
夏颖看到信上的内容,没有看懂,但她也不关心,她只知道许一心情很好,她自己也因为能跟着一起出去,心里高兴,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的就说道:“要不要庆祝一下?”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话是她说的,嗯,肯定是跟他学坏了!
许一因为修为高,经验又丰富,现在都敢主动“挑衅”了,他自然不会畏惧!
……
陈莹端着一盒亲手制作的百花蜜酱,再次来到了那两扇熟悉的大门外。
她举起手刚要敲门,忽然隐约间听到了……
她忽然莫名的感到心跳加速起来,而且想要靠近听得清一些。
不过,少女的矜持和害羞却让她转身急急的迅速离开了。
离开了外院,她原本想着赶紧回自己的菡苑的,但从库房那边走进王府,看到前往西院的路,她一转身就走了过去,然后很快到了榴园。
此时周佩正拿着账本与几位掌柜和管事说话。
她说话的语气平和,但因为言之有物,那几位掌柜和管事面对她全都无言以对,只能不断的道歉。
看到陈莹过来,周佩向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去年九月,钱庄有三天的账对不上,而且不是小数目。那些钱物,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你们要是找不出来,那我可以请许头领出马!”
听她提到许一,那几个掌柜和管事顿时齐齐脸色一变,原本想把事情糊弄过去的,现在却都改变了态度:“夫人,这种小事哪里要劳烦许头领?您放心,此事我等就算查个底朝天,也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周佩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去查吧。我希望三天之内能看到结果。”
等几人离开后,周佩看向陈莹手里拿的百花蜜酱,笑道:“怎么,给嫂子送好吃的来了?”
陈莹刚才听她们提到许一,脑海里不由的回想起刚才听到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竟然有种魔音灌耳的感觉,一直响在耳边,所以,听到周佩说话,她愣了一下,道:“啊……是啊,我看嫂子每天从早忙到晚,就送点百花酱,好让你吃饭的时候香甜一些。”
周佩微笑着拿过瓷瓶,打开嗅了嗅,道:“味道真不错,层次分明,那嫂子可就不客气了!”
陈莹看到她把盖子打开了,心中有些不舍,但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就笑道:“嫂子喜欢就好。”
说完,因为脑海里总是浮现刚才的情景,她忍不住问道:“嫂子,我刚才……经过许头领家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你说,他们在干什么呀?”
周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做什么吗?”
陈莹刚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有些后悔,但见周佩没有反应过来,又忽然有了一丝丝的自得。
她也怕周佩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就点头道:“嗯,应该是。我们不管它了,嫂子,你不是觉得药店的几个掌柜有问题吗?我们今天一起查他们吧!”
在陈莹来帮她之前,周佩都是自己一个人忙活,虽然那都是她喜欢的事,但原来那些产业都掌握在东院陈政手里,她想接手,即便是王府的战略改变,其中的难度也可想而知!
一开始真的是千头万绪,简直无从下手,陈莹的加入,单是对她的陪伴,就让她心理上不再那么孤单。
而且,陈莹的身份也无形中为她消除了不少障碍,更不用说她是极聪明的人,很快就能给她提供实质上的帮助了。
所以,除了一开始略微有些防备外,但以她的阅历,很快弄清楚了陈莹的意图,主要是跟随王府的趋势,和她在一起,增加自己的分量,另外也想掌控一部分产业,有所依仗,不至于除了一个算不上重要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的目的,她也就放心下来,并且随后两人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了。
此时见她说到正事,周佩就很快拿出收集到的信息,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不过,陈莹刚才的问题不太正常,她不由的多想了一下,然后就想到了某种可能,再结合陈莹的表现,那个可能就八九不离十了!
她又不由的想到那天许一作主,让孙仁答应把东院的产业转交给西院和她手里时,她当时激烈到都湿到裙子的反应……
可是,当时反应再激烈,想到许一和夏颖做的事,她还是感到一份难言的空虚……
……
陈莹回去后,当天又忙到深夜,重新做了一份百花蜜酱。
因为有昨天的经历,她不断的计算着时间,等到辰时三刻,想着这会儿他们再那啥,这会儿也该起了,而且,正是吃饭的点,说不定会留她一起吃早饭,那样她就能进一步接触到许一了。
只是,当她赶到,敲开门,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虽然和许一很像,尽管好长时间没有当面见过了,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他不是许一。
最近她和周佩走得很近,加上孙仁似乎也乐见她试图接近许一的举动,所以,她也隐约听到一些消息,知道许一接下来可能要出门做一件事。
许一要做什么事,她不知道,但看到走出来的人不是许一,她却知道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想到昨天她要是把百花甜酱送给他,还能当成一份饯行之礼,现在却没机会了,她就不觉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