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孤独是自己的
马车紧赶慢赶到了封府的院子里,封彦之和身后几个精装的穿着锦衣卫服的汉子早早的就等在了自己府邸门口。
中午的时候封彦之好说歹说都没劝住重伤的楚善诚上了马车,还让王五一脚把自己给踢下来了。
几个时辰过去担心的要命,眼巴巴的干站在府院门口等着马车把楚善诚给安安全全的送回来。
看着街角拐进来的马车写着一个大大的诏字,简直喜不自胜。
像个小孩子看着妈妈回来似的,跑着过来迎接马车。
王三和王五也高举起手臂,回应着封彦之的热烈欢迎,像是久别重逢般开心的不能自已。
只有坐在王三和王五中间的黄尧就不能开心了。
本来他们三个人坐在一根横梁上,就挤得黄尧和个猴子似的瑟缩在中间,胳膊腿的都被王三、和王五挤得蜷缩着,伸展不开,难受的很。
王三和王五手臂挥舞起来,带动的整个横梁都很不稳定,摇摇欲坠,黄尧紧紧地抓着王三和王五胸膛上的开襟才不至于从横梁的缝隙掉到车底。
脸和黑炭一样难看,与一众人开心的模样格格不入。
他们从前的狼牙军基本上到齐了。
大家自两年前解散之后各奔东西,都是久别重逢了。
黄尧跟着封印留在了西北,现在位居副将。
封彦之,东南沿海兵防的参将。
锦衣卫北镇抚司现任的副指挥使冷忠杰擅长兵器阵法。
锦衣卫的三队队长王三,五队队长王五,负责缉拿要员和巡查。
二队队长时千,负责追踪和信息查探。
四队队长翁襄,负责诏狱,拷问犯人。
另外还有不在场的钱达之,解散后回去继承家业,现在是盐帮帮主;徐达跟着海船跑,现在经营着一批向外通商的船队。
另外就是他们曾经的队长楚善诚和一直跟着他的吉元。
这是两年来,他们到的最齐的一次了。
兄弟几个都很感慨时过境迁,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境遇。
但是,如果没有楚善诚从平平无奇的军营里选拔出他们几个,在战场上有那样的历练,他们就不会结识这么好的兄弟,有如今这番作为。
王三和王五把封彦之抱了起来,兄弟三个可是很久没见了。
穿着锦衣华服的冷忠杰、时千和翁襄则去轿子里,想把楚善诚看看怎么给抬下来。
只有黄尧全程冷脸旁观。
他就要做最酷的崽,即使整个狼牙军都能原谅楚善诚,他也不原谅。
瞧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氛围,他既插不上话,也插不上手。
叹了口气,自己默默地往府里走,去找他的封印封将军了。
走出了一股六亲不认的步伐。
可因为大家都忙着手头的事情,王三、王五和封彦之聊着这两年彼此的见闻,剩下那几个锦衣卫忙着把冷汗直冒的楚善诚抬下轿子。
黄尧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府里,突然就觉得变成了一个人的冷清和萧瑟。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两年恨楚善诚是不是只是自己陷入了执念,不肯挣脱罢了,再难的事情,两年都过去了,他是不是也应该放下了?
楚善诚从膝盖以上都被打得没有一块儿好肉,所以根本站不住。时千和翁襄一人架着他的一根胳膊把他弄到了冷忠杰的背上,让楚善诚不会伤到后面。
因为本来楚善诚的体格就比冷忠杰稍微高一点,楚善诚的腿也弯不了。
即使冷忠杰用尽全力背起他,楚善诚的脚尖还是会蹭到地面上,姿势不太那么好看。还得靠时千和翁襄在两边一直给他架着胳膊。
反正三个人不管怎么弄,都有一些不那么舒服。
也就无所谓了,横七八拐地好不容易把楚善诚背进了府里,放在床榻上歇着了。
把时千、翁襄、冷忠杰都累的够呛,楚善诚也是。
像是一个玩偶一样被摆弄过来摆弄过去,最后还是惨兮兮的搞得他浑身疼。
果然就不能太相信这一群糙老爷们。
董小宛因为认生,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没做声响。
一直跟着到了床榻边,才拿了手绢浸湿,给楚善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小心处理了一下崩开的伤口,稍微上了点药。
三个穿着锦衣鱼服的糙老爷们坐在床榻边,流着汗,眼睛全盯在董小宛身上看,忍不住有点羡慕楚善诚,心想明明自己也留了很多汗,怎么也没人给他们擦呢?
就连受伤的时候,也多是旁边的兄弟给手法粗糙的上点药,简直跟上刑没什么区别,从来就没有过这种被女子照顾的新奇体验。
真是羡慕不已啊。
忍不住在旁边都“啧啧”出声。
楚善诚看着他们三个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跟董小宛说:“去!给我三块儿热的湿毛巾。”
董小宛以为他受伤想要热敷,便规规矩矩地去给他在盆里浸湿了三块儿热毛巾,还都有水珠“滴滴答答”,董小宛特意没有拧地很干,不然热气很容易散去,就没有热敷效果了。
没想到,楚善诚接过毛巾,结结实实地丢在了在旁边啧啧称奇,看热闹的时千、翁襄和冷忠杰的脸上,糊了个结结实实。
毛巾因为被热水烫过,又重又热,把三个人面皮都弄得通红。
赶紧扔掉毛巾跑了。
大哥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是有办法揍人。
一个病号罢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三个人跑着出去找封彦之和王三、王五了。
黄尧落寞的一个人走到封印的院子里,有点讨厌自己究竟在固执什么。
听着背后的院落里吵吵闹闹的喧哗声,心里更加悲凉了。
快乐是别人的,孤独是自己的。
叹了口气,黄尧在木门上“噔噔噔”的敲了几下,说道:“封将军,是我。”
封印清亮地大喊了一声:“进来吧!”
“将军,听说有急事儿找我。”
虽然黄尧的心里更希望是王三为了骗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但是没有,封印很快就顺着接过了话,道:“是,皇上收到内阁的折子,希望我们尽快返回西北,乘胜追击,与蒙古兵一决高低。”
第四十七章 军令第三十条
黄尧惊讶地很,问道:“将军,我们不是刚刚大捷,回来庆功也才歇了一天。”
“不光是我们,关键是士兵们都多久没回家了,怎么能这么短的时间又把他们重新召集起来呢!在军营里,会引起群情激愤的。”
封印点了点头,“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深深地叹了口气。
“士兵们的精神不振奋,没有奋勇杀敌的一股脑的冲劲,在战场上,我们也很难夺得先机。”
“这次西北能大捷,是每一个士兵迎来的荣誉,我们应该给他们一点时间看看家人,让他们享受一下这份荣誉。”
“不然谁能说的准,下次还能不能回家,能不能保证战争胜利。”
黄尧听着封印都这样说了,心里也有了数,这件事情怕是封印封将军自己也没有发言权了。
皇帝和内阁是铁了心的想让他们这支军队尽快回西北。
眼角里都透露出一股悲凉,皇上这是要凉整支军队的心啊!
黄尧为了稳定心神,坐在了一旁摆着的圈椅上。
古木设计的圈椅,雕梁画栋,正好可以把两根胳膊架在圈椅的两个弧形的把手上。
手握的地方正好是个圆球形,黄尧正好能用手掌把它包起来。
黄尧因为生气,手上用力,一使劲竟然不小心把雕刻的圆球掰了下来。
封印本来在自己的桌子上坐着处理一些军务,给黄尧一点思考的时间。
结果听见“卡崩”一声,往黄尧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他手里攥着他花高价钱买回来的圈椅的把手给他捏了个粉碎。
气的他把手里的印章扔了过去,大骂:“你个小兔崽子,生气归生气,用那么大劲儿干嘛,白长了这么个大高个儿,脑子一点没长。”
黄尧躲着,用左手一把拦住了飞过来的印章。
在封印手下这么多年了,黄尧已经深刻地了解到封印发脾气就那几招。
骂人兔崽子,扔东西,还有用军棍砸人。
短短的两天他都见识过了。
封印见黄尧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
他以为他扔过去的印章是给他抛着玩儿的么?
还给他接住了!
用手掌在胸膛上给自己顺了顺气儿,可真是气死他了!
吹胡子瞪眼的封印,指着黄尧的鼻子骂:“你赶紧滚去跟楚善诚说一声内阁的旨意。内阁和皇上不会平白无故突然让咱们回西北。”
“肯定又是他那个混蛋爹搞出来的事情。”见着黄尧还羞羞答答地、小心翼翼地往桌子这边挪,试图把印章给放回来,他气的更厉害了。
装的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似的,一点士兵的利索劲儿都没有。
站起来一拍桌子,“赶紧给我滚去啊!”
结果那印章本来被黄尧放在桌子的边角上,经过封印这么一拍,在地上落了个粉碎。
他妈的,他要暴走了,这可是青云大师专门给他刻的私章。
差点气的没给他背过气儿去,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儿。
这群小兔崽子,没一个省心的!
黄尧赶紧跑出了封印的院子,他知道封印有多宝贵那个印章,天天放在一个绣袋里紧紧地贴在怀里放着。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被封印斥责的风险,也要把封印砸向他的印章接住。
谁知道,这印章最后还是碎了。
要是真要回西北,天天面对封将军这张对着自己生气的脸,他可能不会先在战场上战死,先被封印给折磨死。
可是他又不愿意主动去和楚善诚说话,在封彦之的院子和封印的院子之间,来回徘徊,心里拿不定主意。
正好在封彦之房里冷忠杰他们三个人没处去,在院子的角落里穿着一身令人恐惧的锦衣鱼服,蹲在墙角,揣着袖子,和东北老大爷似的。
黄尧心想不如让他们传话,过去踢了踢背对着他的冷忠杰的身子,“嘿,嘿!”
“去和屋里躺着的那个人说一声,内阁递了折子让我们回西北。”
冷忠杰半转过身子,抬头冷眼瞧了黄尧一眼,“我们刚被赶出来,自己去!”
黄尧又往冷忠杰屁股上踹了两脚,“去不去?”
冷忠杰蹲着小腿还是动的飞快,挪开了原来的位置,狠狠地瞪了黄尧一眼,“自己去!”
相较起到底是得罪楚善诚还是黄尧,冷忠杰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楚善诚心脏起来,没有心!
揣着袖子蹲着做缩头乌龟也不去。
黄尧撇了撇嘴,原来狼牙军这些兄弟们还知道欺软怕硬呢!
不情不愿的迈进了屋子,背对着楚善诚对墙壁说话。
“内阁递了折子让我们西北军立刻回西北。”
董小宛正在给楚善诚小心的上药,楚善诚疼的一直闭着眼睛。
连头都没抬,轻声无所谓的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黄尧咬了咬后槽牙,一字一顿的大声说道:“我说!内阁!递了折子!让西北军回西北!”
楚善诚依旧没睁眼,“听不见。”
听不见个鬼!就是想捉弄自己
气的一下子转过身来,拉住董小宛的胳膊,把她拉到了一旁,对着董小宛的脸,一字一字地认真说:“你跟那个混蛋说,内阁递折子,回西北。”
董小宛嘴角上扬,“哦”了一声,没理他,甩开攥着自己的手,回去当没事儿发生继续给楚善诚上药。
她最讨厌这种磨磨唧唧,有话不直说的人了。
都是男人,有气打一架,傲娇给谁看!
楚善诚偏头,也没睁眼,给董小宛举了一个大拇指,嘴角依旧疼的有点抽搐。
董小宛上的再温柔,毕竟都是皮外伤,上药和上刑没什么区别。
黄尧气的不行,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楚善诚后背上,问道:“现在可能听见我说话了么”
楚善诚疼的一激灵,立刻睁开了双眼,满脸的冷漠。
就算他很疼,他也能在黄尧面前忍住。
冷冷地开口:“背诵军令第三十条。”
黄尧由于多年的身体惯性,立刻立正回答:“违抗上级者,杖打三十。”
然后楚善诚也没说话,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
嘴里吐出几个字:“好啊,当上副将的人就是了不起,拿军令当儿戏。”
第四十八章 因为他没错
黄尧立刻反驳道:“你早就不是我的上级了!”
楚善诚“哦?”了一声,从衣襟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一块儿铜牌,上面刻着“狼牙军队长楚善诚”几个字。
朝黄尧的方向驽了驽嘴“你的可还在?”
黄尧不情不愿地也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块铜牌,就挂在自己脖子上。
他自狼牙军解散之后,也还一直没舍得摘下来,这是他的荣耀!
黄尧低头看着这块儿铜牌,用手指摸了摸上面的凹凸,仿佛感受到了那段峥嵘岁月,是那么的青春和热血。
轻声喃喃“可是你走了不是么?”
楚善诚知道这个问句是冲他来的,黄尧都有委屈的鼻音了。
黄尧这句话大概也憋在心里很久了。
楚善诚憋了好久,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有跟你说过狼牙军解散么?”
黄尧奇怪的看着楚善诚,“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善诚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和封叔叔说狼牙军暂时不接受任务,从来都没有说过,狼牙军解散了。”
“是你自己在瞎委屈罢了。”
黄尧愣住了,转到身后挠了挠头,又哭又笑。
所以这两年真的只是自己的执念罢了,自己是个傻子吧。
为什么不问?
为什么不说?
自己果然是个傻子。
没有兄弟,一个人在荒漠的西北,死撑了两年,都快把自己的心气儿耗干了。
结果到头来·······
用袖子一下子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又恢复了他一脸严峻冷酷的表情,走到楚善诚身边,转过身背对着他。
一下子跪倒在床榻边,把身上带的佩剑剑鞘抽出来反手递给了楚善诚。
“是我违反了军令,三十杖·····我应该受·······”
楚善诚看着他这副样子,又头疼起来,这就是个木头桩子。
跟个二愣子似的,两年自己生闷气,赔礼道歉也只会像个傻子一样,认为自己应该被打一顿。
在军营里自己呆了两年,越发傻气了。
楚善诚也不管会不会扯到身后的伤口,用力把剑鞘扔的老远,滚到了厅堂的中央。
“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了,我没空揍你!”
“你去让冷忠杰给我滚进来,让他们查查你们西北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黄尧看出来楚善诚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点丢人现眼,爬着去厅堂中央捡起了剑鞘,把自己的佩剑差了进去,挂在了腰间。
去院子里找到冷忠杰,狠狠地踢了他屁股一脚,“楚哥找你!”
冷忠杰被踢了一脚,一点没生气,跳起来眉飞色舞,“嘿,你刚才是叫的楚哥诶!”
把胳膊搭在黄尧的肩上,眉眼里都是看热闹的高兴,问道:“怎么,你俩终于和好了?”
时千和翁襄听见这话,也跟着站起来,高兴的说道:“这可太好了!”
朝着在院子另一边站着的封彦之、王三和王五大吼了一声:“队长和副队长和好了!”
他们三个人也跟傻子一样,“哦哦哦!”的欢呼了起来。
黄尧实在没忍住,看着他们嘴角上扬,他们狼牙军一队人就都是傻子。
冷忠杰收回了搭在黄尧肩膀上的手,突然意识到,“哎呀,楚哥找我!”
赶紧一溜小跑进了厅堂。
楚善诚听见外面吵得很,几个大男人嗓门喊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闭着眼皱着眉,对跑进来的冷忠杰说:“外面怎么这么吵?”
冷忠杰立刻跑到门口,冲着院子里的几个人大喊了一声:“别吵了,楚哥生气了!”
又一溜小跑跑了回来,笑得一脸谄媚。
楚善诚看着冷忠杰都当上副指挥使了,还是这么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气的头疼。
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你去查查让西北军明天就启程回西北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内阁的意思,尽快!”楚善诚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想要拦住西北军明天就回去,今天就得知道为什么想出个主意来才行。
可光这件事情就令人头疼的很,必须得争分夺秒才行。
冷忠杰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脸色严肃地抱拳,跟楚善诚回了个“是。”
挺胸抬头地走到了院门口,一股子锦衣卫指挥使凌人的架势扑面而来。
对着兄弟们大喊了一声:“锦衣卫的弟兄跟着我走。”
穿着锦衣鱼服的翁襄、时千、王三和王五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站好。
身体绷紧,眼睛直视前方,双臂自然下垂,大声回应了一声:“是,冷指挥使。”
工作的时候,就要有对待工作认真的态度。
看的封彦之和黄尧都有点震撼。
看来这两年,兄弟们即使各奔东西,也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种发展不是地位或者钱财,而是性格上更加成熟、有魄力。
大家都长大了,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
皇城内阁值房中。
楚世贸打开值房中最里面的那间房,专属于内阁首辅的办公值房。
里面的陈设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正对面是皇帝赏给他的牌匾,写着“内阁首辅”四个大字,仿佛是对他的承诺,只要他这个皇帝还在任,内阁首辅也一定会是楚世贸。
红木的桌椅,透露着一股沉木的芳香。
桌子上,摆放着摞的很高的要筛选呈给皇帝的奏章,旁白一些空余的地方都被摆满了笔墨纸砚。
内阁首辅,不过只是一个听起来响亮的名号。
主要的工作,便是在这浩如烟海的奏章中,蹉跎自己的岁月罢了。
他也从当年耳聪目明的青壮年小伙子,变成现在背都有些佝偻,两鬓斑白的老头子了。
他顺着桌角一点一点摸过去,应该是有人为了迎接他回来,专门找人打扫过,一尘不染。
在他常常躺在椅子上下神时,对着的那个桌角,掀开摞在上面的奏章,是用他的指甲日积月累抠出来的一个顾字。
这么多年他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任劳任怨的熬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从这些奏章中,找到顾家那个老爷子顾维钧的把柄,把顾家也像当年的楚家一样的下场。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真心倾慕过顾柳柳。
她曾是京城最富盛名的姑娘,长得秀外慧中,他不过才是尚书家的一个庶子。
当时的他看她,就像癞蛤蟆望着美丽高贵的天鹅,她是那样的不可亵渎。
要不是顾维钧一直让她左右为难,最后神智不清,他也不至于把她给关起来,甚至逼迫她跳井。
楚世贸一直觉得在顾柳柳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是顾维钧一直施加的高压,让她精神崩溃,最后走上了自尽这条路。
他不后悔,因为他没错!
第四十九章 严刑拷问?
齐王爷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当今皇帝的一母同胞,深受皇帝陛下的信任。
所以皇帝把国库和所有的皇家产业都交给他打理了。
齐王爷正忙着和户部尚书梁首直那个老头子一边喝茶,一边理账簿。
府里的小厮匆匆跑来禀告:“老爷,大事不好了!少爷让人把骨头都给打断了!”
齐王爷手里的茶杯摔了个粉粹。
看的户部尚书梁首直心疼的很,这可是他为了招待齐王爷,特意拿出来的景德镇的上好瓷器,颜色碧绿透亮,花纹繁复。
还是他特地搜刮来的,前朝一共就两个的茶杯。
看着齐王爷摔碎了一个,梁首直更加紧紧地握住了手中仅存的另一个。
结果齐王爷一下子用力攥住自己的手腕,急切地说:“尚书大人,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先行一步了。”
尚书大人用力攥着杯子,被齐王爷一下子抓住手腕,立刻充血,手上也没了力气,梁首直可怜兮兮地亲眼看它落到了地上。
太心疼了!实在是太心疼了!
齐王爷家大业大这两个杯子没什么,可他领朝廷的俸禄,还要上交家里的夫人。
为了买这两个杯子,他可是藏私房钱藏了好几年呢!
没了,都没了!
堂堂一个户部尚书,差点因为杯子摔碎留下眼泪。
齐王爷回府之后直奔儿子齐淮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见自己儿子在鬼哭狼嚎了。
听的他这个老父亲的心一颤一颤的。
腿上一下子没了力气,多亏旁边的小厮撑住了自己“老爷,小心!”
齐王爷勉强稳了稳身形,抬脚揪心得往里走着。
在齐淮得身边,围了不少得世家子弟,还有府里得几个大夫。
领头得大夫本来在给齐淮把脉,看到齐王爷来了,赶紧站了起来,起身向齐王爷行礼。
齐王爷赶紧伸手握住了大夫的手,出身询问道:“黄大夫,我儿子还好么?”
黄大夫是宫里几年的御医了,德高望重,齐王爷也认识好几年了。
所以黄大夫也知道齐王爷平常真是把这个儿子疼到骨子里的溺爱,不然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教养成了纨绔。
眉头皱了起来,齐小王爷的问题倒不是很严重,只是骨头错位了,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只是有一点伤到齐小王爷的肾了。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男人只要牵扯到肾的问题,就不算是简单的问题。
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生育,但这种影响又是不确定的。
黄大夫也说不好要不要告诉齐王爷,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会打击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的。
但是转念一想,他身为一个大夫,还是要如实相告的,不然他便配不上太医院首席的位子了。
黄大夫跟齐王爷拱了拱手:“王爷······小少爷骨头的问题不是很大,稍有些错位,待会儿老夫给扳正过来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只是··········”
齐王爷赶紧接话:“只是什么?”
“只是小王爷生育功能可能会收到一定的影响。”
齐淮听完这话当场晕了过去。
一众公子仿佛惊掉下巴似的立在了当场。
齐王爷又差点倒下,被小厮勉强撑起来。
其他的大夫也纷纷点头,暗自给黄大夫点赞,没想到他竟然当着王爷的面说出来了。
一般大夫说出这话,如果在病人和家属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很容易被拖出去揍死的。
黄大夫不愧是太医院首席,勇气果然也是一流的。
齐王爷和黄大夫认识了这么多年,黄大夫也在皇宫里给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们看过病,自然是信任他的。
只是,齐王爷不太想相信这件事情罢了。
又颤抖着重复问了一遍:“黄大夫,您可不要吓我啊!”
黄大夫垂下头,又拱了拱手,说道:“王爷也不必忧心,虽然有影响,但也不一定会显现出来,要看公子自己的恢复能力。”
“恢复能力?大夫不如给具体说说?”
黄大夫沉声一字一句斟酌地说道:“要多试试。”
“看看公子的反应是否正常。”
齐王爷赶紧点头:“好好好,黄大夫说的我都记下了。”
又小声仿佛自言自语道:“教坊司大把的人可以试,这倒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
旁边的一众公子暗暗吸气。
不愧是掌管国库的王爷,教坊司的女子都是卖身不卖艺的,随便拎一个出来见见都要一掷千金才可。
齐王爷说的······怎么跟过家家似的。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王爷府。
问完了病情,齐王爷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质问道一旁站立的公子哥们:“究竟是谁把我的小淮儿打成了这副样子!”
众位公子悻悻地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是齐淮自己让董小宛一个姑娘动手给打成这样,好像也怪不到人家姑娘身上,更何况人家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姑娘?!
公子们觉得仿佛说出来,像是把董小宛出卖了一样。
一个个闭口不言。
可是公子们不说,当时在院子里的小厮也看见了。
一直跟在齐淮身边的小厮谷谷开了口:“是今天小公爷请来的教坊司董姑娘。”
有的公子听到这话一脸惋惜,仿佛那么美貌的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于齐王爷的魔爪之下。
有的公子赶紧找补,插话道:“锦衣卫已经把那位姑娘带走,严加拷问了。”
董小宛,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教坊司的姑娘的话,齐王爷突然醍醐灌顶,想起来了!
是皇上的寿宴上,被皇帝责令杖打楚善诚的那个跳舞的女子。
等等,楚善诚,锦衣卫?
他妈的,还被锦衣卫抓去严刑拷问了?
怕这就是锦衣卫设的一个局,利用自己儿子这傻愣愣的性格,借董小宛的手,伤了自己儿子的身体。
还被锦衣卫捉去严刑拷问了?
没大吃大喝好生伺候,就算锦衣卫对得起他这个王爷了。
也对得起锦衣卫为皇家做事,忠肝义胆的名号了!
真当他也是个傻子么?
第五十章 绝对不能见到那个人
齐王爷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思考。
教坊司的董小宛,还有教坊司的楚善诚,这群人看着自己不发威,还真当自己是病猫了啊?
也不想想这教坊司到底是谁掌管着!
他们这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
这时候,刚刚吓晕的齐淮被齐王爷一声爆呵,给弄醒了,齐王爷看到齐淮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皮也缓缓抬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坐到了自己儿子身边,拉住了齐淮的手。
“别怕,我的小淮儿,大夫说了,能治!”
齐淮点了点头,虚弱地说:“嗯嗯,那可太好了,爹。”
齐王爷一手托着齐淮的手,另一只手在齐淮的手背上摩梭,安抚他:“别害怕,儿子,我一定为你报仇,不会让楚家那个混小子好过的。”
齐王爷没想到的是,齐淮急急地说了一声“别,父亲!”,然后竟然为楚善诚那个混小子开始求情。
“这件事情是我挑起来的,也不能怪他。”
倒是把齐王爷弄懵了,赶紧出声劝解:“儿子啊,你是被骗了!”
“锦衣卫的人都出面亲自把董小宛保护起来了,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竟然让我的小淮儿受这样大的罪。”
齐淮态度坚决,一点都没有退让,有点着急地说:“父亲,我说不追究就是不追究了!”
“你要是非要追究···········我就不养伤了!”
不仅是齐王爷,就连周围的人也都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齐淮为了不追究楚善诚地责任,这是拿断子绝孙来威胁王爷啊!
够狠!
把齐王爷吓坏了,甚至起誓道:“儿子,我绝对不追究”,说着,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指着天。
齐淮这才冷静下来,恢复了脸上地笑容,“谢谢父亲。”
差点看的齐王爷老泪纵横,自己儿子真的又单纯又善良,他三生有幸才生出这么个儿子啊!
“让黄大夫来把我的骨头扳正,其他人出去让我安静休息一会儿吧!”
所有人出去之后,齐淮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齐淮对楚善诚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本来齐淮就是个纨绔,因为他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不做纨绔他就会没有事情做很无聊,而且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是纨绔。
可是当久了纨绔,不外乎就是酒肉、女人,攒局。
他也会过够这样的生活。
当他看到楚善诚的时候,他突然领会到了,原来纨绔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和对自己的要求。
为了能和楚善诚势均力敌,这两年他也参加过军队历练过,也结识过一些聪明的朋友,有了自己的密探和幕僚。
他自己都觉得因为楚善诚这个敌人的存在,他过的更充实,更有追求了。
虽然每次挑衅楚善诚他从来没有赢过,但是他在不断进步,如果说之前的楚善诚对他来说是难以望其项背,那么现在的楚善诚,自己已经可以看见他的背影了。
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用不好的手段打倒楚善诚,他要继续提高自己堂堂正正地打败他,就像是男子汉之间地决斗一样,这是一场堵上尊严与信任的战斗。
掺不得一丝作假和小动作,不然就是胜之不武。
。。。。。。
董小宛的母亲白氏白若云已经收到教坊司小厮的来信好几天了,这几天她一直寝食难安,因为口吻太不像她的女儿董小宛了。
小宛的性子外柔内刚,当初去教坊司也是因为自己重病已经丧失了意识,她自己偷偷去的。
可是现在,自己的病都已经好了,竟然说什么要等到花魁选完之后再回来,小宛那么沉稳柔和的性子,怎么会主动去选什么花魁呢?
她可是恨不得把自己躲到众人背后偷偷沉淀自己的那种姑娘。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刚刚从秦淮回来的隔壁家王富绅家的那个纨绔儿子,回来跟白氏说,他本来还想去江南教坊司见识一下小宛长成了怎样的大姑娘,结果不仅人没见到,招呼也没留下。
听教坊司的人说,董小宛是去京城的教坊司了。
果然,肯定是教坊司的人随便糊弄了个口信来告诉自己。
她家小宛竟然去了京城!
她不能去京城的,万一见到了那人怎么办!
白氏夜不能寐,殚精竭虑。
实在是耐不住性子,第二天早上收拾好了包袱,便从京杭运河上找了艘船,准备去把她女儿接回家。
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她不能留女儿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顶着风流场所的名号,留在那云龙混杂的地方,她会被人糟蹋死的。
京城有白氏不好的回忆,那里简直就是她的梦魇。
她已经整整十六年没有踏上去京城的路了。
但就算为了女儿也得去!有些事情绝对不能让女儿知道,应该跟着她一起下坟墓的。
。。。。。。
封印没过多久就接到了进宫见驾的旨意,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皇上要交代一些西北军回西北的具体事宜。
幸好,锦衣卫的人在封印启程之前就打探到了消息回到了封府。
封印、封彦之、黄尧等人都坐到了楚善诚待得屋子里,大家要一起听听皇上这么急让西北军有所动作的原因,才能在封印进宫之前商量出个对策来。
为了照顾受伤的楚善诚,大家都坐到了楚善诚的床榻上,锦衣卫里只有时千回来了。
毕竟锦衣卫都要当差,一天内不能离开很久。
时千负责的就是探听密报和搜集消息,其实也只要时千来就够了。
时千拱了拱手,面对着诸位开始汇报:“从我们队里几个人搜集回来的密保,这次皇帝的旨意这么突然是因为,有人得到了消息,蒙古军要趁着西北军班师回朝的这段时间进攻边防,因为此时正是我们守卫最薄弱的时候。”
封印出口质疑:“虽说我们防卫薄弱,可蒙古军也是刚刚经受过一轮打击,现在应该是偃旗息鼓,重整队伍的时候,按我对蒙古王呼伦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进攻的。”
时千立刻继续说道:“是,但是蒙古最近内斗的很厉害,出现了一只新的势力强劲的蒙古铁骑成汉,听说他是蒙古先王的一个小儿子,觉得他哥哥魄力不配当蒙古王,一面和他哥哥角力,一边准备进攻我们的边防。”
第五十一章 这人好傻
封印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确实是有道理的。
他打仗这么多年,自然听过成汗的名号,在蒙古也是威震一方的一个可汗,年幼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和他哥哥呼伦一样的军事才能。
不过,成汗和呼伦是一母同胞,怎么会互相残杀呢?
还没问出口,旁边的黄尧已经抢先问了:“不对啊,这呼伦不是成汗的亲生哥哥么,怎么会突然内乱呢?”
时千仿佛早就料想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腹中早就有了答案“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
床上坐着的几个大男人齐齐问出了口。
“是,当今皇上最爱的小女儿,和硕公主。”
黄尧又抢先举手提问:“可是不是听说,和硕公主已经说好要去和呼伦和亲了么?”
时千回答道:“没错,正是这样!”
“事情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当时我们和蒙古的战况焦灼,呼伦提出和亲的打算,我们的皇上忍痛割爱,准备把唯一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女儿和硕送过去和亲,毕竟是为了国家的大局着想。”
“当时,来中原提亲的正是成汗,因为当时呼伦正和封将军在沙漠那边缠斗。”
说到这里,封印点了点头,像是认可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一样。
时千继续说道:“没想到的是,成汗对我们的和硕公主一见钟情,而且听说和硕公主私下和成汗暗通款曲了。”
“什么!”一个个大男人像是听评书听到精彩之处似的,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那这呼伦和成汗反目成仇倒是理由很充分啊!”
“是啊”,时千也站在对面点了点头,“尤其是皇上还非常的偏爱和硕公主,本来就不想送她去和亲,他恨不得看呼伦和成汗打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边疆一定会引发战乱的,不知道他们两兄弟会伤及多少无辜,所以需要封将军回去镇守西北。”
楚善诚听完,虽说整个故事的逻辑很通畅,但还是有一丝感觉不太对的地方。
趴在床榻上偏过头来,问了一句:“等等,这······呼伦要进攻边防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内阁。”
“楚世贸?”
“没错,楚哥!”
“那楚世贸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他一个内阁首辅整日呆在内阁里闭门不出?”
“呼伦来京城是首辅大人亲自接待的!”
“那也不可能呼伦大大咧咧地给我们的首辅来信告诉他,他自己要进攻边防,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
时千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是,楚哥说的有理。”
众人也跟着反应过来,整件事情最不顺畅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为什么楚世贸会得到消息?
楚善诚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封印:“师傅,你进宫之后,先拖一阵回西北,我觉得这件事情背后透露着一股不寻常。”
“如果皇帝质问你为什么不回西北,你就说敌人进攻的消息也不准确,你自认为是敌人的圈套,此时不可轻举妄动,相信皇上会相信这句话的。”
封印点了点头,还是自己徒弟脑瓜子转的快。
要是他自己的话,还不是皇帝让他回西北他就回西北,哪还会怀疑什么?!
摸了摸楚善诚的头顶,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就在家里好好养伤哪儿也别去,我去皇宫速速就回。”
说完,封印便起身,整理了一下后面坐出来的衣服的褶皱,便起身去皇宫了。
董小宛其实全程一直站在旁边,因为是跟楚善诚的事情有关,楚善诚也没有吩咐自己藏起来,她便一直立在旁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幸好这几个大男人也没人觉得有奇怪的地方,把她赶出去。
等到封印走了之后,楚善诚突然意识到。董小宛就一直和自己一间房照顾自己,都没有给她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或者给她找几个能帮衬她的人。
楚善诚冲着院子里又大喊了一声“吉元”,吉元赶紧又对面的房子上跳了下来,几个箭步跑到楚善诚床边,“公子,有什么吩咐么?”
“你去京城教坊司把小梅接来,你可认识?”
“认识认识,一直跟着董小姐的那个脸圆圆的可爱的姑娘。”吉元说道脸圆圆的可爱姑娘的时候,甚至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不过那笑容只是一瞬,楚善诚根本都没发现。
不过董小宛作为一个女孩子,第六感还是很敏锐的,迅速捕捉到了吉元表情上的不对劲,虽然没有作声,但是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要关注吉元这小子的一举一动,小梅那么傻的姑娘,要是万一被人骗了可还了得。
吉元听完吩咐便又从房梁上飞出去了,董小宛忍不住好奇出生问道:“难道他就不会从正门走么?”
楚善诚连眼皮都没抬,敷衍地回了一句:“他喜欢走房上。”
“。。。。”
行吧。
董小宛去齐小王爷家的时候就没有叫小梅,所以她一直留在京城教坊司里,饿了就吃点,累了就歇会儿,反正她家小姐不在,也没人使唤她了。
正巧又饿了,小梅闻到鸡腿的香味儿,顺着墙根找到了伙房,从窗台底下伸出一根手,准备把鸡腿给偷着拿走。
没想到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小梅还以为偷吃东西被发现了,站起来都没抬头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偷吃!”
一边道歉还一边鞠躬,诚意满满。
吉元见她也不抬头看自己,只好出声说:“是我,小梅!”
小梅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吉元,疑惑得出生问道:“你是谁?”
吉元都忘了,他一直暗中跟着他家公子,还没有正式和小梅见过面呢,或者说,小梅就从来没见过他。
只好先自报家门。
“我叫吉元,是楚善诚的小厮,我家公子让我来接你去封府。”
小梅“哦哦哦”了几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吉元挠了挠头,这怎么解释。
“我父亲是顾家的管家,母亲是顾家的管事姑姑,这是我当兵时的铜牌写着我的名字,还有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五十两银子,在京城有一个小院子是父母买给我的。”
小梅愣愣的接过吉元递给她的铜牌和银子。
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人也太傻了吧!
第五十二章 我相信了!(三更)
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把全部的家当递到自己手里了呢?
吉元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傻,又立刻把小梅傻愣愣盯着,在她手里地铜牌和银钱收了回来,出声问道:“这下你可相信了?”
小梅点了点头,感觉这个男的把家底都交代给自己了。
更何况,就算把自己卖了,好像也卖不了五十两,感觉这个男的也不缺钱。
那就应该相信他吧。
小妹抬起头,包含真诚地说了句:“嗯,我相信你。”还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吉元又露出了那抹羞涩的微笑。
这姑娘也太可爱了吧,有一股懵懵的可爱!
吉元等着小梅收拾好董小宛的一应东西,靠在董小宛闺房的外面,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铜牌,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小梅刚才信誓旦旦的那句“我相信你。”
真是甜的他心都要化了,他第一次听见一个女生对他说这样的话。
明明他整日干的都是些暗中保护的事情,但小梅那一笑,仿佛他都站立在了太阳下,在沐浴阳光似的,全身都暖暖的。
吉元盯着手里的铜牌把它抛来抛去,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被小梅突然拍了一下后背吓了一跳,“你傻笑什么呢?”
吉元像是无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把自己的笑容遏制回去,“收拾好了么?”
“嗯。”小梅乖巧的点了点头。
“对了。”吉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刚刚从厨房顺的一只煎炸的大鸡腿,用油纸包了,递给了小梅。
小梅一边打开油包,一边问:“这是什么呀?”
自己的话还没说完,看到油亮亮的鸡腿眼睛里都闪着光了,“呀,原来是鸡腿!”
小梅开心的抬眼看了一眼吉元,眉毛抖了抖,眼睛都笑弯了,“谢谢你!”
吉元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另一只手摆了摆去的说:“没有没有。”
“对了,我们去封府,只有一匹马,可能要驮我们两个人,你可介意?”
小梅大大方方地,笑着闻言道:“不介意,这不只有一匹马没办法么!”
吉元心里都笑开花了。
他是飞檐走壁过来的,可他总不能带着一个小闺女也这样回去。
他特意像京城教坊司的黄嬷嬷借了一匹马,而且只借了一匹。
贼心昭然若揭。
但没事儿,吉元也觉得,小梅人单纯,应该不会怀疑的,果然!
吉元先把小梅扶上了马鞍,自己拉着缰绳一个飞身也坐在了小梅的后面。
客客气气的和黄嬷嬷道了谢,也道了别。
等吉元出了院子的门口,黄嬷嬷一脸看热闹的和旁边的姑娘说,“给他安排了轿子不坐,非要和人家姑娘同骑一马,这就是年轻吧,哈哈哈。”
小梅是第一次骑马,浑身都有些僵硬,吉元把她揽在怀里,胳膊从小梅的两侧弯过,控制着缰绳。
小梅就算再大大咧咧,也感觉到了不适,想尽力维持住身体的笔直,但奈何自己也是第一次骑马,马蹄扬起来,她就不可控制地倒在吉元的怀里。
吉元在后面身体立地笔直,吉元又瘦,小梅的头总是不小心撞在吉元的胸膛上,硬邦邦的,小梅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她都要磕伤了。
吉元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低头看着小梅疼的已经表情都不太好看了,赶紧用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垫在小梅的后脑勺后面。
手掌还稍微有点肉,能稍微护一护。
小梅撞到吉元手掌的那一刻,感觉到了吉元手掌的温度从后脑传来,把她紧张的要命。
吉元的手掌张开刚好能护住小梅的整个头颅。
吉元不厚道的嘴角歪了一下,女孩子的头也太小了吧。
小梅明明脸上肉嘟嘟的,有的时候也会紧张出双下巴,但是骨架小,头更小。
果然是女孩子呢,简直可爱到爆炸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封府,吉元先下了马,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递给了小梅:“牵我的手下来吧!”
小梅还脸颊绯红,刚才在马上的颠簸让她有了从未有过的悸动。
吉元常年拿武器牵缰绳,整个手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小梅的手递上去,仿佛只有吉元的手掌大小,整个手白嫩细滑的很。
吉元一下子把小梅的手包住,紧紧地攥了起来,把她安全地带下了马。
带下马后,吉元感觉在两只手中间产生了一层薄薄的汗液。
忍不住打趣小梅:“天气很热么,你的手都出汗了?”
小梅白了他一眼:“是你的手出汗了吧!”
说着把自己的另一只手递了上去,紧紧地攥住吉元的手,“看,我没出汗。”
说完小梅又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仿佛赢了一场战役一样,整个人笑得开心,没理吉元尴尬地立在当场,自己进了封府。
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这只手,真的是自己出汗了,就连小梅已经进府,摸过小梅的这只手还在出汗,已经整个手掌都汗涔涔的了。
竟然被一个女孩子取笑了,吉元揉了揉自己乱乱的头顶,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笨蛋。”也跟在小梅后面进了府。
抢过了走在前面小梅胳膊上挎着的包袱,没说话。
小梅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拿手攥成拳捂在嘴边勉强维持一下她的女孩子形象,这人真的太憨了,白长了个傻高个。
小梅远远的就看见她家小姐在里屋了,蹦蹦跳跳地到了董小宛身边,还和只小雀一样欢快地喊着:“小姐,小姐。”
董小宛看见小梅来了,这副稚嫩的小女孩儿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坐在楚善诚的床榻上也站了起来,招呼小梅:“我在这儿呢!”
第五十三章 武将就是脑子蠢笨
封印是接旨进宫的,坐的是宫家的轿子,到了皇宫,也有专门的大太监领着一路拜见皇上。
封印在路上不断的重复楚善诚告诉他的那几句话,“消息不准确,贸然行动,圈套,消息不准确,贸然行,圈套”之类的几个词来来回回的重复。
听的领着他进宫的黄公公都有些烦躁了,一路上嘴里一直都嘟囔个不停。
黄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原名黄华,小的时候读过一些书,但是父亲因为得罪权贵家道中落,自己不得不进宫换点银两,来支撑一家子的温饱。
但是正因为黄华读过书,不过学什么都很快。虽说是太监,但是进宫后一路高升,现在不过十几岁的样子也能常伴皇帝左右了。
现在皇宫里能够常侍奉皇帝左右的有四位大太监,其中黄华是最年轻,但也是地位最低的一位。
地位最高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保,总管内宫大小事宜,同时统领东厂;
其次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黄正,和大臣们走的近一些,地位也颇高,同时也是黄华的师傅;
然后再就是御马监太监汪东,从小好赌博,骑马射箭,因为在外面欠了一大笔赌债,自己把自己卖进了皇宫,为人狡猾奸诈,为人所不喜,但是心眼多,在宫里也是稳居不倒。
四人各有特色,在皇宫里都各自有自己的一番势力,在东厂也都有一定的话语权。
只是如今东厂的势力渐渐不如锦衣卫,锦衣卫的指挥使肖奈是皇上的义弟和伴读,深受皇上的信任。
尤其是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自两年前有了楚善诚做副指挥使,在探听消息方面的能力远高于他们东厂,皇上的重心就更偏向于锦衣卫了。
黄华在遣词造句上颇有一番造诣,对刑律之类的也很熟悉,听着封印一个西北王,一共三个词还要在嘴里来回倒腾,当然不免有些鄙夷。
果然武将就是有些粗鄙不堪,脑子也有些蠢笨。
黄华这两年紧跟着自己师傅黄正的步伐,结交了不少的文臣权贵。一开始是因为黄正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皇帝的诏书之类的需要和内阁去商讨,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黄华替自己的师傅也跑了不少的腿儿,慢慢地也跟着认识了。
内阁文臣们需要太监随时和他们说一说宫里地情况,黄正和黄华也需要这些内阁文臣的支撑,才能在宫里屹立不倒。
大家各取所需,互相扶持。
长此以往,彼此也有了信任。尤其是当今地内阁首辅楚世贸,经常会夸奖黄华的才干,黄华自然也愿意为他做事。
在接封印进宫之前,楚世贸就和他说过,多关注封印的一举一动,最好能在皇上面前垫几句话,让封印赶紧的滚回西北,不要再在京城碍事。
黄华和封印彼此一路上也没说话,反而步伐加快了。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皇上所在的乾清宫。
黄华在大殿门口停住了步伐,封印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也没看前面的路,直接就撞在了黄华的身上,赶紧抬头往后撤了两步。
“黄公公,真是失礼了!”
黄公公把手上的拂尘架到了另一根胳膊上,礼貌的扯了个笑容,说道:“封将军这是哪里的话。”
“还请封将军在此等候一会儿,我进去和皇上禀告一声。”
面对封印还一脸笑意的黄华,转过身就变了脸,一脸的冷漠和嫌弃。
封印点了点头,也恢复了威武大将军的样子,脸色淡然,回过头去望着台阶下一望无际的各个宫殿鳞次栉比,有序的以乾清宫为中心,向各处扩散。
红色的宫墙,澄黄的房檐,往来其中的宫女太监、各宫嫔妃络绎不绝。
这就是皇家的威仪。
从乾清宫这个位置看下去,便有一种浩然正气荡存心间,皇上肩上的担子,大概每看一眼都会加重一分吧。
而这,只是一个皇家,外面还有绵延无尽的国土要他守护。
封印看着这众生万象入了神,黄公公叫了他几次才回过神儿来。
“封将军,封将军!”
“诶诶·········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入了神。”
黄公公笑嘻嘻地回道:“封将军,皇上让您进去了。”
“诶诶·······好,好。”封印又整理了一下两袖的铠甲,迈开了步子。
封印进到大殿之后,皇上江廷山还坐在龙椅上批折子,眼光都没往这瞥一下。
封印主动地用两只手掌分别拍打了一下另一只胳膊地手肘,一只手撑在地下,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单膝跪地,回禀到:“臣,封印,拜见皇上!”
皇上用余光淡淡地瞥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是封爱卿来了呀!”
“快快请起。”
封印站起来,抬头挺胸,这才敢直视皇上。
江廷山放下手中的折子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封将军的面前,用一只手盖在封印的后背上,显示君臣之亲近。
“封将军可看了我给你的秘旨。”
封印两手环抱,两个手掌叠到一起,往前躬身下去,“回皇上,臣看了,只是········”
“只是什么?”
“臣以为不妥。”
“何处不妥?”皇上发出这个疑问,手掌也从封印的后背上撤下来,背着手走到了封印的面前。
“蒙古军要侵扰我边疆的消息如若不能确实,我西北军在京城不停歇地再赶回西北,势必对士兵地体力造成影响,万一是圈套,我军将处于弱势啊。”
皇上听完没有说话,背着手,在封印的面前踱步了两圈。
在军事上,江廷山确实不如封印懂,但既然封印说有圈套的可能性,那就应该是有。
军队的安全固然重要,但边疆百姓的安全同样重要。
江廷山停住脚步,转身看封印的时候发现他还弓身子,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封将军快快请起!”
封印被皇上用双手扶住他两边架着环抱在一起的胳膊,封印顺势就把胳膊放下来了,直视着皇上,听他的看法。
皇上很快便发话了:“封将军,你说的有理。但是如果边疆出了问题我们也不得不防。”
“我的想法是你派西北军的一个小队先去打探打探情况,最好你能亲自带队!你觉得可以么?”
皇上说完,恳切地望着封印。
第五十四章 批完回家抱孙子
其实皇上这句话有一层隐层含义,就是封印得把自己的军队放在京城,把兵权交出来,然后带一小队人自己去西北。
对一个将军来说,其实就是在夺他的实权。
所以江廷山在等着看封印的反应。
封将军一直都是一个老实人,为了国家身先士卒,江廷山希望他能答应。
如果这件事情万无一失,封将军完成任务回京城,他当然还会把兵权还给他。
就看他能不能下这个决心了。
果然,封印沉默了一会儿,欣然答应了。
封印一直都是一个唯皇命马首是瞻的军人,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在西北待那么多年,连京城都不回。
“只是··············”封印又缓缓开口。
皇上没有想到封将军这样的老实人也会谈条件了。“封将军但说无妨。”
“在我去西北的这段时间,希望西北军能在我的副将黄尧和我儿子封彦之的手下操练,不然我怕他们会懈怠。”
皇上爽朗的“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好,好。”江廷山一撩龙袍,又坐在了龙椅上,“就听封将军的。”
封印又拱了拱手,“那········皇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退下了。”
“嗯”皇上点了点头,便又低头批折子了。
“恭祝皇上万寿无疆。”封印走之前又给皇上行了个礼才退下。
皇上一边批折子一边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封印刚出宫殿,黄公公便又凑了上来,“封将军,奴婢带您出宫吧。”
封印点了点头,他有点懊悔,明明答应了自己徒弟要尽可能拖一会儿的,虽然军队是留下了,但自己还是要回西北,也不知道徒弟会不会骂他。
他这个师傅当的可真是太失败了,无奈地挠了挠头。
把封印送出皇宫后,黄华转身就去了内阁的值房。
内阁因为常年要跟皇帝禀报要事,值房就在皇宫的西北角的一排不起眼的平房里,内阁的几位阁老也常年都住在这里。
别看几位阁老可能在朝堂上说话都很有分量,家里可能有都是有万贯家财的,但是在这皇宫里,就只能住在这冬不热夏不冷的值房里,一人一张桌子,一人一张小床,就内阁首辅稍微好一点,还能有一间自己的值房。
其他人都在外面连起来的一长排桌子上自己找地方办公。
长此以往,几位阁老都有些关节方面的老毛病,皇上也从未说过要改善改善几位肱骨大臣的住宿条件。
仿佛是一种告诫,他们就算官做得再高也不过还是在为皇家办事的大臣们罢了。
更惨的是内阁值房旁边有一座宫殿,虽然已经也荒废的差不多了,但是当时是修了很多台阶建在高台上的。
这就会导致内阁一到下雨天门前就会积起很深的水,基本无法行走。
昨天刚刚下过雨,黄华准备进内阁的时候,先把自己的裤子挽到了膝盖以上,准备淌水过去。
没想到还是小瞧了积水量,都快没到黄华的大腿根儿了。
黄华走了好久,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忍不住呐呐自语:“别说是内阁的大臣了,就算是京城的平民百姓可能家里情况都比这好点儿。”
又艰难地从水里拔出腿来,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内阁走。
打开内阁值房的门,虽说内阁门前也有个四五层的台阶,但奈何水量大,几个大臣,都已经上了年岁了,还弓着腰,站在桌子前办公呢。
条件不可谓不艰苦。
几个才进翰林院的年轻博士来向内阁要了些文献,搬着老高的书,准备再出去,正好和黄华打了个照面。
几个年轻人出了门便忍不住开始吐槽:“这内阁条件也太艰苦了吧。”
“像我们这种中了秀才进翰林院,熬到老熬的最好的不就是进内阁,也不过如此。”
来一趟内阁,都快把几个年轻人的梦想浇灭了。
黄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这些内阁老臣也是心眼多,这么多年从来没和皇上说过修修这内阁,成日在这里受苦,做这些表面功夫在皇上面前博同情。
你倒是去这老几位的家里看看,哪一个就比皇宫小了?
不都是良田万亩,家里高山流水,富丽堂皇的!
黄华拍了拍在最外面站着的欧阳辉,年纪比楚世贸还大,都快五十岁了,背直都直不起来。
被黄华拍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直愣起身子来。
“诶,黄公公,您怎么来我们内阁了?”
黄华看着这欧阳老先生也着实不容易,这么大年纪,在这儿受这个苦,还不如楚世贸官大。
欧阳老先生是儒教的传承人,博学古今,不在内阁做值得时候会出去讲讲学,可能因为年纪大,是内阁里的老好人了。
“欧阳阁老,这不是来找一下楚阁老有点事情禀告,他可在里面的值房里?”
欧阳辉又躬下了身子,继续研究手里得奏章,嘴里嗫嚅着说:“在在在,往里走就是了。”
黄华也没觉得欧阳辉不尊敬他,实在是自己也知道这内阁里每日要过得奏折实在是太多了,欧阳老先生还想赶着赶紧批完回去抱孙子呢!
黄华从两排桌子中间得过道穿过去,正好对着楚世贸房间得门。两排长桌旁站着内阁得其他四位阁老,都在忙着处理手中得公文,没顾得上跟黄华打招呼。
黄华直接过去敲开了楚世贸得门。
没想到拉开一看,楚世贸得值房门前装了一个高高的木栅栏,只有很少的水漫过去,地面只是有些湿一点积水都没有。
黄华忍不住暗自感叹,又瞅了瞅门外这四位不是和楚世贸差不多年纪,就是把他年纪还要大很多得内阁大老爷,也不知道外面这些人是何苦呢?
自己活得滋润一点不好么,非得死要面子活受罪!
黄华跨过楚世贸门口的木栅栏,进去之后也没敢走几步,他腿上鞋里全是水,已经把门口浸成一个小水潭了,不好意思继续往里走了。
楚世贸笑呵呵地桌子上堆成小山般的奏章中抬起了头,欢迎地说道:“黄公公来了!”
第五十五章 师傅活得像徒弟
黄公公立刻扬起了谄媚的笑脸,回道:“楚阁老,真是不好意思,打扰您办公了吧!”
“哪里哪里,黄公公蹚水来这敝舍必是有事相告,我楚某感激还来不及呢。”
说着,楚世贸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站了起来,给黄公公倒了杯茶水,示意他坐下。
在楚世贸的值房里,门口两边各有两张椅子,和一张和扶手同高的小方桌。
方便外面几位阁老来里屋共同议事,有时也会泡点茶水,搁在桌子上高度正好。
楚世贸把倒好的茶水给黄华放在了桌子上,又返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一点点的龙井在水面上一根根直立着,品相是真的好。
黄公公笑得眼角都有褶子了“能在楚大人这里喝这么好的茶,真是我的荣幸啊!”
一看就是顶尖的西湖龙井,特供给皇上的,皇后也都只分到了几两。
楚世贸给黄华沏的一点都不客气,黄华往茶碗里探头一看,茶面上飘满了茶叶的一根根小头,茶色也是碧绿,清香悠长。
用两只手端起来喝了一杯,香味也浓厚的很。
楚世贸给黄华放下茶碗,回到了小山似的奏折后面坐下,脸色并不好看。
但从黄华的角度望过去,只能隐约的见着一点楚世贸的脸,脸色好不好看黄尧倒是根本看不见。
楚世贸缓缓开口:“封将军在宫里都和皇上谈了些什么?”
封印和皇上的谈话被守在宫门前的黄华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就如实的和楚世贸复述了一边。
虽然黄华看不到,但是楚世贸的脸色比刚才好看了很多。
虽说封印跟皇上的回话,很明显就能听出来是楚善诚出了主意。但是因了封印这个人实在是太听皇上的话了,皇上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让他自己去西北,竟然都欣然答应了。
这比他想的还好,毕竟他也只是想把封印这颗碍事的棋子先移开,他又不是想整垮整个西北军。
本来么!西北军是国家西北的国防,他要是想通过这种摧乎拉朽的方式,拉整个国家给他的复仇陪葬的话,他早就让顾家万劫不复了。
但还是因为他是国家的内阁首辅,心里有顾忌才会迟迟没动手。
只要封印去了西北,离得顾家和楚善诚这个混小子远远的,他就敢动顾家了。
封印带领着整个西北军实在是令他顾及,而且就算动顾家,皇上也会顾及封印的实力,所以才必须尽快把他弄到西北去。
这样都好,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一张国字脸笑得祥和,特别有一国首辅的温润架势,还专门起身准备送送黄公公。
皇上身边他得留个人才行,心里也踏实,黄公公虽说年纪小,但是做事牢靠,还是信的过的。
还得好生留着才行。
封印回府之后,很快就被封彦之拉着去楚善诚房里,黄尧几个人没事儿也都坐过来了。
一群十六七岁左右的毛头小子坐着盯着他,眼神充满了探寻。
封印实在是觉得在宫里发生的事情有些丢人说不出口,谁让他最后还是答应了皇上呢。
更何况这都飞出去的箭哪还能回头,他既然答应了皇上去西北,那就肯定是要去的。
他挠了挠头,还没来得及开口。
时千便从院外沿着屋檐飞了进来,对着楚善诚禀告到:“楚哥,不好了,秉笔处已经拟好了皇上的秘旨,封将军将带一小队人马回西北秘密探访,西北军留在京城交由西北军的副将黄尧和封彦之统帅。”
听完之后,原来几个人只是探寻的脸色,变成了带有一丝薄怒,几个人紧紧地盯着已经被盯得脸色通红的封印。
反而封印不像是长辈,倒像是要捱他们几个小辈训似的,规规矩矩地站地笔直,手脚什么的也有些不知所措。
封印被盯得眼神乱飘。
楚善诚一看封印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一定知情,或者说根本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还是楚善诚忍不住询问出声:“师傅,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楚善诚问的时候神色冰冷,声音也低沉的要命,这哪像是问师傅的一句话,明明就是徒弟啊,徒弟!
封印挠了挠头,踢了踢脚,还是最后承认了:“知道,皇上是想把我的兵权交出去。”
“那你竟然就应了?”连尊称都没有了,楚善诚这句话真的是在质问了。
“皇上向我提要求,我不好拒绝。”
楚善诚听完这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沉重地叹了出去。
他知道封印是忠君爱国的,只要皇上提出的要求,他连质疑都不会质疑,一定会满口答应的。
明明是在战场上那么风姿英勇的战士,在朝堂上,就像是个小孩儿不敢违抗家长的命令似的,满脑子都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类的守则不敢违抗。
“好,师傅,只要你决定了,我一定会尽力护住您的安全。”
楚善诚毕竟只是一个徒弟,师傅已经做好的决定他也绝对不会反对。其实在骨子里,他和他师傅封印是一类人,都是把忠义礼智信紧记在脑海。
封印能读懂楚善诚眼中的无奈,就像是他明明知道皇上的意图,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答应是一样的。
本来在这个社会中活着,你想试图去做一个礼义上的好人,很有可能受伤的就是你自己。
但还是会有一大批像自己一样的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去做。
没有为什么,性格使然。
所以这件事情确实很无奈。
其实,听到楚善诚这话,就代表他就算不认同自己的做法,也还是会支持自己的,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
扭头有些落寞地自己走出去了。
楚善诚接受了这件事情,不代表黄尧和封彦之也接受了。
看着封印没讲清楚,就自顾自地转身要走,两个人赶紧跟上,你一句我一句地插嘴问着,封印也没有回答,他心情实在是不好。
虽然做的是他心中觉得对的事情,但会给他周围的人不可避免的带来很多负担,比如说黄尧和封彦之两个人要挑起重担,训练西北军,不让他们的体力下降。
也会给楚善诚添麻烦,本来就是他事情繁杂没有头脑的时候,自己一走,肯定也会使他肩上的担子更重。
但他还是为了皇上,为了国家,这么做了,义无反顾!
第五十六章 遗世独立的神仙妃子气质
封印走后,楚善诚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因为楚善诚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楚世贸的手笔。
从封印刚回宫,秘旨就都下发下来就能看得出来。
背后一定有人对这件事情很急,所以才会推波助澜,让事情的发展这么迅速的就板上钉钉。而这个人,一定就是楚世贸。
毕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势力。
说句实话,西北军握在封印的手里,就像是一面盾牌,可以抵挡来自楚世贸针对顾家的攻击。
因为就连皇上,也要考虑如果要动顾家,就必须同时考虑到封印的势力和西北军的势力。
现在瓦剌和蒙古人频繁的骚扰我国边境,必须得靠封印和顾家的几个将军。
但如果把封印的势力暂时调离京城,试图一个一个打倒这样的策略总归是更进一步的。
不管能不能成功,对楚世贸来说,这一步都是对他有利的。
这次,是楚世贸的棋子抢占了一步先机呢!
楚善诚又把吉元叫来,吩咐道:“吉元,你去江湖上找一些没有官家身份的,但又有一定势力的武林高手来,让他们几天内做好准备,暗中保护封将军去西北。”
“好的,少爷。”吉元立马拱手撤下了。
事关封将军的事情,那就是不可耽误的大事,他必须更严谨上心才行。
。。。。。。
董小宛的母亲白氏白若云
隔着京杭大运河运盐的商船,一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京城。
白若云其实是在京城呆过一段时间的,尤其是有关京杭大运河港口处,仿佛一个老熟人逛街一样,在摊贩间迅速地穿梭。
很快就找到了京城教坊司,自己走了不到半日的功夫。
看到京城教坊司门前,一些不知检点的烟花女子在门口揽客,白若云的心里更恐慌了,也不知道她女儿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白氏的父亲是个秀才,也是书香门第养出的大家闺秀,第一次来教坊司这种地方,实在是手足无措,再加上对女儿的担心。
就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里面乱转。
反而显眼的很。
黄嬷嬷已经上了一定的年纪,也算是半老徐娘了,除了来一些大的主顾,她主要的生意就是管管姑娘,算算教坊司的进账之类的。
此时,正是教坊司生意最热闹的时候,是下午男人们进教坊司喝小酒,缠绵温柔乡人最多的时候。
黄嬷嬷在二楼的凭栏上监视着她的姑娘们的一举一动,白若云就像是一个异类,在这教坊司里闷头乱撞。
白若云生董小宛的时候不过是十五六岁,刚及笄的时候,现在的董小宛也不过十五六岁。所以白若云浑身那股韵味倒是更加的令人缠绵悱恻。
白若云身上不同于董小宛,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气质,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看书作画的习惯所沉淀的,格外的吸引人想让人一探究竟。
白若云身上攒了一件白色的裙子,上身披了一个小坎肩,未施粉黛,更显其婉约气质,遗世独立。
黄嬷嬷看着她都快看呆了,虽说在这教坊司可能年纪偏大一点,但可真真是个好苗子。
她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倒是生了兴趣,缈缈婷婷地迈下了楼,主动不经意间凑到白若云地身边,像是突然发现她地慌乱似的。
出生询问道:“这位妇人,您是在找什么么?”
白若云本来心里就着急,又不好意思主动问这教坊司里的任何一个人,有人来问,她还是感激的,连忙解释:“我听说我女儿来到了京城教坊司,我想来看看她。”
“女儿?”黄嬷嬷倒是确实没想到,这白若云都能有能在这教坊司里做事的年纪的女儿了,看着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罢了。
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脸面上倒还是镇定自若,顺着白若云的话茬继续问了下去,“不知您女儿贵姓?”
黄嬷嬷心里想的是母亲都能这么美了,更何况女儿还年纪小,她怎么没有想到她们教坊司能有这号人物,一点头绪都没有。
白若云急急地开口了:“董小宛!”
“哦?”黄嬷嬷听完这话倒是神情放松地笑了笑,是了,董小宛那张绝美的面容如果是这样一位神仙妃子似的人物的女儿,倒也说的通了。
但是董小宛现在不在京城教坊司,而在封府里,黄嬷嬷倒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一个烟花女子,快到晚上在一个贵公子家里做客。
如果不像她这样熟知前因后果,倒是很难解释清楚。
尤其是作为母亲这样的身份,很容易有其他的担心。
只得先告诉白若云,“董小宛小姐也不过是前几日才来我们教坊司,今晚说是缺一些生活用的东西,让她的侍女陪着去买了,夫人不如在董小姐的屋里先休息一下等等?”
黄嬷嬷说完这话,突然发现自己都没介绍自己的身份,这样人家怎么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呢,赶紧又补充道:“对了,我是负责这京城教坊司的黄嬷嬷,您如果不嫌弃,也可以这样叫我。”
白若云本来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女儿,心里着急。
现在听说见不到了,虽说是出去买东西,总比在这鱼龙混杂的教坊司里接客似乎好一些,但毕竟还是母亲,无法真的看到人,心里还是担忧的。
面上的焦急展露无遗,但她的教养还是强忍着不适,和黄嬷嬷说道:“那,就多谢黄嬷嬷了!”
“还请嬷嬷带我去董小宛的房间吧。”
黄嬷嬷看着白若云眉头紧蹙,眉眼紧张,但依旧美丽动人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感叹,虽说董小宛的面容比她母亲有过之无不及,但这份气质,还是要岁月的沉淀才行啊!
脸上笑意满满,引着白若云去了董小宛的房间,路上为了减轻白若云的紧张,随便的说了一些话,类似“一路过来,一定旅途劳顿吧。”
或者“夫人对晚上的吃食可有要求,我吩咐厨房去做?”
有的时候白若云会回答她一两句,但也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白若云的神情和身体都紧绷绷的,完全在还没见到的女儿身上。
第五十七章 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白若云在董小宛的房间里面转了转,在沐浴前的屏风上还挂着董小宛之前换下来的衣裙,在梳妆台上也还有一些堆得杂七杂八的胭脂水粉和珠钗之类的东西。
是董小宛急着去齐小公爷家之前在这里弄乱的。
白若云一个个摸过梳妆台上的这些胭脂盒之类的东西,想起来董小宛小时候偷着拿她的,被自己发现大声斥责了一顿,那副委屈的样子。
小小的女孩子,瘪着嘴,真是可爱极了。
想不到,她现在已经长大到能熟练运用这些东西,用来取悦“客人”了,白若云心里更加心疼了。
都怪她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体,竟然让从小娇生惯养,那么听话懂事的一个女孩子,去教坊司这种地方卖艺。
走的时候,柳嬷嬷说的是好听,只卖艺不卖身。
可要是真的碰上那种有着万贯家财,或者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那哪还有她柳嬷嬷说话的份,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白若云叹了口气,坐在了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她现在只想赶快见自己家小宛一面,只有看到她安好,自己才能安心啊。
黄嬷嬷给白若云扣上门走出去之后,立刻就传来了小厮。
交代他:“你赶快去封府找董小宛小姐,就说她的母亲来这京城教坊司寻她了,我为了让她母亲安心,谎称她和她家丫鬟出去买一些生活用的东西了,剩下的,让她自己看着办吧,如果她能赶回来,这个谎就能圆下去,如果她赶不回来········她的母亲这边我也不帮忙瞒着了。”
黄嬷嬷说完这一长段话,拍了拍小厮的肩膀,“行了,去吧,让董小姐尽快。”
小厮听完黄嬷嬷的话,从京城教坊司的后门溜了出去,沿着一些弯弯绕绕的小路,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封府。
京城教坊司毕竟是为了取悦这些贵家公子的所在地,离各个公子的府宅都不算很远。
小厮一路连跑带喘,到封府门口的时候气都喘不匀,说话声音忽高忽低:“那个·········我··········教坊司········董小宛小姐·········母亲到了············接她!”
虽然话说不利索,但是关键词都点到了,封府在门口站着的的守卫也都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士兵,听这几个词就已经把事情知道的差不多了。
扶着京城教坊司来的这个小厮去台阶上坐下来,给他顺了顺气儿,态度十分恭敬,一点将军府的架子都没有,跟小厮说:“你先坐在这儿等等,我去和封彦之少爷禀告一声。”
小厮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礼遇,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赶紧点了点头,又口舌不清楚的连忙说了两句:“多谢,多谢!”
守卫安顿好教坊司来的小厮,连忙的跑进了内府,正好封彦之还呆在楚善诚,守卫看到董小宛小姐和封彦之少爷呆在一起,心里倒是安心不少。
省的跑两趟了。
守卫向封彦之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少爷,门外有京城教坊司来的小厮,说是董小宛的母亲到了,要接董小姐回去。”
董小宛听完自己都吃了一惊,是了,她都忘记还有母亲这一茬了。
她转生过来之后,因为正好是花船夜游的第一天,周围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意识到,这具躯壳里面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
她只接受了一些有关家庭背景的信息,对自己的前身和母亲的相处,一点记忆都没有,倒是让她突然紧张起来。
万一被董小宛的母亲发现了可怎么办?
心里的惶恐全都写在了脸上,楚善诚是以为她担心她母亲误会她这么晚还在其他公子家做客,怕她母亲对她苛责才会这么紧张。
趴着扭头和封彦之说:“你陪着董小宛回去吧,如果她母亲有误会的话,你跟她解释一下。”
又扭头和已经楞住的董小宛说:“这样可会安心一些?”
毕竟董小宛是为了照顾受伤的他才留在封彦之家里,心里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一些愧疚地,希望能帮帮她。
董小宛根本就没听清楚楚善诚在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如果被发现会不会被当作妖怪弄死的各种奇妙死法。
看着楚善诚探寻的眼光望过来,董小宛便机械的跟着点了点头。
糊里糊涂的就和封彦之坐上了同一辆马车,拉上小梅,一起回教坊司了。
在路上,来给她通风报信的小厮又跟她讲了讲具体的经过,这时候董小宛的精气神儿已经回来一点了,也大概听懂了。
回忆起之前小梅好像说过那么一嘴,母亲来信告诉她,自己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让自己安心的在教坊司便是,那又如何因为担忧赶来看她呢?
她心里实在是搞不懂,但转念一想,她也不了解她这位未曾谋面的母亲的性格,又如何去揣测她的心思呢?
深深地叹了口气,可真是太难了。
早知道就应该在阎王爷送她来的时候再仔细问问,她现在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像是闷着头乱撞似的。
因为在车上的时候,小厮又具体的说了说黄嬷嬷交代给他的原话,封彦之才知道,还有谎称去买生活用的东西这一说,让吉元赶紧去买了一些,在马车赶到教坊司之前就送回到马车上了。
因为毕竟是封府的马车,走的都是宽阔一点的正路,要比小厮来的时候走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路多费一倍的功夫都不止,而且街上这个时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马车在拥挤的人潮里也只得缓缓前行。
所以,就连吉元买完东西送回到马车上,这时候距离教坊司还有一段路程。
封彦之从轿子里探头看了看,距离教坊司已经是可以看得见的距离了,可是因为行人实在是太多,马车已经被堵在这里很长时间没有挪一挪了。
封彦之焦急地又探回头了问董小宛:“我们下车走过去吧,马车已经被堵住了?”
董小宛木讷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八章 雄姿英发少年郎
董小宛被小梅牵着下了马车,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就连神经大条的小梅都看出来,关心的问董小宛:“小姐,怎么了?”
董小宛神情惶恐地凑到小梅的耳边说:“我···怕我妈打我?”
“为啥?”
“这不是在教坊司么?”
“啊?”小梅捂住了嘴巴,“小姐,你母亲还不知道你在教坊司啊?”
“嗯····”董小宛顿了顿,继续说道:“差不多,我怕她觉得我来到这教坊司以后变了一个人。”
董小宛也算是实话实说了,确实是怕白若云发现她来教坊司以后其实早就已经换了一个灵魂,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忐忑万分地来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深呼了一口气。
劝解自己,反正也是迟早要面对!
敲了敲门,白若云立刻就起身过来把门拉开了。
白若云一把把董小宛包住了,死死地钳住了她。
突然那一刻,董小宛不知为何特别想流泪。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原来的担忧、害怕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母亲果然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使你感受到温暖。
董小宛一下子从脚底板到头顶都打了个激灵,还是没忍住,一颗颗大的泪珠突然就流下来了。
董小宛小心翼翼地把垂着的双手一点一点地向上抬,试探性地也抱住了白若云,环住了白若云盈盈一握的细腰。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自己突然坠落到一个新的世界,你之前所有的朋友、家人、积累的知识、能力,所有的都没有了。
你一个人茕茕孑立于这世间,望着秦淮河来往的船只、行人,还有这新鲜的京城,一切都很虚幻。
只有当抱住白若云,她把自己的真心通过一个拥抱全部奉献给你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也太温暖了吧。
原来,这真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真的要在这里生活。
董小宛的手上加大了力气,母子两个人都哭得像是泪人一样,白若云把一只手放到了董小宛的头顶,轻轻的抚摸了两下,董小宛抽抽嗒嗒地才把身体往后靠了靠。
从白若云地怀里立起来。
白若云拿手掌摸上了董小宛的侧脸,用大拇指顺着董小宛高挺的鼻翼一路摸了下来,她真真实实地摸到了女儿,笑得灿烂的像朵花似的。
董小宛看着白若云的笑容,也笑了起来。
白若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董小宛,就像是重拾一个久而未得的秘宝一样。
是她家小宛!
还是那个笑容灿烂,看起来仿佛什么烦心事都没有的小姑娘。
真好,白若元看着董小宛,眼睛一点都挪不开,牵着她的手拉她去床榻上坐下,眼神一点都没离开董小宛的脸。
这个时候,封彦之拿着一大堆的生活用的东西也提到了董小宛的房间。
看见董小宛正被一个妇人紧紧地抓着手坐在床榻上,便猜想出来了,这一定就是董小宛的母亲白若云了!
手里的东西都还没放下,便先跟白若云鞠了个躬:“您好,阿姨,我是董小宛的朋友,路上帮她提东西来着。”
封彦之和董小宛的年龄相仿,青茬也不过刚刚长出来,虽说穿着铠甲,在白若云看来还是一脸的稚嫩,一看就不像是那种纨绔,心里倒是放心了不少。
赶忙道谢:“谢谢这位公子,这么帮助我们家小宛。”
封彦之先是一愣,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又给白若云鞠了个躬,说道:“阿姨这说的哪里的话,我是董小宛的朋友么!帮她是应该的!”
白若云笑着点了点头,这小伙子还真挺踏实的。
封彦之看着董小宛母女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也不好打扰,准备先退下了,和白若云点了点头,示意他就先出去了。
白若云又笑着和他点了点头。
小梅看着这情况,也觉得不好打扰,在封彦之把门全闭起来之前,也赶紧喊了一声:“封参将,等等我,我也出去!”
白若云听完这句话,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眼睛突然睁大,浑身有些忍不住地抖了起来,冲着还没走出门的小梅说:“你刚刚叫他···封参将?”
小梅立刻回答:“是啊,封参将是当今西北王封印唯一的儿子封彦之,人很好的一位公子。”
白若云抖得更剧烈了,就连坐在白若云对面的董小宛都意识到不对了,赶紧问道:“母亲,你怎么了?是病还没完全好么?”
白若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个特别难看的微笑,想安慰董小宛自己没事儿。
“没有,小宛,可能是这边比南方稍微冷一点,不太适应罢了。”
董小宛明显能看出来白若云的不对劲就是从知道封彦之的身份开始的,但做母亲的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会主动去问。
拉住白若云的手,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摸着她的手背安抚了她两下,开口询问到:“母亲,需要我给您找见衣服披上么?”
白若云木讷的点了点头,任由董小宛从衣橱里拿出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但是眼睛一直盯着距离颤抖的手。
她没想到,竟然最后还是和封家扯上了关系。
原来给他起名叫封彦之了么?
事情要倒回到十六年前的京城。
封印作为朝堂上最有话语权的尚武侯顾维钧唯一的徒弟,第一次征战鞍达就大获全胜,被全京城的姑娘们所倾慕。
不过二十出头的封印,提着一把银钢枪,骑在赤红色的宝马上,从东直门走到皇宫的路上,被来看的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天,也是白若云第一次来京城的那天。
白若云因为父亲赶考,十五六岁花季的姑娘陪着父亲一起来京城见见世面。白秀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拉着白若云的手,挤到了队伍前面。
看到了那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铠甲,雄姿英发的少年将军封印。
就连从小被夸到大长得好的白若云都看直了眼,这京城就是不一样,就连人都长得更好看一些,这高高的鼻梁,还有那眼窝深陷,仿佛里面藏满了星辰大海。
长得可真英气啊,比她的董哥哥都长得好看很多!
第五十九章 你究竟要干什么?
白若云去年的时候,他的父亲主动和邻家的董家绣坊结了亲,她的董家哥哥可能等父亲中举回去就要去娶她了。
虽然只远远的见过一次,但董家哥哥身上有一股书生气质,干净的很。
她心里还是满意的。
只是不舍得离开父母,这次来京城也是求了父亲好久才肯带他一起来。
白若云也是想能再多陪陪父亲,毕竟她马上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
看过马上雄姿英发的少年郎,父亲把她安顿在了驿站休息,自己去参加朋友的诗会了。
白若云闲来无事,在床上躺着读了会儿书,觉得稍微有些乏了,便沐浴了一下。
身上还湿漉漉的,随意披了一件驿站里大的外衣,用白色的系带系好。
乌黑亮丽的秀发因为被打湿,紧紧地贴在头皮上,
散着头发半躺在床上,脚还落在地上,一抬一落的,自己玩的开心。
封印这次是独自回京的,师傅顾维钧还留在西北,当时的三皇子顾廷山请他喝宴席,身边的人都怂恿他去。
他第一次和这些朝臣打交道,也觉得好像不去不太好似的。
宴席是为他举办的,他坐在主桌上,来来往往的宾客,不停的给他劝酒。
他一杯接着一杯下肚,随意应付着,借酒消愁,孤单得很。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早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楚世贸和江廷山为了笼络他,在他的酒里下了药,而且是春药,就连女子都是他们精挑细选,提前在驿站备好的。
容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绝色。
封印虽说也在军营里喝过几次酒,但那些酒都是士兵们或者伙房里自己兑的劣质酒,几杯下肚,心里就像烧起来一样,在战场上斗志昂扬。
这次的酒几杯下肚,小腹就像是火烧起来似的,难以自抑。
封印想去找茅厕,被楚世贸专门安排的小厮一路扶到了驿站,在茅厕里上完,封印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血气上涌,看人都有重影了。
封印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赶走身上的难受。
可是脑子一晃,更加口干舌燥起来,腿上也没有力气。
只能任由小厮护着他去休息。
楚世贸早早的就吩咐好了这个小厮,等带封印上完茅厕之后,立刻带着他去天字一号房,剩下的事情他便不用管了。
这个小厮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更何况封印穿着铠甲,浑身有很精壮,把全身都倚靠在他身上。
心里更加着急慌乱了。
天字号房在驿站的二楼,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正好对面,房间的布局和装潢都是一模一样的。
好巧不巧,在小厮揽着封印上楼之前,白若云歇在的天字二号房间的“二”字少了一道,变成了一个有些突兀的“一”字。
小厮打眼看到的第一个房间就是白若云歇在的天字二号房间,可他看到的确是天字一号,连想着往后面瞥一眼都没想。
毕竟不是干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是越快干完越好。
小厮一下子推开白若云所在的“天字二号”房,白若云以为是白秀才诗会提前回来了,还应了一声“来了。”
小厮根本没有怀疑,把封印扔在地上,便急匆匆地从外面把门插上跑下楼梯。
封印听到女人的声音的时候,已经觉察了不对劲。但是凭借小厮肯定也听到了但是却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连忙跑开的神态来看,封印心里就有了猜测。
这是个局啊。
封印扒着门框上的木式雕栏想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屏风后面正躺在床上自得其乐的白若云闻声赶来,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在地上挣扎的时候,忍不住大喊了“啊”的一声。
什么情况,她还以为是父亲喝醉酒回来了!
这个男人是谁?
白若云壮着胆子,从旁边抄了一个花瓶,慢慢地接近封印,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在这房里?”
封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还不知这做局的女子戏还挺足的。
封印爬起来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一番,白了白若云一眼。
这女人还一副良家妇女,誓死不从的架势,究竟是演给谁看?
就这一眼,白若云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白天见过的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雄姿英发的少年郎?
封印勉强撑起身子来之后,眼花缭乱,手上也止不住的发抖,他想试试这门能不能从里面打开,双手在门茬上不停地忙活着。
白若云也看出来,这个人应该也是不小心被其他人送来了这个房间被关在了房间里面,身上还穿着早晨游街时那身大红色地甲胄,脸也涨红地厉害。
一点早上见过的雄姿英发的样子都没有了,头发凌乱地挡着眼睛,神情中慌乱又带着一丝的愤怒。
白若云默默地把手里的花瓶放下,想去看看能不能帮助这个人把门打开。
这个人应该是喝多了酒,眼神有些淫靡,手上的动作也做不清楚。
封印看着这双细若无骨的手突然也伸到这门茬上来,封印哪知道她的意思,还以为这女人要投怀送抱,把门从里面也给锁死。
一下子死死地攥住了这双白的透亮的双手,把头偏向她,从喉咙低沉沉得吼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白若云因为手上突然被人抓住,也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头脑空白地说了一句:“门。”
真正地让封印误会了,这个女人果然想锁门。
就这么想让他把她给霸占了么,都已经急不可耐地想锁门了?
那他不如就成全她,下了情药的酒水就像是毒药一般,已经急火攻心,把他全身上下都弄得欲火焚烧了,看着这个还带着一丝书卷气的女孩子,丝滑香腻的皮肤,封印已经快丧失理智了。
一下子把攥住的白若云双手用一只手钳住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捏着白若云的下巴,用迷离的眼睛盯了一会儿她清秀的五官。
白若云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的力气实在是大得很,完全抵抗不住,只得偏过头去,已经有些不顾形象地大喊着:“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第六十章 戳中软肋
封印扬起一边的嘴角嗤笑出声,嘲讽地说道:“在这里装什么呢?”
一句话把白若云彻彻底底地问懵了,白若云从小从没遇过这样的耻辱,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脚上狠狠地踩了封印几脚,手上也试图胡乱挥舞,想挣脱封印的压制。
封印喝完这些加了情药的酒,身上的力气比平常少了很多,但也依旧是多年扛刀打仗的战士,看着白若云动了更厉害了,直接又往前迈了两步,脸都基本上贴上了白若云,又嘲笑了一句:“装的还挺像。”
脸一点点贴近已经气的脸都通红的白若云,嘴唇抵住了她还在狂骂他“坏人、混蛋”的樱桃小嘴,舌头长驱直入,闭上眼睛感受白若云嘴唇的甜腻。
白若云像是不敢相信般地一直瞪着他,脚上、手上的力气都加大了,但是依旧动弹不得,她被这个男人压制地死死的。
白若云没想到,原来京城是这样可怕地地方,明明白天见到还是光鲜亮丽的将军,晚上竟然会这样伤害自己。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滚下来,有的落到还在交缠的嘴里,封印品味到了一丝咸。
脸上的表情有些嫌弃,这种做局的女子还要摆出这样一副被人欺侮的样子是想给谁看?
弄得他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心情都不好了。
嘴上的力气加大,把白若云的嘴唇都给咬破了。
随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情药的劲儿越来越大,封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是摆不脱这个局了,他实在被药力逼的别无他路了。
一个用力,攥着白若云胳膊的手带着白若云的整个身体,反手一推,白若云整个的倒在了床上,白若云还没爬起来,封印就已经又压制了上去。
一夜缠绵,翻云覆雨。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封印像是了结般的躺在了白若云的旁边,脸上的潮红也退了下去,酒力、药力都已经散的一干二净了。
白若云的衣衫都已经被封印撕破了,有些糟糕地挂在白若云的身上,脸上都已经有了泪痕,背对着封印缩在床的内侧,冲着墙传来隐约地啜泣声。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一个陌生人竟然就这样破了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的身子。
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白若云一直不停的啜泣声,戳中了封印的软肋,封印支起身子,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叹了口气,坐在了床边,跟白若云说:“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的,别哭了。”
封印这么多年都呆在军营里,从来没有和女孩子接触过,他哪会儿安慰白若云,愣头愣脑的给了一句别哭了,就指望人家女子真的停止哭泣了。
结果白若云哭的更凶了。
封印坐在床边挠了挠头,既然是个局,事后应该会有人主动来找他来解决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酒力药力过去了,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脚把上了好几道的锁踹开,自顾自的离开了,他实在也不知道像白若云这样的姑娘要怎么安慰。
明明是一个套他的局,怎么会自己伤心成这幅模样,难道她背后的势力没有提前跟她说明白么?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了,这个圈套反正是彻彻底底的把他套牢了。
又回头望了一眼,其实抛开所有其他的不谈,这个姑娘是真的长得好看,被找来做这种事情有着实有些可怜。
只是可惜,自甘做了一枚棋子,他也很无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圈套里的女子,正等在对面的房间已经焦急如焚了。
还在沉思一整个晚上都没等来封少将,难道是圈套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一连几天,接受皇上荣赏的封印一直呆在京城,但却一直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就连封印都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没有设计好圈套套住封印的楚世贸和藏在背后的江廷山,这几日也是气愤的很,经过一番调查才得知,原来是当时扶着封印进天字一号的那个小厮找错了房间。
计划没有得逞,他们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那个小厮身上,悄悄地杀人灭口了。
暗自查探当初是否有姑娘住在天字一号时,因为是白若云的父亲白秀才定地房间,他们也没有发现其中有白若云这个姑娘的踪迹,也就暂时放弃这一环了。
正好赶上皇帝病重,马上就要传皇位了,江廷山必须更多的把注意力转移到朝堂了。
那天封印离开之后,白若云在木桶里泡了整整一晚的澡。她觉得对不起她的董哥哥,竟然在大婚前就伤了身子,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这是多么的奇耻大辱啊,恐怕自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不停地洗着自己的身子。
就连白秀才回来之后,白若云想到父亲马上就要科考了,也不落忍告诉他这么丢人的事情,一直瞒着他。
直到回到苏州,白若云还是没忍住偷偷告诉了她的董家哥哥。因为那时她已经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如果不告诉董家哥哥的话,那才真真是对不起他。
没想到的是,她的董家哥哥不仅没有嫌弃她,还说愿意帮着她瞒住所有人,赶紧把她娶回家,帮她抚养这孩子。
白若云和自己的良心斗争了好久,婚后的孕期也一直高烧不退,她的顽疾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生出了一儿一女。
白若云实在不忍心让她的董家哥哥帮她抚养一个别人家的儿子,她把孩子托人送回了京城,送到了封家的府宅门前,希冀着封印能看在是她的亲生儿子的份上,把这个孩子好好的抚养长大。
而女儿,白若云自己留下了,取名小宛,希望她婉约温柔的长大。
她的董家哥哥把这个女儿视如己出,甚至给她取了一个小名,叫做董白,暗示他永远爱慕白氏。
再然后,就是她的董家哥哥因为肺痨很快就抛下她们母女撒手人寰,董家绣庄也因为被家丁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掏了个干净。
自己的旧疾复发,女儿被迫去了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