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姜家的纸
这一刻,姜庆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眼睁睁的吕亨的身体很快停止了挣扎,而将他吊起的力也随之卸去,然后他就坠落下来。
他身体一激灵,如何不知道是许一出的手,而几乎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不等吕亨的尸体落地,他就反手一掌拍在了身后的树身上。
他不知道许一藏在哪里,只是凭借这些年的经验选择了河的方向,但他很清楚,现在许一或许没时间管他,而这就是他唯一逃命的机会!
而且,因为知道许一好像拥有控土的能力,他并没有使用双脚蹬地发力的方式,而以他的修为,一掌之力也足以让他弹射十一米左右,许一控土很可能会因为只针对他而不会扩大到这么大的范围,等冲到河边,进了水里,就不用担心了。
下一刻,他一掌拍在了树身上,身体也感受到了树身带给他的强大推力。
在他的计算中,现在吕亨的尸体这会儿应该刚掉到地上,而许一的注意力应该还放在吕亨身上,等转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跑到河边了!
但是,他并没有听到尸体落地的声音,同时,就在他刚要冲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衣服被拉了一把!
他心中一惊,但下意识的以为是衣服缠到了树上或者挂到了哪里了,现在自然不是在乎衣服的时侯,于是,他继续迅猛发力,想要直接挣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为了弹射更远,身体明明团成了一团,但此时他的脚却莫名的感到碰到了地面,然后身体急停了下来。
他心中又急又怒,但任凭他如何发力,却已经不能移动分毫,低头看去,他的脚却在慢慢接近原来的地面,那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的眼睛余光又看到侧后方吕亨尸体掉落在地上的过程,那处地面无声无息的裂开一个口子,尸体掉进去后又在瞬间恢复如初,他才知道白天时他是怎么中招的……
但眼下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生怕没有说话的机会,急忙叫道:“你不能杀我!”
说着话,他就看到自己的脚被埋进了地里,于是又叫道:“你答应过我的,我只要跑出城外,你就给我一次为你效命的机会。”
许一这时正专心的关注着吕亨阴魂的情况,对于如何处置,他有两个想法,一是使用真符之衣一直困住,失去了身体后,吕亨的阴魂就变成了无根之木,过段时间会自然消亡,二是直接使用真符之力将其摧毁。
不过,对于第二个办法,因为他并没有处理阴魂的经验,只是直觉中感觉可行,但却没有确定的把握。
正犹豫中,听到姜庆的话,他就淡淡的回道:“我是给你机会了,但你自己放弃了。”
刚才吕亨突然提高了警惕和戒备,如果不是想到了真符“衣”的用法,这次的行动就失败了,而原因他当时可能没注意到,但现在回想却不难猜到是姜庆给了他提示。
如果不出这个意外,他完全可以使用真符“路”轻松的拿下吕亨。
在那种情况下,他除了杀掉吕亨,还有另外的选择:困住吕亨一段时间,然后从容的收拾掉他带来的爪牙,到时候放与不放,选择权都在他手里。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既保障了自己的安全,又显露了足够的威慑,为双方都留了一份余地——对许一来说,他加入渌阳王府为的是方便自己的修炼,从来没有和王府绑在一起的打算,自然没兴趣和吕家为敌。
他相信事后不管是吕亨还是吕家,肯定都能明白他这份“善意”。
再者说,他们的目标是渌阳王府,有了他的“善意”,前面发生的事看起来就更像是王府那边的行为了,这个阶段非要针对他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至于以后,只要他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他会更加强大,就只会更安全!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吕家认为他身后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势力,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姜庆把他暴露出来后,一旦知道他拥有那样的实力,前面每一次夜狼卫出事都有他的身影,就算再瞎也会把他列为第一怀疑对象。
对杀了吕家四位重要或嫡系族人的人,以吕家拥有的势力和资源,想法绝不会是和他讲和,而是会调集更强大的力量消灭他!
面对这样的风险,他自然不会再有那种幼稚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此时姜庆还自欺欺人的认为许一没有发现他一开始的小动作,毕竟他做得十分隐蔽:“这也不能全怪我!你出手快一点,我肯定不会说那些话的——那种情况下,我没有拒绝他的能力!”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里。”
听到这句话,姜庆先是心沉到了谷底,但面对不断埋进地里的身体,他又不甘的叫道:“你……你完全可以制止我的呀!”
如果没有想到真符“衣”的新的用法,许一当时确实只能使用真符“路”把姜庆拉进地下,但是,那样做有两个风险:一是姜庆既然临场反水,肯定会有所防备,这一点从刚才他的反应也能看得出来,如此,失败的可能并不低。
何况又是在吕亨眼皮底下,作为阴魂境修士,吕家又财大气粗,难说没有针对性的灵符和法宝之类的东西,最后就不只是行动成不成功的事了,而是有可能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跟姜庆解释了。
而且,他原本也需要拿姜庆给陈政一个交待。
姜庆没有等到许一的回复,眼看着土已经快速埋到了胸口,他匆忙中又开始哀求道:“不要杀我!下次我再也不敢了!你留我一命,我以后绝对会完全听命行事……”
说着话,土就埋到了他的脖子处。
这时,他再也顾不得别的了,叫道:“等等!等等!我姜家有一件宝贝,不管受多重的伤它能都能恢复过来——我愿意用它换我一命!”
刚说完就被埋进了地下,但不像是白天时那像身体四周全被土填实,而是有少许活动的空间,这不由让他松了一口气。
许一则暂时称将如何处理吕亨的事放开,问道:“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恢复的宝物?你会有这样的宝贝?”
姜庆说出拿妆家宝物换他一命的话后还有些后悔和心疼,现在听到许一问话,它们又被扔到了脑后,然后赶紧解释道:“是真的!我们姜家每代都有先天高手出现,最大的原因就是有它的帮助。”
许一先不急着问宝物是什么,而是随意的问道:“这样说来,你们姜家在当地应该也是大族吧?”
姜庆不知道许一的目的,略有些不自然的道:“还行吧?”
许一追问道:“还行是什么意思?”
姜庆感觉许一明明就是普通的问话,但他却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他努力思考许一到底什么意思,但又害怕思考的时间太长,引起许一的怒火,就又很快回答道:“就是,我们那里,姜家属于能排到前三的大族。”
他很怕许一继续问下去,因为他担心回答得太清楚,许一就可以不用管他,直接就能去把宝物取走。
好在回答完刚才的问题后,许一终于又问起了宝贝的情况:“说说你们姜家的宝贝吧。”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小心的道:“我们姜家的宝贝是一刀草纸——就是给死人烧的那种黄的粗草纸,但它真的能疗伤救命!”
许一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虽然对他来说,就算姜庆不提拿姜家宝贝换他性命的话,他也会找个借口暂留他一命,好让他配合演一出戏来应付陈政,但这个答案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就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草纸怎么能疗伤救命?你莫不是在骗我?”
姜庆顿时急道:“我说的话千真万确!我现在哪里敢骗你啊!”
说完没有等到许一的回应,他又赶紧解释道:“我们姜家能一直传承下来,还能每代都有人修炼到先天境,这都上百年了,作为武者,肯定避不开动手和仇杀,中间数次遭遇危机,如果没有这件宝贝救命,恐怕早就断绝了!”
许一想了想,道:“既然是救命的东西,你应该是把他带在身上的吧?”
姜庆下意识的否认道:“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们江家的传家之……”
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否认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如果不能取信许一,许一就会杀了他,杀了他,东西在没在他身上,只要花些时间,不可能搜不到:“好吧,确实在我身上!”
紧接着他又强调道:“但是,它的用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许一声音冷淡了下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是你要拿着它求我饶你一命的,不是相反。”
姜庆心中一紧,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赶紧从袖兜里掏出一叠折起来的纸,其中就有三张草纸:“就是它们。用法是这样的,如果是外伤,直接拿它贴住就成,如果是内伤,则烧成灰喝下。”
说着话,他直接拿指甲在胳膊上一划,事关性命,他也下了狠心,直接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口子,然后拿出一张草纸往上面一贴,顿时血就止住,而伤口也几乎肉眼可见的愈合起来。
许一眉头一挑,现在姜庆是在他的真符“路”的控制下,那边所有的变化比在他眼皮底下看得还清楚,但刚才整个过程中,除了看到草纸一开始被鲜血洇湿外,他并没有感受到纸上面有什么灵力波动,这就比较神奇了!
他猜测或许和制造它的材质有关,但姜庆知道得太多了,相对于这件宝物,他更不愿意留下隐患:“可以。有这件宝物在,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能不能活下来,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姜庆见许一没有继续追问宝贝的信息,还答应不杀他,不由心中一喜,但听到后面的话他又紧张起来:“你说的造化是什么意思?”
许一道:“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出戏。然后,你能不能活着,就看能不能过王府那一关了。”
……
“起来,不要出声,跟我走。”
赵园昨天陪着许一从白天一直忙到深夜,丑时末的时间睡得正沉,但听到窗外说话声,他马上分辨出是许一,就瞬间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房间。
随后,他跟着许一又叫醒了仇树等十多个人。
叫齐了人,许一让他们拿上了罗网、破甲弩等物,将其中几人安排到库房附近,他则带着赵园和仇树到了库房和王府大门之间埋伏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寅正时分(凌晨四点),外院这边已经开始忙活起来,而王府也开了通往库房这边的小门,却是来取一些新鲜的或者急用的物品。
此时,一名外院护卫抗着一袋鲜藕走了过来。
许一低喝一声:“动手!”
顿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那名护卫网在了下面。
被网之人自是被许一安排来演戏的姜庆。
演戏自然要做全套,作为先天武者,被网后肯定要有所反应和挣扎,但是,那张网所用材料乃是铁甲蛛丝,极为坚韧,织得又密,剑气都不能轻易割透,他越挣扎反而缠得越紧,即便是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他不可能逃得掉了,可动静却是不小。
不管是外院,还是王府,都知道昨天外院进了一名先天境修为的贼人,此时看到他们搏斗,声势看起来还很激烈,也都下意识的惊叫起来。
王府本身很大,按道理外院这边的动静很难传进位置处在中间的勤园的,但一来现在除了早起的下人,都在沉睡当中,环境极为安静,二来,陈政这些天被夜狼卫之事搞得满心焦虑,最近入睡都难,睡着了觉也很浅,昨天外院又进了先天境的贼人,更是担惊受怕,竟然听到了。
他只是普通人,虽然听到了动静,却又听不清,只是感觉很激烈的样子,这时他自然坐不住了,赶紧派人去打探情况。
打探情况的人很快回禀报:“回老爷,是许头领带人把昨天潜伏进来的贼人抓住了。”
陈政满心焦虑的等着,没想到竟是潜入贼人被抓到的消息,这几乎算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喜事了,他不由精神一振,马上吩咐道:“快!快!去请许头领过来!”
第八十一章 善后
等许一过来的功夫,陈政不由想到孙仁说过的话,从这几次的事情上来看,许一确实是有能力,这一点他已经没有怀疑了。
只是,要把女儿下嫁给许一,他却仍旧不以为然:他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下人?
他要真这样做了,不说其他三位藩王和朝庭那边会嘲笑他,封地内的那些士绅恐怕都会拿他当笑话,在私底下议论。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给渌阳王府丢人的事情?
当然,这次许一这么快抓住潜入的贼人,赏赐还是必须要给的,但如何赏赐——将他的管事等级再提一个等级?
许一才来王府几个月,接连提拔他,怎么也算得上王府对他恩宠有加了!
这样想着,他就看到许一的身影出现在前面圆月形的院门口。
潜入的贼人已经被捉住,他现在心态自是不复刚才的焦躁不安,等到许一和他见过礼,他才沉稳的问道:“刚才你们动手抓获的贼人,确定是昨天潜入的那一个吗?”
许一道:“回殿下,因为刚捉住还没来得及审问,现在只是从他的修为和穿的护卫的衣服上初步判断就是昨天潜入的贼人!”
说完他又提议道:“殿下,此贼乃是先天高手,外院那边暂无可压制他之人,所以有被其逃脱的风险,不知殿下能否派得力护卫接手过去?”
对他来说,结果早就商量好了,谁审问姜庆,他何必再枉费精力?
陈政其实也担心他们看不住人,但姜庆是被许一他们亲手抓住的,自己审问以得全功他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许一竟是丝毫不贪,一心为王府办事——这种一心为上分忧的臣属是所有主子最喜欢的那一类。
也因为如此,他自觉不能寒了下属之心,就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问起另外的问题:“嗯,此事我会考虑。现在有个问题,你能否确定贼人只有他一人?”
许一状似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回道:“属下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这些先天境武者,如非属于某一门派或者其它势力,一般都是独行侠,而且,刚才我们动手的时候,如果他有同伙,要么会出手相救,要么趁乱行事,但从属下的布置来看,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
“所以,这人很可能独自一人,或者有同伙,但同伙没有潜入进来。”
陈政听着许一条理清晰的叙述,再次感到他这样思路清晰、办事得力的手下用起来舒心,然后不由暗自感慨,要是王府所有的手下都和许一一样,他不知道得多轻松!
如此,他看许一愈发顺眼,就愿意给他表功的机会,就温和的问道:“我听下人说,你们查到深夜都没有查到贼人的踪迹,又是怎么在刚才把人抓住的?”
其实,他对此也感到好奇。
许一认真的道:“回殿下。属下等人白天搜查时,因为贼人十分狡猾,修为又高,所以查到有用的信息很少。不过,只要有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说明贼人还在外院。”
“贼人既然留在外院,他也不大可能潜入外院只为了杀一名护卫,所以,属下想他最有可能的目标,一是为了库房的某种宝物,二是以外院为跳板,潜入王府。”
“所以,属下一直带人搜查到深夜,为的是让贼人不得休息,然后又在丑末叫起赵园、仇树等得力的手下,先分一少部分人埋伏在库房外,再带剩下大部分人埋伏在了王府和外院库房之间。”
“那贼人果然被属下的安排迷惑了,加上晚上没有休息好,他在想混入王府的时候失了警惕,被埋伏好的属下等人用罗网一罗网就给网住了。”
陈政已经知道了结果,对于许一怎么把人捉住的并不怎么在意,但许一把大部分放在外院和王府之间,明显是为了保护他和王府的人,这一点就让他大为满意了:“好!你这次捉贼有勇有谋,做得很好!”
“你将贼人捉住,替王府除掉了隐患,你和你的手下都值得重赏——这次我例外给你个恩典,你想要什么,你自己来说!”
许一忙真诚的道:“属下让贼人潜入进来,已经犯了大错,天上将贼人捉住,一是分内之事,二来也只是勉强将功补过,绝对当不起殿下的赏赐!”
陈政愈发满意,就责怪似的道:“许头领怎么还这样说?我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次的事严格来说与你无关,你亲自带人将贼人拿获就理应受赏!”
“这不只是为你,有过要罚,有功必赏,原本也是我渌阳王府行事的准则。”
说完,见许一还要推辞,他干脆不再询问他的意见,直接说道:“好了,此事你有功无过,有功当然要赏。不过你可能有顾虑,干脆我来替你做主,把你的四等管事提为三等,你可还满意?”
许一忙道:“殿下刚提拔属下当上护卫头领一职,且当时就多提拔为四等管事,这才没过去多久,再提拔属下,虽然是殿下器重,但属下更不能让外人说殿下闲话,不如就把属下的赏赐分给外院那些护卫吧。”
他越是推辞,陈政反而越想让他接下,他很大气直接斩钉截铁的道:“我给的,你直管收下!其它的,不用你管,至于你那些手下,放心,我也一并会有赏赐。”
许一也想看一看从四等管事提升到三等,他的石印会不会有变化,就没有再推辞。
陈政见许一收下赏赐,竟是感到心情无比的愉悦,然后又再次想到了孙仁的话。
经过这次的事,他发现许一确实是有能力,而且,对王府也是忠心耿耿,这样的人确实应该受到更多的重视,以收其心。
当然,将女儿嫁给他自然是不用考虑了,他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但在王府里分一套宅院给许一,则既能显重视,又能显亲近,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王府,即便是东院也很大,并不缺房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处宅院最好离陈莹的菡苑足够远才行!
然后他很快有了主意:渌阳王府东西两院分家,但绝不可能完全物理隔离,两院总要有交流,而互通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在王府后院,一处则是前面与外院库房相临着的院子,那里是东西院共用的,而挨着那处院子,正好有一处二进的小院,因为种着一片枫树,习惯上称它为红枫院,把它赐给许一正好。
另外,他还留许一和他一起吃了顿早饭。
于是许一就吃了一顿很精致的早饭,并在王府就有了一套宅院。
早饭虽然精致,也不过是材料更好一点,王府的房子,不管在哪里,对许一都只是住的地方,对这些他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由四等管事升到三等对石印的影响,结果变化很小,不过是多变白了一丁点,完全和官位的提升无法相提并论。
因为提前有所预料,他倒没有感到多么失望,何况,他真正的收获并不在这里,而是来自于吕亨留下的东西。
吕亨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一只储物袋中,仅是储物袋本身,以后行事就会方便很多,对许一来说这已经是巨大的收获了!
因为要急着回来安排“抓贼”的戏目,且储物袋留有吕亨的灵魂印记,他一时间也打不开,还不知道里面具体有什么东西,但想来至少会有他和夏颖都需要的赔元丹,就算只有三十粒,他也会很满意了。
在临走之前他想处理掉吕亨的阴魂,这花了他不少的时间,因为他发现不管是真符“路”、“桥”,还是真符“衣”,它们的力量都无法灭掉吕亨的阴魂。
那种感觉就像是用水冲击树的影子似的,力量虽然足够大,但却无法打到它身上。
最后,见三种真符之力都无法伤害到吕亨的阴魂,但他的阴魂也逃不出真符之衣制造的牢笼,再加上外面还有一层真符“路”的力量,有双份的保险,他就干脆先回来处理“抓贼”的事。
此时姜庆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他终于有时间琢磨怎样打开这只储物袋了。
回到住处,却没有见到夏颖,他就站在门口随便叫出来一个人问了问,才知道刚才服侍陈莹的王大娘亲自过来一趟,说是让陈宝先见一见她,把她请了过去。
很明显,王大娘是知道了他破了案,且被陈政留饭,显示了对他的重视,所以,想借这件事向他示好,那么夏颖过去肯定不会受到委屈什么的。
他也就放心的回到屋里,拿出了那只土灰色的储物袋研究起来。
在许一想来,吕亨作为阴魂境的修士,里面说不定就有对付阴魂的灵符什么的,所以,只要打开储物袋,拿到里面的东西,对付吕亨的阴魂就不再是问题了。
但是,储物袋一旦留下灵魂印记,其他人要打开就需要使用更加强大阴魂进行破除,而许一自己现在才后天八重的修为,离阴魂境还隔着一个大境界……
所以,要打开它,正常来说只能等吕亨的阴魂消散才行。
这简直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不过,在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经过不断思考,他感觉自己也有机会在吕亨阴魂消散前打开储物袋,原因在于,灵魂印记和阴魂不同,应该有实体。
只要有实体,那么,真符的力量就应该能够破坏掉它!
此时,他将注意力放在储物袋的开口处,果然发现两边有一对能合在一起的阵纹,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它们承载了封锁的灵魂印记。
接下来就是如何破开,或者破坏掉它了。
因为担心损坏了储物袋本身,加上它多少和“衣”有点联系,许一就选择了使用真符“衣”来做这件事。
当他将真符“衣”的力量附在它的上面,让他意外的是,他很快有了当时真符之力附着在吕亨衣服上、可以控制的感觉。
难道储物袋被认为和衣服口袋一样的存在,所以可以受真符“衣”的掌控?
他脑海里迅速飘过这个念头,但如果是真的,这对他来说完全是好事。
他更加小心的控制着真符“衣”的力量向灵魂印记的阵纹处靠近过去。
随着真符之力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他感觉对于储物袋控制也越来越多,等到靠近那处灵魂印记的法阵后,他就感到像是清水冲过石上的灰尘一样,轻松的就将它破除掉了。
紧接着,通过真符“衣”,他迅速“看到”了里面的情形,顾不得为真符“衣”对储物袋的作用高兴,他赶紧将注意力放在了里面的空间。
只见这只储物袋的空间只有一尺见方,里面斜放着一只木舟,应该就是那只浮风飞舟,它占去了最多的空间,其它的东西就只能见缝插针的呆在角落里了。
其中,许一最关心的是丹药,他很快就在飞舟下面发现了三只玉瓶,通过真符“衣”将它们取出来,挨个打开,其中两瓶正是培元丹!
晃了晃,听声音和它们堆积的形态,他就分辨出一瓶正好是三十粒,两瓶就是六十粒,足够他和夏颖使用一段时间了!
另外一瓶,里面丹药颜色洁白如玉,小心的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有,以他的见识也无法推断它们是什么,不过他既然没见过,很大概率是好东西了!
将丹药收起来,他第二个关注的是灵符,它们在飞舟的左上方,拿出来一数,一共有十五张。
其中八张,尽管许一没有见过,但不管是画符所使用的赤红的材料,还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的炽热熏面的感觉,无一不说明它们就是八品的阳炎符——它们绝对可以消灭掉吕亨的阴魂!
除了飞舟、丹药、灵符,里面还放了其它的东西,有一卷竹简,一只木盒,几块颜色各异的石头,等等,这些他就不急着一一查看了。
现在吕亨的阴魂虽然被困在两种真符之力形成的双保险牢笼之中,但放在野外,出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现在既然有了可以对付阴魂的灵符,自然是先解决掉这个隐患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直接沉入地下,稍等了一下,没有感受到异常后,就迅速出了外院,向城外赶去了。
在赶路的过程中,他又忽然想到,灵符需要灵力激发,而只有突破到阴魂境,神魂才能强大到可以驾驭灵气,他现在无法使用灵气,只能试一试真符能不能激发它们了。
他很快赶到了城外小河边地下三十米吕亨的尸体处,在检查发现一切和离开时一样后,他就取出了一张阳炎符,扔到了吕亨身上。
想了想,他向后退到了二十米开外,再使用真符“桥”,将一小块真符之衣传送了过去。
真符之衣完全由真符“衣”的真符之力制成,它一落到阳炎符上,顿时就像是只有一层的卫生纸落在了烧得滚烫的铁板,瞬间燃起,紧接着下面的阳炎符就爆发出了一团耀眼的蘑菇似的火团!
许一站在二十米开外,中间有有泥土隔着,且路之真符的力量也封锁着吕亨附近的空间,但仍然从泥土细小的缝隙中传出了灼人的热量!
这就是阳炎符的威力!
许一一脸肃然的看着它燃烧的景象,对仙法的破坏力又有了新的、直观的认识。
阳炎符烧得猛烈,熄得也快,转眼间它就熄灭了,原地除了泥土烧成了岩浆,原来吕亨尸体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第八十二章 机会
看到阳炎符爆发出的烈火,许一才记起来,它释放的火属于低配版的太阳真火,如此也就怪不得它能造成这番震撼的景象。
它既然属于低配版的太阳真火,吕亨的阴魂在身死后又失去了那点阴中之阳,且当时困在真符之衣下面,逃都来不及,最后的下场自然也是灰飞烟灭了。
总之,这个结果比他想像中还要好,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只碧玺虫,根据从姜庆三人口中审问出的信息,除们之外,还有二十七人做其它的事,想要在渌阳城制造混乱,想来其中会有一些和王府直接相关的,那就都是给他的石印涨经验的,如果有碧玺虫无疑会方便很多……
至此,善后的事他已经全部做完了,接下来就看吕家会有什么反应了。
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虽然按照一个掌控全局者的正常思维来看,做事要讲究代价,继续和他死磕无疑会给他们造成更大的损失,且他们主要的目标应该是王府,而不是他,那么,及时止损,收敛一些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也保不齐吕照会有别的想法,或者是感觉到受到了冒犯,又或者为了复仇,派来更多、更强大的人和他死磕。
这是他不想面对的局面,且在昨天,或者说仅仅往后推两个时辰,他还会感到压力,但掌握了“桥”和“衣”的新的用法,并顺利击杀了吕亨后,他的自信心就得到了提升,更重要的是有了对付阴魂境修士的手段。
所以,吕照如果派人来,修为或许会比吕亨高,但是阴魂境的可能最大,那么,他并不介意多收几份“礼物”!
当然,如果派来了大衍境的——这个可能很小,要知道,大衍境修士在上阳门也是长老一级的,但真要派来大衍境修士,那他肯定就不会选择正面相抗了。
到时,他的选择一样很多,比如寻求林清的帮助,或者让王府顶在前面,等等,但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实力,所以,他现在准备赶紧回去休息,养精蓄锐,为接下来收取“经验”做准备。
不过,他刚回到外院,就听到有人很着急的在敲他住处的大门。
他赶紧回到住处,然后从里面打开房门,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外面站的正是赵园,只见头上冒汗的道:“大人,是夏……夫人,刚才王大娘派人很着急的找上我,说是二少爷,就是刘姨娘所生的陈鋔,在夫人要回来时把她拦住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许一脸色一冷,道:“我知道。”
随后就很平静的走出了大门。
……
陈政和许一吃过饭后,对他今天的处理手段很满意,心情也愉悦,就又去了后院。
他先去看陈秉有没有清醒,结果去晚了,陈秉在寅初清醒了一段时间,现在又睡了过去,但这次清醒了差不多有一柱香的时间,又算是一件好消息。
随后他就脚步轻松的去见了孙仁。
他来见孙仁,主要的还是为了打听审问于山等人的情况,但仅过去一天,还是没能撬开他们的口。
对此,他也有所预料,加上陈秉有了好转的迹象,让他的心理压力大减,于是就又不着痕迹的说起了昨天外院入贼被许一破获、他又是怎样赏罚分明的事。
尤其是赐给了许一一处王府里的宅院。
这在他看来是一着妙手,但孙仁听完却强忍住才没有叹气:这样的手段用来收服一般的人才还行,但上次见面时许一从随意的只言片语中展示出来的宽广视野和见解的深度,哪里是一般人可比的?
这样的人,想靠一处宅院收拢住,又怎么可能?
别说一处宅院了,就是换成其它更贵重的金银财宝,效果应该也一样,或许能短暂的让他动心,但想收服却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想来想去,才想到赐婚这一招。
也只有这种超出常规的手段,才能让许一看出王府的诚意。
站在他的位置,加上他的阅历,很清楚现在的渌阳王府不说是危机重重,也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这种时候,是王府需要许一这样的人才,而不是相反——人才在哪里都不会缺了机会,许一离开了王府,转向大越朝庭反而能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他这番苦心,因为身份的原因,也不好明说,但他当时想着,陈政既然知道了夜狼卫的存在,且牵涉到了两子夭折一事,应该能想明白事情的紧急才是,却没想到陈政竟然只是赐给许一一座宅子!
这种赏赐一出,不仅收服不了许一的心,就算再找机会赐婚,也会削弱此事带给他的震动。
当然,他也知道陈政担心赐婚会引来非议,他本人和王府面上也不好看,但是,他完全可以先口头上提上一句,甚至,这件事成与不成都在其次,关键的是表明他和王府的态度!
此时看到陈政面带淡淡得色的模样,他虽然心中失望,但孙家世代深受王府厚待,不管是出于感恩还是职责,他感觉都要提醒陈政一下:“许头领是有大才之人!少爷如果只是把他当成护卫头领,一座宅子确实足显少爷的厚爱,但,不知道少爷可否刻,许头领曾说过明年要参加科举的。”
陈政点头道:“记得。孙老请放心,到时候我这边一定会鼎力支持的!”
听他这样说,孙仁终于还是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陈政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见状就又加了一句:“我是这样想的,他果真有真才实干,在举业上有所建树,正好莹儿也到了出嫁有年龄,我倒也愿意招他为婿!”
孙仁揉了揉眉心,心里想着,许一真要过了科举,那就是龙归大海,而王府到时什么情况都难说,现在许一一直不愿意接手审问于山等人的一事,说不定已经看出了什么,到时候陈政愿意招婿,但许一还会愿意接受吗?
他正想着该如何跟陈政解释,就见外面一名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看到那名下人因为陈政也在,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禀报,就笑着对陈政道:“这小厮可能看到殿下在还有害怕——不用怕,有事直说即可。”
那名下人低着头回道:“启禀殿下、孙总管,我刚听到外面传信,说是鋔少爷把夏颖夫人给拦住了!”
鋔少爷陈鋔,是陈政和张姨娘所生之子,他没想到那个下人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就为了传回这样一件小事——对夏颖,他没有印象,想来应该是某个下人的女人,但作为他的儿子,虽然是庶出,调戏一个下人的女人,值得向孙总管汇报吗?
当然,这种事放在明面上总归是不好看的,他就先扫了一眼传信的下人,然后作势怒声道:“这个混帐!看我一会儿不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次孙仁却是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夏颖,是许头领屋里的人。”
对陈政来说,他对许一最大的印象就是办事漂亮,但孙仁如此超出常规的器重于他,以孙仁王府大总管的地位,且在陈秉病重后,总管的位置愈重,这就让他不得不加重许一在心里的地位了。
于是,他真的生气的斥道:“胡闹!许头领对王府忠心耿耿,刚又连夜为王府捉住了入侵的贼人,现在竟然敢……这岂不是寒了功臣之心?这次,我绝不饶不了他!”
说着话他就站起了身:“孙老且稍等,我去处置了那个畜生再来谈事情!”
孙仁道:“少爷你现在这样生气,去了说不定只顾着教训鋔少爷了,算了,正好这会儿没事,我们一起吧。”
说着话他也从桌边站了起来。
陈政看了等在外边的一队管事,脸色一变,自是明白孙仁过去应该是为了给许一站台——难道许一真的有他没有看出来的所谓“大才”?
只是,他只看到了许一会破案、会抓贼,如此而已,好像和“大才”沾不上边吧?
这些念头从他心底一闪而过,现在孙仁要过去,他自是不会拒绝,大不了一会儿打陈鋔时下手重点就是了!
“我教子无方,还要劳动孙老,真是惭愧!”
孙仁温和的道:“少爷言重了,想来应该只是误会。”
陈政勉强笑了笑,带头向东院走去。
……
许一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夏颖被逼到了墙角里,身前王大娘正张着双手,站在她和一个二十左右、长相和陈昱七八分相似但明显更加强壮的年轻人之间,口里则哀求道:“我的大少爷哎,这个真不能动!刚才莹小姐刚见过她的,小玉也跟你说了,你怎么不信呢!”
那个年轻人正是陈鋔。
他眼睛贪婪的看着夏颖,对站在身前的王大娘愈发不耐烦,然后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废什么话!我说不信了吗?我只是想和这位小娘子说几句话,你拦着我干什么?”
夏颖是王大娘亲自请过来的,真要出了什么意外,她不仅没有做成和许一的人情,反而得罪了他,此时哪里敢让他去碰夏颖?
“这个,鋔少爷,你要和她说什么话?你站在这里说好不好?”
陈鋔立马变了脸色,一巴掌打了过去,然后骂道:“你个老东西,我看你是妹妹身边的管事,给你几分颜面,你还开起染房来了?这里是渌阳王府,我做什么还要听你的吩咐?”
挨了一巴掌之后,王大娘顿时吓得说不出话了。
陈鋔冷笑一声,迈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看到近在咫尺的夏颖,他想保持一些风度,但一开口说话,口水都差点掉到地上:“美人儿,你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没有看见过你?”
说着话,他却见夏颖根本没有看他,而是忽然面带惊喜的看向了右手边的方向。
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看到了身材高大的许一。
想到夏颖刚才惊喜的神色,白晰的脸上像是鲜花突然绽放一般,但这笑容却不是给他的,他顿时感到妨火中烧,忍不住伸手指着许一,扯着公鸭般嗓子叫道:“你是谁?谁让进王府的?来人,把他打出去!”
许一心里想着他最近的对手至少都是先天级别,再看陈鋔像是只猴子一样在那里上跳下窜,如此弱小,但偏偏因为身份,反而能给他造成困扰和麻烦。
要不,找个机会把他做掉会怎样?
他心中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并开始分析其中可行性及利弊——如果是他自己,估计并不会这样想,但关系到夏颖,他的容忍度就突然变得很低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夏颖离开那个环境,回到自己的身边来,他就向夏颖招手道:“过来吧”
夏颖刚才确实非常紧张,但看到许一后瞬间就安定下来,此时见他招手,她直接就跑了过去。
陈鋔见许一丝毫不搭理他,就已经怒不可遏的大叫道:“来人,来人!把这狗东西给老子打出去!”
此时再见夏颖要跑,忙伸手想要拉住她:“你不许走!”
但让他意外的是,他明明感觉伸手就一定能够到夏颖的,但伸手过去,却连夏颖的衣服都没有碰到。
他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夏颖在前面跑,马上就要跑到许一身边了,他心中大急,抬脚就要追过去。
这时,许一身后忽然红影一闪,周佩带着丫环岳灵走了出来。
然后,周佩对许一道:“许头领,鋔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酒,犯了糊涂,但他本心不坏。这样,你先带夏夫人回去,我来说说他吧。”
许一从对方显得紊乱的呼吸声中可以轻松的判断出来,她们两人刚才走路应该比较急,看来很像也是专程找他的。
他现在并不知道周佩的身份,但既然称呼陈鋔为弟,应该也是陈家的人。
这些并不重要,他现在也不能出手杀了陈鋔,留在这里除了恶心自己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默默向周佩行了一礼就带着夏颖离开。
但是,在离开之前,他淡淡的看了陈鋔一眼。
陈鋔见周佩要放许一两人离开,原本心中又急又气,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就接触到了许一的眼神。
他无法形容许一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有一点,他从那个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许一可以轻松捏死他的感觉。
这里是渌阳王府,他作为渌阳王的直系子孙,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但他有种直觉,许一真要杀他,不会有任何顾忌,任何人也保护不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感到像是有一盆雪水从头上浇进了身体里,将身体里的所有的火都浇灭了。
周佩则是心中阵阵激动。
她在知道许一将昨天潜入的贼人抓住后,就想让陈祈借这个机会和许一搞好关系,但陈祈上次被许一三言两语拿贼人把他吓跑了,感觉丢了面子,不愿意来见他,就只是拿话敷衍她。
她自是看得出来他的敷衍,原本还想着如何说服他,没想到突然遇到了陈鋔强留夏颖的事,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她出面,陈鋔怎么说都要给她这个当嫂子的一个面子。
目前来看,效果比预想中的要好:她出面后,陈鋔很快老实了下来。
目送许一两人走远后,她理了理略有些松动的头发,然后转头对低着头的陈鋔笑道:“鋔弟,不用害羞,你也该到成亲的年龄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嫂子,我帮你找。”
陈鋔没动,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陈政和孙仁赶到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仿佛周佩在和他讲道理,而他在虚心听着。
第八十三章 那一眼
“见过二叔,见过孙老。”
见陈政和孙仁走过来,周佩就很恭敬的向二人见礼。
陈政没想到周佩竟然出现在这里,随口问道:“侄媳怎么也在这里?去见过你婶娘了吗?”
周佩轻声轻语的道:“刚才鋔弟和外院的许头领言语上有些误会,侄媳就过来劝了几句,也没有什么大事,说开后许头领就返回外院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见婶娘。”
孙仁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周佩很知礼守规,平时只在西院活动,西院离这里最近的地方也得有几十米,她都能听到,可见刚才的事闹得绝对不小,许一如果还在现场还好,因为他也在,陈政做面子也少不得教训一顿陈鋔,这样还能挽回许一对王府的印象,现在都离开了,那不管做什么也消除不了负面影响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看重许一,如果仅凭许一进王府后的作为来看,确实也只是破了几个案子,这放在整个王府来看其实算不得什么,但是,当他深入去看,就发现许一每次破案都是那么举重若轻,又切中肯綮,且又绝不节外生枝,陈昱的田黄失窃案,冯道婆如此,帮孙纪破妖邪害人案也是如此。
他两次邀请许一,因为双方根本不熟悉,对许一,他也没有更多的了解,但他在渌阳王府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管,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即便没有深入了解,也能通过一个人的言行举止看出对方性格人品和办事能力如何——对许一来说,办事能力则已经是证明了的。
总的来说,他从许一身上看出了和他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的气质,见识和视野似乎要比所有人都高一层似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许一如果愿意出手,王府现在面临的困局也一样能解决。
这是他看重许一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会僭越的提示陈政拿自己的女儿为筹码去拉拢许一,但……
他看向陈政,陈政此时的神情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怒声道:“侄媳你不用替他遮掩!这小畜生猪油蒙了心吗?胡作非为!这次如果不好好教训他一顿,还不知道以后会多么的无法无天呢!”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说着话他就要让人动手。
周佩稍一犹豫,就又细声细语的开口道:“二叔,鋔弟和许头领两人好像只是言语上有些误会,刚才就已经说开了,您没来的时候,侄媳也劝过鋔弟,他都听进去了,可见真的只是误会而已,您看他现在多懂事!”
陈政从刚才就一直注意陈鋔,发现他低头站在那里,比往常还要老实得多。
说起来,因为次子夭折的缘故,当时陈鋔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很是抚慰了他的心,所以,在他心里有着特殊的地位,此时看到他如此老实,竟是有些心疼。
不过,孙仁还在,他总要给个交待,于是冷笑道:“他这是犯了错,害怕了,真要懂事,就不会胡作非为了!”
周佩又轻声道:“二叔,您严格管教鋔弟是为他好,但他现在毕竟也大了,您要惩教,也希望您能给他留一份体面。”
这话陈政听得舒心,但因为孙仁在身边,他自是不好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轻轻放过:“他要体面,就该规矩行事!犯了错,我必须要让他长长记性!”
孙仁见他干打雷不下雨,心中失望,但对于如何处置陈鋔,他自是不好越俎代庖,而陈政明显又要他出面才行,就温和的道:“少爷息怒,既然只是言语起了冲突,不如让鋔少就在书房多看些书,修身养性,您看如何?”
陈政摇了摇头,但很快又借坡下驴道:“您太护着他了!如果不给他个教训,日后他指不定敢做出什么事呢!”
孙仁仍旧温和的道:“鋔少已经长大了,应该懂得您这份拳拳爱子之心,想来以后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陈政表情不自然了一下,知道孙仁一定看出了他的偏爱之意,但在他看来,陈鋔顶多只是言语上过分了一些,他确实不觉得应该大题小做,于是就看向陈鋔,加重了语气道:“你这混账行子!犯了错,必须要受到惩罚!但念在你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我这里的家法就暂且存下,下次再犯,就让你受双倍的惩罚。现在,赶紧给我滚回书房抄《陈子家书》,每天抄十遍,抄不完不许吃饭,三天之后你才许出来!”
孙仁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陈政放在王族子弟上不算轻的处罚,却是知道许一一定不会满意的,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周佩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他不相信周佩那么巧就听到这边的动静,还那么及时的跨院参与到东院这边的事情。
当然,周佩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但她展现的心机和手腕,既抓住机会出面帮了许一,又在定了陈鋔“罪名”的情况下没有引起陈政的反感,却是让他想到这次渌阳王府遇到的危机,或许有另外一个解决的思路:现在世人都知道,渌阳王府第一继承人的陈蓉一心修仙,次子陈政比较正常,至少继位后可以让渌阳王府继续传承下去。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让朝庭一方看到了机会,所以才对陈政前两个孩子下手。
既是这样,那么能不能还是让西院那边继承渌阳王的王位?
这样做,朝庭那边或许会更有“耐心”一些,能为这边争取更多的时间,而这边虽然陈蓉迷恋修仙,对俗世一切毫不关心,陈祈也是纨绔,但如果周佩比较有能力,有她辅佐,就并不会影响王府的一切。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他什么都不做,陈蓉就会自然的继倍,因为世子的身份现在还在他身上。
看来以后应该多关注一下西院那边的情况了。
周佩小心的观察着孙仁,她知道她的小心机一定瞒不过他的,但孙仁一直没有多余的表示,她不由的感到有些忐忑。
转念又一想,她的所做所为在明面上又没有明显的错处,孙仁没有表示反而是正常的,她无需担心,而今天帮了许一,至少为结交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终究是一次机会,她抓住了!
……
一直走回外院,夏颖才开始害怕起来。
她一直忍着,直到回到她们的住处,才忍不住问道:“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许一,因为在她看来,陈鋔是陈政的儿子,许一再有本事,还能对抗王府?
如果许一对抗不了王府……
她想像不出离开他的日子!
甚至仅是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心痛得受不了,大颗的眼泪顿时就滴落下去,然后砸湿了胸前的衣服。
然后她就听到许一先是疑惑的嗯了一声,然后就不在意的道:“你说陈鋔?他啊……”
她忍不住自责的道:“都怪我不好……”
“打住!”
许一停下脚步,按住她的双肩,认真的道:“你记住,你没有错,你好好的做自己的事,有什么错?错的是他!”
夏颖心中感动,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可是,他,他是王府的少爷啊!”
许一伸手擦去她腮边的眼泪,摇头道:“原来你是担心他啊,放心好了,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在周佩出现之前,他确实想过该怎样杜绝陈鋔骚扰夏颖,如果考虑对方的身份,确实没有完美的办法,但周佩出现之后,倒不是说他相信她能替他解决这个问题,而是在离开前警告的看得陈鋔那一眼。
在对视的瞬间,他清楚的感到陈鋔明白了他的意志,然后,在他眼中,陈鋔就像是被松开绳套的狗一样,瞬间露出了内心的软弱。
这一切,尽管发生在一瞬间,他却真实而确定的感受到了。
许一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当时村里有一个杀猪匠,人看起来并不是多么强壮,但村里喂得再肥壮、性子最凶猛的猪,拉到他面前,都会变得失去凶焰,有的甚至会一动都不敢动。
对陈鋔,他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他很确定,陈鋔以后一定不会再敢骚扰夏颖。
夏颖看他说得如此确定,强忍住心里的喜悦,有些不相信似的,声音颤抖的问道:“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
许一轻轻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很笃定的道:“当然是真的。”
然后又拿眼从上看到下,感叹似的道:“这样的美人,除了我,谁又配拥有和享用?”
夏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也有一些怀疑,但已经相信了大半,然后看到他欣赏的目光,仿佛身上穿的衣服不存在似的,忍不住又有些害羞,然后下意识的想到刚才去见陈莹的情形,就忍不住说道:“我,我算什么美人?你是没见四姑娘,那才真是仙女下凡一样呢!”
许一拉着她一起进屋,一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一边随意的问道:“那个四姑娘多大?”
夏颖接过水,道:“十七吧?”
许一转头看着她,笑道:“谁问她年龄了?我是问她的胸有没有你的大,屁股有没有你的翘,有没有你的圆?”
夏颖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
许一伸手从她后背抚过,又把她抱在腿上,顺势低头在她手里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水,然后说道:“那种清汤寡面的,有什么好的,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喜欢,我呀,喜欢的是你这样的!”
夏颖心中欢喜,但还是公正的说道:“四姑娘也不是……哪有你说的那样,人家也有的……再说了,我是说人家长得真漂亮,还有气质,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人说女孩漂亮得跟花一样,四姑娘真的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许一伸手揉着她软软的肚皮,笑道:“花有什么好?哪里有成熟的果实,既能看,又能吃!”
夏颖没好气的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忙要站起身来:“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现在给你去做。”
许一按住了她,道:“不用,刚才已经吃过了。”
夏颖扯着身子想往厨房看:“真吃过了?”
许一见她后仰,樱桃山更完整明显的突显出来,就低头隔着衣服在山顶轻咬了一下,道:“不用看了。天刚明那会儿,我们把昨天那贼人抓住了,然后陈殿下召见,早饭就在他那里吃的。再说,我这么大的人,还能饿着自己?你不信自己摸摸。”
夏颖捂着被咬的部位,伸手在许一的肚子上摸了摸,心时而想着陈政如此器重许一,加上经过刚才一闹,她在王府受到惊吓的情绪被抚平,终于有勇气问道:“你刚才说他不会再找我麻烦,你有什么办法啊?”
许一不好和她解释眼神的事,但想到他刚把姜庆抓住,陈政只要有基本的上位者的素养,就一定会有所表示,哪怕是表面上的:“这种小事都不用我动手,你等着,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告诉你陈鋔受罚的事。”
夏颖下意识的问道:“受罚?谁罚他?”
许一淡定的道:“自然是殿下。”
夏颖很想相信他说的话,但没看到结果就仍然无法安心。
就在这时,董铭气喘吁吁的敲门跑了进来,然后恨恨的自责道:“许兄,当时我在族学里陪二爷,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否则我一定请二爷过去救嫂子的!”
说完不等许一他俩说话,就又兴奋的道:“不过,以后他肯定再也不敢!刚才老爷在外面就把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又把他关进书房抄书,三天不许出来,而且还存了一顿家法,要是敢再犯,就两顿一起挨……”
他其实是得了陈政授意来的,主要任务还是给陈昱当亲随,所以传完话并没有待多久就回去了。
等他走后,许一笑着问夏颖道:“这下你心可以放下了吧?”
夏颖低头看着那只大手,想说她知道放心是什么意思,并不用他演示,但此时心里高兴,就只当没有看见。
许一看到她娇羞喜悦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和吻了下去.
然后又想起一件事,就一边给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实力的重要性了,以后就要天天修炼,不要怕苦,这对你是好的,至于别的,就不用管了,包括四姑娘那边的差事,以后也不用去了。”
当时让夏颖去四姑娘那边找份差事,为的是应付吕菁,现在吕菁早都不在了,自然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了。
夏颖原本还担心日后去陈莹那里做事再遇到陈鋔,听说不用再去,顿时感到心里一轻,整个人都有种变轻盈的感觉。
对于修炼,就像是优等书盼着作业和考试一样,她也从来不觉得苦,而是把它当成一件快乐的事。
更重要的是,这样她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和许一在一起。
……
许一都没有意识到,他看陈鋔的那一眼,并不只是震慑住了对方那么简单。
陈鋔被关进书房后,就呆呆的坐在那里,既无心动笔抄写,也不想做其它的事,包括中间送来的茶水以及中午的饭菜,他也一点也没有动。
张姨娘上次因为勾结冯道婆暗害陈昱,被陈政打了个半死,最近刚有些好,但听说儿子陈鋔出了问题,还是让人搀着来看他了。
结果发现,即便是她,和他说话也是爱搭不理的,喂他吃饭,喂到嘴里都不愿意嚼的。
第八十四章 神意压制(上)
陈政这会儿正满心的愤怒和烦躁。
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两个:一是审问姜庆有结果了。
姜庆也不傻,他知道实话实说,对于威胁到陈昱生命的人,陈政这边恐怕不大可能会放过他,于是就只说他潜入王府是接爱了神秘人的指派,目的则是打探陈昱的情况,窃取他佩戴的一块天然形成的羊脂玉坠。
这块玉坠大有来历,乃是陈政先祖受封渌阳王时,当时的景诚帝所赐,因为陈政两子夭折的缘故,在陈昱出生后,为保佑他顺利成长才赐给了他。
这件事,仅其本身就让陈政不得不多想,毕竟丢失御赐之物就已经可以算作罪过,而且,那个指使姜庆的神秘人是谁,才会打那块玉坠的心思?
何况还刺探陈昱的情况!
他不得不想背后指使之人就是最近让他梦魇的夜狼卫。
姜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既不明说,又让陈政有所顾忌。
有关如何“招供”他自是提前对许一说过了,他没想到许一竟然同意了,这在他看来是许一真的愿意放过他的表示。
其实是他想多了,因为以许一对陈政的了解,如果他直接说是受命于吕亨,强硬一点,陈政或许会担心触怒吕家和夜狼卫,而只是暂时扣押,不明说,反而可能会直接被暗中处理掉,好以此既表明他和王府“坚决”的态度,又不把事情闹到明面上——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先天武者,闹到明面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他现在也承受不起闹到明面上可能更加糟糕的后果。
当然,不管是哪种情况,在局势明朗之前,陈政都不可能放走他,对于这一点,许一是有把握的。
事情的进展也确实如许一所料,陈政看到口供后的反应就像是困于笼中的野兽被激怒了,马上就要传令处理掉姜庆,但紧接着他又收到了另外一件让他心烦的事:就在昨天晚上,王府的产业几乎全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这时,张姨娘派人拿陈鋔不吃饭的事找上了他。
在陈政看来说,陈鋔的表现很像是自认为受了委曲在发小孩子脾气,而他早上刚顶着孙仁的压力维护过他,在这种时候,偏偏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简直是没有眼色!
结果就是派来的下人被他训斥了出去。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渌阳王府面对的新的麻烦,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要和孙仁商量,听一听对方的意见。
另一边,张姨娘把陈鋔的一切都当成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何况陈鋔的反应太不正常,她吓得感觉天都塌了,陈政的不管不问顿时让她充满了怨气,就亲自拖着被打伤还没好的伤体找上门来。
恰好陈政还没来得及走,她一见面就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然后哭天抹地的嚎道:“老爷你好狠的心啊!鋔儿也是你的儿子,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看来是容不下我们娘俩了!你既然嫌我们碍眼,干脆赐两杯毒酒,把我们娘俩一并送走吧!”
陈政这会儿脑浆子都被她闹得要烧开了,但是,他能和她孕育一子一女,上次找冯道婆害陈暗的事也只是打了她一顿完事,说明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此时看她哭得凄惨的模样不像是无理取闹,就强忍心中的焦躁,问她出了什么事。
张姨娘自是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陈政想着先去见孙仁,然后再去看陈鋔到底什么情况,但张姨娘根本不撒手,只说晚一会儿说不定陈鋔会出什么事。
见她说得晚一会儿就要见不着似的,他也担心,就准备赶紧先去看一看陈鋔的情况再去见孙仁,如果真是闹别扭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如果……
他心烦意乱的催着张姨娘去了陈鋔的书房,结果就发现陈鋔果然不太对劲。
因为做过以邪法害人的事,张姨娘看到陈鋔并没有因为陈政的到来和安慰有所改观后,不由担心的问道:“老爷,鋔儿莫不是中邪了吧?”
被她一说,陈政却不由的去想是不是夜狼卫动了手脚……
这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不要瞎说!这里是王府,有那么多本领高强的护卫保护,贼人哪里有机会来害他?”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要害也是害陈昱,而不是害陈鋔。
张姨娘却是越看陈鋔越觉得她的猜测有道理:“老爷,如果不是中了邪,鋔儿前面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中邪!”
“老爷,快去请林清上人吧!”
陈政刚才的话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因为真要是夜狼卫动的手脚,说明他们所有人都不再安全,但好在目前来看并非如此,否则姜庆也不会要从外院潜入这边了。
想到这些,他心里安稳了很多,道:“事情都不确定,哪里好随便麻烦林清上人?”
张姨娘却是马上想到,陈昱出事的时候,他可是毫不犹豫的去请的林清,尽管那次的事是她做下的,但现在她唯一的感觉却是不公、不满,就又哭嚎道:“老爷你就是没把鋔儿放在心上!好,你不管吧,但凡他出个三长两短,妾身反正也不能活了!”
陈政脸差点气青了,他怒声道:“你嚎什么丧!我说不管了吗?我是说不好请林清上人过来,但没说不带他去看!”
他也急着去见孙仁,就赶紧让人带着陈铭去了王府西南角林清所在的桃花观。
桃花观是林清师傅亲自所选,占地不大,只有一亩多点,一扇旧门,院内数株老桃树,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东西了,林清又是清冷的性子,里面下人都没一个,就愈发显得它的冷寂,和王府的富贵仿佛是两个世界似的。
但陈政却很清楚,林清和钱战是关系王府安危的最重要的两大支柱,尤其现在纷乱的局势下,两人的地位更加凸显,且林清是王府供奉,地位比钱战还要超然,所以他从心里对她就格外的尊重和客气,就没有让下人动手,而是自己上前敲门,得到允许后才带人走了进去。
看着静坐在堂前的林清,他主动行礼道:“犬子突然性情大变,才冒昧打扰上人清修,还望上人海涵。”
林清直接越过他,看向了仿佛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的陈鋔,下意识的道:“神意压制?”
因为她声音很轻,陈政一时没有听清,不由奇怪的看向了她:“上人,鋔儿他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吗?”
林清平静的问道:“请问鋔少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感到有些奇怪,在渌阳王府,陈鋔不算重要,惹上却会很麻烦,谁会没事对他进行神意压制?
而且,一般来说,后天境的武者和修士,只可以让对手畏惧,先天境更进一步,可以凭借掌握的势当面压制对手,但这份压制只会存在于双方的对战,却不会影响到的日常生活。
神意压制则不同,这几乎像是给对方的神魂上加上烙印,是可以影响受压制一方生活的方方面面的,但给对方神魂施加烙印就需要施加一方的神魂足够强大,很显然,这是阴魂境修为才可以做到的。
还不只如此,要完全做到这一点还需要自身的神意凝实,而这是突破大衍、凝结真符的最重要的前提条件,所以,神意压制门槛是很高的!
这样的人,除了她,渌阳王府还有第二个吗?
陈政他们就算真能招揽到这样的人,陈鋔又是怎么招惹到对方的?
这些还都在其次,她一个人在王府其实是很孤独的,对于出现修行同道,她不免有些兴趣。
陈政没有关注陈鋔什么时候变化这种小事,但想到在孙仁那里听说陈鋔去拦截夏颖,当时有那个劲头,还打了王大娘,想来那时候是没事的,就说道:“早上应该还好好的,后来和人吵了一架,我罚他去书房抄书,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他说着话还问询的看向张姨娘,等他说完,张姨娘进行了补充,她说的就比较详细了,但大体和他说的并没有两样。
这时他也想到了他过去的时候,陈鋔好像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当时还以为他知道怕了,难道是许一,又或者周佩的问题?
但周佩是凡俗女子,许一嫌疑大一些,但他只是在上阳门修炼过,但因为资质问题,并没有学到仙法,甚至只是后天武者,又没有动手,这样一想,又觉得怀疑的没有道理了。
林清同样想到最有可能的是他们两人,但到底是哪个,得等她亲自见过才能判断。
张姨娘则不管那么多,她只想尽快治好陈鋔:“上人,您一定有办法救我的鋔儿吧?求你快救救他吧!”
林清通过刚才的观察,已经从陈鋔受神意压制的程度上判断出来,施展之人的修为应该低于她,又只是普通的压制,那么,她就可以为他解除。
但是,对她们修士来说,没得到对方的允许,贸然解除对方下的神意压制,这并不是友善的表现,甚至会直接会恶了对方。
且从当时的情况来判断,陈鋔受到的神意压制完全是他自成找的,她也没心情替他直接解除。
不过,神意压制如果不解除,是可以造成受压制一方神魂枯萎的,她作为渌阳王府的供奉倒也不好什么都不做。
想了想,她道:“我这里有一卷我亲手所书的《雨花清心经》,让他带回去每天观摩诵念,再配上一副养心安神的药,就可以保他无恙。”
在她想来,不管是谁使用了神意压制,应该只是为了教训陈鋔,教训完了,应该就会替他解除了。
现在,有她亲手书写的《雨花清心经》,再配上养心安神的药方,应该能抵消一部分神意压制的效果,这已经足够了,而她最想做的是亲眼看一看他们谁是修行同道。
所以,等打发走陈政等人后,她马上往身上贴了一张隐身符就出去了。
在他看来,周佩和许一两人,相对来说,许一什么情况都摆在明面上,再根据当时的情况分析,周佩是修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于是她就先去了西院。
很轻松的,她就在榴园看到了周佩。
此时周佩整治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正陪陈祈吃饭。
“……夫君,你不怪我抛头露面就好。主要是这次机会转瞬即逝,当时夫君又在忙别的事,我就擅作主张替你出头了——其实,当时要是夫君出面肯定比我的效果更好!”
“现在也不错。这次许头领相当于欠了夫君一次人情,以此为契机,夫君收服他就会变得容易起来……”
“收服了许头领,夫君就相当于有了和孙总管接触的桥梁……”
“夫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林清摇了摇头,她以前其实见过周佩,原以为当时看走了眼,现在不提别的,仅从她殷勤期待的鼓励陈祈去交好许一和孙总管来看,又有哪个修士会沉迷于勾心斗角的权势之中?
何况,周佩浑身上下,确实没有一丝灵力的波动,完全就是普通人。
如此,那个至少阴魂境后期的修士很大可能就是许一了——总不能是夏颖或者王大娘吧?
她心里转动着这样的念头,很快飞到了许一院子的上空,然后透过窗户,一眼就看到那货正搂着夏颖睡大觉!
而且,这大白天的,从被子上的痕迹以及从床头放着的的衣服上,就能推断出被子下面两人什么都没穿……
她掉头就走,这种人,和修士更是不沾边!
但是,除了周佩,以及眼下的这两人,王大娘也不用看,因为她记起来曾经见过,又是谁对陈鋔使用的神意压制呢?
其实,许一自己都不知道他对陈鋔使用了神意压制。
他的修为没有突然窜升到阴魂境,神魂离凝实更远,他能在偶然间使用神意压制,是因为他拥有的三枚真符——它们虽然没有专门强化他的神魂,但神魂与真符的凝结直接相关,在真符形成后,神魂肯定也会被动的受到影响。
这种影响,强壮神魂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与真符匹配过程中,潜移默化的改变、适应和提升,在使用真符的过程中,就会自然而然的掌握了一些技巧。
就像是一般人开车,都是先学习,再考驾照,然后正式开车上路,许一则是上来就拿车练习,这样的后果会有着很多的缺失,但也会掌握了一些通用的技巧。
而有些事只要做过了,就会带来新的改变。
许一就感到他的神魂就像是蜕壳的蝉翼一样,变得舒展、硬朗和充实起来,并在林清离开时有所察觉。
林清并不是走路过来的,他原本是发现不了的,这次之所以有所察觉,是因为她飞走时衣服的摩擦,让他通过真符“衣”有了感应。
而变化并不只是这些……
第八十五章 强者心态
陈政离开桃花观后就赶紧去见孙仁了。
其实,从林清的反应上看,陈鋔这次的变化应该是有些问题的,不过,既然林清已经给出了救治的办法,又没有提所谓邪道妖人,他自然要把精力放在眼下最重要的事上。
孙仁作为渌阳王府的大总管,以前陈秉身体好的时候,他都是在身前听用,这几年陈秉身体变差,为了不耽误他静养,平时就待在了西边分出来的的单独的副院里。
走进后院的大门,陈政看着西边小院里那棵叶片落尽的梧桐树,才想到他早上刚来过。
自从被当作实际上的世子,开始正式接管王府一应事务后,或许是为了体现世子身份之重,和配得上世子之位的能力,尤其是这些年,除非必要,他都有意无意的控制着见面的次数,像今天这么短时间连着见两次的事,几乎不可能发生的,现在则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在孙仁看他进来后,还是原来恭敬的模样,并没有其它的表情。
陈政心中放松下来,然后很快神情一正,道:“孙老,今天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我希望和你商量一下。”
孙仁微微低头道:“少爷,我们孙家世受王恩,老朽也是王府的仆从,您有事尽管吩咐。”
陈政心情又好了一些,忙道:“言重了!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父王需要养病,您就是王府见识最多之人……”
他执掌王府日久,向来都是其他人要讨好他,他不太习惯说这些恭维的话,说了两句后就转向了正事上:“所以,孙老,我刚才说的两件大事,你一定要帮我理清头绪!”
孙仁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道:“少爷,您说。”
陈政深吸一口气,道:“两件事,一件是今天早上被抓住的昨天潜入外院的贼人,经过审问,他名叫姜庆,据他说,他是受到一个神秘人的指使,目的则如许一猜测的那样,是为了进入王府这边,然后刺探昱儿的详细情况,并且想办法偷走那块御赐的玉坠!”
“孙老,你觉得他是不是那边派来的?”
孙仁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少爷你觉得呢?”
陈政心情有沉重,脸上则透着焦躁的道:“我,我也不太确定,但御赐之物,普通人哪里敢对它动心思?孙老,您怎么想的?”
孙仁缓缓的道:“此事那个姜庆未必说的是实话,不过,那些人确实有使用江湖中人的传统。”
陈政心中发凉的道:“这么说来……八成就是他们了!”
孙仁表情郑重的道:“料敌从宽,即便不是,我们也要做好这方面的打算。”
说完,他见陈政露出六神无主的神色,微微皱了下眉头,又道:“不过,王府在拔除了吕菁一家这根毒针后,现在只是派江湖上的人前来,说明对他们的打击很大,这未尝不是好事!”
陈政又打起精神,道:“孙老你说得对!江湖上的散兵游勇,我们只要不疏忽大意,他们确实不足为患!”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说那些话显得他有些懦弱,于是赶紧又说道:“当然,这些江湖中人不算什么,也不是问题的根源,我们要做的是针对那些人!”
孙仁见他提到“根源”,微微点了点头,又道:“少爷你说有两件事,第二事是什么?”
相对于夜狼卫,对王府产业上的事,陈政就从容很多了:“是这样的,今天我收到下面的汇报,昨天王府的各处产业,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正是因为相对好处理,刚才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姜庆身上,此时说起来,他忽然一惊,道:“孙老,这两件事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孙仁神情严肃起来,道:“少爷,有没有联系还在其次,临近年底,正是归帐的时间,各处产业要是有什么闪失,就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陈政执掌王府这么多年,自然也明白财物的重要,听他一说,也瞬间意识到事情的棘手了。
但是,想到王府在明,对方在暗,且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江湖上招人,他就感到心里塞了一团乱麻一样,只能靠从陈秉那里学来的所谓的帝王心术,维持着表面的冷静,问道:“孙老,你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孙仁语气中带着一丝杀气的道:“老朽觉得,现在要做是先把搞事的人抓出来!”
“对!”
陈政眼前一亮,瞬间又想起了许一,只是,刚才因为陈鋔闹得有些不愉快,而且,他也知道他的处理没有让孙仁满意,再想要驱使许一,就不太好说出口。
孙仁见状又暗自皱了下眉头,作为上位者,将来要当渌阳王的人,该干什么,只管发号施令就是了,在这方面陈政的心性未免有些不够,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少爷,王府不容有失,需要你坐镇,外面抓贼的事,就由老朽去办吧。”
陈政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怕孙仁想不到许一,就又提醒道:“外院的许头领很是擅长破案,孙老不妨找他一起行事。”
孙仁根本不用陈政提醒,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许一,于是点头道:“好。”
陈政很想马上就让许一出马,把换捣乱的贼人抓出来,就站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孙仁也只好站起身,道:“好,少爷你且去安排,至于我这边,从结果上看,那些贼人应该是昨天晚上动的手,现在不急于出动,晚上动手说不定还能守株待兔。”
“再一个,许头领忙了一天一夜,现在应该在休息,让他休息好了,才能更好替王府办事。”
陈政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
此时的许一还在睡着。
刚才林清的到来虽然被他发现了,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会因为思考其中的各种情况,又或者是激动于真符“衣”的新发现而再也无法入睡,但现在他却像是睡着的草原雄狮发现有其它动物经过一样,仅是睁开眼皮看上一眼,就仍然继续睡它的大觉。
因为,在草原上,雄狮是金字塔尖上的猎食者,出于对自身实力的了解,它有足够的自信那些动物不敢招惹它。
这,就是强者的心态。
说起来,许一自身的实力已经很强大了,但因为各种顾虑,为了自身的安全,为了以后的修炼顺利进行,他不自觉的压抑着自己,这就造成了他空有强者的实力,却没有匹配的强者的心态。
这次警告的看的陈鋔的那一眼,虽然陈鋔个人实力不值一提,但对其造成了神意压制却成为了重要的契机,让他释放了心情,找回了与自身实力相匹配的心态。
这一觉他就一直睡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才醒。
醒过来后,他只觉得神魂像是泡在温泉之中,前所未有的神完意足和放松,身体更像是浇过的地一般,润泽而通透。
然后,他就发现夏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他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但这正说明他刚才睡得多么好。
穿衣下床,他很快就在厨房发现了夏颖的身影。
推门走了过去,他站在厨房门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让我一个独守空床,不陪我一起睡啊?”
夏颖哼了一声,嗔道:“还说呢,你抱那么紧,我差点憋死,你知不知道?还有,你不是让我不要偷懒,要努力修炼吗?”
许一笑了一下,道:“还不是抱着你睡觉太舒服,我舍不得松开嘛。”
说着,想到刚才抱着她又香又软的身子的情形,心里痒痒的,就想过去抱她。
夏颖晃着铲子伸手推他道:“去去去,身上又是烟又是油的,别捣乱了。”
许一此时注意到她只是随意炖了个菜,顺便贴了两块饼子,就幽怨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爱我了吗?”
夏颖红着脸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许一指着锅里的菜和饼子,道:“那你做这点东西,够谁吃的?你不会是想饿死我吧?”
“呸呸呸!他乱说的,灶王爷您不能当真啊!”
夏颖对着灶台拜了拜,然后有些生气的道:“什么死啊活的,以后不许随便胡说!这些饭菜是我一人的……”
许一顿时叫道:“好啊,你果真不爱我了!”
夏颖脚在地上拧了拧,无语的看着他。
许一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看吧,现在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你是因为上午我换了个地方和你亲亲,你嫌弃我了吗?”
夏颖刚才虽然有九分被他说得害羞,但也有一分担心,此时听到他突然冒出那句话,她瞬间想起上午临睡前的情形,耳边瞬间就像是响起了小溪轻轻流过的极轻却又缭绕进神魂中的声音……
她只觉得心都要炸开了,虽然知道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但还是下意识的扑过去去捂他的嘴——结果发现差点把铲子呼他嘴上,又赶紧换了另一只手:“你!不许说!”
接着就感觉被他抱进怀里,但她还是紧紧的捂着他的嘴,然后发现除了整个人只有剧烈跳动的心脏存在似的。
许一看她激动得大口喘息着,就迅速给她解开了衣服上的两个扣子,一边给她抚着背一边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没我的饭?”
夏颖这会才反应过来,然后没好气的道:“你,你都不让我说完,还怪我!我没做你的饭,是因为刚才孙总管说等你醒了让你去他那里赴宴,一下午来了三波人,我还怎么做你的?”
许一看她穿了他给制作的莲花形的罩罩,此时解开了两枚扣子,就看到莲瓣托着嫩玉新雪般的樱桃山,就捞出一只把玩着:“他那里东西再好,也不如你做的好吃,再说了,一个老头子,哪里有你陪着吃得香甜?”
夏颖原本想不让他胡闹,把衣服穿好的,但听到他说的话,笑意忍不住在嘴角、眼角绽放开来,心也软了,就轻声的劝道:“孙总管有事才会找你,平时都是我做给你吃,对不对?你今天就先去他那吃一顿吧。”
许一摇头道:“不想去。”
夏颖虽然知道他在小孩子似的胡闹,但这会儿她的智商也没高到哪里去,还是忍不住劝他,和他腻在一起,直到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啊!菜糊了!你,你快松手!”
许一却没有放开她,而是说道:“已经糊了,不能吃了,就别忙活了,你就跟我一起去赴宴吧。”
夏颖愣了一下,忙拒绝道:“不不不,人家邀请的你,我怎么能去?我去不合适。”
许一扶着她的脸面向自己,正色道:“你是我的女人,在我这里,他们全都不如你。”
夏颖感到心里酸酸的,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想给他带去不好的影响,就拒绝道:“不行的,我……”
许一淡淡的道:“没什么不行。我说行就行!是他们求我,又不是我求他们。”
他很清楚,孙仁宴请他,基本上就是和姜庆一起来的剩下的二十七人制造混乱的事。
他这时侯带夏颖赴宴孙仁绝对不会有意见,而他这样做既是为了让夏颖明白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这对加强她的自信,慢慢培养强者心态有好处,也是为了提醒孙仁他们,不要在再出现类似陈鋔的事情。
夏颖只觉得这会儿许一简直跟一座山一样坚固可靠,但多年形成的习惯和观念还是让她拒绝道:“我知道,但是,你带着我去不合适,我……”
许一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要不去,我也不去了。”
“啊?”
夏颖知道孙仁在王府的地位,肯定不愿意许一得罪了对方,最后磨不过许一,只能满心感动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她虽然答应了,还是感到别扭,在院子里还稍微好点,但当打开院门走出去的时候,她就感觉像是四处都有风吹着似她似的,只有躲在许一背后才好点。
就这样走着,等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时,许一突然停下脚步,她一下就撞了上去。
抬头看过去,就见许一转过对,露着一口白牙,笑道:“粉粉的,嫩嫩的,我喜欢。”
她竟然瞬间秒懂,然后忍不住伸手掐住了他腰上的肉。
许一笑着躲开,往前走去。
夏颖忍不住一笑,也追了上去,然后莫名的感觉到和许一变得更加亲近了,心里忐忑的情绪则随之大为减轻。
如此,掐着他的腰,后面改成了捏着他的衣服,终于让她坚持跟着许一到了孙家。
但直到见面后孙仁没有诧异或者生气,而是表现得很普通和正常,才让她松了最后一口气。
正如许一料想的那样,孙仁请他正是为了抓获制造混乱的那些人。
对此,许一很痛快答应下来:“这是职责所在,我一定尽快将贼人捉拿归案!”
如果是以前,尽管捉拿那些人会增加石印的经验,但他应该还是会先要到好处才会答应,现在他却觉得那样未免太小家子气了,而且,就算他什么不说,他相信孙仁应该也会有所表示的。
孙仁今天则从见到许一开始,就感到他整体的气质都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这种气质的变化,让他在许一痛快答应了他的要求后,感觉不仅原来准备的好处要给,而且还有些不够,应该再多给一些才行……
第八十六章 一波未平
孙仁在洵阳王府当总管多年,深知做事成功的秘诀就在于将事情交给对的人,剩下的,他就只需要给予支持以及准备好奖励就成。
就王府产业遭到破坏一事,许一无疑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
在许一答应接下这件事后,奖励自不必说,肯定要让他满意,具体怎样做,他肯定不会干预,但支持也要给足:“许头领,这次的事,不容易!你看需要我这边能做些什么?”
许一想了想,道:“能不能让府城巡捕也加入进来?”
孙仁听他说到府城巡捕,不由眼前一亮:“此计甚妙!”
让府城方面加入进来,能增加声势,对破案有利还在其次,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他们将事情摆在官面上,像这种驱使江湖人士捣乱的事,吕家和夜狼卫就不好再做了,再做就是挑衅官方了。
许一大致知道孙仁在想什么,但他让府城巡捕加入进来,主要是看中他们的实力,尤其他们的捕头,章义,人称奔雷三刀,说的是他的出手快愈奔雷,在先天境中也是高手,有他在场,也能方便应对一些突发的意外情况。
另外就是,王府的那些先天高手,别说现在陈政会不会借出来,他们本身因为在王府当差,可能未必服他,使用起来就容易出问题,而章义相对王府地位要低一些,办起事来反而会更加用心。
孙仁见许一随便提的建议就那么巧妙,心情大好:“你放心,王府的产业出了事情,府城那边也脱不了干系,他们出人也是应该的——此事过后,我肯定会在王爷面前为你请功!”
他说的是王爷,而不是经常称的少爷的陈政,也是为了显示对许一的重视。
许一从吕家和夜狼卫的动作上就能推断出朝庭早就有削藩之意,但至少在没削藩之前,王府的支持对他还是很有用的:“多谢总管大人器重,我定然会尽力将贼人抓获!”
抓剩下的那二十七个搞破坏的人,也是增加石印的经验,他肯定会尽力的。
如此,两人目标一致,各取所需,又再次的宾主尽欢。
他们两人谈事,别一边夏颖则由孙仁之妻娄氏陪着聊些家常,过程中娄氏一直在讲许一的好话,又说她是有福气的,又被娄氏塞了好几件首饰,这次赴宴的经历自是让她很是开心。
不过,等回到外院,见许一要出去办案,刚才的开心就无影无踪了,她担心的站在他身前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许一笑着将她跑到前面的秀发挑到耳后,小声的道:“我去做个样子,一会儿就回来。”
在他看来,吕亨既然不在了,胡铁风那些人想来不会那么“尽职尽责”,继续执行吕亨前天下的命令,所以,他现在出去估计也是白跑一趟:“白天睡了一天了,刚才又吃了酒,就当是出去消食儿了。”
夏颖见他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一想了想,道:“快的话半个时辰左右吧,慢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有了确切的时间,夏颖终于放下心来:“好,我等你回来——你喝了酒,我给你烧点酸汤醒酒暖胃吧。”
许一轻劝挑着她的下巴笑道:“酸汤什么的不重要,你记得把自己洗得白白香香的等我就行。”
夏颖水光涟滟的瞟了他一眼,心里一会儿也舍不得离开他,然后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想跟他一起出去!
不过,想到可能会影响他在手下心中的形象,而且,他出去一趟,回来也不能让他空着肚子,她自己洗澡也要花不少时间,最终就只是不舍的道:“你,要快点回来啊!”
许一笑道:“放心好了,家里有这么个宝贝,搁谁也舍不得晚回来的!”
夏颖心里甜得像是喝了蜜一样,送他离开时晕乎乎的,却又像是喝了酒,不过,等他一离开、走远,她将大门关上,又很快清醒过来,然后去厨房忙活起来。
正如许一预料的那样,今天王府在城中的各处被各掌柜带人如临大敌般看守的产业很是风平浪静,他只象征性的事着赵园等人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夏颖见他比约定的时间还有所提前,自是眉开眼笑,然后喝汤,洗澡,再一起躺在床——最近她愈发感觉只有这样,一天才算过得完整。
经过这段时间夜以继日的磨合,她已经和他形成了非常高的默契,仅是感知他的情绪,她就在黑暗中熟练的伸出纤纤玉手,引导他走向正确的方向。
等到上下都被填满,她才感到了整个人都是充实的……
……
同样的夜,吕照坐于密室之中,手无意识的放在桌上传信符的旁边,整个人阴冷得像是墓室里的石头。
作为夜狼卫的执掌者,在外面的笑也好,怒也罢,其实都是他的伪装,冷酷才是他的本心。
事实上,即便是对包括吕亨等人在内的家人和族人,那些应该有的亲情,他也知道那是理性思考下的结果。
他猜测这和他所修的《玉玄功》有关,但这并不重要,即便是需要理性思考,吕亨也是他的嫡亲的长子,而且也是最成功的后代。
结果,他带着三十多名先天境的高手去渌阳府,且根据他本人的计划,前面都不会露面,但就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刚过去了两天,好像就出事了!
以吕亨的聪明才智,又有可以稳坐幕后的计划,原本不该有任何问题的,所以,他一开始也只是安然的等吕亨此行的结果。
不过,他了解吕亨,或者说,他培养的方式,吕亨过去之后,总该给他回个信才是,但他一直没有等到,而他发出去的信也没有等到回复。
以他对吕亨的了解,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也就是说,吕亨出事了?
他脑海浮现出这个念头,然后心中冒出一股怒火:渌阳王府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以吕亨的修为和智慧,竟然刚过去两天就出了问题?
甚至,他感觉吕亨已经遭遇了不测!
否则,在他主动发信后,吕亨不该不回复的,但是,渌阳王府,他们怎么敢?!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出了意外,其实,他要知道结果很简单:作为吕家送入九华宗的弟子,阴魂境的吕亨有资格且已经制作了魂牌,一旦吕亨遭遇不测,他的魂牌就会裂开,现在传信过去,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但他并没有选择那样做,因为真要出事,他问与不问结果都已经无法更改,不问,九华宗也会想办法通知他。
另外,现在没有通知他,或许结果还没有到最恶劣的情况?
这份侥幸在次日清晨,随着一名一身紫衣、长着一对狐眼的少女到来就被粉碎了:“伯父,我是吕大哥的道侣戴娆,吕大哥他……他的魂牌断裂了!”
看着戴娆泫然欲泣的悲伤的模样,吕照心气有些低沉,但仍然平静的道:“我知道你,亨儿曾经在我面前提过你。你莫哭,告诉我,亨儿的魂牌是什么时候断开的?”
“是昨天午时左右。”
说着话,戴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白色的断成两截的木牌,悲伤的看了一眼,然后递了过去,道:“伯父,吕大哥离开九华宗告诉过我,是为了处理凡间的一些小事,很快就能返回,但……怎会如此?伯父,我没有埋怨您的意思,但您告诉我,吕大哥昨天午时前后在哪里?我……不能让他白死了!”
吕照心中一动,看着她,感怀的道:“好孩子!亨儿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让他送死的!他说的没错,确实只是凡间的小事,我让他下山,是为了去渌阳王封地调查他四弟突然失踪一事,结果……”
戴娆眼神一厉,问道:“伯父,那里可是出了妖邪?”
吕照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
“此事说来话长……”
他并没有隐瞒,很快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按照亨儿所定之计行事,他本该没有任何危险才是,没想到……唉!”
戴娆皱眉沉思,但一时间也无法从中找出背后的原因,就问吕照道:“伯父,您打算怎么办?”
吕照悲伤的看着手上裂开的魂牌,叹了一口气,道:“吕家和夜狼卫在渌阳城接连受到打击,我尽管想要增派人手打破那里的迷局,但我乃朝庭中人,行事不能不顾后果,那边的事,只能暂时先放下了!”
戴娆听他这样说,眉头都立了起来,但最终却还是低头道:“伯父,您有各种顾虑,我没有!既然您放下了,我就自己去一趟!”
“伯父,告辞!”
吕照像是深受感动似的站起身来,道:“等等!”
他拦住戴娆,又问道:“你是要去为亨儿报仇?”
戴娆面无表情的道:“我总不能让吕大哥白死了,这也是我作为他的道侣,所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吕照欣慰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正色道:“你既有此心,我代表我们吕家都要感谢你!而且,我可以郑重的向你允诺,只要你能替亨儿报仇,我吕家定然会有重谢!”
说到这里他像是狠下了决心似的,道:“亨儿已经死了,名分什么的对你也没什么意义,但是,只要你有那份天分,我吕家愿意支持你突破大衍境的一应资源!”
戴娆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讶然道:“啊?不是,我……”
吕照很真诚的看着她说道:“姑娘,你千万不要拒绝,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不是你,我们吕家什么都做不了,这份痛苦……唉,不说也罢!”
“但是,你既然是替我吕家报仇,我也不能让你只凭一腔热血冲进去。对于害死亨儿之人,我现在也有所猜测,你可愿意听我讲一讲?”
戴娆忙道:“伯父,您说!”
吕照点了点头,道:“从现在已知的情况推断,那个许一有着重大的嫌疑!我是这样想的,大亨儿前面出的几次事情中,都有许一的身影,这次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亨儿的计划有针对许一的部分,但没有亲自出手,这很可能让许一有所察觉,进而设下了毒计和陷阱,而亨儿没有想到,才会遭了毒手!”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个许一本人的修为一般,所以,娆儿,你这次要去,我建议你直接对他下手!这样他再有千般毒计,也就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另外,这次亨儿带去了三十名先天境的手下,你去了,可以随时联系和驱使他们,为你办事。”
“你要记住,你有个非常大的优势,对方应该不会把你和夜狼卫联系在一起,你要是能利用好这一点,不但能保护你自己,还能反过来设计许一,让他进入你的陷阱,这样就更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戴娆郑重的道:“多谢伯父指点!我现在心里亮堂多了。”
吕照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取出一只储物袋递了过去:“孩子,这个你拿着吧。”
戴娆后退一步,坚决的道:“伯父,您误会了,我这次出手是为了我和吕大哥的缘分。另外,我说实话吧,您不是修士,可能不知道,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否则,我如果什么都不做,这件事就很可能成为我的魔障,不利于我的修行!”
吕照转头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神情有些萧索的道:“你说的我确实不懂,但站在我的立场,你是替我们吕家去报仇的。”
“另外,你去对付许一,同时也是在替夜狼卫办事,在现在夜狼卫不敢轻动的情况下,你这次出手意义非常重大。而且,正常来说,如果不是你主动,我们也没机会请动你这样的修士出手。”
“俗语说,皇帝还不遣饿兵呢,你就当是朝庭给你的供奉,这是你该得的。”
“而且,这些原本是给亨儿准备的,他现在不在了,你作为他的道侣,把它们送给你,想来他要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同意的!”
听到这里,戴娆眼圈顿时红了。
她伸手接过储物袋,咬牙道:“伯父,您等我消息吧!我绝对不会让害了吕大哥的人逍遥法外的!”
……
此时的许一,正在夏颖的要求下张开双手,给他系上了腰带,又抚平衣服上的小褶皱,前后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的道:“去吧。”
许一则低头抱住她啃了一顿,才带着赵园等人出了外院,然后去和外面的章义会合。
章义是一个身体瘦硬的汉子,所使用的武器比较奇怪,像是一把大铡刀似的。
他本人性格看起来比较沉闷,见面后,他就问道:“许巡检,我们第一个先去哪里?”
许一想了想,道:“先去福顺钱庄如何?”
章义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第八十七章 扒衣战法
“章捕头,你今年贵庚了?”
接下来要和章义合作,许一就趁前往福顺钱庄的路上,主动和他说起了话。
章义回道:“过年就四十一了。”
四十岁,作为男人,可以说是正处在最巅峰的年纪。
不过,男人逢八一变,从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到四八三十二岁,筋骨隆盛,肌肉满壮,生长到达极盛阶段,四十岁,就像是午后一两点的太阳,看起来炽亮无比,但已经走过一个阶段的下坡路了。
所以,所谓的巅峰一方面是身体下降不太明显,但更主要的还是更加成熟的心智和见识,也就是前世所说的“四十不惑”,了解了自己,不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对接下来双方的合作是好事,否则,换成那种冲劲很足、认为老子才是对的、凭什么听你的年青人,反而会破坏他的计划。
又随意说了几句闲话后,等到双方更熟悉了一些,他就将话题转向了今天的正事上:“章兄,在我们之中你修为最高,但若是我提前发现了线索,要动手时,还望章兄不要犹豫,以免放跑了贼人!”
说完他见章义眉头微皱了一下,就赶紧补充道:“你放心,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一切也都算在王府头上。”
昨天知府的幕僚找上他,让他配合许一的行动时,特意点出了许一好像很受王府孙总管的重视,这也是他一大早就到王府外面等着许一他们的原因,而通过刚才的交谈,他又发现许一说话没有半点王府一些人的眼高于顶、轻浮油滑,此时见他这样说,他稍一思考就点头道:“好!”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许一感到接下来的行动变得更加顺利了。
福顺钱庄几乎在渌阳府城的正中,沿着城中任何一条路都能找到,论位置比自建成后就没有整修过府衙还要好。
钱庄的掌柜姓房,名成,他能当钱庄的掌柜,除了有背景比较硬,是张姨娘的亲娘舅外,本人也是八面玲珑,在许一等人赶到时,也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许头领,我知道你办案的规矩,在昨天发现库房丢失了两本账本后,我就封锁了现场,一直就在等你来查案呢!”
许一点头道:“房掌柜有心了。这是章捕头,办了几十年的案子,经验比我丰富得多,这次办案就由我们两人一起负责,你现在带我们过去吧。”
章义没说什么,沉默的跟着一起去了库房。
福顺钱庄经营了上百年,光账本就摆满了三间用半米厚的石块盖成的房屋。
接下来查案的过程中,许一通过路之真符,找出了几处贼人留下的痕迹,借此露一手,为的是让章义出手时他能更加信服,而章义也不愧为府城的总捕头,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自身的修为,找出了贼人留下的另外几处痕迹,并借此描绘出了贼人的大致的体重身高等形体特征,以及做案的过程。
不过,时间足足过去了一天一夜,查出了这些也并不能让他们找出和抓住贼人,于是就开始审问钱庄里可能和此事有关的人,以便弄清贼人偷账本的动机,收集更多的信息。
许一早就知道贼人偷账本是为了完成吕亨留下的任务,给渌阳王府制造混乱,所以这件事他就不参与了。
审问的过程很枯燥无味,他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慢条斯理的喝着房成泡的好茶,也一点不着急。
而且,他以此事由手下去办就成,把章义也拉过来一起喝茶聊天。
福顺钱庄作为渌阳王封地内最大的钱庄,今天看到府城的捕头过来查案,一开始都不敢随便过问,但时间一久,就忍不住有人来回经过,或者站在不远处观望起来。
章义陪着许一喝着茶,忽然听到他低声的道:“章兄,你看到对面左手边、站在春茶铺大树边的那个一半头发是白的人了吗?拿下他!”
章义先是一愣,但想到许一一早就说过这件事,加上那人体形特征和他推想的犯案之人有三四分相像,于是悄悄下了楼。
没过一会儿,许一就在楼上看到章义换了一身衣服,从街道另一头向他说的那个人走了过去。
章义已经很小心了,但对方作为先天武者,对周围的环境很是敏感,章义的大刀辨识度又很高,就很快察觉到了不对,但他刚要有所行动,经验丰富的章义就先一步发动,一刀快若闪电的劈了过去!
许一这才直观的知道章义为什么会被称为“奔雷三刀”,以他的修为,不动用真符的情况下,几乎无法捕捉到章义出刀的动作,只看到他手里的那把大刀出现在一半头发发白的家伙身上的不同部位。
在失去了先机的情况下,对方的修为也略低于章义,也果真只躲开了前两刀,第三刀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
章义很快把对方制住,押着来见许一了。
带到二楼后,许一直接问道:“账本呢?”
那人一副含冤无处申说的气愤模样,道:“什么账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这里也是大越朝庭的土地,你们王府再强横,也不能随便找我吧?”
许一在心里把他的形象和姜庆交待的人对照了一下,平静的道:“白源廷,是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于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杀了你。”
白源廷看许一说这些话时不带一丝烟火气,但他莫名的感到心里发寒,而且还知道他的姓名,让他感觉他所有的一切许一都知道似的,他竟是真的不敢再说谎了:“你……你是怎么知道是我动的手?”
许一确定是他动手是因为通过真符“路”,把库房留下的那块很小的脚印和大体能对上,现场又只有他一个先天武者,而章义将他捉拿后,他的石印的白颜色又增加了近三成,则说明绝不会有错。
这些自然无需对他解释,但章义也好奇,许一就笑道:“是这样的,不知道章兄发现没有,很多犯人犯案后喜欢到现场观看破案的过程,现场他修为最高,按道理不会无聊的在一旁看戏的,我就让你试了一试,没想到果然是他。”
章义顿时恍然大悟,对于许一擅长破案一事算是终于相信了。
白源廷听完,也想到许一知道他的姓名,说不定是听说过有他这样一号人,然后瞎猜,结果他却两句话都没撑到就认了下来,心中不由大为后悔。
许一知道白源廷偷账本的目的,也懒得审他,直接就让人把他送回了王府。
他一出马就抓住了一个贼人,陈政听说就不由的再次想起孙仁对他的评价,一时间对于赐婚一事都有些意动,但很快又想到许一只是擅长破案,说他是大才未免有些过了,至少他没有这种感觉,就又把赐婚的念头甩到脑后去了。
许一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如果知道了陈政的想法,他一定会感谢他的——渌阳王府是一艘注定要沉没的船,他脑子有病才会和王府绑到一起。
对现在的他来说,他只想抓吕亨带来的剩下的先天武者,为石印快点积累“经验”。
随后,他们去了王府的车马行,有个叫邵彬的,他把车马行的马和骡子杀了十多匹。
对他来说,杀骡马没有任何危险,结果不小心衣服被挂下来一小块,许一就凭借这块衣服和真符“衣”,将他不远处的客栈找了出来。
第三个家伙很无聊,他把王府养着的一处戏园里的桥给弄塌了,也正撞到了许一的桥口上。
这一天,许一出手就捉到了三个先天境的贼人,在外人看来效率高得吓人,但他自己却不由遗憾:因为担心吕亨的阴魂有可能藏在碧玺虫中,当时阳炎符的一把火就把它一起烧了,如果有它相助,抓到的人肯定会更多!
今天的事情一旦传开,剩下的人但凡有起码的警觉性,就很有可能会逃走,他们可都是他的“经验”啊!
不过,一天之内连抓三人,对其他人的冲击已经很大了:章义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办案能力,陈政则心情沉重到一晚上没有睡着。
白源廷三人因为不知道吕亨已死,并没有招出他们是受了吕亨的指使,但是,三人都是江湖上的先天高手,却不约而同的针对渌阳王府,要说没人指使,他能相信?
这还只是抓到的,王府产业出问题的不只是这三处,那些地方是不是也是和他们类似的江湖上的先天高手干的?
他白天时只是怀疑姜庆和他们有联系,现在想怀疑他们没联系都难了……
想到这些问题,他哪里还能睡得着觉?
和陈政一样睡不着的还有胡铁风。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女子,发懵,嗓子不由自主发干的道:“你说吕……他死了?”
对于吕亨这个人,他巴不得对方死掉,但是,作为一名强大的阴魂境的修士,真死了,且前后算起来才两天时间,这件事本身却让他感到恐惧。
戴娆表情淡然的道:“你怕了?”
胡铁风看着她,慢慢回过神来,然后强打精神道:“我只是没想到……唉!不过,戴姑娘,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孤男寡女的身处一屋,这个,吕家要是怪罪下来,我承受不起,不如你先找间房屋住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好?”
这时他终于想到,既然吕亨已经死了,那么,吕亨安排的任务他们就可以不做了,从此以后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凭鸟飞”,他就重获自由了!
前提是把戴娆忽悠走。
戴娆一对狐狸微眯,然后冷声道:“我劝你不要想着跑的事,你觉得你能在我眼皮底下跑得掉?”
胡铁风脸色微变,心中暗骂,但口上却是苦笑道:“戴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我们和吕家是有约定的,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完成不了任务,我又能去哪里?”
“你能明白这点就好。”
戴娆神情稍缓,然后直接说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此事如果办成了,也算你完成了和吕家的约定,你看如何?”
胡铁风小心的问道:“戴姑娘,请问你要做什么?”
戴娆道:“很简单,他不是查案吗?明天你只要想办法把许一带到指定的位置,就算你完成了任务。”
胡铁风心中暗骂,那个许一破案如神,身边又带着奔雷三刀章义,他主动暴露自己,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戴娆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状就又直接问道:“怎么?你办不到吗?”
胡铁风心中一惊,却是突然间想明白过来,戴娆给他的活是当诱饵,他主动揽下此事还则罢了,如果拒绝,她完全可以让他被动的当诱饵,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能!”
说话间,他心中就有了一个不错的可以降低风险的主意。
……
许一晚上则睡得很甜,因为夏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夹”、“缠”二诀,差点把他给挤干……
下面空,上面也会空,睡起来就像是无风的湖,自然风平浪静。
另外,明天只要再抓三到五个人,他就会再次攒够凝结真符的“经验”——现在外面还剩下二十四个人,从中抓出三到五个应该不难。
睡得甜,晚上的时间就过得很快,再睁眼就已经天色大亮了。
天一亮,昨天被董铭说得心思活动的陈昱就破天荒的从床上了爬了起来,梳洗完毕后,就去给陈政请安,顺便请求跟着许一出去办案。
没出任何意外,被陈政骂退。
陈昱不能动,但王府的那些不当值的护卫则找到了许一,想跟着赚些功劳。
和昨天不一样,昨天他们不会听他的,带着他们很容易被拖后腿,今天他们想要赚功劳就不会随便捣乱了,而人多抓人也容易些,他就把找上门来的八个人全带上了。
此时,胡铁风则带上了六个人,按照昨天许一他们行进的路线,提前埋伏在了王府下一处产业经过的路边的树林里。
这就是胡铁风想到的降低风险的主意,人一多,一会儿至少逃跑起来,被追的机会都会降低。
“诸位,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们,一会儿出手后,我们什么都不要管,第一时间就向指定的地点,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出手对付他!”
不管他们听不听,反正他尽到了提前告知的义务了。
很快,许一和章义等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胡铁风忙对一名使弓的人道:“动手!”
那人原本想等许一再走近一些,到时他更有把握一箭身死他,但就在这时,许一忽然向这边看了一眼。
胡铁风莫名心中一紧,含怒低吼道:“动手!”
使弓的人被他气势所慑,手一抖,箭就射了出去。
胡铁风看到箭射出去,也不管别的了,掉头就跑。
另一边,许一在使用了一次神意压制后,神魂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之一就是对气机的感应变得敏感很多,而胡铁风七个“和天地”的先天高手在一起,对周围环境的影响,他们自己或许没有察觉,但在他眼里却和周边的环境明显不一样了。
所以,在那支箭射出来之前,他就已经提醒身边的人道:“小心,有点不对劲。”
得到他的提醒后,章义几名先天高手有了防备,等支箭射出来后,马上就发现了:“大胆!”
对于被偷袭,他们自是又惊又怒,然后不用许一出手,马上就有人将这支箭断了下来,然后,等发现了对方逃走后,他们这边人数和实力明显占优,于是一名王府护卫大喝一声:“追!”
接着就带头追了出去。
有人带头,己方又占优,有防备的情况下先天高手也不用太担心被偷袭,于是一股脑的跟着冲了出去。
许一则没有动。
他在想,对方偷袭他,看似有理由,不管是继续吕亨的任务,还是阻止他继续抓人,但也有可能是个陷阱。
所以,他准备在这里等着,反正有章义他们追过去了,如果没陷阱,基本上就能把人抓回来。
他没动,等在伏击地点的戴娆就坐不住了。
她想了想,章义他们都在,许一没道理不来,这说明他很可能在后面。
想到这里,她就脚踏飞剑,主动向后面飞了过去。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许一的身影。
见他独自一个人,也没有在附近发现暗中保护的护卫,而许一本人的修为看起来非常一般,绝对没有突破先天——如果许一身边强大护卫,又或者自身隐藏了实力,她肯定掉头就走,现在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
不过,她仍然很小心的驾驭飞剑向他靠近,准备离近发出雷霆一击,到时即便有其它外力因素,也来不及阻止。
下方,在戴娆飞到他附近后,许一就感到有些不适,他甚至使用了真符“路”,如果有人靠近,他肯定能及时发现,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戴娆开始驾驭飞剑向他靠近,她身上衣服的在风中飘动,让他的真符“衣”有了感应。
他心中一惊,却是没想到危险竟是来自上方!
此时,他最先的想法是直接进入地下,但对方能飞,他以为是大衍级别的敌人来袭,进入地下也未必安全。
然后,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戴饶驾驭飞剑正向他冲过来。
他心中忽然一动,再次使用了真符“桥”和“衣”。
戴饶没想到许一忽然抬头,惊了她一下,但此时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而且他只是抬头,在好眼里,他的实力还是不到先天,这说明刚才有可能只是恰巧而已,于是她反而开始加速。
只是,她忽然感到腰带一松,接着就听到呼的一声,而视野中则看到一件紫色的裙子飞了出去。
然后,她就感到腿上一凉,更有风嗖嗖的从两腿之间吹过。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只见芳草萋萋,映衬得腿像象牙一般的白。
她的大脑也随着一片空白。
第八十八章 收服
戴娆大脑发懵,许一则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和上次对付吕亨一样,他再次制作出一件真符之衣,包到了她的头上。
和当时的吕亨一样,头上被真符之衣包住后,戴娆瞬间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不过,这番变化也让她回过神来,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大为不妙,而且,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后,她好像对身体的控制也不会了似的,而这会儿还离地八九米高呢!
这个距离,她摔下去也会很疼的。
于是,她这会儿顾不得想裙子不裙子了,反应也和普通人差不多,只是本能的张牙舞爪的伸手蹬腿。
许一抬头看着视野里一会白,一会儿粉,再看着她坠落下来。
面对一个可能是大衍境的敌人,他自然选择了双保险,将她用埋入地下,用真符“路”控制起来。
戴娆发现自己没有摔到地面上,却被控制住一动也不能动,此时,她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向来自认自己心机过人,刚才只是从未没想过竟然会有人使用扒人衣服的战法,她虽然有心机,但脸皮还没有练到可以光着屁股不在乎的程度,一时懵住了,现在冷静下来,她马上开始将注意力放在如何自救上面,她沉声道:“道友,我想我们刚才可能是出了误会。”
同时心里也在想,许一刚才使用的是什么手段,老实说,她作为九华宗的门人弟子,在修行方面的见识不低,但却想不出哪家的法术能隔空脱人衣服的!
尤其她穿的是裙子,是往上套的,结果就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从她身上脱了下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还有包在她头上,封住她紫府穴,困住她阴魂,隔绝对外界感知的好像衣服的法宝,刚才突然出现,也不是她所认识的法宝。
不过现在困住她的手段,她通过身体的感受大致能推断是土系法术,而仅从这一点,她就能推断许一绝对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也说明,吕亨很有可能就是死在了许一的手上——现在还不知道许一掌握多少诡异的手段,但她直面许一都中招了,吕亨要是不小心中了计,更躲不开。
但她还是大意了!
现在自然不是后悔的时候,而只要许一不是立即动手,她就有底气通过渡过眼前这一关,因为她是九华宗,大越王朝最大的修仙门派的弟子!
“道友,我是九华宗岩梅长老的弟子,如果是刚才不小心冒犯了道友,还希望能看在家师面上能宽容一二。”
许一莫名的有些感慨,前世的时候,他曾经对于那些大机构的人,会受机构的实力的影响而受制于里面的员工,因此吃过很多亏,等到经历的事情多了,就发现机构是机构,人是人,完全不必要因为他们来自哪里而轻手轻脚。
现在戴娆说她出身九华宗,又是岩梅长老的弟子,目的也不过是借势,但九华宗的门人众多,岩梅都不知道有多少弟子,他就算杀了她,九华宗还能专门找他的麻烦?
当然,如果她不找胡铁风他们帮忙,他或许还会担心是因为吕亨被他杀了,她是被九华宗派来的,那样他肯定会更加谨慎。
现在,他自然不会被她拿捏:“废话不要说了,我问你答,我不想听到一句假话。”
戴娆见许一没有被她的身份背景震慑住,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稳住心神,道:“你问。不过,如果事涉宗门事物或者功法机密,就请恕我无法回答了。”
许一马上看出了她说的后面那句话的用意,是为了想要让双方处在更平等的位置,对她这些小心机,他是无所谓的,因为他基本上不可能将对方收为己用,即便她答应,他也想不出能够掌控对方、不受反噬的手段,所以不出意外,最终他会直接杀了她,现在不动手,不过是想要确定一些事情和排除一些疑问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戴娆。”
“你和吕家什么关系?”
听到第二个问题,戴娆就发现她不知道怎么就暴露了,难道是前面吕家数次对他出手,他从这上面推断出来的?
但这个问题十分不好回答。
目前来看,吕亨应该就是死在他手上的,她如果直接说她和吕家的关系,许一会不会不再顾忌她的身份而杀了她?
如果不承认和吕家的关系呢?
不承认和吕家的关系,也能呼应她前面把对许一的攻击当成误会的说法,但是,他现在直接就问她和吕家的关系,她实在无法确定他是知道或者看出了什么,还是猜测诈她的。
飞快的开动大脑,她决定换一个说法:“我和吕家的吕亨是同门。”
许一接着又问道:“你来找我,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吕家的意思?”
戴娆发现许一十分难缠,问的问题根本不给她模糊的空间。
她现在很想直接说是九华宗的意思,但是,这样说也意味着没有缓冲的余地,说完许一要么慑于九华宗的压力,直接放她走,要么就会把她囚禁起来,甚至是更严厉的手段——如果他杀吕亨时知道他的出身的话。
她想了想,以许一现在的表现,直接放她走,意味着后续会有无穷的麻烦,可能不怎么大,但那两个选择对他明显又没有多少震慑,她就还是忍不住想赌一把,于是轻笑一声,道:“道友怎么不问一问我是不是受了师门之命呢?”
许一道:“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他说得很是平淡,但戴娆听在耳朵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压力,她沉默了一会儿,想看他只是做做样子,还是真的无所谓。
此时,她忽然意识到,头被那件法宝包住后,她就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现在却可以轻松的和许一对话,但转念又一想,法宝是他的,做到这一点并没有多么不可思议。
稍微分神了一下,她到底不敢赌再坚持下去许一的反应,就用淡淡埋怨的语气说道:“道友平时就这么正直吗?但真要是这样,刚才动女人的裙子可不能说得上是正直!”
她已经感到到了压力,所以不自觉的开始利用女人的身份了。
许一对此则根本不理会:“到底是谁的意思?”
戴娆在她主动前来和受了吕家的指派之间犹豫了一番,想到要说主动前来,又未免无法解释刚才说的和吕亨只是同门的关系,就老实的回答道:“是受了吕亨之父的请托来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发现,她原本认为这次的事会很简单、很顺利的,没想到刚来到这里第二天,就迅速陷入了完全的被动之中。
现在最重要的是被安全放走,为了取得许一的信任,她就又主动解释道:“大前天的时候,吕亨的魂牌突然裂开——魂牌裂开,意味着神魂消散,本人离世,作为比较熟的同门,于是我就负责将消息送回到吕家。”
“因为我不知道吕亨怎么死的,就向吕亨父亲询问这件事。结果他就说吕亨死在了这里,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是太清楚,然后又说,因为夜狼卫在这里折损了大量的人手,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作为夜狼卫的当家人,他不好再增派人手过来,所以想请我来一探究竟。”
“我见他十分悲伤,因为同在九华宗修行的经历,那个,他还送了我不少修行资源,我就答应了下来。”
夜狼卫的所作所为对于普通人来说机密,她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而且,提到这些,也是为了向许一显示她的真诚,好让他放了她。
但是,说了这些,她前面说的误会的话就站不住脚了,于是又打补丁道:“吕亨父亲只说数次事情中,都有道友的身影,所以吕亨之死应该也和道友有关——我不知道道友是同道,否则,我肯定会以修行者的方式和道友见面的。”
许一无法判断她这些话有几分是真的,但却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吕照暂时不会再派人来了。
这对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他也能安心的备考。
问到这里,他想知道的信息基本上都问过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戴娆了——他还是想不出放了她而不受反噬的办法。
戴娆一直说,却没有从许一那里得到反馈,心中不安在加剧,说完前面的话她稍微一停,就又幽怨的道:“唉,一时大意,我可是吃了大亏啊!”
她这样说,还是想要利用女人的身份,或者身体,来杜绝最危险的可能。
许一则已经取出了一张阳炎符。
戴娆没有得到许一的回应,而且,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顿时心中沉重得像是压了一座山似的,然后努力保持着平静,道:“你怎么不说话?”
“你,你还在吗?”
“你……你是要杀我吗?”
等问出这句话,她内心忽然崩溃了,却是想到,她一路走来,从小寄养在亲戚家里,好不容易靠着刺绣,偷偷存了一年钱,攒下一两银子,咬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逃出了想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光棍换几亩地的亲戚家,又十分侥幸的加入了九华宗;
进入九华宗后,她努力抓住一切机会提升修为,但修行之路,法财侣地,财居第二位,仅靠自己,何日能出人头地?当时,她看出了吕家支持的资源十分丰富,就以结成道侣为条件,想要从中得到一部分支持;
更在吕亨出事后,为了支持不中断,并且看出来其中藏着机会,就直接跑到了吕家,看能否得到更多的支持。
她成功了。
当时的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但仅过去了两天,她就要面对死亡的结局……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中间吃了多少的苦,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就这样结束,她不甘心!
“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这一刻,她心中再也没有其它的想法,有的只是对生命的留恋,而她还是那么的年轻……
听到她哀求的话,许一心颤动了一下。
以他的阅历,心机和算计很难瞒得过他,面对事情,他也习惯了通过理智来分析其中的利害,而一般的威逼利诱也很难在他身上发挥作用,但她这种用生命发出的言语除外,还是能打动他。
不过,他会被感动,最终做决定还是看能否控制住她。
想了想,他再次使用真符“衣”,制作了一套真符之衣的秋衣秋裤,然后使用真符“路”送到她脚下,道:“穿上它们。”
戴娆再次听到许一说话,而且,听话里的意思,好像穿上它们就至少不会杀她了,她心里顿时充满了惊喜。
此时,身边的泥土退开,她赶紧弯腰将衣服捡了起来。
因为头上包着真符之衣,她看不到衣服的模样,但伸手摸了一遍,就大体知道它们该穿在哪里了。
现在她下身还一丝不挂,第一个想法自然是先穿秋裤。
她能想到它们肯定不是简单的衣服,而是和包在她头上的那件是同类型的法宝,但它的材质类似丝袜,不管是穿的过程,还是穿在身上的感觉,她都感到很是舒适。
终于摆脱了光屁股的尴尬,她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穿上身那件。
秋衣自然是穿在里面的,而要穿在里面,她就需要先将身上现在穿的衣服脱下来——刚才穿秋裤,中间要抬腿什么的,她光顾着穿了,也不知道许一在哪个方向,但他既然有现在的手段,估计在哪个方向都会被个精光,当时没意识到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要当着他的面脱上身的衣服,她忽然害羞得心慌意乱起来。
“你,你转过身去……”
她小声的道。
许一自是没有理她。
对现在的他来说,戴娆还是有威胁的对象,他就算看,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而且,他早过了那种会瞪大眼睛盯着看细节的年纪,他刚才虽然多看了一眼,主要是看她因为常年修炼,修为也高,穿衣服的动作别有一番风味……
戴娆知道她无法控制许一,刚才说那句话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说过之后,心里果然好受了许多,然后就蹲在地上,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用一支胳膊和手挡住规模比不上夏颖,但透着未经开发过的挺翘的身前,另一只手将同样丝薄的秋衣穿到了身上。
接下来她再将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松了一口气,道:“我穿完了。”
真符之衣相当于真符“衣”的分身,许一马上感到他可以随时使用它们控制和攻击戴娆,但是,她至少阴魂境的修为,那么,她最厉害的手段是通过阴魂施展的,所以,如果不能控制她的阴魂,他就总不能安心。
现在,她头被真符之衣包裹着,不用担心她施法害人的事,于是他走了过去,拿手指点在了她眉心的紫府穴,顿时,一件微型的真符之衣出现在了她的紫府穴中:“穿上它。”
戴娆马上明白了许一的意思,是让她的阴魂穿那件出现在她的紫府穴中的衣服,对此,她是的抵触的,但她同样知道她别无选择,就暗叹了一口气,控制着将那件衣服穿在了阴魂身上。
按许一的理解,阴魂可以说是类似于影子一样的存在,真符之力虽然等级更高,却无法控制它们,但主动则另当别论,因为那相当于阴魂自己进入特定的约束框架之内。
在戴娆控制着把真符之衣穿在自己阴魂身上后,他马上感到她的阴魂由原来的不可触摸,变成了可以接触和控制。
成了!
他松了一口气,对于不用杀戴娆,也是心中振奋不已。
之所以如此,内心受到她的触动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她活着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更有利。
第八十九章 两件事
“接下来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
许一直接开门见山的吩咐道。
对他来说,戴娆来刺杀他,他留下她不杀,自然是为了做事的。
戴娆也明白这一点,她对于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感到万幸,现在不会拒绝许一任何的要求,她也拒绝不了,九华宗弟子的身份也帮不了她,既是这样,还不如摆正位置:“好,您说。”
许一感觉章义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就长话短说的道:“第一件事,我需要你稳住吕照,能做到吗?”
吕照肯定不知道她已经被他收服,那么,借助她稳住对方就是一个可行的操作,这样就能为他减少很多麻烦,运作好了或许还能提前了解对方的动向。
“好。”
戴娆先答应下来,但只是答应肯定不能让许一满意,她就飞快转动脑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就说准备对你动手时,突然遭到了攻击,受了伤,但不知道是谁出手伤的我,现在逃出来,正在暗中养伤——您看这样如何?”
说完她又解释道:“我要稳住他,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说,既不会暴露你,又能加重他的顾忌,有我在这里帮他传递消息,也能误导他……”
其实,她很想通过吕照,让九华宗的师长来救她——吕照和他执掌下的吕家、夜狼卫肯定不会办这件事——但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不敢赌她的小动作会不会被许一发现,更不想承受被发现的后果。
说起来,她的长相妩媚动人,身段也是腿长腰细,皮肤又水嫩白晳,即便在九华宗那些一心修炼的弟子中都有众多追求者——她当时选择吕亨当道侣,其中也有不愿意被人打扰的用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清楚的感觉到,许一对她的长相和身体根本没看在眼里,而且很可能是准备杀了她的!
许一仔细思考了一番,也感觉她的建议不错,就说道:“好。就这样做吧。”
戴娆松了一口气,忙问道:“第二件事呢?”
许一道:“这件事比较简单,你帮我把剩下的二十四个人抓住吧。”
戴娆能那么容易的联系到胡铁风等人,说明一定有找到他们的手段,有这样的便利,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这件事对戴娆来说更容易了,她轻松的答应道:“好。吕家在他们吃过的饭里下了一种炭菇粉,它们一被吃进去就会很快融于血液,从而会发出特别的气味,除非换血,就不可能消除它们,再通过碧玺虫就能很轻松的找到他们了。”
许一脑海里迅速闪过了姜庆他们和吕家的协定,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当然,他也只是有感而发,为虎作伥者并不值得同情,而戴娆既然有办法快速找到他们,接下来自然是抓他们,那都是他的经验!
这样想着,他直接带着戴娆出现在地上,并收回了包着她头的真符之衣——他在为夏颖制作各种模式小衣的过程中,发现真符之衣是可逆的,也就是把它们重新补充回真符“衣”中。
戴娆重新站在地面之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再看四周普通的道路草树矮墙,这些原来她都不会看在眼里的景物,忽然就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一时间内心深处多了一份伤感。
然后,她就感到初冬的风吹在腿上带着寒意,低头看去,就见许一给她的秋裤材质如此的丝薄,以至于穿在身上不仅能隐约中看见腿上的肉,还能看清倒三角的草地上草,鼓起来的小山包更是无处可藏……
腾的一下,她的脸又红了,赶紧取出来一件裙子套上,但即便穿上,她也不太敢看许一。
许一这时则道:“他们要回来了,你使用隐身符躲到一边吧,不要被发现了。”
戴娆像是得救似的,取出隐身贴到身上,随后才感到好受起来。
好受起来后,她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又发现许一的感知能力竟是比她还强,直到这时,她才通过阴魂对气血的感应察觉到章义等人正从八九百米外赶回来,但暗中悄悄观察许一,不管通过什么方法,他在她眼里都是后天八重左右的修为……
章义等人很快来到许一面前,凭借着抓贼的丰富经验以及相互的配合,他们抓住了七人中的一个,但王府那些护卫,尽管人更多,其中有两个是先天境的修为,实力也比章义他们强,最后却一无所获。
许一确认章义等人抓人不给他的石印长经验后,他反而庆幸王府护卫没有抓到人,于是安慰他们道:“贼人狡猾,又是预先埋伏好的,肯定设计好了退路,诸位又不是干这个的,暂时追丢也没关系,反正已经露相了,还能让他们跑了?诸位放心,我许一保证把他们找出来,到时候抓捕则需要诸位动手了。”
听他这样一说,那些王府的护卫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随后许一让他们带路,沿着胡铁风等人逃跑的方向追查了下去。
有戴娆带着的碧玺虫指路,许一并不担心追丢他们,但在外人面前,他也不好直接就过去抓人,而且,经过他的观察,石印颜色的变化其实是在过程中逐渐增长的。
即便是这样,在真符“路”和碧玺虫的双重作用下,他整个追踪的过程还是简洁高效,又再次让一辈子干这件事章义受到了打击。
王府的护卫则一个个的兴致盎然,而且,胡铁风等人当时之所以能甩脱王府的护卫,就是因为中途分散逃的,所以,等到在一处商人家找出第一个人,他们一涌而上,将对方拿下后,更是兴奋起来。
许一满意的看到石印又变白了两成半左右,就问其中姓王的先天境护卫道:“王兄,恭喜你们拿下贼人。请问现在什么打算,是把他押回王府,还是跟着捉拿剩下的人?”
王姓护卫听许一这样说,明白他是要把功劳让给他们,就更加高兴了,而这也正是他们休沐之间不休息过来的目的,不过,对于要不要把抓到人送回王府,他又有点犹豫起来,因为看许一追踪的过程,再找出剩下的人想来应该也不在话下,而单送回一个人,和送回去四五个、甚至五六个相比,明显后者更加震撼!
和另外一名先天境的护卫使用传音入秘稍微一商量,他就正色回许一道:“许头领,贼人修为都不低,我们走了,动起手来可能会出意外,所以,我们就还是留下来帮你吧。”
许一笑了笑,道:“好。如此就有劳诸位了。”
对他来说,有他们在,抓剩下的人的时候就能更容易一些,他自是不会反对。
接下来,一个是为了不显得太过容易,二来他也没有准备好凝结新的真符,所以,一上午的时间,他就只是又找到并抓住了两个人。
前世的时候,许一就十分讨厌加班,忙了一上午了,中午自然要好好吃饭休息,而王姓护卫等人知道这会儿他不会再去抓贼,再也忍不住,就想趁这个机会把人押回王府邀功了。
许一对此自是无所谓,于是,他们就兴高采烈的先把抓到的四个人送了回去,出了一番风头后,又赶紧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
戴娆则趁中午的时间,传了一封信给吕照。
当然,为了不让许一误会,她是当他的面写的内容。
其实,按她以往的经验,类似的情况,男人们往往都会为了显示风度或者胸怀,都不会真的看她书写的,但许一却是例外,他真的就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传信符上。
如果这个过程中,他哪怕借机看一眼她后面故意挺起的胸,她都不会说什么,但他全程只是看她书写的内容,这就让她无语和挫败的同时也意识到,接下来她要想摆脱掉他的控制,逃出去,必须要更加谨慎和小心了。
吕照很快回信了:“你受伤了?严重吗?”
戴娆回道:“还好,当时受到攻击,因为没第一时间发现动手之人,为了顺利逃脱,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内腑受了些伤。”
吕照回信道:“你现在养伤的地方安全吗?如果担心对方找上门来,我给你提个地方,牛眼村,你可以去那里养伤,但注意不要被村民发现。”
看到这条回信,许一眉头微皱了一下,一时间也想不出吕照让她去牛眼村养伤的用意,是灯下黑吗?
戴娆看向许一,见没有表示,就又按自己的想法回道:“暂时不用。我现在养伤的地方目前看还算安全。”
吕照传信过来:“现在看来,王府,尤其围绕许一的情况十分复杂,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戴娆见许一还是没有表示,就按原先商量好的回道:“不得不说,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导致出现了意外,接下来我打算先养好伤,然后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写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想再加一句,提一提因为这次受伤,说明吕亨之死和许一更脱了干系,但许一就站在一边,她很明智的忍住了。
等了一会儿,吕照传信道:“你已经露过面了,危险性大增,尤其我这边暂时也无法给你更多的支持,所以我的意见是让你赶紧回来。”
戴娆很快传信过去:“不,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不回去!”
这次吕照又等了一下才传回信来:“你是九华宗的天才,我知你们这些天才不愿意听我们这些老人的意见,好在不管是谁,知道你的身份,敢真正伤害你的人不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现在能做的,如果你遇到了麻烦,可以去富商程家,他们应该能为你提供一定的帮助。”
“另外,你现在受伤,我会让人紧急送一些丹药过去,应该明天午后就能到,我让他们把丹药放程家院中的那棵塔松上,你有空直接去取吧。”
戴娆回信道:“多谢伯父。”
……
许一没想到程家也是吕家的人,但既然第一代渌阳王回封地时的护卫之一就是夜狼卫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发展一些普通人当下线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且,从某些方面来讲,这也是必然的。
通过中午的传信,吕照那边算是暂时稳住了,吃过饭后,许一就又带人追捕剩下的,一个时辰后,又先后抓到了剩下三人中的两个人。
最后只剩下胡铁风了。
胡铁风修炼的铁衣功是偏向于外功的功法,一般练这类功法的人,往往都会练得皮糙肉厚,反应则相对迟钝,但胡家家传的铁衣功则有独到之处,它既保留了铁衣功的强大防御能力,同时又增加了灵活性。
而且,胡家的铁衣功很大一部分重心放在了练皮上,这样做的后果却大大加强了他的感知能力。
所以,这次伏击许一的七个人,他躲到了最后,并且,许一现在找他们几乎算是按图索骥,但他都警觉的提前察觉,然后转移到其它的地方去了。
如果两次之后,许一看到天色渐晚,懒得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就对章义道:“你闻到了吗?”
章义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问道:“什么?”
许一眼神看向胡铁风所在的方向,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梦呓似的道:“闻到了他的气味。”
章义顿时瞪大了眼睛,然后羡慕的看向他,却是想到了许一现在的状态是对要抓的人生出了直觉的感应,这是所有捕头梦寐以求的状态——如果只论在各行位置的话,它可以看作是修炼中悟道或者顿悟。
许一只是习惯性的让一切显得合理,说完后就一挥手,道:“跟我来!”
然后就直接向胡铁风所在的方位追了过去。
胡铁风此时正躲在一家人人的厨房里。
他东躲西藏了一天,原来只想着完成诱饵的活,但戴娆的突然无缘无故的失踪,结果把所有的火力吸引到他们身上了,他现在很怀疑,那个戴娆是他的某个仇人!
想到这里,他恨恨的掀开这家人的水缸,从墙上拿起水瓢直接舀起凉水就灌了起来——光顾着跑路了,他今天几乎粒米未沾,现在只能喝点凉水缓缓了。
刚喝了两口水,他忽然感觉到远处的空气似乎有些不对。
想到当时被夜狼卫捉住,就是因为类似的情况他没有重视,这次他再不想吃那样的亏,于是迅速放好水瓢,盖上缺盖,悄悄摸出去,就想从厨房东侧、原先看好的矮墙处逃走。
只是,他刚出了屋,就发现隔着三户人家,许一等人已经向他冲过来了。
他暗骂了一声,但却并不怎么惊慌,因为根据前面的经验,那些人里,除了那个捕头有些难缠,剩下的人都很稀松平常,加上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只要脱离他们的视线,他还是有信心逃走的。
但是,就在他准备转回头发力跳出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了许一眼睛。
此时双方离着足有五十米,即便以他的修为,仓促之下,按道理顶多也只能分辨出五官的位置,但现在他却清晰的看清了许一的眼神,平静,冷漠。
现在的情况,他的眼神按道理不该是这样的……
胡铁风心中飘过这样的念头,但就是这个除了不合时宜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眼神,看到后,他却感到一股压力凭空出现,沉重的压在他的心上。
道法?邪术?
不管是哪种,他最好的选择都是立即逃走,逃得远远的,但是,那股心中的压力出现后,他发现他的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看明白了许一的意思:他如果敢跑,他会死。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彻底没有了逃跑的心思。
第九十章 送石榴
看到身边三个先天境高手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而胡铁风放弃逃跑停在了原地,许一就放慢了脚步。
刚才,他不自觉的像当时看陈鋔一样看向胡铁风,然后又再次体会到了威压对方的感觉。
虽然现在他仍然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神意压制,但是,再次使用后,他不仅对于如何运用它就有了新的感悟,变得更加熟练,同时,他发现他对那三枚真符的掌控也得到了提高。
比如,现在他就明显感觉使用三枚真符可以更精确,消耗的真符之力变得少了不少,而作用范围初步感觉也有一成左右的提升。
再一个,对于两枚真符之间的协同使用,现在也变得更加顺滑起来。
这让他明白,以前他尽管可以使用那三枚真符,但因为自身的神魂不够强大,只能使用最基础的部分,也就是说,它们还有可以挖掘的潜力!
老实说,这个发现比石印变红了接近九成还要让他高兴,毕竟后者原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看了一眼西边红彤彤的落日,在抓住了胡铁风后,至此就可以“下班”了:“好了,我们收工,今天到此为止了。”
……
王府西院,周佩忙完手头的事,转头正好看到夕阳余光照在石榴树上。
此时已是初冬,但院子里的这些石榴树竟还未完全落叶,石榴也挂在树上没采摘,像是一个个的红灯笼,和夕阳相映成趣。
看了一会这幅仿佛画中的景象,她心中忽然一动,然后对正在伺弄养的一只红羽鹦鹉的岳灵道:“走,灵儿,我们去摘石榴。”
岳灵嘻嘻一笑,道:“好啊,终于有石榴吃了!天天看它们挂在树上,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都忍不住想对它们下手了!”
周佩忍不住失笑道:“想吃就摘呀,我还能因为一只石榴怪罪你不成。”
岳灵含笑不语,陪着周佩走了出去,然后按照她的要求,从树上往下摘石榴。
一共摘了十只,周佩从其中挑了两只个头稍小的,一只给岳灵,一只自己留下,剩下八只则用木盒装了,让岳灵提着来到了许一的住处。
许一还没回来,只有夏颖在家。
周佩笑着对夏颖道:“许头领为了王府整日在外面奔波劳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里有几只石榴,是我自己在院种的,现在也完全熟透了,就送几只给你和许头领尝一尝——石榴有强元固本、益血美容之功效,你们俩谁吃都很好!”
岳灵刚才也没有想到周佩摘石榴是要送给许一,她作为周佩的贴身丫环,向来只会维护她,此时就在一旁帮着补充道:“我们家小姐种的石榴树是小姐从周家老树上插枝移栽过来的,而周家的那棵老树据说是来自仙门灵树的分枝呢。”
夏颖看着站在面前的周佩,对方还是来送礼的,如果是以前,这不仅超乎她的想像,或许都不敢抬头看对方,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已经可以平视对方了,就好像每天和赵阳在一起,除了注入她身体的精华,还给她充入了底气和勇气。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许一几乎每天都和她在一起,他们自然不可能一天都连在一起,修炼也只是这两天的事,剩下的时间,许一会和她聊各种各样的事情,其中就包括王府的情况。
所以,对于周佩送石榴,她还是能保持淡定的,但此时听岳灵说这些石榴来历如此珍贵,她就决定忙拒绝了:“这太珍贵了,夫人您还是拿回去吧!”
周佩不满的看了岳灵一眼,然后笑着对夏颖说道:“你别她胡说。我种的石榴确实来自娘家,但一来是为解想家的心情,二来是它结的石榴又大又甜,但就是水果而已,哪里有那么玄乎?你可能没去过我住的榴园,里面种满了石榴树,要是灵树那还了得呀?”
夏颖还是想拒绝。
周佩就无奈的说道:“我只是见许头领为了王府奔波冒险,代王府送几只石榴来慰劳一下他,如果许头领在这里,想来肯定是不会拒绝的,你说呢?”
“而且,好多人都看到我带着这只木盒来的,你要让我再带把它带回去,别人会怎么看我?”
夏颖到底没有经历过这类事情,周佩再怎么说也是现在王府第三代的正室夫人,以这样的身份和她说这些话,加上心地善良,最终就还是把石榴留下了。
随后周佩满心高兴的返回西院,就看到陈祈脸色不好看的等在了回榴园的路上。
“你去哪里了?”
他问道。
周佩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了她给许一送石榴的事情,此时她心情很好,就上前去拉他的手:“夫君……”
陈祈把手背在后面,躲开她的手,然后盯着她,加重语气道:“我问你,你去哪了?说!”
周佩顿时感到一股又酸又涩的郁气顶了上来,满心的高兴随之化为了乌有,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失望,轻声道:“我去给许头领送了几只石榴,为的什么,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清楚,而且,我是在知道他现在是在外面,家里只有他屋里的女人才去的。”
听她这样说,陈祈面色稍缓,但还是语气生硬的道:“这些事,用不着你去做!你可知道,你去给他送东西,看到的人背后怎么说么?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周佩听到前半句,满心的失望郁闷差点像是决堤的潮水一样冲上来,如果陈祈在结交许一方面有什么进展,她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忙活?
等听到后面一句话,她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夫君,那些话是谁的?王府的规矩难道还不如外面,主子行事,下人竟敢随意编排?夫君,这样的下人,你应该抓起来严厉处置,好以儆效尤!”
陈祈眼神闪躲,周佩去外院给许一送礼的事,是那天晚上他出石榴园睡过的妇人告诉他的。
那次之后,他原本只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那妇人也不敢说什么,但是,过了两天,那妇人又在路上守到他,故意把白软的地方往他眼前一亮,他又没忍住……
最近这段日子,他则主动找过她几次,每次的过程都很愉悦,此时自然舍不得拿她做筏,就转移话题道:“你别管谁说的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再说,你送几只石榴又有什么用?”
周佩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差点要哭出来: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东院能给许一,她们完全给不了,除了送石榴这类小东西拉近关系外,她们这边还能送什么?
现实她们已经处在下风,更让她无力的是陈祈的表现,但现在她只能屏蔽多余的情绪,耐心解释道:“夫君,你作为王爷世子的嫡子,平时都是别人孝敬巴结你,可能没有想过,送礼,除了礼物本身,还要看心意和态度。”
她要做的是先通过这些小事,让许一明白她们想要交好他的态度,再通过许一联系和获得孙仁的支持:“现在有了良好的开端,但还是打基础的阶段,所以,我们耐心一些、姿态低一点,这都是为了你将来能当上渌阳王做的准备,你明白吗?”
陈祈想了想,沉声道:“好吧……但以后再有什么事,你最好先和我商量好再去做!”
周佩心情稍微放松下来,道:“嗯,我知道了。”
……
从二人所立之处向西南,越过红枫园和王府内务院,就是陈政所在的勤园,边上就是张姨娘所住的以她名字命名的春燕居。
此时,春燕居的西院里,张姨娘看着只吃了两筷子菜就放下筷子的陈鋔,尤其他脸上的表情,木然,冷漠,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似的。
她忍不住劝了几句,他却话都懒得说,最后她直接夹菜喂他,他则皱着眉躲到了一边。
数次无果后,她就又哭着找到了陈政。
陈政今天的心情在中午时送回来了两名先天境的贼人后就变得坏了起来,见张姨娘又因为陈鋔的事哭哭啼啼的找他,心里更加烦躁:“他现在不是能吃饭了吗?这说明林清上人的法子管用,现在吃得少,过一两天应该就好了。”
张姨娘跟了陈政半辈子,很了解他的性格,就一副强忍悲痛的模样道:“妾身知道老爷事情繁忙,一般的事也不敢拿来烦你……”
陈政皱眉道:“林清上人是大衍境的仙师,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吗?”
张姨娘道:“不是信不过,只是妾身观察了一天,感觉鋔儿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心病,这心病还得心药医,否则他就算暂时没事,将来也毁了!”
“心病?”
陈政问道:“他……有心病了?”
张姨娘马上点头道:“肯定的。老爷你想,鋔儿平时性格多么活泼,前天突然就变了样子,又不是中邪,除了心病还能是什么?”
陈政想了想,道:“他被吓着了?”
张姨娘摇头道:“老爷平时虽然严厉,但鋔儿知道你是疼他的,往常你教育他,比前天严厉的时候也有,事后问他,他都说你是为他好,小的时候他都懂这个道理,长大了不能倒退回去吧?而且也从来没见他成这个样子,老爷你说是不是?”
陈政从她口中得知陈鋔的表现,心情变好了不少,他挼了挼胡子,道:“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说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张姨娘道:“妾身感觉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夏颖身上,应该是鋔儿看中了她……这小混蛋,可能是看对了眼,又得不到,结果心气就被堵住了……”
陈政感到有些荒诞的道:“这,不能吧?”
张姨娘瞟了他一眼,嗔道:“什么叫不能?你忘了当时,夫人不许你见妾身,你不也郁郁寡欢的?鋔儿是你的儿子,性子什么的随你不正常?”
陈政咳嗽一声,道:“这个,不要瞎说……那你说怎么办?”
张姨娘理所当然的道:“还能怎么办?把那个夏颖讨到他屋里,不就什么都好了?”
陈政说完,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是一般的下人,他自然不会有二话,但是,孙仁既然说夏颖是许一的屋里人,而从这两天的表现来看,许一又表现出了强大的能力,尤其以王府现在的状况,他对许一还有更多的期望,动他的女人……这个不好办啊!
张姨娘见他不说话,就晃着他的胳膊道:“老爷,鋔儿是你的儿子,你总不能不管吧?”
陈政迟疑的道:“管,肯定是要管的!你也说了,鋔儿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管。不过,现在你说的也只是猜测,这样,你再多观察,亲口问问他,到时候我再做决定,你看好不好?”
张姨娘瞬间又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气道:“我看你就是不想管鋔儿的死活!一个下人,害了鋔儿你不说,现在救他的命,你还推三阻四的,鋔儿的命好苦啊!”
在前天见过陈政后,她就知道上次冯道婆的事过去了,那么,对于如何拿捏他,她就很有经验了。
陈政果然露出了头疼的表情,但还是哄她道:“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但你放心,谁也不可能比得上鋔儿的性命重要!”
张姨娘则见好就收,期待的看着他道:“老爷,我一直知道你有情有义,我相信你。”
陈政宽慰的点了点头。
“老爷,你有正事要忙,妾身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张姨娘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陈政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出去,心中想着,如果陈鋔真的是因为看上夏颖变成了现在的状况,他该怎么做,或者说,怎样既能让许一交出夏颖又不产生不好的影响……
他正在想着这些事,忽然就见董铭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经过通报后,董铭兴奋的禀报道:“老爷!许头领又抓了五个贼人回来了!”
陈政刚才想为陈鋔所做的打算顿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而轻松下来的心情又变瞬间变得沉重下来。
……
许一回到住处,夏颖赶紧把周佩送石榴的事说了,然后有些不安的道:“她当时那样说,我不好推辞,这样没事吧?”
“没事。”
许一搂着她的腰,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无所谓的说道。
夏颖还有些不自信:“真的吗?”
许一转头看向她,道:“当然是真的,几颗石榴而已,能有什么?”
“而且等以后强大起来,你就会发现,很多现在的担心都是没必要的,但是,凡事要更多的为自己考虑,要学会拒绝。学会拒绝,是强者应有的品质。”
“嗯!”
夏颖答应一声,感觉他说话总是那么的有道理。
随后两人开始吃饭,而不等饭吃完,许一就发现石印完全变红了。
应该是今天一天抓回来七名贼人引起的轰动,王府数千人提供了更多的人气的缘故,但是,现在他并没有关于新的真符的足够的感情,似乎只能提升现有的真符了。
第九十一章 自寻死路
许一提升真符的尝试最终没能完成。
正如他前面感受到的那样,石印颜色完全变红后确实可以提升他现有的真符,但是,当他开始提升的时候,却发现他现在的修为,或者说是身体条件,并不足以支持他这样做。
他现在的身体只能够承受最初级的真符。
对此,他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失望的,因为如果没有石印,他现在基本上就还只是后天七重的修为,且修行之路也早就断了。
不过,石印“经验”满了,又不能提升现有的真符,为了不浪费,最好就是凝结新的真符了。
他已经知道他能凝结的人道真符都和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由此推导,他就有无数的方向可以选择,但根据前面三次的经验,都需要他亲自参与进去,才能得到足够的感悟,包括像真符“衣”这种的,那也是在研究甲胄的过程中对它有了充分的研究的,从这方面来说,他短时间内又做不到。
做不到,那就没必要费无用的心思,如此,他还可以将注意力放在日常的修炼上。
于是,外院的那些人又再次看到许一忙了一天,晚上刚吃过饭又来巡夜,不说别的,对于他的“爱岗获业”,众人都是佩服。
其实他只是借机消化服下的培元丹而已。
另外,根据他前世的经验,他不认为服用丹药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所以,在从吕亨那里得到了六十粒培元丹后,他就开始摸索怎样做才能更好的利用丹药,而不会留下不能逆转的危害——以前他在上阳门的时候,丹药完全不够,尤其他资质又属于不合格的那类,更需要丹药的辅助,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丹药太多而需要考虑副作用的问题!
目前来看,他发现四天服用一粒,从身体的反馈上来看,就能让身体没有负担,虽然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下来,但能前进对他来说就是可以接受的。
在这方面,夏颖就完全没有他的烦恼:她开始修炼才半个多月,已经是后天三重的修为!
这个速度就不比上阳门那些天才差了,如果算上她开始修炼就能进入悟道状态,这样的表现,他反正没听说那些天才也做到过的。
至于他自己,那就不说也罢了……
他现在的修为提升到了后天八重,加上两次使用神意压制,神魂的提升让他对真符的掌控更加深入,这就让他借助巡逻消化药力的速度有了显著的增加,以前他需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完全将药力化开,现在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左右,就将药力全吸收了。
吸收完药力,他就返回了住处。
夏颖还在努力修炼着。
许一看了几眼,见她已经将控鹤功的招式部分练得纯熟了,而且,一招一式,都带着控鹤功的功法真意,仿佛一只仙鹤在翩翩起舞,透着说不出的美感。
据他研究,控鹤功的真意有两层,第一层可以称为“化鹤”,就是模拟仙鹤的一切,进而强化己身,第二层是“控鹤”,则是对第一层的升华,要求完全由横批转为掌控。
但是,不管是哪具层次,控鹤功都不只是为了美感,而是为了实用。
所谓的实用,一方面是指它能提升修为,另一方面则是指它能用来护道,也就是厮杀打斗。
为了不让夏颖变有空有实力的花架子,许一决定帮她一把:“小心。”
说着话,他直接手如鹤喙,点向了她的身前。
然后就轻松的叼住了。
“你怎么没有反应?”
说着话,他轻轻提了提,又软又有重量,然后手就像是有自己的主意似的,不想松开:“你要把我当成坏人,知不知道?”
夏颖伸手按住他的手,有些害羞的道:“我没有反应过来嘛。”
许一正色道:“我这是陪你切磋,这样对加深你对功法的理解和学会实战,都是有帮助,所以,认真一点,放开手脚和我打,来!开始!”
夏颖毕竟没有经历这样的事情,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可是我,我不会啊!”
许一想了想,道:“控鹤功走的是轻灵的路线,这样,我来进攻,你先学躲闪。”
夏颖似懂非懂的道:“好吧……”
许一揉了揉她的头,鼓励道:“你别不情愿的样子。这样,你要是练得好了,我一会儿给你变个戏法看。”
为了让她掌握躲闪的技巧,他一开始出手的动作很慢,后面再慢慢加快速度。
在他耐心的指导下,夏颖在修炼过程中又经常进入悟道状态,她躲闪起来很快就由生疏变得熟练起来。
然后许一就发现了一件让他略感尴尬的事:在同等修为的情况下,他连她的衣服边都摸不着,最后只能不断暗中使用更高的修为,直到提升到后天六重时,才能抓住她。
但这件事很快就被夏颖发现了:“不算!你修为比我高,我怎么也不可能躲开呀。”
许一面不改色的道:“你要是遇到坏人,还能要求别人修为比你低吗?”
夏颖无话可说,但想到刚才的情况,又自信的道:“你等我再练几天,到时候我肯定就能躲开了!”
许一自是愿意她能更快的提升起来,就给她理了理几根凌乱的秀发,笑道:“我相信你。”
夏颖不由甜甜一笑,又想起来他刚才说的话:“你刚才说要变戏法,什么时候变?”
许一把她拉到了浴桶旁,把烧好的洗澡水倒进去,然后后退两步,又把自己手亮给她看:“你看,我现在离你这么,也没有碰你,对不对?”
夏颖点了点,又疑惑的道:“然后呢?”
许一一笑,伸手往她身上一指:“开!”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衣服就全部自动脱下落在了地上,包括那件怎么穿都不会脏的连体内衣。
夏颖朱唇半张,看看衣服,又看向许一。
许一等着她惊奇的发问,没想到她双手抱在身前,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啐道:“流氓!”
许一这就不乐意了——他不能什么都没做就被扣一顶帽子!
下一刻,夏颖就只觉得脚下的地一震,她就被弹得向许一飞了过去,然后就被抱着又一起落进了后面的浴桶里。
“小娘子,你知不知道,话不能乱说,说了可是要负责任的!”
……
次日,在许一和夏颖两人交颈而眠时,张姨娘就早早起来,去自己的厨房里,指挥着下人熬了一碗八宝燕窝汤,一直熬了一个多时辰才熬好,然后让人搀扶着给陈政送去。
陈政这会儿也起了,但昨天几乎一夜没睡,这会精神状态和很差。
张姨娘见状惊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你是这一大家子的主心骨,你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陈政接过燕窝汤喝了一口,热热的汤下肚,他感觉好了一些。
张姨娘忙问道:“这汤还合老爷胃口吗?这是我指挥下人们做的,可能不如我亲手做的好喝。”
陈政嗯了一声,道:“还行。”
张姨娘面带喜色的道:“等过几天,我亲自给老爷做,保准比今天的好!”
陈政最喜欢的就是张姨娘这份为他做事就高兴的劲,然后顺口问道:“你找我可是有事?”
张姨娘嗔道:“妾身看老爷最近劳累,就想着给你煮碗汤喝不行吗?”
陈政很了解她,知道她平时虽然也会做这样的事,但考虑到昨天下午找过他,就问道:“鋔儿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又变好了?”
张姨娘叹了一口气,道:“早上他屋里关着门,我还没看,但昨天晚上一直就那个样子,像木头一样,不过……”
说到这里,她打起精神道:“我和他说话时,提到那个夏颖,他确实变得活泛了一些。”
陈政皱眉道:“是这样吗?”
张姨娘马上道:“老爷!你觉得我会拿鋔儿的性命跟你开玩笑吗?再者说了,那个夏颖是个什么尊贵的人物,如果不是对上鋔儿的眼缘了,她连给鋔儿当个粗使丫头都不够格!我还会费劲巴拉的向老爷讨她吗?”
“老爷,你要是不信,现在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陈政这会儿在等对胡铁风等人的审问情况,根本没心情关心其它事情,但想到孙仁的提醒,就还是犹豫的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这个事情有些复杂,要不你再观察两天?”
“观察两天?!”
张姨娘眉头竖起道:“老爷你是怎么想的?鋔儿可是你的儿子!怎么连一个下人都比不上吗?”
“老爷,难道你还要看下人的眼色?你才是这座王府的主子啊!”
陈政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最近诸事不顺,被她一说,就激起了心头的火气。
张姨娘这时又道:“老爷,上人给的法子只说保他性命,但这样时间长了,要是引得性情大变,那……”
“你别说了!”
陈政打断了她的话,脸色一沉,道:“此事……你先再观察个半天,如果还是没有好转,你再来找我,我来安排!”
他已经想明白了,陈鋔是他的儿子,无论夏颖还是许一,都只是王府的下人,孰重孰轻,他分不清?
张姨娘顿时心中一喜,道:“是,老爷!只要把那个夏颖找来,给鋔儿冲冲喜,他肯定就能恢复过来。”
想到这个可能,陈政也感到心情变得轻松起。
此时,看到外面太阳已经升到了树梢上,他就对门外的护卫道:“你去看看他们审问出结果没有?”
……
许一正和夏颖吃饭的时候,昨天的王姓护卫有些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门外。
听到敲门声,许一过去开了门,道:“王兄过来了?你吃了吗,来来,一起吃点。”
王护卫则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不是来吃饭的……”
许一笑道:“哦,昨天忘了说了,我感到昨天人抓得差不多了,今天就休息一天再说。”
王护卫向身后看了一眼,急急的说道:“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是这样的,我听当值的兄弟说,张姨娘撺掇老爷,要把夏夫人弄回去给鋔少冲喜……这个,我不能多留,许头领你注意想想办法吧!”
许一心中一冷,面上却没显出来,而是拱手道:“多谢王兄传信,以后许某定有所报!”
王护卫则道:“许头领,你是有才能的,我是因为服你才来传信的——不行的话,你就先把夫人送出去吧!”
许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行了,此事我有数,你先回去吧,让人发现连累了你就不好了!”
事关陈政,王护卫能来传信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闻言就很快离开了。
许一回头,就发现夏颖正在厨房里,看她无神的模样,想来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别担心,一切有我。”
他走过去安慰她道。
夏颖强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就算按刚才王护卫的说法,把她藏起来,但陈政要是逼他交人,后面怎么办?
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无数次的肌肤相亲,深入交流,许一是她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她自然也能看清他的性格和人品,所以,她不担心许一会把她交出去。
但是,许一现在的一切都是王府给的,陈政现在又几乎可以代表渌阳王府,许一拒绝的后果又是什么?
而且,这里是渌阳王的封地,她又能藏到哪里去?
想到这些,她只觉柔肠百转,眼前的一切都变灰暗起来。
许一一看她的模样,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想多了,以为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于是就把她轻轻拉到怀里,轻轻揉着她花瓣一样的柔嫩耳垂道:“你啊,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我说,有些你以为过不去的坎,将来看就不过如此。”
“现在我再告诉另外一句话,你所以为的难题、绝境,在别人眼里很可能就是稀松平常之事,随手就能解决掉。”
夏颖伸手抱着他宽厚的背,柔弱的道:“可是,已经惊动了老爷了啊……”
“你说陈政啊。”
夏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
许一抱着她晃了晃,道:“别这样看我。他竟然敢打你的主意,还想我尊敬他吗?”
他知道她从小形成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就摇了摇头,道:“说正事。我告诉你这件事,或者类似的事情如何解决,要么是有足够的利益和对方交换,要么就是有威胁到他们的实力和手段。”
“比如渌阳王府,你以为强大到无法抗拒,但现在就面临着一个天大的难题,我可以帮他们,同样也可以拿它来威胁他们!”
“所以,不是我求着他们,是他们求着我。”
“仅是这件事,我就是当着面骂他,他都得给我忍着!”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怕接下来的话她会有些难以接受,但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她不是小孩子了,早点让她见识世界的残酷也是好事:“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直接除掉那个陈鋔,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没想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嗯!”夏颖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她来说,所有不能让她和许一在起的,都是她最大的敌人,现在的一切都是陈鋔引起,许一要除掉他这个祸源,除了担心许一,对陈鋔,她没有任何的感觉。
许一笑了笑,抱紧她,嗅了嗅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心中则想着陈政不去解决王府最大的危机,反而招惹他,真是应了前世游戏里的一句话: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第九十二章 治本
辰时末刻,胡铁风等人的审问结果送进了王府。
原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的,毕竟审问之人也是王府派出来的老手,人多了又可以互相对照,胡铁风他们都是江湖中人,面对经验丰富的审案老手,是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露出破绽,或者透露出重要的信息。
再说,人一多,想法就多,只是姜庆一个人的话,他在综合考量下,认为不把吕亨曝出来对他最有利,但胡铁风等人中,有人则想着把吕亨曝出来震慑王府这边。
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个信息,审问之人不得不加倍重视,要确定这件事的真伪,于是把时间拖长了。
且不提陈政拿到结果后如何的晴天霹雳,又惊又怒,像是掉进了陷阱里的野兽一样绝望焦躁,另一边,孙仁知道结果后则长叹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在知道吕菁父子可能牵扯进了陈政两子早夭之事后,他就已经知道王府遇到了大劫,这次姜庆潜入王府,随后几乎所有王府的产业都遭到了破坏,而两天时间里,许一连着抓了十名先天境的高手,他不用等审问结束其实也知道了结果。
但是,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得到确定的结果,还是让他感到像是一座大山向他压了过来。
更让他无奈的是,陈秉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有限,陈政作为实际的世子,本人从小生活在太平之世,养尊处优惯了,处理一些平常的事情还行,遇到大事还要向他求教,他竟是连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除了许一。
事实上,孙仁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原来想着多接触几次,双方更熟悉后,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手段让许一融入到王府,等他和王府一荣俱荣时,再涉及王府核心事务,可惜现在的局面容不得他从容布局了。
心中转动着这些念头,他打起精神,起身准备去见许一,但刚抬脚又停了下来:他不介意亲自去拜访许一,但是,在陈秉不能理事后,虽然看似一切都是陈政在掌控,实际上,真正做事的是作为王府大总管的他,他的作用就相当于王府这条船的镇仓石,他动作反常的话,在现在的局面下,就有可能引起知情人的人心动荡。
他很清楚,就像是江河上行船,无风无浪的时候,船上的动静大一些,也容易调整,但有风浪的时候,船上任何小的不稳定,都容易迅速扩散、变大!
另外,他对许一寄予厚望,许一很可能发挥奇兵的作用,他如果主动前往拜访,吕家一旦注意到,将来就有可能破坏掉他们的行动。
想到这里,他又坐了回去,然后叫来心腹,让对方去请许一。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更能维持他们这边的地位,接下来也就能更好的和许一交涉。
……
王府西院,榴园。
岳灵迈动着两条大长腿,带着一阵风走进屋里,然后对周佩道:“小姐,春燕居那边的丫环红芸……”
说到这里,她就见周佩严肃的向她看了过来,她忙吐了吐舌头,道:“啊,我错了,是‘小秋’——我不是见这里没有外人吗?”
周佩冷静的道:“她们这些人,是我们费了好大力气培养结交下的,对我们十分重要,所以要像爱护眼睛一样保护她们,任何对她们有威胁的事都不要做。”
岳灵见状正色起来,低头道:“是,小姐。”
周佩嗯了一声,问道:“说吧,这次传来什么消息了?”
岳灵忙压低声音道:“是这样的,和外院的那个许一有关系……早上的时候,张姨娘去见了二老爷,回来就去见了陈鋔,然后就说了什么让他宽心,他要是喜欢夏颖——夏夫人,她就把夏——夫人送他屋里的话,还说这件事二老爷已经答应了……”
“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周佩在岳灵说到许一时就停下了拿在手里的笔,听她讲完后,她则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在发现了许一展现出的能力,尤其是得到了孙仁的重视后,她就感觉到许一很有可能是西院这边崛起的契机,随后开始结交他,但直到陈鋔打夏颖的主意时才算稍有进展,现在陈政竟然要动夏颖,这不是把机会白送给她吗!
这时岳灵回道:“这事是……小秋听到的,她应该不会拿这种事骗我们吧?”
周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马上就想让岳灵去找陈祈——这种大事她肯定要和他商量,而且这也是他上次专门提到的,但她害怕错过这个机会,干脆起身道:“夫君现在在哪里?”
岳灵稍微一想,道:“应该是重阳苑。”
周佩很庆幸陈祈今天没有出去,然后就带着岳灵很快找了过去。
走进重阳苑,在进入后院时,正好遇到一名穿着有些艳丽的仆妇低头走出来,但周佩此时有正事和陈祈商量,就直接把她忽略了过去。
“夫君,妾身刚听到一个消息,那个陈鋔,因为许头领屋里的夏夫人的事,不是被二叔和孙总管拦住了吗?结果好像生了心病,张姨娘今天就求到二叔面前,二叔好像答应送给陈鋔了……”
“夫君,这对我们绝对是一个机会!”
陈祈一开始心有些乱,此时听周佩说完一时没有想明白她的意思,就问道:“机会?什么机会?”
周佩道:“妾身打算邀请夏夫人来西院做一两天客,就是变相保下她,到时候许头领必然会感激夫君……”
“胡闹!这怎么能行?”
陈祈听懂了她的意思,马上就拒绝了:“你那样做岂不恶了二叔?”
周佩看向她,一时间眼睛无法对焦一般,原本该无比熟悉的脸,此进竟没能看清,等看清他脸上的慌乱,顿时一种仅次于万念俱灰的无力感从心底冒了出来。
不过,她很快想到,陈政执掌王府几十年了,西院这边又一直不受重视,陈祈现在这样也正常。
她很快又恢复了心里的热度,然后准备给他讲清其中的道理,但他刚才的表现实在让她失望,加上她以前不是没有和他讲道理,但哄着劝着,他到现在好像也没有任何的长进,于是就准备改换思路,声音淡淡的道:“你可是怕二叔?”
陈祈眼神转向别处,皱着眉道:“这怎么是怕不怕问题?明明没我们什么事,我们参与进去,自找麻烦干什么?”
周佩冷笑道:“不参与进去,夫君你可是想等着机会直接撞你身上?”
听到后面这句话,陈祈忽然就想到那天晚上,那名叫春香的仆妇撞他怀里的事……
他很快将思绪收回来,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什么,对了,陈鋔怎么说也是我兄弟,许一是外人,我们怎么能帮着外人呢?你说对不对?”
周佩平静的道:“你真这样想的?”
陈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莫名的底气不足,皱眉道:“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周佩淡淡的道:“没有什么不对。如果夫君想永远和现在一样,你就是对的,但如果想要将来登上渌阳王的王位——你觉得这个想法对你有帮助吗?”
想到渌阳王的王位,陈祈心动了一下,但随之想到陈政,心动的小火苗又被吹灭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周佩道:“从长计议是没错,但是,夫君,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要当渌阳王,总得要站出来才行,否则,又怎么能获得别人的支持?这意味着,你早晚要站到二叔面前。”
“二叔这次做事,不说必然会伤许头领的心,其他人就算不说,恐怕也会心存芥蒂,这是人心,你现在站出来正是时候,并且这次亮相一定能赢得一部分人心!”
陈祈被说得大为意动,但想到陈政带给他的压力,就还是犹豫不决:“可是,二叔那边一定要许一的女人去治陈鋔的心病,我们也保不住她啊——爷爷和孙总管他们肯定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吧?”
周佩道:“我们尽量帮他,用的理由也只是邀请她做几天客,许头领要是没办法,我们也没有一直替他顶着二叔的道理吧?”
陈祈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妙啊!就按你说得办吧!”
周佩笑道:“那,妾身就过去了?”
陈祈催促她道:“去吧去吧!”
……
孙仁的心腹来请许一的时候,他正在陪着夏颖实战对练。
这次对练,许一就发现,他原来是想增强夏颖的实战经验,结果不仅夏颖受益,他自己也得到了很多的启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应该想着在控鹤功上有所建树,有夏颖作为对比,他能很清楚的看到,他要在这上面用功注定事倍功半。
他更适合的是将掌握的真符,尤其是真符“桥”,用在实战中,这才是他该努力的方向。
现在,真符和他融于一体,他能掌控它们,但是,使用的时候还是要有一个启动的过程,尽管时间很短,但很显然,这个时间在有些时候就足以分出生死了,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勤加练习,直到把它们练得变成类似肌肉记忆的程度。
对他来说,这个发现的意义十分重大,但要论进步,夏颖可能比他还要大:算上昨天,这才是她第二次和他对练,但控鹤功第一层的化鹤神意已经越来越多的用在了实战当中,并由此形成了武者的直觉,往往他刚有什么想法,她就有了预判,面对他突然的袭击,大部分也能及时躲开。
关键是,每次躲闪,都像是仙鹤般优雅从容,这是他练了五年控鹤功都没能达到的状态……
有他陪着对练,她因为早上的消息引发的担心也逐渐消失了,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目前看效果还不错。
不过,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她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于是他就知道,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还是治标不治本。
伸手在她身后的满月上拍了拍,他过去打开院门,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孙仁的心腹手下。
听说是邀请他前去议事的时候,许一不由想到,难不成陈政是想通过孙仁,“劝”他把夏颖交出去?
他不得不这么想,因为在他看来,他刚为王府捉拿了十名破坏王府产业的贼人,陈政不好说这件事,那么,通过孙仁中转就是完全有可能的了!
这也符合陈政的性格。
许一正好也想早点结束这件事,就让对方先回去,他换身衣服再去。
换衣服的过程中,他见夏颖满身的不安,想着陈政有可能给他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他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不管机率高低,就笑道:“你一会儿跟我一起过去吧。”
夏颖虽然不好意思答应,但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开心起来。
许一摇了摇头,又对她说道:“以后你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别不好意思,藏着掖着的,明白吗?”
夏颖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见状,许一也没有催她,任她抱着。
夏颖很享受这份宁静的时光,但她担心许一过去晚了,会引起孙仁的不满,尽管不舍,还是站好,给他理顺衣服上的褶皱,道:“别让孙总管等着急了,我们过去吧。”
许一也想早点解决这件事,就弯腰将她抱起来,道:“好,那我们就过去吧。”
夏颖特别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今天走路有些颠簸,直到她发现许一眼睛所看的位置,那里正有波浪起伏……
她有些无语,但他既然有这份心思,也让她相信他肯定能解决这次的麻烦。
……
出了大门,肯定就不能被他抱着了,但走在他身边,她也感觉很开心,甚至想像小时候跟在父母身边时那样,忍不住的想在他身边跳跳格子。
怀着这样雀跃的心情走过库房,进入王府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身穿红裙的周佩主仆。
周佩也一眼看到了许一,紧接着就看到了夏颖。
她原本还想着要不要上来打招呼,现在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很自然的走了过来,在一米半外站住,然后大方的打招呼道:“许头领,夏夫人。”
许一不知道她拦住他的用意,但也不能当看不见,就规矩且疏离的回礼道:“见过夫人。”
周佩马上感觉到他并不想和她交流,于是她很快将眼神看向夏颖,笑道:“夏夫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正想找你呢?”
夏颖看了眼许一,诧异的道:“找我?”
周佩笑道:“是啊。我见你穿的衣服针脚那么好,这不天冷了,我要做一件新衣,想着让你帮我参谋参谋……”
说到这里,她就看到许一忽然神色冷了下来,她心思急转,马上想到,他这样的表现,极有可能是知道了陈政要抢存疑的事,然后怀疑她的目的了。
于是,她很快又说道:“你放心,我们西院人少,我也提前安排好了,这两天榴园只有我和灵儿主仆两人,你不用担心有外人打扰我们!”
她这样说就是想让许一明白,她请夏颖过去是为了保护她,并且,为了不让他误会,最后又补充道:“你要是有事的话,也可以随时回来。”
说完,她果然看到许一神色缓和下来。
许一确实明白了她的意思,从以往的表现也大致知道她和西院是想交好他,但是,他并不需要西院的帮助,就想拒绝了她继续去见孙仁。
这时,夏颖忽然看向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看她的意思明显是想答应周佩。
许一稍微一想,就明白她是想借西院为他减轻一些压力,他微微摇头,直接传声道:“不需要。她们帮不上什么忙的。”
随后他就对周佩道:“夫人,我们现在要去见孙总管,帮你制作衣服的事再等两天,你看如何?”
第九十三章 一言而废
看到许一和夏颖离去后,周佩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虽然脸上看不出喜悲,但岳灵却能想到她的小姐内心里一定充满了委曲,不由的替她难受,于是小声的开口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不知道她的声音小,还是周佩正在思考,竟是没有给出反应。
她刚想再次开口,就见陈祈身边伺候的亲随快步走了过来,他先迅速向许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对周佩道:“夫人,少爷叫你回去。”
周佩眉头微皱了一下,轻嗯了一声,转身向西院大门走去。
走进大门,走过前院,她就在中院门后看到了呼吸有些乱的陈祈。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他问道。
周佩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很清楚,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恐怕又会打击他好不容易激励起来的心气,但事实就是事实,她就尽量使用春秋手法回道:“是这样的,我刚才正好在前面碰到许头领和夏夫人,他说他们要去见孙总管,就先过去了。”
陈祈听完脸一拉,道:“也就是说,你说了你的打算,他没有同意,是吗?”
周佩微笑道:“他说他们现在要去见孙总管,回头再说。”
陈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然后咬牙低吼道:“他以为他是谁?老子是渌阳王的嫡子嫡孙,他一个外院的护卫头子,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摆谱?我给他脸了?”
在他看来,周佩亲自出面,许一竟然还说“回头再说”的话,无疑是拒绝的意思,分明是不把他看在眼里!
“还夏夫人?一个下人的之妇,她也配?”
周佩一见他暴怒起来,这份心性定力,以及不顾忌离着下人们活动的外院仅一门之隔,都让她心中着恼,但现在只能先安抚他道:“夫君,你冷静一下,这里……”
她一说话,陈祈顿时又把火烧到了她身上:“冷静?你是谁?你是王孙之妇,现在不顾身份,低三下四的去讨好一个下人,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面对他喷向她的这一通话,周佩只觉得浑身像是冰天雪地里被一桶雪水从头浇到了脚,第一次感到心寒失望到无言的地步。
陈祈仍然怒不可遏:“你给我记住,以后这种给我丢脸的事绝不允许出现!怎样做,都听我的!”
说完,他急火火的转身过去,准备离开。
周佩见状忽然反应过来,以他从前的表现,他现在的反应应属于意料之中的事,既是如此,她又何必感到失望?
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从陈政手里夺下登上王位的资格,至于陈祈,她需要的只是他的身份,只要他能站出来,他本人如何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想到这里,她重新恢复了冷静,然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道:“夫君,你就不想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按说非常艰难,他为什么还会拒绝妾身明显是在帮他的好意?”
陈祈急躁的道:“他怎么想,关我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
“还有,我刚才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了吗?”
看到他暴跳如雷的模样,周佩反而愈发沉静下来,她道:“夫君且稍安勿躁。其实,你静下心来想一想……”
陈祈却是不耐烦的一挥手,道:“好了,我不用你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就给我记住一点,以后不许再和那个许一接触了!”
说完就又继续向内院走去,走到摆放的花盆边,又不解气踹倒一盆,才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周佩愣在原地,岳灵见状更加心疼她了,道:“小姐,你明明是为了他,现在却……”
“你错了。”
周佩平静的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岳灵想到许一和陈祈的表现,不由替她为难道:“小姐,现在少爷不许你接触那个许一,尤其许一那个样子,你……也没机会啊!”
周佩此时却自信的道:“你又错了!你也说许一的反应不对劲,但是,你想想,他刚才是干什么去了?他是去见孙总管了。”
岳灵下意识的道:“寻又怎样?”
周佩带着她一边往榴园走去,一边说道:“怎样?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去孙总管吧?那么,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他当时没有怎么思考就拒绝了我的提议,说明很有可能他自己已经有了解决之道,这次去见孙总管,可能就是为了此事!”
岳灵感觉她说的有道理,但很快又想到许一面对的可是陈政,就又不相信的道:“那是二老爷的决定,他自己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周佩点头道:“确实,我也想不出他该怎样解决这次的困局,所以,我就想到了第二个可能,那就是他还不知道此事。”
“啊?”
岳灵感谢她说了也相当于白说:“那……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啊?”
周佩微笑道:“你傻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就是他求着咱们了,这对我们不更有利吗?”
岳灵明白了她的意思,但紧接着又想到了陈祈,就又迟疑的道:“可是少爷那边……他怎么办?”
周佩很淡定的道:“不用担心他。等他气消了,他就会明白,只要许一得孙总管看重,那就有价值,到时候,他自然就不会计较刚才说过的话了。”
……
孙仁没想到在王府见面,许一竟然还带着夏颖,因为娄氏在家里,没人作陪,他倒是不好安置她。
看到他的表现,许一则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然后,他倒是对孙仁接下来怎么说比较感兴趣了。
孙仁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府总管,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双方见过礼后,他就对夏颖温和的说道:“前天整理内库时,竟然找到了一张焦尾琴,还有一份古琴谱,就被我取来放在了书房里,可惜我也不擅长,你去看看,要是感兴趣,一会儿就拿回去练练,也能为你们的生活增添一份乐趣。”
许一知道他是想支开夏颖,但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就不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于是就拍了拍她的背,道:“去吧。”
等夏颖起身被下人带去了书房,孙仁看向许一,因为被夏颖的出现打乱了节奏,此时就在想该如何开口。
他不说话,许一等着看他如何开口,更沉得住气,也没言语。
孙仁反应过来,一边想着一边笑道:“我观许头领和夏姑娘亲密无间,让人羡慕啊。”
来了吗?
许一看孙仁说话的语气神态,又感觉不像,但到底如何,还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于是回道:“还行。”
孙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夏姑娘遇上你是她的福份,但是,如果许头领不进入王府,恐怕也没这份艳福,你觉得呢?”
许一觉得他说这话既像是为了替陈政当说客做铺垫,但后半句话很明显是为了表明王府的重要性,前面又说夏颖遇到他是她的福份,如果是为了分开他俩,前后又有矛盾的地方。
不过,他完全可以以不变应万变,就干脆不再浪费精力去揣摩他的用意,道:“是。您说得对。”
孙仁感觉他的表现有些怪怪的,但具体什么样又说不上来,当然,他想要的原本就是让许一对王府,不说感恩吧,至少有好感,并且让他意识到他和王府的利益是一致的,王府的存在对他更有利。
“许头领,等过了年,你就该去参加科举考试,我以前就答应过你,到时候王府这边会给你大力的支持……”
他缓缓的说道:“但是,许头领,你志向远大,要走科举之路,为的应该是仕途,自然应该明白,科举过了,只是第一步,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单是靠科举的成绩是不够的……”
许一见他突然转到了他的科举上,又想他是不是拿这件事要挟他,不得不说,他们要想捣乱还是能办得到的,但是,如果只是算计夏颖,他顶多打掉他们的念头,科举关系着他的修行,在这上面作梗,那就要承受他正面的打击了!
不过,许一形成了习惯,越是重大的决定,越是不会暴露出来,他表面上还是安静的听着。
孙仁不愧是当了几十年的王府大总管,很快从许一表面洗耳恭听的的姿态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虽然暂时没有想到哪里出了问题,但想到许一以往的表现,很清楚他说的话许一肯定都明白,他说得多了反而会让他反感,于是决定长话短说:“许头领还请不要见怪,人一老了就容易啰嗦。”
“我的意思是,许头领考完科举,走仕途之路的时候,不管是人脉还是物力,王府这边都愿意大力支持!”
“以许头领的能力,再有王府的支持,想来很快就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了!”
许一自是明白,如果真如孙仁所说,他的仕途之路肯定会变得一路通畅,尤其关键的是,他走仕途的初心就是为了官方身份更方便他通过官方组织,进行大规模的人道工程,结成新的真符,提升他的修为,有王府的物力支持,推进的时候就会容易很多。
“不知孙总管需要我做什么?”
他很清楚,孙仁找他说了那么一大通话,许下那么多好处,肯定是有所求,对他来说,只要不涉及夏颖,其它的都是可以谈的。
面对许一直白像是买卖似的说话的方式,孙仁对他的性格就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这让他既感到轻松,买卖嘛,只要价格合适,买卖就能成,但同时也感到失败,原因则是许一把他和王府的关系看成交易而已。
不过现在解决王府的困局才是最重要的:“许头领,吕家和这次王府突然遭到破坏的案子,都是你办的,想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说,王府现在遇到了困境,你可有解决之道?”
“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啊?”
许一原本就是拿这件事当作解决陈政威胁的武器的,没想到孙仁竟是主动拿它出来请求他帮忙.
孙仁听他说完则松了一口气,道:“看来许头领应该看出些什么了。许头领,如果能帮王府走出这次困境,以王府的能量,肯定对你有莫大的帮助,从这方面来说,王府和你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也可以说是一损俱损,许头领认为然否?”
许一笑了笑,道:“孙总管,我今天刚知道一件事,陈鋔陈少爷前天骚扰我家颖儿,被阻止后,据说受到了刺激,陈殿下正准备拿颖儿去哄他儿子呢。”
“你说一荣俱荣?”
孙仁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说完这句话他马上摇了摇头,道:“我到底年纪大了,许头领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是假的。”
然后他郑重的道:“许头领,我向你保证,此事绝对不会发生!”
许一拱手行礼道:“多谢孙总管。”
孙仁叹了一口气,想到他两次当面表露对许一的重视,其程度甚至已经到了“劝”他将陈莹赐婚给许一的程度,没想到陈政竟然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不由让他感到失望。
而且,就算没有他的提醒,对于手下有能力的人,不重视也就算了,还一再做出让人寒心的事,对此,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其实,渌阳王府传承上百年,底蕴深厚,这种事放在太平时日里倒也算不上什么,但问题是现在王府面临风雨欲来的局面,已经极为艰难,此时就算不是他看重的许一,换成其他人也不能那样行事,否则内部再离心离德,内外交困之下,无疑会更容易把弱点暴露给敌人,局面就会变得更加凶险!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庆幸今天去找了许一,真要是等事情发生了可就晚了,要知道,能力强的人搞起事来破坏性也会更大!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许一说完那句感谢的话就一直没有动静,而那句感谢明显是针对他保证不让陈政抢夏颖一事的。
抬头看向许一,等了一下,见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开口谈如何解决王府困境的意思。
“许头领?”
许一明白他的意思,也直接开口道:“不够。”
孙仁忽然感觉他明白了许一的想法:他对陈政不满,只是阻止这次的事还不够,他需要更多、更有力度的保证。
怎样才算是更有力度的保证,大概,或许,应该是让陈政不再具有影响到他的能力……
也就是“废储”!
这等事,原本完全属于渌阳王的权力,属于龙之逆鳞,外人绝对不可以触碰的,但许一有这样的意思,孙仁却并没有感到如何的大逆不道……
“我明白了,一会儿我就让大少爷的公子陈祈过来,跟我学着做事。”
许一这时也坦诚的解释道:“孙总管,如果我只是王府外院的护卫头领,那我只会做护卫头领该做的事,如果让我做别的事,首先,王府现在必须力往一处使,其次,我不能再接受身后还有刀子捅过来。”
孙仁点头道:“我明白!”
说完他看向许一,再次郑重的重复道:“我明白的!”
第九十四章 断绝可能
许一对陈政并没有多少看法,因为在他眼里,陈政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但普不普通,又或者当不当下一代渌阳王,那是他们的事,他认为和他没有关系。
原来本该如此的,但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要伤害且有能力伤害到夏颖,那么,现在有机会,他要做的就是一举断绝对方作恶的能力!
相对来说,孙仁更像是做大事的人,在确定他没有别的要求,双方达成了共识后,并没有急着追问他如何解决王府困境,而是又取出来了珍藏的好茶,陪他喝着茶聊起天来。
许一也借机向他了解了王府和大越朝庭的情况。
对于如何替渌阳王府解决这次危机,他已经有了大体的思路,不外乎合纵连横,但如果大越朝庭是以下两种情况,一是国力强盛,朝局稳定,势要削藩,二是局势动荡,不管是内在的,还是外来的,需要转移矛盾,而渌阳王府是最合适的对象,形势比人强,算计再巧妙也很难奏效,因为任何算计都是以实力为基础的。
好在通过孙仁的讲述,大越王朝这些年虽然总体稳定,但大越境内每年也是情况迭出,朝堂之上,文臣系、武将系和勋贵系也整日斗个不休,对于削藩这件事,最有可能的是那位在位十七年的元隆帝个人的想法,从目前的得到的消息来看,尤其从夜狼卫的行事方式来看,更像是秘密的试探和布局,还没有摆到朝堂上的明面上。
孙仁一边喝茶,一边和许一聊天,珍藏的茶香,和许一谈话则无比的舒心。
许一说话不多,但言必有物,尤其那种不知道怎样形成的大视野,对元隆帝和朝堂诸公的心态,也仿佛见过他们似的,简单几句话就能说个明白,对大的局势的分析更是让他茅塞顿开,也让他对于许一解决王府困境的信心更足了。
见孙仁知道的情况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许一并不想无谓的浪费时间,这些时间用来修炼也是好的,他就告辞道:“孙总管,我觉得现在有必要再去审一审姜庆他们,看能否再审问出其它有用的消息。”
通过审问姜庆,该知道的他已经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不过,审问胡铁风他们说不定也能得到姜家草纸一类的宝物。
除此之外,在刚才聊天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审问犯人也属于人道的范畴,要是能凝结新的人道真符也是好的。
而且,他这样说其实也是向孙仁说明他第一步的行动计划。
孙仁正聊得开心,对许一的离开就感到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也知道许一这是要去办正事,就起身道:“也好。我让黄明跟着你,有直接事吩咐他去做就行。另外,暂时先让夏姑娘去我家里陪陪我老妻,等你忙完再去接她,如何?”
他做的两件事,前面是表明对许一的支持,后面则是为许一解决后顾之忧。
两人虽然都没有明说,但第一次合作就显示出了良好的默契。
……
东院,勤园。
陈政经过了一开始的慌乱,后面也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就想到了孙仁说过的话:吕家既然使用江湖中人来捣乱,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说明他们并没有光明正大解决的能力,且上次谈话时也已经预料到这件事了,他又何必担心?
何况,渌阳王府是大越的四大藩王之一,传承了上百年,根深蒂固,哪里是那么好动的?
越想,他越发觉得,相对于庞大的渌阳王府,现在只是一些小问题,实在不值得担心,而且,未知才让人琢磨不定,当对方的手段放到了明面,已经被他看透,他反而感到心中安定下来。
这时,张姨娘又带着做好的饭来到他的面前。
他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午时,或许因为想通的缘故,他心情不错,胃口也大开,吃了几口饭后,他也有精力关注陈鋔了:“鋔儿现在好了吗?”
“好什么呀!”
张姨娘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哀声道:“老爷,鋔儿早饭就吃了两口,我让人送过去午饭,来的时候还没有动筷子……只有在说到夏颖那个女人的时候,他看起来才有些兴趣,老爷,你救救他吧!”
陈政此时已经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状态,还多了一份自信,而经过刚才的事,他愈发觉得还是自家人重要,至于许一,则是靠王府生存的下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还能因此报复他和王府不成?即便想,他有那个能力吗?
所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许一想开,而他也能让儿子尽快恢复过来——如果不是他们,陈鋔又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带着淡淡威严的道:“先吃饭。”
张姨娘一听,顿时眼前一亮,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她想要的决定,于是伺候得更殷勤了。
吃过饭后,在她期待的注视下,陈政喊进来门口的护卫,道:“你去把那个夏颖‘请’过来。记着,尽量不要引起冲突,灵活点,我想以你的实力做到这一点不难。”
“去吧!”
他的这名护卫是先天境中期的修为,完全能压制许一,而只要把夏颖抢过来,把生米做成熟饭,许一不认还能怎么办?
当然,念在孙仁对他的重视,到时候他也可以说不知情,是张姨娘自作主张,给许一一个台阶下,但凡许一识时务,就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等那名护卫离开后,他又训张姨娘道:“这次就算了。等鋔儿好了,你这当娘的给我看好他!我的身份,做事更需要公正,否则也难以孚众,毕竟我现在还没正式继承王位。”
张姨娘此时想着陈鋔马上就可以恢复,陈政的做法则再次显示了对她们母子的宠爱,再加上陈政提到继承王位,而继承王位后可以有两妻,很显然是为她准备的,她就不由眉开眼笑起来,然后亲手递上茶,道:“是,老爷,妾身什么时候不听你话了?”
陈政点了点头,接过张姨娘递过来茶喝了一口,只觉得今天的茶水比往日还要清香。
接下来,他慢悠悠的喝着茶,等待护卫把夏颖带回来。
不过,等了不短的时间后,最终等来的却只有那名护卫一个人。
看着对方稍显不对的气色,他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那名护卫躬身回道:“回老爷。属下去外院后,并没有在许头领的住处看到夏姑娘。然后属下打听了一番,最后只打听到她去了孙总管的家中。”
陈政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孙仁要是插手就麻烦了……
不过,随后他就想到,他们要用夏颖给陈鋔冲喜,这件事他们谁都没说,孙仁也没有道理知道,所以,夏颖去孙家应该是巧合才是。
这样一想,他又冷静下来:“你今天就不用在跟前守着了。你就专门负责把夏颖‘请’过来,但要记着,一定要等她回到外院再动手。”
只要不在孙家附近动手,事后再安抚一下许一,大不了给些补偿,到时候孙仁应该也没什么话说吧?
再说了,孙仁是渌阳王府的总管,原本就该为他们这些当主子的着想才是!
那名护卫领命走了。
两刻钟后,那名护卫又回来了,神色看起来比上次还沉重。
“你怎么又一个人回来了?”
陈政冷着脸质问道。
那名护卫躬身道:“老爷,属下刚打听到一个消息,感觉得让您知道,所以就斗胆先回来了。”
陈政心中有气,但对方跟了他很多年了,又是守护他安全的护卫,一些颜面还是要给的,他就皱眉道:“什么消息?”
那名护卫道:“老爷,属下刚打听到,就在半个时辰前,孙总管派人把西院的陈祈少爷叫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什么?!”
陈政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对他来说,其它的事他都不需要在意,但和西院有关的一切,他想不关注都不行,因为直到现在,世子之位还是戴在他那个沉迷于炼丹的兄长陈蓉头上。
这么多年来,尤其陈秉病情加重后,王府就交到他手上了,所有人也都认为他是下一任的渌阳王。
他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但没被册封为世子却一直是他的心病。
今天孙仁的“反常”举动更是刺激到了他,尤其他突然想到,在接手王府事务前,他也曾经被孙仁叫过去,然后接受了关于如何管理王府的教诲。
现在陈祈也被孙仁叫了过去,不会也是同样的事吧?
尽管他感觉这个想法很荒诞,却又忍不住去想。
现在,抢夏颖的事已经不重要了,他急切的想知道孙仁叫陈祈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直接对那名护卫吩咐道:“你现在回去,继续打听孙总管叫陈祈过去说了些什么,打听到了尽快回来告诉我!去吧!”
吩咐完护卫,他看到张姨娘想要说什么,就不耐烦的说道:“现在我有急事,你先回去。”
打发走了张姨娘,他仍然不放心,又派出去了更多的人去打探消息。
派出去人后,他却还是坐立难安,感觉心里像是塞进去一块烧着的木炭似的,然后伸手抓起茶壶倒水,就发现他的手竟然在颤抖。
喝了一杯水,他原本该等派出去的人带回来打听的消息再做决定,但现在一会儿也等不及了,干脆直接起身,去见孙仁了。
等他到了孙仁的小院,却并没有看到陈祈,这让他心里一松,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孙老,我听说陈祈贤侄来了,怎么没看到他人?”
孙仁温和的道:“我已经让他回去了。”
陈政状似关心的问道:“哦?可是他犯了什么错?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尽管说,我大哥不管事,我这当叔的也能教导他!”
孙仁摇了摇头,道:“没有。祈少爷并没有犯错。”
陈政马上问道:“那您叫他过来是?”
孙仁道:“祈少年龄不小了,大少爷又是那样子,所以,我就把他叫来,教他做些事情。”
这个回答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并不能让陈政满意,也没有解除他心中的疑虑,最后只能满腹心事的回到勤园。
等返回勤园,他又发现今天的勤园安静得有些过分,然后很快想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往常时候,会经常有各个管事找他汇报事情,但从收到审问的案卷开始,到现在却一个都没有了!
他脸瞬间变得苍白,就又冲到了孙仁的小院,在那里,他看到了原本该找他的管事。
“现在王府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需要调集所有的力量应对。我年长一些,经验比你更丰富,就先把事情拢回来,其它的,等过了这次的难关再说吧。”
仍然是表面上合情合理的解释,但这次,陈政却知道他被收权了。
……
陈祈被孙仁叫过去,头脑是发蒙的。
被叫过去后,听孙仁讲那些王府管事啊产业啊什么的,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事情,听的过程也是茫然的。
好不容易听孙仁讲完,让他回去,对于为什么叫他来,讲那些又有什么用,他也是不解的。
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想知道,在西院,他最先想到的商量对象虽然是叫春香的那个妇人,但也知道找了大概率也是白找,对方一个下人,又能知道什么?
所以,最后他还是去见了周佩。
周佩自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见陈祈向她询问,她也强忍激动,问他孙仁都说了什么。
陈祈当时听得一脑袋浆糊,根本记不住孙仁说的具体内容,就只是粗略的回答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王府现在多少管事,有多少产业什么的——他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周佩深吸一口气,满是惊喜的看着他道:“夫君,你还不明白吗?孙总管和你说这些事,是想让学着怎样做事啊!”
陈祈茫然的道:“这……有什么用?”
周佩因为太过激动兴奋,面对他的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停了一下才郑重的道:“说明孙总管开始重视你了啊!”
陈祈也高兴起来,但又不自信的道:“是吗?”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又觉得显得太笨就忍住了,但这并不妨碍周佩明白了他的想法,而她想的则是许一,刚才,她亲眼看到许一带着夏颖去见许仁。
难道这是他对陈政的反击?
不得不说,如果真是她猜测的那样,许一的反击就太过犀利了!
怪不得他根本不接受她的好意呢,原来是根本不需要。
她无比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很想将她的猜测和陈祈说一说,可惜的是,他不解可以找她商量,她的不解却不能和他说……
直到她听说了王府的管事不再向陈政禀事,而是直接听命于孙仁后,她知道这件事不和陈祈说不行了,否则,以陈祈现在对许一的态度,那简直就是灾难!
“夫君,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事和许头领有关?”
说话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像是过电似的,阵阵酥麻,又汇聚在颅内,像是烟花般绽放开来,以至于她要用尽全力,才能控制身体和声音的颤抖。
“你想一想,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许头领见过孙总管之后,而二叔又刚准备抢夏夫人……”
想到许一带着夏颖离开时的背影,雄壮,沉稳,淡然,再想他所做的事,一出手就是天翻地覆,直接从根本上断绝了陈政作恶的可能,那种挥手间将强敌秋风扫落叶般甩飞的姿态,让她不由的夹紧了身体,因为她已经感到暖流似乎要汹涌成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