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屈打成招
李相亮看她脸上终于有了惧色,乘胜追击:“我当然知道董小姐当然不会有这份忤逆之心了,我这不是也是怕董小姐被他人蒙蔽利用么!”
董小宛稍微抬了抬头,试探性地问道:“李大人说的这人,可是我教坊司的人?”
李相亮瞧着她终于上道儿,往自己想知道的方向说了:“嗯,董小姐这是想起来了?”
董小宛又沉了沉头:“想起来了!我们教坊司的柳嬷嬷不安好心,我认为她给我的胭脂是有问题的。”
李相亮气的一下子把手里的茶壶扔出去,摔了个粉碎:“一个嬷嬷能有什么居心,给我继续想!”
教坊司里的其他人不过就只是一些普通人了,董小宛立刻明白,这李大人就是奔着楚善成来的。
反而摇头装傻:“大人说的,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声音都装的有了一些颤抖。
李相亮指挥后面的人,挽了挽袖子:“把狱门给我打开,再给我拿一条鞭子和几根绳子过来!”
董小宛听完这话,立刻收起来自己脸上装出来的怯弱,恨恨地瞪着李相亮,这是想屈打成招还是如何?
没过一会儿,狱门便被窸窸窣窣地一长串钥匙打开了。
李相亮将锁放在手里掂了掂,眼睛盯着手里忽上忽下的锁,沉沉地开口说道:“董小姐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人吧,眼里可没有什么男人和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李相亮突然抬头,突然将拿着锁的手扬起来,将锁从董小宛的耳边狠狠地扔出去,在墙上砸出来了一个大坑。
董小宛被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勒令退了两步,右耳朵突然耳鸣了起来,董小宛捂着耳朵蹲到了地下,摸了摸耳朵,有鲜血流出,可能是刚才的锁刮到耳朵刮破了。
李相亮跟旁边的衙役耳语:“去把她的手脚捆起来,扔到地上。”
衙役立刻行动起来,几个衙役压制着胡乱动弹的董小宛,几个男人的力量她根本抗衡不过。
不过一会儿,手和脚就被结结实实地绑到一起,趴在铺满稻草的地面上。
董小宛勉强用胳膊肘把自己的上身支撑起来,显得不那么狼狈。
李相亮往两只手里吐了唾沫,一手掐着腰,一手高举着鞭子:“董小宛,再问你一次,有没有想起什么?”
董小宛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这一刻,面对高高在上举着鞭子,大腹便便的李相亮,真的害怕了,手被捆住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两脚虽然被捆住,但是蹬着地想逃离李相亮的掌控。
但只有胳膊肘能给予支撑的力量,稍微往前挪了一点,被李相亮一脚踩住膝盖弯曲的地方,狠狠地一鞭夹杂着呼声便砸在了董小宛的后背上:“还想跑,活腻歪了?”
董小宛被砸的一下子上半身塌陷下去,脸都埋在了稻草里,太疼了!
这一鞭下去,便有鲜血从白色的囚服里面渗出来,隐约能看到皮开肉绽。
李相亮看着她这幅疼的不行的样子:“我说过,董小姐,我眼里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人的嘴是鞭子都撬不开的。”
“这才一鞭下去,董小姐娇嫩的皮肤便裂开了,我再来几鞭,别说是疼了,怕是要留一辈子的疤了,那董小姐可如何再在这秦淮河继续做呢?”
李相亮说的时候,手指慢慢划过鞭子,视线也落在鞭子上,对脚底下不断试图逃走的身体连看都不看一下。
董小宛疼的眼泪直流,将手握成拳堵在自己的喉咙口。
她特别怕疼,也特别懦弱。
她刚刚一鞭下去的时候差一点就开口了。
但是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一旦她把楚善成的名字报出来,楚善成要面临的是杀生之祸,而且她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她也会死。
但她真的在这一刻,太想把楚善成说出口了,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刚刚那一鞭子,就像是一个重物砸在了她的背上,从一道口子蔓延至全身都麻了,都瑟缩了起来,心也害怕的抽了一下。
她必须要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不然她一定会因为怕疼把楚善成给卖掉的。
李相亮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样子,以为自己快得手了,又将鞭子高高地举起来,准备等待董小宛的恐惧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再挥下去,一下子打碎她所有的信心。
李相亮甚至都能感觉到脚下的身躯颤抖地越来越厉害,想要逃走。
脚上也加了力气,狠狠地往下踩了踩,让董小宛动弹不得。
李相亮终于觉得时候差不多的时候,鞭子又是夹杂着呼啸声,狠狠砸下,又是血肉横飞。
董小宛没有忍住,撕破喉咙喊了一声“啊!”响声持续回荡在长长的、幽暗的牢房里,格外的阴森可怕。
其他狱里的犯人听到这一声惨叫,都心里颤了一下。
董小宛将堵在嘴里的拳头拿出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想要缓解自己的疼痛,小小白嫩的拳头上都沾满了鲜血。
但董小宛一点都不觉得手背疼,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后背上,让自己坚持住。
刚刚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疼的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去抵抗后背的伤痛。
两道平行的红色伤口横贯在董小宛的后背上,第二道甚至比第一道还要深,洇出来的鲜血几乎沾满了整个后背。
李相亮真的一点力气都没留,十成十的对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砸下去。
董小宛都没有力气逃跑了,刚刚那一鞭子下去,她疼的像一条鲤鱼整个后背弹了起来又落了下去,便瘫倒在稻草地上了。
泪水挂满了整张脸,嘴唇也被咬破了,唇边流出鲜血混杂在泪水中,十分可怜。
“董小姐现在想说了么?”
董小宛一直哭,哭的不像样子,喘着粗气,哽咽着,放声大哭着。
她刚刚觉得自己像是整个身体都被砸烂了一样,她太害怕了,她太疼了。
反而从这股疼痛中产生了一种仇恨,一种力量。
现在她讨厌、仇恨背后这个人到达了极致,那她便更不会如他所愿告诉李相亮他想知道的事情了。
而且她觉得,都已经忍到现在了,如果现在招认,岂不是白白挨了这两鞭子。
所以,她只是害怕的放声大哭,但眼里的坚强一点都没有被打灭,反而更浓烈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所预想之人
李相亮看到了董小宛的眼神,里面就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一股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李相亮一不小心将手中的鞭子扔掉了,当他重新拿起来的时候,他的心甚至在颤抖。
自己也很奇怪,明明受刑的是董小宛,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惊慌?
但李相亮确实被董小宛坚毅的眼神吓到了,随意在董小宛的背上又扬了几鞭,便停了手,力气虽然与前面两鞭相比差得远了,但是对于董小宛来说,依旧是雪上加霜。
此时,董小宛的背上已经一片狼藉了。
但董小宛没有再叫出声,用拳头死死地抵在牙齿上,拳头上都渗满了血迹,这是董小宛的一种抗争。
李相亮在董小宛的背上踩了踩,将她的身子整个埋进了稻草中,将刚刚被打裂的伤口整个踩踏了一遍,就连鞋底都被染成了红色的。
“没意思,我明天还会来的。”李相亮吐了一口浓痰在董小宛旁边,将鞭子扔在旁边,将袖子折下来。
董小宛此时此刻发了疯一般地恨眼前这个男人,恨不得咬他、骂他、吐唾沫到他脸上。
但是她实在太疼了,疼的手指都抬不动,眼泪止不住的流,只能狠狠地瞪着他,像一头被猎人逮住的狼崽子。
李相亮回头看了一眼董小宛的眼神,快步离开了。
大晚上的,怪渗人的。
。。。。。。
乾清宫。
黄正将几个重要的折子递到江廷山桌案上,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昨日晚上,冷飞燕将军的尸首被拼到一起,全须全尾地被放置在了我们的城墙之上放在一口上好的棺材里,尸首很整洁也很安详,像是被人收拾过了。”
江廷山有些冷漠地从桌子上堆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黄正,你觉得是谁做的呢?”
“微臣不敢妄言,但皇上,微臣觉得应该是时候把冷将军的尸首给接回来了,毕竟是国之重臣。”
江廷山捋了捋胡子,因为他这两天国事实在繁忙没时间刮胡子,不知不觉胡子都留长了“嗯,你去安排吧。”
“是,皇上。”
江廷山望着大殿高的几乎看不见顶的穹顶:“还有,让楚善诚和顾家军乖乖地待在西南等西北军过去。”
“可是仗不是已经打完了,楚善诚刚刚有一封急奏希望能尽快将他两位舅舅安置回京城,毕竟顾老还不知道顾家两位公子的惨状·······”黄正都没办法说完这句话,顾柳英和顾柳辉两位将军遭遇实在是太惨了。
江廷山的语气里依旧没什么感情“给他下一封密旨。让楚善诚搞明白,这场仗不能是顾家军打赢的,别忘了顾柳辉是违抗了圣旨擅自率兵出击的,如果楚善诚想让他舅舅最后死还带着违抗圣旨的罪名,大可以继续他纨绔子弟肆意妄为的样子继续横行霸道。”
“不管楚善诚愿意还是不愿意,这场仗都得是他率领西北军打赢的,告诉他我这是为了他好,只要他乖乖行事,顾家军该得到的封赏不会少,他也能回来脱离奴籍掌管禁卫军,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那臣下去拟旨了。”黄正说着躬身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一个黑影又飞进了乾清宫,跪倒在大殿中央。
是时千,自冷忠杰被提拔为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之后,时千也被提拔成了北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也就是冷忠杰原来的位子。
近来,因为冷忠杰告了假,处理他父亲冷飞燕的后事和家事,北镇抚司暂且由时千全权掌控,也由他来像皇帝汇报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所搜寻到的消息。
“皇上,江南的事情确实有您所预想之人的参与。”
江廷山抚了抚胡子,闭上眼睛将身体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口气:“别把这件事情禀告楚善诚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他的兄弟,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禀告他。”
“但他现在能把顾家的事情搞明白就算很好了,我劝你们也别给他添乱了。”
“你们锦衣卫派几个身手好的人,把董小宛悄悄救出来安置好吧。”
“那明日对董小宛的会审,皇上,可要阻拦么?”
“不用,我还想看看那个人究竟要干什么。”
“是,皇上,那我先下去安排了。”
江廷山闭着眼睛揉了揉眉毛,挥了挥手,时千便自己下去了。
。。。。。。
楚善诚第二天早上来到他大舅舅顾柳英的营帐的时候,顾柳英还是眼神通红的看着顾柳辉已经冰凉僵硬的尸体。
楚善诚轻手轻脚地来到床榻边,细声细语地开口:“大舅舅,二舅舅再放下去就要发臭了,我先将他安置在棺椁中吧。”
顾柳英将头转到另外一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楚善诚立刻将站在门口的吉元也招呼进来,一起将顾柳辉的尸首搬下去,抬进已经准备好的棺椁中,仔细安置好,扣上了棺盖。
楚善诚和吉元又返回了营帐,楚善诚率先开口:“舅舅,我们昨晚统筹了一下顾家军和投降士兵的人数,顾家军原有五千人,经过这次大战只剩下八百多人和一百多号伤员,土家士兵原有两万人,现在还剩下九千多人,但都已经投降了,也没有发现逃兵。”
“听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叛变了,只是一些跟着头嘎的民兵,昨晚被二舅舅的英雄壮举震撼了,现在也算投诚了。”
顾柳英眼里都是血丝,昨晚一夜没睡,悲伤和担忧都很多,两鬓一夜之间全白了,说话也没有很多力气:“善诚,这些你也在军中多年,都很熟练了,你看着安排吧。”
“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顾柳英的语气中都充满了疲劳。
楚善诚点了点头:“嗯,放心吧,舅舅我会好好整顿的,您.......一定好好休息。”
楚善诚说完之后便拉着吉元出了营帐。
“吉元,你多派几个人看护一下舅舅,我去和顾家军的几个将军商量一下队伍整顿的事情。”
“是,公子。”吉元干净利落地回答。
楚善诚拍了拍吉元的肩膀,便自己去将军们所在的营帐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芝麻小官
李相亮走后,董小宛疼的控制不了的大哭,将脑袋埋在稻草里,呜咽的声音从堆放着的杂草中传出来,在空荡的牢房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一直哭到牢房里的蜡烛燃尽,一切都陷入了黑暗,董小宛又冷又怕,后背又疼,只能通过放声大哭来陪伴自己给自己慰藉。
嚎啕的哭声掩盖了许多的声音,包括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但却掩盖不了开锁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还在大哭的董小宛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停住了哭泣,用胳膊肘撑着身体往牢房角落里退着。
一片漆黑,董小宛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开锁,使她害怕到了极致。
开锁的人很麻利,没过多久便听见锁落地的声音。
董小宛刚想大叫,便被来人捂住了嘴巴,脖子上套上了麻绳。
董小宛使出全身的力气抵抗,这次来的人,是想要她的命!
来人麻利的用麻绳在董小宛脖子上套了两圈,用一只手捂住董小宛的嘴,另一只手拽着两根绳子,用膝盖抵在董小宛背后的伤口上用力。
董小宛两只手还被绑在一起,只得两只手一起试图将脖子上的麻绳弄得轻一点。
但来人力气很大,而且目的就是取她的性命,一点余地都不留。
董小宛很快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很快明白幕后黑手绝对不止是商量好的一拨人。
有人想让她招供,有人想让她死,这一看便不是商量好的。
但是刚刚想到这里,便丧失了意识,死命拽着绳子的两根手也垂了下去。
她身子本就虚弱,又加上刚刚受了刑,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幸好,在她完全闭上眼睛之前,她听到了脚步声往这边冲过来,还隐约看到了一点点火光,应该是有人举着火把或者是蜡烛。
但是自己已经无法知道是不是来救她得了,因为她已经.......不行了。
来杀她的人看到她不再反抗,也没有呼吸,便立刻撒开手,在来的人到达之前往牢狱的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来人正是冒襄,他虽然生董小宛的气,但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她的安慰,在牢狱门口看到门口的狱卒都被打晕在地上便知道一定是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带着一些衙役,直奔董小宛的牢房跑过来。
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小的一个白色身躯背后全是血色,倒在茅草堆中,生死不明的样子。
狱门开着,冒襄直接奔到董小宛的身边,将她从正面抱起来,发现她脖子上还有两道紫色的痕迹,应该是被人勒的,惊慌的都流出了眼泪,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到董小宛的鼻子下面,探测她是否还有呼吸。
一开始死活感觉不到鼻子底下是否还有出气,以为董小宛已经丧失了呼吸。可是冒襄不死心的继续将手指放在董小宛的鼻子下面,发现原来是自己太紧张了,董小宛还在呼吸,只是已经很轻微了。
心疼的仿佛心脏刚刚抽搐了一下,赶紧大喊起来:“去找大夫!”
将董小宛手上被捆住的绳子哆哆嗦嗦地解开,将她趴着放在稻草上,又去解开她脚上的绳子。
再去看她背后的伤口的时候,恨得扇了自己一巴掌。
刚刚自己怎么就那么放心大胆的走了呢!难道不知道董小宛是处在危险里面么!
冒襄甚至都不敢碰董小宛背后的伤口,有几道鞭子抽在了一起,将衣服抽烂,甚至都能看到血红的肉往外翻,露出一点点的骨茬。
下手的人实在是太狠了,根本就没有把董小宛当成一个人看待。
冒襄根本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是怎么挺过今天晚上这轮番的折磨的。
冒襄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小心翼翼的盖在董小宛的后背上,虽然他知道董小宛的背后有伤口,但是他不想让她着凉,他也手足无措了。
大夫很快赶来了,冒襄站到一旁给大夫让出空位,担心的看着董小宛。
大夫将冒襄披上去的衣服缓缓打开,知道这牢狱里,必然是受了酷刑才会找他这个大夫来,但是看到伤口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狠了,这根本不是能对女子下去的重刑。
转头对冒襄说:“冒大人,我想仔细看一下这个女子的伤口,还请冒大人和其他人回避一下吧。”
冒襄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
走到了牢狱门口,拽起刚刚门口被打昏的狱卒,生气的大声嘶吼着:“董小宛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我走之后都有谁来过?!”
狱卒看着冒襄这幅样子也很惊恐:“大人,江苏布政使司李相亮大人在您走后来过一趟,传出了几声女子的吼叫和鞭子的声音,可能是动刑了。”
“之后又来了一个黑衣人,我们还没看到他的身影就被他给打晕了,接着就是大人你们来了。”狱卒规规矩矩地回答了,毕竟还是在南京地界,冒襄这个父母官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冒襄将狱卒一把撒开,他心里很明白,狱卒应该是不会对他说假话的。
那就是说,今晚对董小宛动手脚的应该是两拨人。
江苏布政使司李相亮对董小宛动了刑但是没想过要取她性命,那就一定是要套她的话,而另外一个黑衣人应该是想趁着天黑来勒死董小宛。
难道是董小宛有什么不能存活于世的秘密不能让他人知道?
冒襄越想越烦躁,董小宛什么都不告诉他,那他如何分析,使劲眨了眨眼睛,用手将头发弄得一团糟。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可他一点线索都没有。
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董小宛在他走的时候拜托他不要将楚善诚牵扯进来。难道说这件事情是冲着楚善诚来的?
“气死了!”冒襄喃喃自语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儿。
他生气自己才是一个芝麻小官,想要护住董小宛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背后的势力一个接着一个浮出水面,他甚至产生了怀疑自己应不应该继续护着董小宛。
因为很有可能,他连自己都搭进去,他生气的是自己,竟然因为害怕,犹豫了。
他上辈子已经因为自己的懦弱搭进去董小宛一辈子了,难道这次又想半路丢下董小宛不顾么?他的一个芝麻小官有这么重要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怎么爆粗口呢?
冒襄在外面蹲着抱着头愣了半天神儿,直到大夫都出来了,他才赶紧凑到大夫面前:“怎么样,有性命之忧么?”
大夫年纪也不大,是城里专治皮外伤,所以也算是经常受狱吏所托来狱里看看犯人。
但这种要命的伤势,他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还没说话,便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冒襄被这个大夫的动作吓坏了,以为董小宛是要不行了,用两只手死命钳住大夫的胳膊,猛地摇晃:“怎么,情况不好么?”
“大夫,你不要怕花钱,我就算借钱也会给她诊治的!”
大夫使劲抽出其中一只手来,将冒襄另一只压在他胳膊上的手也缓缓地往下按:“冒大人,没有性命之忧,不用过分担心。”
“只是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背后势必会留疤,而且窒息的时间很长,如果不是这个女子有很强的求生意志,怕是早早就殒命了。”
“现在,我已经在其后背为她施了药,背后的伤势只需要静养就会好的。
只是,她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我也不确定她究竟什么时候会醒。”说道这里,大夫又摇了摇头,来的人都是下的狠手,就连他这个大老爷们儿都有些看不下去,不知道董小宛如何顽强地熬过去的。
而且,他细心地发现,董小宛的手背上和嘴唇都已经被她咬烂了,应该是行刑的时候,为了不发出吼叫声,刻意抑制的。
这份坚强,实在是让人肃立起敬。
自然也都为她的脸上和手上都上了药,最后甚至忍不住为她祈祷了一下,希望她能完全好起来,早日恢复神智。
冒襄紧张的脸色,听完大夫的话稍稍缓解了一点。
赶忙说道:“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从兜里拿出碎银子递给他,“给您添麻烦了。”
大夫将碎银子揣到袖子里:“不麻烦,那冒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大夫很机敏地看出这其中绝对不简单。
县太爷让他来看的囚犯,差点被勒死,而且身上伤势这么严重,至少可以说明,不是县太爷主使动的手。
就是说,有可以在县衙囚牢里肆意妄为的大官浮在背后。
这趟浑水,他一个小小的大夫掺不起,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冒襄冲着离开的大夫鞠躬拱手,目送了他一程,便急匆匆地赶回了牢房。
刚刚大夫为了方便施药,在董小宛周围点起了几只蜡烛。
董小宛白色孱弱的身体被围在火红的蜡烛和红色闪着黄色光晕的烛光中显得格外苍白虚弱。
冒襄小心翼翼地跨过蜡烛。
董小宛因为背后受伤,依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但身下铺了一层大夫带来的软软的被子。
眉头蹙在一起,冷汗直冒。
唇边有伤,背后的囚衣被撕烂后缠上了绷带,还是有点点血迹渗出来,就像是白色的画布上,不小心沾了几滴红色的墨水。
脖子上的勒痕看起来渗人的很,青中带紫。
冒襄跪在董小宛旁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仿佛董小宛现在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一碰就会脆。
冒襄只敢远远地看着董小宛,盯着她这幅样子,心里下定了决心。
董小宛不过一个娇弱的、没有任何背景的、没做过任何错事的姑娘。
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
自己的懦弱与董小宛一比,格外可笑。
虽然冒襄不清楚究竟幕后黑手是冲什么来的,但他知道,董小宛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楚善诚也不会落得这幅下场。
而且,他明白,董小宛这副保护楚善诚的情谊,不是私情,而是道义。
董小宛正是因为知道楚善诚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那群人不过是想拿住董小宛这个把柄来扳倒楚善诚罢了。可她为了保护楚善诚都落入了这番境地没有屈服,那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董小宛想护住楚善诚,把他冒襄在旁边护着董小宛不就好了。
什么前途,难道有心中对道义的坚持更加重要么?
他冒襄难道也是这种肤浅之人么?他从小学的四书五经,最简单的道理不就是“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么?
他怎么现在的觉悟还不如一个女子了?
想到这里,冒襄忍不住自己苦笑了一下,还真是丢人呢!
不过也总算是心里有了打算,不再忙忙慌慌地随波逐流,冒襄已经做好了决断,不过董小宛要面临的是什么,他都要试图挡一挡。
突然,烛光晃动了一下,冒襄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又看了看脚边的董小宛依然痛苦的昏迷着。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冒襄毅然决然地挡在了董小宛的身体上方,还有所顾忌的离她的身体保持着一点的距离。
一个黑衣人突然来到蹲在了董小宛面前,和冒襄脸对着脸。
冒襄属实害怕,他觉得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今晚想要取董小宛性命的那个人。
一定是他发现自己之前没有得手,又来试图下手了。
冒襄虽然慌张,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但是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半分,将董小宛小巧的身体挡的结结实实。
黑衣人也没有着急下手,看着冒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似乎在观察。
冒襄以为这个黑衣人是在观察要不要先对自己下手,大喝了一声:“混蛋,滚远点!”
这声喊叫混杂着害怕,都破音了。
黑衣人没有动手,两只手垂在身前,依旧蹲着,眼球又滴溜溜转了一圈。
冒襄都快怀疑,这个黑衣人是不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子,看到牢狱里多了一个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在冒襄胡思乱想期间,黑衣人缓缓地开口了:“我是来救董小宛的,你是谁?”
冒襄破口大骂:“放屁!你刚刚还想杀她来着!”
黑衣人挠了挠脑袋,小声自言自语地低头说道:“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爆粗口呢!”
又抬头跟冒襄搭话:“我真是来救她的,我是北镇抚司副指挥使时千,这是我的令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门碰见傻子了
冒襄接过令牌扔的老远:“我管你是谁,谁也别想伤害董小宛,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行!”
时千站起来又挠了挠头,这个人是傻子吧?听不懂人话么?
走出狱门把冒襄扔出去的令牌捡起来,看着护在董小宛头上像是护着小鸡仔的冒襄,像是看傻子一样,深深叹了一口气。
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解释。
放慢语速,试图让冒襄慢慢理解他的话:“我”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是锦衣卫”指了指手中的令牌。
“皇上”说完,半蹲下朝着京城的方向行了个礼,“让我”说着又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来救她。”时千又指了指董小宛。
最后过去使劲拍了一下冒襄的脑袋:“明白了么,书愣子?”
冒襄摇了摇头:“你口说无凭,我不信!”
时千狠狠地一拍大腿,大骂了一声:“草”。今天真碰见傻子了。
他要是手里有凭证,还用着跟他解释这么半天?
蹲下冲着冒襄的脸大吼:“密旨,你明白什么叫密旨么?”
“他妈的,要不是看见你护着董小姐,就你这小身板,我早就把你撂倒了,还跟你在这儿废话?”
“再说了,董小姐认识我,不信你把她叫醒试试?”
冒襄终于半信半疑地将身子收回来,有些难过的说:“她昏迷了,今晚她受了重刑,又被一个像你一样的黑衣人差点勒死,刚刚上了药,还没醒呢!”
“什么?”时千大吼了一声,推开了挡在董小宛身前的冒襄。
将怀里的火折子点燃冒襄身边的蜡烛,拿起来凑到董小宛近处看她。
他们锦衣卫是用刑的老手了,一看董小宛身上的伤势,就明白她曾经遭遇过怎样的折磨了。
一边叹气,一边从发顶仔细地照下去。
被她脖子上青紫的泪痕和后背的伤痕累累震惊到无以言表。
就连他们的诏狱里,都不会对一个女子用这样的重刑,而且她手腕和脚腕都有被绑住的痕迹,很明显她是被捆住,先被一个人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顿,伤在背后,想让董小宛说出什么。
但是董小宛唇边的伤痕和拳头上的咬痕明显地告诉时千,她应该是什么都没有说,忍住了。
就连时千,诏狱里的老手都被深深震撼了。
董小宛,真的很顽强。
脖子上的泪痕细细看过去,还有一些麻绳细小的倒刺扎进了董小宛的脖子里,摸上去有着深深地痕迹。
这个人一定是直接想致董小宛于死地,用了全力想让她死,不留一丝余地。
时千看完一屁股坐在茅草上,都一时说不出话来了,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简直就是人渣!
冒襄看时千一开始搬弄者董小宛的伤口,十分惊慌,想插手,又看到时千的手撤回去了,便也收回了自己想护着董小宛的手。
等时千呆坐在茅草旁的时候,反而冒襄着急了。
开口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时千白了他一眼:“我来晚了,伤的太重了。”
冒襄以为时千的意思是董小宛的重伤救不活要死了,赶紧将脸凑到时千脸前:“不对啊!之前来看的大夫说只是昏迷,静养就行啊。”
时千又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她要死了,只是受伤太重,我恨自己来的太晚,没能及时护住董小姐。”
冒襄呆呆傻傻地回了一声:“哦”,回到原位乖乖坐好。
“对了,你之前好像说你是接到皇上的密旨来救董小宛的,你说的可是真的?”冒襄问的时候,可怜巴巴地望着时千,生怕他说出一句是骗他的来。
时千看着他这幅蠢样,无奈地点了点头:“是,董小姐只是无辜被牵扯进朝政漩涡的一枚棋子罢了,皇上与董小姐在寿宴上有一面之缘,怕是动了善念。”
时千这样说,但是心里很清楚。皇上根本不会在乎这无所谓的一条生命。只是董小宛是博弈的一条纽带,皇上不能让她轻易崩断罢了。
冒襄信以为真,董小宛在京城给皇上贺寿的时候,那时冒襄正作为新科榜眼,在宴席的边角上也有一个位置,他没有来得及跟董小宛说话,但那时他就已经认出董小宛来了,并且下定决心要来这南京城。
所以,时千的话正好与他所知的信息对上了。
冒襄立刻朝京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磕一边大喊:“皇上圣明!”“皇上圣明”“皇上圣明!”,而且一句比一句声音大,感情更充沛。
时千看他磕下去没完,赶紧将手垫在了他额头下面,拦住了他继续磕,清了清喉咙:“差不多得了,你还没完了”
冒襄嘿嘿地傻笑了一下,又规规矩矩回到原位坐下。
时千又指了指董小宛:“伤董小姐的人有线索么?”
冒襄道:“对她用鞭的是江苏布政使司李相亮,他是‘光明正大’以主审官的名义来的,所以外面的狱卒也没有拦他。之后李相亮大人走了之后,来过一个像你一样的黑衣人,试图勒死董小宛,但我赶到的时候,董小姐还有微弱的呼吸。”
时千拿着蜡烛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有见到黑衣人么?”
冒襄摇了摇头。
时千沉声道:“按说来人下手狠厉,是想致董小宛于死地的,但董小宛并没有死.....”时千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仿佛在沉思。
接着恍然大悟般的说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在你来之前还在动手,你的出现把他吓跑了。”
时千常年做的都是刺客行当,对这些事情简直不能更熟悉。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将晚上的事情还原的差不多了,比冒襄一晚上冲昏头脑白白呆在这里强多了。
冒襄听完,觉得十分有理的同时,也觉得有些羞愧,自己还是县太爷,一地的父母官呢,出事一点都不镇定,脑子一根筋。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
时千是在想,皇上给他的旨意是将董小宛在会审后秘密救走。可是现在董小宛昏迷不醒,如何面对明天的会审?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过是个情报头子
时千沉着眉想对策,冒襄也不好打扰他。
过了好久,冒襄觉得晚上天气转冷,怕董小宛着凉,便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了董小宛身上。
但自己又冷的不行,蹲着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坐在茅草堆上拿着茅草在地上比划想对策的时千。
时千将他现在所了解的幕后黑手都假设出来,在地上比划他们可能的对策,都没有意识到冒襄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最后冒襄都已经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靠上了自己。
冒襄的身体冰冰凉凉的,冻得时千一激灵,立马扔掉手里的稻草,一边像望着变态一样望着冒襄,一边大骂:“你干什么呢?!”
冒襄蹲着,用可怜巴巴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望了时千一眼:“那个......有点冷。”
“冷你他妈的回家盖上被子睡觉,离我这么近找死么?”时千气的一下子站起来了。
冒襄也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依旧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时千,腮帮子都冷的抖了一下:“我不是怕董小宛再出事儿么!”
时千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冒襄的后脑勺上:“瘦的跟个小鸡仔儿似的,你能护住啥呀?”
冒襄本来抱着的胳膊一下子捂住了后脑勺,心里默念不气不气,不过是今晚时千打他后脑勺的第二下,没什么好气的。
他是锦衣卫,自己打不过,理智!理智!
再说他是来保护董小宛的,冷静!冷静!
冒襄把自己的生气压制下去换上了笑脸,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时千一个大力往怀里带了带。
时千将自己的锦衣夜行服脱了下来,披在了冒襄身上,时千拉着一张冷漠的脸说道:“你先穿着吧,待会儿快天亮了还给我。”
时千一边说还一边将两边的衣襟紧了紧,给他使劲系上了腰带。
冒襄低头看了看时千给自己系的潦草蝴蝶结,将手放在上面一下子拉开,重新系了个活扣,低声问:“你不冷么?”
时千无语地叹了口气,冒襄都已经完全把这件衣服当做自己的衣服妥妥当当的穿上了,说这种漂亮的客气话有个屁用?
时千嘴角抽了抽,没办法来了一句:“老子身强体壮,小鸡仔儿就不用瞎操心了。”
冒襄满意地穿着衣服打量着穿在身上的样子,小声逼逼:“还说我是小鸡仔儿呢!明明我穿着正好。”
时千冲着冒襄的后脑勺又狠狠地来了一巴掌,这次下手不轻,时千都听见“铛铛”一声脆响,敲到骨头上了。
冒襄捂着头,“啊呜”了一声,等着时千,大吼了一声:“你又干嘛?”
时千叹了口气,蹲下又捡了根合适的稻草:“噤声,小鸡仔儿!否则老子立刻把你衣服给扒了!”
冒襄压低了声音小声咒骂着:“开口老子,闭口老子,莽夫一个!”
时千立刻举起手中的茅草直指冒襄的脸,都戳到了他的鼻梁上,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再逼逼?”
冒襄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他是有学问的人,不和莽夫一般见识。
随着时千一起蹲下,两只胳膊因为冷插到了袖子里,将时千俊秀的锦衣华服穿得像农夫的衣裳似的。
时千拿稻草继续在地上比划着对策。
皇上给他下的旨意是救出董小宛,其实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因为董小宛现在已经生命垂危,昏迷不醒了。
但是皇上也同时下旨,要让董小宛参加堂审,目的是试探那人的目的。
如果是皇命而言,肯定是试探那人的目的更重要,皇上才不会在乎董小宛到底最后是活是死,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那,要怎么让董小宛醒着参加堂审呢,不然也无法达到试探的目的。
时千想到这里,皱眉陷入了思考。
冒襄揣着胳膊小脚一挪一挪地到了时千的正面,和他蹲着面对着面,探寻似地盯着时千的脸越靠越近。
等时千反应过来的时候,冒襄的脸已经贴上来了,时千立马起身,抬脚将冒襄一脚踢翻在地:“你个傻逼,干什么?”
时千这一脚很重,冒襄被踢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我只是刚才听见你嘟囔堂审什么的,我是明天的主审官,不知道有没有用?”
时千闻言点燃旁边的火烛,凑到冒襄的脸前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面部轮廓,像是在回忆什么。
一会儿的功夫,时千便开始没有任何感情的背诵:“冒襄,籍贯江苏,年岁二十有二,新科榜眼,最富盛名的年轻学子,拜在楚世贸座下,现为江苏南京县令,刚刚到任半月不足。”
冒襄像是什么隐私被人知道了一般,脸色十分难看,皱着嘴不甘情愿地说道:“不愧是锦衣卫,呵,果然打探情报一流。”
时千像是听了什么赞扬一般,完全不管冒襄语气里的不屑和轻蔑,一脸的骄傲自满:“那是,老子主管的就是搜集情报。”
冒襄听完不屑地抽了一下嘴角,不过就是个情报头子,有什么可骄傲的。
但时千很高兴,如果说有冒襄这个主审官帮忙的话,冒襄可以完全取代董小宛的角色,在堂上试探那些人的目的,这样一来就太好了!
时千将蜡烛和茅草摆了过来,摆到冒襄面前,时千在蜡烛和茅草对面坐下,正好和冒襄面对面。
两人盘腿坐好,时千时不时的问冒襄一些关于堂审的细节,和叮嘱一些冒襄需要注意的地方,以茅草为道具,将自己现在所打探到的信息有所筛选地透露给冒襄。
“听好,明天堂审上的一切都会决定董小宛的生死,你一定要小心应对,明白么?”
冒襄看着时千认真的样子,肯定得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下。
时千继续说道:“首先,明天堂上除了你还会有江苏布政使司和太监王保,这些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另外可能会出现证人,应该是另一个今晚竞选花魁的女子,叫什么来着.......”时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名字他实在记不起来了。
冒襄替他补充道:“妖娆?”
时千连忙肯定:“对对对,就是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哪种地方?
时千继续向冒襄解释:“你记住,明天堂审,所有人都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一定要坚定立场,不能怂,知道么?”时千说到这里狠狠地又拍了一下冒襄的后脑勺。
冒襄这次终于忍不住,抿着唇低头沉了一下,大声吼了一声:“你他妈的再打我后脑勺,我就傻了!”
时千听完无所谓的眨巴了眨巴眼睛,继续说道:“我本来打算堂审完再把董小宛救走的,但她昏迷不醒,明天堂审也没有用了,所以,如果要抓住那些害董小宛的凶手的话,一切就要靠你了,明白么?”时千说着也不管冒襄一直瞪着他,将手搭在了冒襄肩上,等着他肯定得答复。
冒襄瞪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时千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瞪着他,无奈地泄了气,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知道了,现在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了吧?”
时千点了点头:“嗯.......能告诉你一些,不过另外一些告诉你也没有必要,你只要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就行。”
冒襄已经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了,就是时千完全牵着他的鼻子走,时千想让他知道什么乖乖地听就好了,其他的更多他根本打探不出来,也别妄想打探,不然.......后脑勺疼!
时千继续说道:“首先,想害董小宛的人不止一拨,目的也完全不一致。”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的话,有人是想要董小宛的命,因为他们想把昨晚两个妓女一死一跑的事情嫁祸在董小宛身上,以避免后顾之忧;还有的人想通过董小宛把楚善诚牵扯出来,但是身份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就是你明天打探的主要内容,明白么?”
冒襄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想起来了董小宛在他走之前和他说的,千万不要把楚善诚牵扯进来,原来董小宛已经猜到一些了。
冒襄完全沉浸在董小宛一个人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冒死抵抗到现在的悲伤情绪中不能自拔,已经完全愣了神儿。
时千不得已摇了摇他:“嘿,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冒襄抬起头,落寞的叹了口气,语气并不怎么友好:“听见了。”
时千无奈地咂巴咂巴嘴,秀才就是情绪容易泛滥,一会儿傻兮兮地,一会儿又这么严肃,搞得他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还有点愧疚。
但时千也没有时间去处理冒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了,继续说道:“今晚我会在牢狱里放一把大火,你去找具和董小宛差不多的女性尸体,我今晚就得带她逃走。”
冒襄一下子抓住时千的胳膊,着急地问:“你要带她去哪儿?”
时千看了看冒襄的手,指甲都快陷入他的肉里了,没想到小鸡仔儿还这么有力气。
“安全的地方,你就放心吧。”
“你不告诉我在哪儿,我就不放心!”
时千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我,我告诉你,我准备带她去京城的乐培园胡同。”
冒襄皱着眉重复了一遍:“月培园胡同?”
时千瞧着他这幅样子便知道他这种文人雅士怕是肯定没听过这种地方,解释道:“你去京城,问当地人想找便宜一点的女子,他们会给你指路的。”
冒襄拎起时千的衣服,破口大骂:“你要带董小宛去那种地方?!”
时千一只手把冒襄拎着他衣服的手甩开:“哪种地方?董小宛本来就是一个妓女,你在害怕什么?”
冒襄瞪着他,一点都不服输:“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你太危险了。”
时千无奈地跟他解释:“董小宛现在伤成这样,就算是她自己想接客也没人愿意,她十天半个月是动不了的好么,你冷静一点!”
冒襄将视线从时千移向董小宛,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挪不开眼:“我真是无用。”
时千看他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个男人,整天胡思乱想,想这想那的,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
“你好好对待明天的堂审,如果我料想不错的话.......”时千说到这里,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打量着冒襄:“你这个县太爷也当不久了,得罪那么多权贵,自己争取回京城翰林做个编纂或者去国子监做个祭酒,总之别再淌这趟浑水了。”
时千没说出的话是,到时候,他还能勉强看顾着冒襄,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冒襄也没否认,时千说的是事实,光说明天一个江苏布政使司,一个皇帝眼前的红人,就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但他如果想让时千今晚将董小宛救走,他就必须搭上自己在南京的前途去试探一次。
时千看他没说话,知道他是听进去了,用力地攥了攥冒襄的肩膀,算是一种支持的力量。
冒襄思考了许久,终于说了一句:“我都明白了,你放心吧。”
时千把冒襄身上的衣服解下来搭在自己胳膊上,又将董小宛身上冒襄的外衣拿起来重新套在冒襄身上:“回去好好歇歇,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这里今晚就交给我吧。”
时千将冒襄身上的衣服给他穿好,掸了掸褶皱,直视着他的眼睛:“放心吧,兄弟,我一定照顾好董小宛。”冒襄也任时千在他身上动作,给他穿好衣服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动作。
时千又将自己搭在胳膊上的衣服裹住受伤的董小宛。
冒襄和时千对视了一会儿,两人都明白,今晚虽然相处了这么久,但下次见面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或者两人是什么处境了。
冒襄率先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走出董小宛的牢房,一次都没有回头地大步迈回了自己的县衙。
时千将董小宛系在自己的背上,用自己的袖子在腰上打了一个死结,他也要开始行动了。
他随身带着火油和火折子,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狱吏搬来了一具和董小宛差不多身形的女尸,应该是冒襄回去安排的。
狱吏走后,时千将牢房洒满了火油,等自己背着董小宛逃出去之后,将火折子从董小宛牢房的头顶的通风口扔进去,火势一下子窜天。
冒襄看着火势烧了一会儿,眼底都是火红色的样貌,背着董小宛从丛林里迅速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身板来找死么?
西南土家堡
楚善诚率领着顾家军剩下的将士,把投降的土家堡的土家士兵收编进顾家军。
基本上一个老战士看管着两至三个叛兵,每这样一组结成一个小队,实行连坐制度。
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全部整合完毕,顾家军反而比来时更加壮大。
楚善诚带领着新的顾家军,在本地驻扎起营地,整顿军务。建立了一个相对简单的演习场,新老士兵通过训练互相磨合,迅速集结成一个队伍。
楚善诚一会儿忙着和几个将军制定新的纪律,将土家士兵的一些作息习惯纳入考虑;一会儿又忙着去演习场看士兵演戏的状况,碰到要找茬的土家士兵,楚善诚甚至需要亲自下场和他较量一场,让其心服口服。
吉元看着楚善诚这副样子实在太劳累了,他自来到土家堡之后,几乎都没有碰过枕头休息过。
早上的时候,有一个身高八尺,浑身腱子肉的新兵在擂台上连赢了好几场。挑衅地用拳头锤了捶自己的胸膛,又朝天上挥了挥,在土家士兵中极有号召力,还满口脏话:“哈哈哈哈,有谁敢挑战老子么?一个个怂包?”
一边说还一边扬着下巴,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呸!”“哈哈哈哈哈!”又扬了扬自己沙包大的拳头。
已经接连几个顾家比较强壮的士兵被他打下擂台,吉元正好跟着楚善诚巡逻到这里。
楚善诚背着手,远远地便看见这边擂台上骄傲的像只公鸡似的这个新兵,一开始只是冷眼瞧着他和几个老兵的打斗。
让楚善诚出手的原因不只是这个新兵目中无人的态度,更多的是这个新兵在演习场上根本不留余地,将一个个已经有些负伤的老兵往死里打。
其中一个本来已经被他打倒在地,这个新兵依旧对他拳打脚踢没有停手,直至老兵瘫倒在地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这个新兵便开始吹口哨,挥着拳头在擂台上到处跑。
还有一个老兵被他一拳打下擂台,多亏楚善诚接住了他,不然还不知道要飞出去多远。
楚善诚看着他这幅样子,便知道这个新兵势头太猛了,如果不教训一顿,还容易掀起刚刚收纳的土家新兵们的异心。
楚善诚接住最后一个被这个新兵打下台的老兵之后,一时间没有其他的顾家军敢上去接受挑战,这个新兵的气焰达到了很高的地步。
这个新兵随便吹个口哨,挥挥拳头,都能引起新兵们一阵的欢呼。
楚善诚看着顾家军这边暂时没有其他的将士迎战,将自己的铠甲卸下,放到了吉元手里,上了擂台。
楚善诚脱了铠甲,虽说身体依旧很精装,但不过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跟这个新兵相比,实在有些相形见绌。
新兵看着楚善诚上来,穿着一身布衣,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不过是一个顾家军二十岁左右的士兵。
朝着新兵的方向挑衅地吹了两下口哨,又朝着楚善诚扬了扬自己的拳头:“小子,你这个小身板,来找死么?”说完,便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
他身后集结起来的新兵们也都没有见过楚善诚,跟着台上的新兵大笑起来,还有的嘲讽地吹着口哨,有的大喊“下去吧!下去吧!下去吧!”
楚善诚没什么表情,冷眼看着他们可笑的举动,活动了活动手腕,将两只脚蹲成弓步,手掌盖在膝盖上,蓄势待发地看着这个比他高一头,有两个他宽的新兵,眼里毫无惧色。
新兵看着楚善诚的举动,一边指着他,一边大笑:“快看这个小矮子在干什么!哈哈哈哈哈!”
挑衅般地说着:“快下去吧,小矮子,这里不适合你,哈哈哈哈哈!”
楚善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将手掌往膝盖上狠狠一压,身体像弹簧般突然往新兵的方向冲过来,快到新兵面前的时候,楚善诚高高地跳起来,扬起自己的拳头往新兵的右脸上狠狠砸过去,直接将这个新兵砸到在地,他的身体倒在地上之后甚至还滑出去很远。
新兵群里的欢呼声立刻停止,变成了一句“啊!”紧接着便是老兵们这边的欢呼!
但是新兵被砸倒在地之后,也并没有认输,他只是从来没有被砸到在地,一下子懵了而已。
他吐出带血的牙齿,用胳膊撑着坐起来盘着腿,恶狠狠地盯着楚善诚:“拳头还有点力气,小子,你完了!”说完,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
随着这句话出口,新兵们那边又传来一阵欢呼声,他们的希望还没有倒下!
楚善诚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这个新兵的身体也确实结实,自己的手腕这一拳下去,也生疼起来。
新兵用拳头抵着地面,缓缓站起来:“小子,你死之前让你知道死在谁手里,我叫布所,头嘎的亲弟弟。”
布所说完这句话,楚善诚便明白,他为什么在新兵里面有这么强的号召力了。
土家部落也是家族部落,血缘传承十分重要,如果他能把布所打服,那让整个土家部落的士兵诚心诚意地被纳入顾家军也就能更进一步了。
布所说完这话,便向一座大山势不可挡地向楚善诚冲过来,幸好楚善诚早有防备,挡住了他砸下来的拳头,但是布所的力气比楚善诚的大很多,楚善诚虽然挡下了拳头,但是却在节节后退。
布所趁着楚善诚注意力都集中在挡住他从头上砸下来的拳头,另外一只手朝着楚善诚的胸膛狠狠砸下去,一下子把楚善诚砸到在地。
新兵们又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布所!”“布所!”“布所!”“哦唔!”
布所刚刚的拳头用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人接下这种力道的拳头还没有人再站起来过。
布所以为自己赢定了,转过身去背对着楚善诚,朝着新兵又挥了挥拳头,吹了一声口哨。
但是楚善诚趁着他庆祝的功夫慢慢站起来了,半跪在地上抚着胸膛,嘴角全是血。
布所这一拳的力道真的很重,楚善诚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可能被砸断了几根,呼吸也很不通畅,眼神也模糊了起来。
但楚善诚知道他不能倒下,他代表着背后的顾家军,这一场如果输了,就永远建立不起顾家军的威信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击太大
楚善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吐出了许多的鲜血。
吉元看到他这幅样子,差点冲上来,楚善诚眼角瞥到吉元的动作,对他使了使眼色,让他别过来。
吉元知道这不是楚善诚的真实水平,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两个舅舅的遭遇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已经身心俱疲了,就连吉元都能看出来楚善诚的动作明显变得比平时缓慢了。
楚善诚将手掌盖在胸膛上,踉跄着站了起来。
刚才的咳嗽声打断了布所的欢呼,他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站起来的楚善诚,眼神里已经有了敬佩:“小子,可以啊,还没有人能在我的拳头下再站起来呢!”
楚善诚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头因为疼的厉害狠狠地皱在一起,这在吉元看来,已经是楚善诚疼的很厉害的样子了。
楚善诚也意识到了,因为近几日一直没有睡觉,自己的敏捷度和力度都不比平时,想要赢过布所,必须得靠巧劲才行。
布所没有什么招式,就是靠着力气大,身板又高又壮,用拳头生砸。
看着楚善诚没有倒下,自己像是丢了什么面子似的,脸色也不好看,身体都绷紧了,举起拳头冲着楚善诚冲了过来。
楚善诚用胳膊肘打在布所的胳膊肘上,让他的拳头一下子失去了力气,顺势用胳膊肘将布所高大的身体带到自己身后,将脚插在布所脚后,狠狠一踢让他的下盘也丧失力气。
楚善诚刚刚观察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布所虽然拳头的力气很大,但是下盘不稳,楚善诚这一踢,布所便膝盖着地,单膝跪倒在地上。
楚善诚又用胳膊肘狠狠地戳在了他的肩周上,让布所一下子扑倒在地。
但是楚善诚的力气不如布所大,布所被砸到在地又很快爬了起来,用两只胳膊将楚善诚也扒拉到了地上,两个人变成了滚在地上的缠斗。
布所趁机又朝着楚善诚的脸挥了两拳,半边脸立刻血肿起来,变得透亮充斥着赤紫色的瘀血。
楚善诚用腿压制住布所让他不再带着自己在地上翻滚,一个灵巧的后翻,直接坐在了布所的肚子上,朝着布所的脸使劲挥拳。
楚善诚虽然力气不如布所大,但是动作敏捷,一拳接着一拳,左右接连出手,布所根本找不到还手的时机,一开始还用胳膊肘护住自己的脸,后来实在挡不住楚善诚这样一拳接着一拳的出击。
当布所卸下护住自己脸的胳膊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输了,楚善诚依旧一拳接着一拳毫不客气的直接砸在布所的脸上,直至布所被打到满脸血都没有停手,依旧一拳接着一拳,血肉横飞,打到布所胳膊垂下没了动作,才停手。
这一拳接着一拳,打的不管新兵还是老兵都没了动静。
被楚善诚深深地震撼住了。
楚善诚停手后依旧坐在布所身上,仿佛刚才出手的时候所有的伤痛都消失不见,随着把布所打败,胸膛、脸上还有其他地方的疼痛突然汹涌地朝他扑来。
楚善诚抬头仰望了一眼天空,立刻咳了两下,吐了布所一脸的血水,用右手扶着布所的身体缓缓站起来。
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突然都爆发出了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吉元赶紧跑上来搀住楚善诚,楚善诚被吉元扶着一瘸一拐下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着新兵,扫视了一圈,欢呼又立刻停止了,像是被他死神般的眼神吓住了一般。
楚善诚只是半倚在吉元身上,冲着新兵那边,冷冷地说道:“找几个人抬下去赶紧给他看看吧。”
几个前排的新兵立刻跑上来,把布所抬了下去,他们被楚善诚的眼神吓怕了。
一直到楚善诚被吉元搀扶着走远,才有人敢开始窃窃私语,有的新兵凑到搭伙的老兵身边,问道:“那是谁啊?这么年轻这么能打?”
老兵将手放在新兵肩膀上摇摇头:“惹不起的人物,别问了。”
但这句话,导致新兵们得不到答案便更好奇了。
布所在他们土家部落里是一个传奇,那打败布所的人,不管是谁,也一定是个传奇!
吉元把楚善诚搀到一个没有人的营帐里:“公子,您几天没睡了,有点逞强了。”
楚善诚弓着腰坐在一个马扎上,拿出怀里的手绢咳了一些血:“你就别管了!”,看了看手绢上的血,又将手绢收入怀中,冲着吉元动了动手指:“去给我拿点水来喝吧!”
吉元一边动手去茶桌上给楚善诚倒水,一边问他:“需要大夫来看看么?”
“不用,待会儿你替我把绷带缠上涂点药就行了。”楚善诚垂着头依旧咳个不停。
吉元有些无奈,去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金疮药和绷带。在军营里,这些东西随处可见,简直和水和吃的一样普遍。
楚善诚眼角瞥到吉元已经取出了绷带,垂着头慢慢站起来,将上衣脱了下来,胳膊平摊,吉元麻利地凑了上去,把绷带绑上。
对他们来说,互相处理这种外伤已经都形成一种默契了。
吉元将绷带缠到肋骨中央的时候,用手指往下戳了戳,已经明显感觉到楚善诚的肋骨已经断了,而且不止一根。
楚善诚被吉元一戳,疼的一激灵,没忍住,“嘶”的喊出了口
“少爷,骨头.........”
楚善诚没让吉元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讲话:“别废话,咳咳咳,继续绑你的。”
吉元知道楚善诚的事情,自己根本说不听,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动手将楚善诚的胸膛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缠到背后的时候,还能摸到楚善诚背后的杖伤的疤还明显地留在上面。
吉元对于绷带和涂药这种事情很熟悉,很快便结束了。楚善诚在绷带外面慢慢的套上自己的外衣,但脸色实在是苍白的厉害,还有半边脸血肿起来,看上去实在是很虚弱。
吉元忍不住劝说:“少爷,不然休息一会儿吧。”
楚善诚没有说话,叹了口气,因为也不是他不想休息,属实两位叔叔的遭遇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和顾老爷子交代,根本就休息不好,只能通过整顿顾家军来麻痹自己,别想太多。
第一百二十九章 摆弄刑具贼开心
之前时千在宫里领完密旨之后,皇上既要求去救董小宛,又需要给楚善诚送旨意。
时千出宫门先回了一趟北镇抚司,毕竟他一个人不能兵分两路,一个在南京,一个在西南,还都是急事、要紧事,那便都只能找他们自己的兄弟。
回到司里的时候,王三和王五正好出去巡城了,只剩下北镇府司四队队长,负责诏狱的翁襄,埋在一堆刑具里面摆弄的开心。
翁襄是他们这群兄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长了一张娃娃脸,小的时候特别怕楚善诚,看见楚善诚就跑走或者躲在吉元的高个子后面。
后来来到北镇抚司,楚善诚为了锻炼他的胆子,特意让他来这诏狱里锻炼。
谁又能想到,胆子最小,个子最小,年纪也最小的翁襄是一把审讯的好手。
翁襄只用简单的刑具都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更遑论在这诏狱里,刑具五花八门,简直就是打开了翁襄自己的新世界。
没过几年就自己爬到了诏狱统领的位置。
别看他脸长得嫩嫩的,心肠狠起来,却也十分老练,活像换了一个人。
时千找不到其他人去,只得蹭过来和翁襄商量,让他去楚善诚那里走一趟。
小翁襄一听见楚善诚三个字,头摇的跟拨楞鼓似的:“不去不去!时千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楚歌怕的就跟老鼠看见猫似的。”
时千只得摸摸他的头发:“他年纪大了,不随便打人了啊!”
翁襄:“。。。”
翁襄还是害怕的盯着时千,不想去,他怕楚善诚是怕到骨子里的,要是没有其他哥哥陪着他连和楚善诚共处一室都害怕的打哆嗦。
时千没办法,只得拿出威严来下死命令:“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是我这个北镇府司代理指挥使的命令。”
翁襄不甘心地瘪着嘴,一旦时千把官架子都摆出来,就说明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时千向外捏了捏翁襄瘪起来的嘴:“千万记住别把董小宛的事情说漏了嘴,皇上下了命令,不让告诉楚哥。”时千看着翁襄这幅样子格外想欺负。
翁襄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一巴掌打掉翁襄的手,眼里都含着泪了:“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时千跟翁襄交代好直接就出门骑了马往江南的方向赶去了,翁襄也不好拖延,收拾了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了个大包裹,里面装满了自己日常用的东西,挂在了马鞍上,日夜不停地往土家堡的方向赶去了。
翁襄到土家堡的时候,被一个顾家军领着穿过刚刚搭好的营帐,新兵的训练声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
翁襄不知道,就在他来的时候,楚善诚刚刚和布所打完架,所以翁襄来到土家堡第一眼就是几个人拖着壮的和一头牛似的布所大喊:“大夫呢!有大夫么!”
布所被打烂的脸被拖着从翁襄面前滑过,翁襄还没忍住的问旁边给他带路的顾家军:“这是怎么弄的?你们这军营里不是已经平息了叛乱了么?”
给他指路的顾家军一脸骄傲,下巴高抬着和翁襄说:“在擂台上挑衅,让楚哥揍的!”
翁襄听完,腿立马就软了,眼眶都红了,小声自言自语:“我说我不来非让我来!不是说楚哥不打人了么!被骗死了!”
旁边的顾家军立马搀住他:“怎么,骑马太久了,是不是腿有点麻木?”
翁襄可怜巴巴的看了他一眼,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只得点了点头。
哥哥们多次告诫他,他是诏狱的统领,在外千万别暴露他胆小的秘密,不然他再想要在狱里审问犯人就难了。
堂堂一个锦衣卫统领,掌管着偌大的诏狱,要是让人家知道是个胆小鬼,还有什么威信。
冒襄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支撑起已经软了的双腿,这还没见到楚哥要是就软了腿,但会儿还要见他怎么办?
冒襄进到楚善诚阵营的时候,吉元刚好给楚善诚绑好绷带,楚善诚简单地把外衣宽松的套在身上,胳膊肘放在靠近膝盖的位置,上臂与地面水平地垂着,一副凌人的气势。
翁襄进来正好对上楚善诚疼的狰狞的脸,直接就被定在门口不敢动了,嘴里倒了半天都倒不清楚:“楚........楚哥?”
楚善诚看着翁襄竟然来了,也吃了一惊。
翁襄怕他是狼牙军里无人不知的秘密,楚善诚觉得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翁襄的娃娃脸更严重一点,楚善诚就喜欢捏着他肉嘟嘟的双脸在手里揉来揉去,把孩子给揉怕了。
翁襄越来越大,却越来越怕他,楚善诚也像个手足无措的老父亲一样,更是一板一眼,生怕再做错什么把孩子给吓着。
所以不止翁襄怕跟楚善诚相处,楚善诚也怕跟翁襄相处。
看着原来像个肉丸子一样的翁襄也抽了条,长成如今这幅飒爽挺拔的样子,楚善诚欣慰的愣神盯着翁襄,一时间呆住了。
翁襄更是吓得冷汗直冒,挺了挺后背,以为楚善诚是要挑他的毛病,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倒是吉元打破了这份沉默,从外面端来给楚善诚的饭菜,从背后一眼就认出来了翁襄:“小翁襄,你怎么来这儿了?”
吉元简直就是翁襄的救命稻草,刚刚在营帐里就他和楚善诚两个人,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吉元进来之后,无声无息地躲到了吉元背后,小心翼翼地才和楚善诚和吉元打招呼:“楚哥,吉元哥,我是来送信的,皇上有旨意,然后.........然后北镇抚司的其他哥哥们都有要务在身,我便来送信了。”
翁襄心脏狂跳地说完这段话之后,躲在吉元后面,垂着头,拿手指在包裹的系带上拘谨地滑来滑去。
吉元将饭菜搁到楚善诚面前的小桌子上,把筷子也给他摆好。
军营里的饭菜很粗糙,以肉食为主,重油重盐,士兵们需要这个,而楚善诚又口味偏清淡,吉元刚刚自己去小厨房里给楚善诚煮了一碗清水面条,放了两颗还算新鲜的菜。
楚善诚刚刚受了伤,看着这,应该还能有些食欲。
第一百三十章 我自己去看
楚善诚拿起筷子,因为刚刚动手,现在浑身酸痛,手指摆弄着筷子都有些不得力。
只得强打着精神,用力拿着筷子挑起一大口面条,直接塞进嘴里。
翁襄看到楚善诚开始吃饭才敢开口说话,但还是躲在吉元身后,楚善诚视线的死角里。
“楚哥,皇上下了旨意,让您呆在这土家堡等西北军过来。”
楚善诚对这件事情仿佛有所料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又挑起一筷子面条,“呲溜溜”的直接塞进嘴里,反而细嚼慢咽了起来。
翁襄见楚善诚没有打断,便鼓起胆子继续说:“皇上说,土家堡叛变这场仗只能是西北军打赢的,因为顾柳辉将军是抗旨出兵的。”
“如果楚哥不想让顾家军包括顾家的两位将军都背上抗旨的罪名,就希望楚哥能乖乖呆着,等西北军过来,一起回京。”
楚善诚听到这里,筷子吧嗒掉在了地上。
翁襄立刻两只手搭上吉元的肩膀,害怕的将只将眼睛露在外面,惊恐地看着楚善诚。
其实楚善诚筷子掉了倒真不是因为生气,纯是因为刚刚受了伤胳膊上无力,筷子掉了。
楚善诚慢慢将筷子拾起来,叹了口气:“吉元,给换一双吧。”语气也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
吉元走后,楚善诚直视着翁襄的双眼:“皇上是不是还说,让我不要发小孩子脾气之类的,为大局考虑。”
翁襄不敢看他,两只手垂着,手指勾勾搭搭地害怕地绞来绞去,只是侧身冲着楚善诚点了点头。
果然,皇上很了解楚善诚,楚哥也已经很了解皇上了。
楚善诚缓缓开口,不知是在和翁襄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如果把这场仗的功绩都记在西北军的头上,那顾家军死去的六千多的兄弟和顾柳辉,我二舅舅,他们就只是战死沙场了而已,而不是如同真实发生的一般,几乎以以一敌十的英雄壮举拿下了这场战役。”
“那你说,这死去的兄弟们究竟委不委屈?”楚善诚像是在问翁襄,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但翁襄几乎都没有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当然委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其实就是在违抗圣旨,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看着楚善诚。
楚善诚看着翁襄这幅傻样,反而哈哈大笑:“我家小翁襄都明白这个道理,皇上怎么会看不明白,他不在乎罢了。”
翁襄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善诚说出这已经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知是该装作没听见,还是赶紧制止楚善诚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不过也幸好,楚善诚说完这句,吉元便进来了,楚善诚也没有再说话。
楚善诚拿起吉元递过来的新的筷子,又开始滋溜溜地吸面条,仿佛刚刚他和翁襄的对话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楚善诚畅快地又嚼完一道口面条,抬头又不见翁襄的踪影了,只有吉元身后一双脚不安地乱动着,怎么就又吓得孩子躲起来了呢?
楚善诚看不到翁襄的脸,只好对着吉元问:“怎么样,还有什么其他的情况么?”
翁襄又扒着吉元的肩膀,露出漆黑乱转的一双眼睛:“楚哥,冷飞燕将军的尸首被全须全尾的摆在了我们边关城墙内部,皇上已经下旨送回来好生安葬了。”
楚善诚听完这句,正好把碗里的面条吃干净了。胸膛受了伤无法躬身,只好两只胳膊捧着碗,费力地喝一口面条汤。
面条汤里面只有淡淡的盐味和葱花香味,灌到胃里暖暖的。
楚善诚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再两只胳膊有些僵硬地将碗放下,淡淡地回了一句:“挺好的。”
冷飞燕将军的尸首找到了,就说明封印他们的行动很顺利,总归是个慰藉。
顿了好久,楚善诚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事儿么?”
翁襄赶忙摇了摇头。
但楚善诚又开不见,长时间没听见答复,便质疑的“嗯?”了一声。
翁襄这才反应过来,楚善诚根本都看不见他摇头,赶紧回话:“没有了,没有了,楚哥。”,语气里都带着对楚善诚的害怕。
楚善诚又问:“南京无事发生?”
翁襄脑子嗡了一下,想起时千临行前嘱咐他的话:“千万不能让楚哥知道董小宛的事儿,这是皇上的旨意。”
翁襄并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当着楚善诚的面撒谎,说话一点底气都没有,飘飘忽忽地来了一句:“无事。”尾音都有些颤抖。
翁襄审过那么多的犯人,当然明白撒谎的时候,语气千万不能有变化,可他自己本身就怕楚哥,当着楚哥的面,他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声音自己就抖起来了,控制都控制不住。
楚善诚鼻子“哼”了一声,翁襄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但是也没发火,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吉元,起开,翁襄,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吉元往右迈了一大步,直接就把翁襄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楚善诚面前。
翁襄低着头像是做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一样,搓着手不知所措,在“无”字上卡了半天才说出了一个“事”字。
楚善诚站起来,两腿叉开,将双手背在身后,他比翁襄略高一点,更何况翁襄又一直低着头,楚善诚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翁襄,死死地盯着他垂下的后脑勺。
翁襄汗如雨下,不到一刻的功夫,膝盖便软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楚........楚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是皇上的旨意说的,董小姐的事情不让我们跟你汇报。”
楚善诚背过身去喃喃念了一遍董小宛的名字。
翁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两掌撑地,头也磕到了地上:“对不起,楚哥,我不能违抗圣旨。”
楚善诚回过身来看着翁襄倒在地上这幅可怜的样子,半蹲下身子摸了摸翁襄的头:“我知道了,你也有难言之隐,没事儿,不用和我说。”
楚善诚说完这句,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我自己去看就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哄哄小哭包
楚善诚抬头跟吉元说:“你率领着顾家军往回走和西北军集合。”又低头看向已经慢慢抬起头来眼眶红红地翁襄,对他说:“小翁襄,陪我去一趟南京吧。”
翁襄立刻害怕的摇头:“别去,楚哥,我不能告诉你董小宛发生了什么。”
楚善诚立刻对翁襄善意的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发顶:“别怕,你没违抗圣旨,只要你没告诉我,我去南京自己看没事儿的,皇上又没说我不能自己知道”
楚善诚说完还笑了笑,想哄哄翁襄这个小哭包,拿出手绢将翁襄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擦掉。
吉元有些担忧地出声问道:“楚哥,你的伤?”
楚善诚站起身来,拍了拍吉元的后背,在他耳边耳语:“我没事儿,你记住,我走后你立刻率领着顾家军拔营往回走,一刻都不能耽搁,知道么?”
吉元一边将楚善诚的碗筷拾回到托盘里,一边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回答:“放心吧,楚哥。”
反而地上的翁襄带着哭腔急急开口:“楚哥!不行!你这是违抗圣旨,皇上的旨意很明白,你得呆在原地等西北军到才行。”
楚善诚脸色冷淡的将刚才因吃饭挽上去的袖口放下来,撇了撇嘴:“顾家军就是以少敌多打赢了这场仗,顾家军没有必要替朝廷隐瞒。皇上之前所说的顾家军的赏赐一分不少,指的是和西北军平分这场仗打赢的功勋。”
“但如果不去替朝廷隐瞒事实,就算是顾家军违抗圣旨出兵,最多功过相抵,顾家军以一己之力平息了叛乱,皇上为了朝廷的脸面好看,就算是逼不得已也要给顾家军赏赐。”
“那顾家军有什么义务去替朝廷隐瞒自己的功勋战绩呢?”
翁襄虽然年纪小,但是脑子反应快,立马就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问题所在:“楚哥,您这是想把皇上的怒火都往自己身上引啊?!!”
翁襄不敢置信地竟然看到楚善诚嘴角向上撇了撇,虽然更多的是透露着无奈与自嘲。
楚善诚直视前方,目光有些涣散,将手背在身后说道:“我一个奴籍里的小厮,我怕什么?”
楚善诚说完之后大手一揽,从地上捞起翁襄。
翁襄虽然年纪小,面庞还很稚嫩,但是个头已经和楚善诚一般高了,楚善诚将放在翁襄肩头的手摸上他嘴角刚刚冒出来青涩的胡茬:“个头是上来了,但还没长大呢,我们的小翁襄。”
翁襄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脸唰的一下子红了,向左偏了偏头,想逃离楚善诚的手。
楚善诚意识到翁襄的动作,把手从翁襄的肩头拿下来,轻轻地拍了一下翁襄的背,将手放在自己嘴边,吹了两声声响亮的口哨,立刻便有两匹马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
楚善诚骑上一匹赤红色的宝马,足蹄稳健,马鞍上挂着水囊和一些干粮,另外一匹马稍微矮一些,但通体白色,十分潇洒。
楚善诚手里拿着马鞭指了指白色的马,扭头对翁襄说:“你骑这匹。”
等翁襄也上马之后,楚善诚冲着还站在一旁的吉元拱了拱手:“吉元,顾家军就靠你了。”
吉元也拱了拱手,躬身下去:“楚哥,我一定尽力而为,你注意自己身上的伤,照顾好自己。”
等到楚善诚和翁襄已经策马离开一段距离,吉元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追上去大喊:“楚哥,帮忙照看一下小梅!”
吉元因为担忧之情上来了,声音特别大,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楚善诚和翁襄耳朵里,楚善诚将手里的马鞭高高举去,示意自己听到了,依旧策马疾驰,渐渐消失在吉元的视野中。
吉元看到楚善诚举起的马鞭就知道,楚善诚肯定是听见他说的话了,回过身来不可抑止地笑了笑,听到了就好,听到了就好!
楚善诚和翁襄策马狂奔了一天,楚善诚心里实在担忧董小宛,根本不敢停下,就连水都没敢停下来喝一口,又因为自己身上本来就受了伤,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十分脆弱了。
翁襄策马一直紧紧地跟着楚善诚,他没有告诉楚善诚董小宛的事情已经心中有愧,不敢再多说什么,一路上一直沉默着,也不敢停下说需要休息。
快到南京的时候,楚善诚本想从南门进,那边离秦淮河近一点,但是翁襄立刻策马拦在了楚善诚前面:“楚哥,我们去教坊司已经没用了,得直接去狱里。”
楚善诚本来惨白的脸上立刻铁青了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浑身上下突然气势陡然起来,吓得翁襄拉着马缰倒退了两步。
楚善诚瞪着翁襄,他本来从翁襄的话里确实听出来董小宛应该是出事了,但没有想到是这么大的事情,董小宛一个青楼女子在狱里会有什么遭遇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刚刚真的差一点,就挥起马鞭扬到翁襄脸上了。他年纪小,但也总该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董小宛她一个弱女子去狱里不就是送死么?
翁襄即使知道这点还一直闭口不言,那他便是眼里对他人的生死无所谓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对翁襄很失望,失望透顶!
楚善诚把手里的马鞭狠狠一下子在空中打了个转,马鞭锋利的刺破空气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声,把翁襄的马都吓得前蹄离地了,更遑论坐在上面的翁襄,身子又开始抖起来了。
楚善诚冲着翁襄语气中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别跟着我!”立刻调转自己的马头往县衙的方向驶去,他心中的焦虑使他火急火燎,都无心和翁襄生气了。
不安的感觉涌上楚善诚的心头,一下子慌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拉着马缰的手第一次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心提在了嗓子眼,呼吸粗重。
随着楚善诚在马匹上的颠簸,他的心也七上八下的,一刻不得安稳,越近,越慌。
更近,更慌!
楚善诚拉着马缰突然降低了速度,这次连脸上的肉都抽搐了起来,他不过就离开了南京两天,董小宛千万不能出事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天不公
突然,楚善诚紧张的胃里的酸水都翻涌了上来,“呕”地一下子吐了出来。
等到楚善诚再抬头的时候,南京城牢狱的方向有一条青灰色的烟缓缓升起,越来越高,楚善诚不敢置信地擦了擦嘴角,用两脚夹了一下子马匹,缓缓往青烟的方向驶去。
渐渐地,不光是青烟,红赤色的火花一点一点地冒出,形成一个大的火球,在他的眼前越滚越大,越滚越大,他被这红色照花了眼,眼眶一下子也红了起来,胃里翻腾地更汹涌了。
胸口的伤像是被人用两只胳膊扒开,在掏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一下子撑不住,上身倒在了马匹上,趴在马背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南京城的牢狱被大火吞噬,火光四起。
他分不清是心脏难受,还是伤口疼痛,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趴在马匹上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吼叫着“啊~~~~~”,楚善诚忍不住泪流满面地将脸埋在了马匹长长冗杂的毛里。
翁襄被楚善诚骂了之后,楚善诚已经走远,翁襄才敢慢慢地拉动缰绳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他心里有愧,知道自己对不起楚善诚,更不敢去撞现在楚善诚生气的怒火,尽量隐匿踪迹,远远地落在楚善诚后面走。
楚善诚突然在半路中停下呕吐起来,翁襄便担心地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凑上前去照顾一下楚善诚,他抬头的时候,也看到那越来越大的牢狱方向的火势熊熊烧了起来。
这才明白,他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楚善诚趴在马背上不再向前走,但翁襄心中的愧疚使他被眼前的火光完全吸引,路过趴在马背上的楚善诚,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牢狱方向的火势。
他拉过在牢狱门口忙着浇水的狱吏,吼叫着:“狱里有没有一个叫董小宛的!说呀!有没有叫董小宛的!她怎么样了!”
翁襄的力气很大,把狱吏摇的七荤八素,缓了好久才说出话来,语气里还带着不屑:“别说董小宛了,今晚在狱里的人,一个活着的都没有,全死了!”
狱吏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剑,直接插在了翁襄的胸口,翁襄一下子浑身都软了,像一滩泥巴倒在地上,不断自责地喃喃自语:“都怪我!都怪我!”
楚善诚看着前面的翁襄突然跪在地上,心里便有了征兆,就像是曾经他母亲去世时,他没有拉住的那一抹白色的残影,他多次午夜梦回,永远都没有拉住过。
楚善诚突然扬起头,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马匹被惊得都抖了一下,赤红色的宝马像是通人性一般,探回头来,马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悲伤。
楚善诚两腿根本架不住马匹了,他从马的侧面上摔下来,浑身都没了力气。
楚善诚想起董小宛像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笑容,悲伤的不能自已,一边大哭,一边爬着一点一点地往牢狱的方向去。
没想到的是,从牢狱的北面此时也来了一群十几号人的马队,带头的人胡子拉碴,穿着也很粗糙,怀里拥着一个娇美到不可方物的少妇。
封印他们从北面回到京城便听说了董小宛的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宫复旨便直接来到了南京,连北京城的城门都没进。
封印此时已经不好奇董小宛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了,听到董小宛可能出事的消息之后,他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把董小宛当做女儿看待了。
不管事实如何,他都决不能让董小宛出事!
封印一停不停地带着共赴蒙古部落的几个老将军赶来了南京,也是一歇没歇。
看着牢狱升起的熊熊大火,封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难过,他的手和怀里的白若云一同抖了起来,他太害怕了!
封印几乎从看到火光到牢狱的半路上,从马匹上把自己摔下来,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如一匹烈马飞快地跑到翁襄身边,将地上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翁襄,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一下子拎起来,冲着翁襄的脸大喊:“董小宛呢!董小宛呢!”
翁襄害怕的眼泪都出来了,挤了半天挤出来了一个“烧...........烧”,如同结巴了一样,剩下那个“死”字,不管怎样,也不敢说出口。
封印生气地一下子把翁襄扔出去好远,将旁边狱吏提的一桶水一下子浇在自己身上,冲进了火场,大喊:“董小宛!董小宛!”
被离门近的十几个狱吏一同拦住:“都烧死了,别往里进了!听不懂人话么!”
封印大喝一声“滚!”
将面前拦着他的十几号狱吏一下子全部拥到在地,冲了进去。
封印一开始被火光和浓雾熏得什么都看不见,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但他的步伐一点都没有停止,他身上有一股名叫“父亲”的力量在催着他往前走,一直往牢狱的最深处走,心里一点胆怯都没有。
封印前面、后面的房梁不断倒塌,眼前一阵有一阵的火光如窜天恶魔一般在他脸前张牙舞爪,但封印就像是看不见危险,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直到牢狱最深处,封印一眼就看见了那具和董小宛差不多身形,已经被烧的干枯黢黑的尸首平躺在那间牢狱的正中央。
封印走上前去,两只手抱起已经僵硬的那具尸首,一边流泪,一边大踏步地往外面走。
在剧烈的火光中,噼里啪啦声音响彻云霄,封印的哭声无声无息,但又撕声裂肺。
牢狱门口举着水桶灭火的狱吏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看着封印从大火中出来,他都烧的不成样子了,脸上也被火烧的黢黑,但却能看到他的眼泪在黑漆漆的脸上留下两道白色的印迹。
封印手里抱着那具已经僵硬的尸首从火光中缓缓走出,白若云一下子跪倒在地,哭的泪如雨下。
封印像是疯了一般,用尽了底气在嘶吼:“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封印一下子跪在了牢狱门口,手里依旧紧紧地抱着那具尸首,将其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握紧了两手的拳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逝者的家人
封印把尸首放在地上之后,一路爬着过来的楚善诚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烧的只剩干巴巴、黑黢黢的尸首,将一路爬过来,已经不像样子的手慢慢地抚上看起来令人作呕的尸体。
楚善诚还是不敢相信,试图通过尸体的轮廓确认这是不是真的是董小宛。
但一具已经烧的不成形的尸体,他又能摸出来什么呢!
长时间的压力和伤痛击垮了楚善诚,他的头“哐当”撞在了地上,终于忍受不住,晕过去了。
冒襄从狱里回到自己家之后,一直在自己的府宅里,穿着官服,干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就连给他看门的大爷都看不下去,给他拿了一件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大爷看冒襄依旧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的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年轻人总是这样沉不住气。”
把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紧了紧,仰头看了一眼月亮,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峥嵘岁月,一口气将手里的蜡烛吹灭。
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还是安心睡他的觉吧。年轻人总是这样胸有大志却易受摧残,还得磨磨心气儿才行啊。
冒襄依旧干坐着,直到有衙役闯进他的家门:“老爷,不好了,牢里失火了,今天捉到的那个董小宛烧死了。”
冒襄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外衣脱下来放在马扎上,“走吧”。
衙役反而十分困惑。他已经做好准备叫醒已经酣睡的县太爷准备接受一顿打骂了,怎么反而冒襄像是早就知道就等他来一般呢。
衙役摇了摇头,笑了笑,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呢,疯了么?
赶紧给冒襄带路,拾起扔在冒襄家门外的红灯笼,带着冒襄一路疾走,来到火势已经被控制住,已经成为一片狼藉的牢狱门前。
“老爷,已经被烧成这样子了”衙役看着冒襄不好的脸色,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冒襄上任才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出现火灾这样的大事,还烧死了明天要会审的犯人,他这个县太爷首当其冲,肯定是要受责难的。
冒襄没有注意衙役的话,他先看了一圈火势,确认一切都烧毁殆尽之后,又用眼睛巡视了一圈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物。
之前时千在狱里和他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他现在一点都不能放松警惕,得把陷害董小宛的犯人找出来才行。
冒襄的视线很快就被站在牢房门口围成圈的十几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这群人身材都十分的挺拔精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基本上每人手里都牵着一匹马,在围观的群众里便更加扎眼了。
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多马。
冒襄有了好奇,步子也动了起来,夜色漆黑,冒襄想近一点看清这些人的人脸,便离这些人越走越近。
为首的那个人留着络腮胡子,高大威猛,但衣着很粗糙,也有些邋遢,但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面容十分雅致,是那种看一眼便忘不了的卓越气质,但哭成了泪人,如果不是被男人勉强搂在怀里,怕是站都站不稳了。
冒襄的视线转向这边,这群人的视线也转向了冒襄。
络腮胡子的汉子眼眶通红,拳头紧握。上下打量了一下冒襄,尤其在他的官服上停留了很久,仿佛在确认什么。
冒襄被这个男子的气势一下子震慑住了,停下了脚步。
络腮胡子的汉子把怀里的女人推给了旁边的一个兄弟扶着,攥紧拳头朝冒襄走了过来,语气愤怒到了极点,像是要把冒襄给生吞活剥了:“你他妈就是南京的县太爷?”
冒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官服上的鹌鹑,原来对方是凭借衣服在确认自己的身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络腮胡子的汉子看他点了头,挥起他沙包大的拳头,对着冒襄的脸就砸了过来,把冒襄生砸到地上,脸都有些变形了,差点失去了意识。
络腮胡子的汉子还要对他拳打脚踢,但原来在灭火的衙役和狱吏都很快反应过来,拦在了冒襄身前:“无耻狂徒,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这个络腮胡子的汉子正是封印,而他之前怀里痛哭的女人是白若云。
封印看着衙役们冲了上来,十几号人围在他面前,他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依旧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又举起了拳头。
什么朝廷命官,狗官罢了!
董小宛才十几岁,能干什么事儿得被关到这狱里来被活活烧死,她能做错什么?
要不是封印的十几号老部下也赶紧出来拦住了封印的动作,怕是这十几个衙役和冒襄都能被封印活活打死。
冒襄被打的头晕眼花站不起来,直接呈大字型,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地上。
封印的几个老兄弟赶紧赔罪:“多担待多担待,家人在火里丧生了。”“无礼之处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封印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暴露,毕竟他们是偷偷来的南京,身上都是一身的官勋,如果被有心人发现,就会变成指摘他们有造反意向。
毕竟都是军营里的将士,按说是不能随便行动的。
冒襄听到“家人”两字突然来了精神,勉强用胳膊撑着坐起来,将嘴里的血水吐在了旁边,混着几颗被打掉的牙齿,这人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冒襄觉得封印刚刚那一拳,把他的内脏都震得够呛。
冒襄坐起来平视过去,冲着衙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视线让出来,封印他们便又直接出现在了冒襄面前。
刚刚站着被封印几个高个子吸引了注意,现在冒襄坐着,反而发现了在封印他们后面那具黑黢黢干巴巴的尸首,还有躺着一脸憔悴的楚善诚。
在楚善诚旁边,还有一个娃娃脸的青年跪在他旁边,不停地拿自己的袖子擦眼泪,却是冒襄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他们说的家人,不会是董小宛吧!
董小宛的家人,竟然寻来了!
冒襄听到跑水没有吃惊,看到牢狱被烧干净了没有吃惊,反而在看到楚善诚还有他身旁的这群人的时候吃惊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没一句人话
冒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们........是董小宛的家人?”
封印像是听不得这句话一样,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一下子卸下身上的防御,变得十分脆弱,转过身去,用胳膊擦了擦控制不住流出来的眼泪。
封印回答的十分不忍,声音里还带着厚厚的鼻音和浓重的哭腔。
冒襄看着他这幅样子,自己差点都流出泪来,像是晚上董小宛受伤的样子就在他眼前重现一般。
冒襄喉头滚了滚,压制住自己仿佛要涌出来的情绪,用理性克制住自己。
对于这些并不认识的人,他怎么知道会不会是在演戏,还要再多问问才行。
冒襄清了清喉咙,声音低沉着问:“那请问你们与董小宛是什么关系?”冒襄问话的时候,使劲撑着自己站起来,旁边也有衙役来扶他。
封印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时哽塞了,白若云瞧封印这幅样子,率先开口道:“我是董小宛的母亲,白氏。”又指了指旁边的封印,“这是她的一位小时候看顾她的一位叔叔。”
冒襄前一世将董小宛娶回家门,自然知道他岳母的名字是白若云,所以白若云说出她的姓氏是白的时候,冒襄便已经卸掉身上很多的防备,仿佛看到亲人一般,赶紧上前,扶住哭的站都快站不稳的白若云。
冒襄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意:“夫人节哀。”
冒襄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董小宛的真实情况告诉眼前的这些人。
自今天他亲眼看见董小宛受了那么重的伤,既有人想让她屈打成招,又有人对她下狠手,直接想让她死,冒襄现在谁都不相信。
更何况,这群人还跟楚善诚有瓜葛,冒襄已经不想再让董小宛牵扯进和楚善诚有关的任何关系中了。
他承认他是有私心的,他不想让董小宛之后的生活还要这么的委屈,紧紧因为一个破瓜葛就要遭受那么多的无妄之灾。
他想让董小宛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清净地过她的小日子。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念头,什么董小宛的母亲,看她长大的叔叔,还有楚善诚,他们伤心便伤心,难过便难过。
只要董小宛过得好,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要是董小宛醒了之后怪他怨他,自可打他骂他,自己做决定要不要死而复生重新再重新再出现在白若云,楚善诚等人的面前。
但现在董小宛已经危险到昏迷不醒了,他不得不谨慎。
冒襄说完节哀两字,封印也稳不住身形了,在他身边的白若云一把搀住他。
现在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搀着谁了,远处看过去,便是两人依偎着,互相给予力量。
冒襄突然退了两步,给白若云他们鞠躬作了个揖:“现在说这些话可能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但是今日辰时,董小宛的案子还要开堂审理,她虽然已经归天,但是非对错总还没有个定论。
如果夫人等人信得过我,还请先将这具尸首放在府衙里,等案子审理完之后,我们再将尸体送回您家,您看可否通融一下?”
冒襄的官话说的十分妥帖,让人挑不出毛病,虽然白若云等人难过的痛心疾首,对这些事情也毫无办法。
只得任由几个狱吏把董小宛的尸体抬走,装到一个略显简陋的棺椁里,抬去了县衙。
虽然天已经快亮了,但离辰时还有段时间,楚善诚一直昏迷着,封印和白若云难过的走路都没有力气了。
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们便在旁边随便找了一家驿站歇歇脚,封印虽然难过,但依旧还记得给楚善诚找了个大夫,来看看他的病情。
大夫也来给楚善诚看过后,嘱咐道:“不过就是伤痛加上悲伤晕了过去,至于什么时候能醒,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楚善诚由翁襄看顾着,翁襄给他熬了一副中药,勉强灌了进去,但楚善诚还是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
封印和白若云一直坐在茶桌旁,悲伤的说不出话来,倒是茶水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他们也就歇了大概两个时辰的功夫,封印看看日头,快到辰时了。
回头看着楚善诚还在昏迷,将白若云从凳子上扶起来,跟翁襄说:“你看着善诚,待在客栈里哪儿也别去。”
翁襄一边给楚善诚换额头上的帕子,一边低低地应了:“是,封将军。”
封印带来的十几号兄弟在其他房间,他觉得是自己的家事,便也没有再喊上他们,就扶着白若云,两人举步维艰一点一点地挪去了县衙。
冒襄之前直接命人将尸首抬到了县衙的后堂,他和封印他们说完话之后从牢狱去了县衙的后堂,呆坐在尸首旁边,也不管味道多么难闻,就这样愣着发神。
直到江苏布政使司王相亮摇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和拿着拂袖,穿了一身红色襟袍的太监汪东联袂而来。
翁襄既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有示好,目光有些呆滞的直视着这两个人,看的人心里发毛。
两人本来没受到应有的礼遇就已经怒火中烧了,看着后堂中央还大咧咧的躺着一具黑色的焦尸。王相亮不过看了一眼,直接将早饭吐了出来。
而汪东则用宽大的袖子赶紧捂住了口鼻,翘起兰花指,指着翁襄的鼻子破口大骂:“小王八羔子,失心疯了,怎么把尸首抬到这衙里来了!”
翁襄缓缓抬头,对上汪东气急败坏的脸,依旧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开口道:“既然两位大人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准备升堂吧。”
说完,站起来甩了甩宽大的袖袍,冒襄现在无惧无畏,对于王相亮和汪东,他是一句废话都不想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了。
不管他们脸上多么的难看,自顾自的走出后堂往衙门前头走去。
王相亮胃里还恶心,扶着椅子后背弓着腰干呕,汪东则翘着兰花指,一刻不停的咒骂着冒襄。
冒襄全当听不见,走到汪东面前的时候,他的兰花指都指到冒襄的鼻子尖了,他也全然无视,从他面前走过。
这些畜生一样的人物,就算做官做的再高,嘴里也终归说不出一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