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宋时归TXT下载宋时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宋时归全文阅读

作者:天使奥斯卡     宋时归txt下载     宋时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卷 补天裂 第三十二章 覆手为火(九)

    张七倒身下拜,一众几十名骑士,看着蔡京突然出现,如此公相威仪,早就腿软。对于这些都门禁军出身之人,不管是已然烂到无可救药被萧言遣散的前禁军,还是稍稍还有点挽救余地的拱卫禁军中人。都是在都中浸淫百余年,大宋文贵武贱之制,在他们心中固结最深。

    蔡京对军汉而言,就是天上人。比之圣人,也不争似什么。如此朝服威仪而出,多少灯火齐放,映得四下通明。这些军汉,跟着张七,拜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蔡京目光一扫,指着张七:“你是领军将主?”

    张七跪在地上直起身来,竭力装出武臣重将的气度:“但听公相号令!”

    跟在蔡京身边,不少人都识得张七。这厮在城中三瓦两舍的打混,在街市中也算是有点头脸的人物。只是一向没攀扯上什么有硬根脚的靠山,无非就是放赌图赖挣点小进项。这些临时为蔡京收拢在身边的市井大侠,江湖地位高过他的多了去了。

    可是如今,张七却是一身甲胄,号称为一军都指挥使,身后跟着几十名威风凛凛的甲骑。还能直接和老公相搭上话。所有一切,岂能不让这些人眼里出火?

    蔡京开口,一番话又更是火上浇油。

    “某有号令,你长风文学 .net能遵从么?”

    张七斩钉截铁:“但有半点违背,俺张七沉沦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蔡京点头:“今夜若能一切听老夫号令,此间事定。就算抬举你入三衙为横班贵臣。不过是毫芥事耳。你自己寻思。殿前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侍卫亲军马军司,随你指一个。某请新圣,赦你为三衙一司都指挥使!再给你加节度留后之高衔!老夫但有所言,绝无更易!若然不效,则老夫也请天罚!”

    张七只觉得喉咙里面咯吱一声,眼前一黑,争些个晕过去。

    节度留后。三衙都指挥使,横班贵臣。已然超过了他最好的想象,今夜拼尽性命,本来指望能真正保住一军之都指挥使差遣,就已然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现下却是蔡京赌咒,将他一直抬举到三衙管军的地位!

    更有蔡京这等人物做靠山,几年之内,未尝不能望当日高俅高太尉的地位。

    际遇之奇,运数之隆。大宋百余年,除了那个逆天的燕王……萧贼之外。俺张七也是第一人了吧?

    让蔡京这等人说出如此赌咒发誓的话。且如此重要名器,说许人便许人。张七是个性子灵敏的家伙。如何不知道今夜凶险之处,只怕还超过此前他的想象。不过市井泼皮汉子,就是拿性命赌钱财富贵的,现今这个诱惑已经大得超乎想象,如何不值得就哪怕粉身碎骨的拼一把?

    张七身后甲士,也各各从地上抬头,眼中那叫一个精光四射。

    七郎好计较,第一个赶来蔡相府邸果然得了天大的彩头!不过俺们也一直紧紧跟随,不曾落后半步。

    七郎已经被公相许为横班贵臣,俺们岂不是也有一军之都指挥使,都虞侯使,至不济厢都指挥使差遣也是稳稳的,各个得个遥郡团练使防御使之类的贵官?罢了,今夜但公相有令,拿出性命去拼就是!

    蔡京身周也是大哗,蔡京下人,各个盘算,如果放出去能得什么州郡美官。那些市井大侠更是眼睛都红了,老公相你且看着,俺们差似张七哪里了?今夜也是有甲有兵,就是萧贼在前,也一刀砍了他的鸟头!

    蔡京也不愿意和张七他们说出底细,只是一摆手:“走,奉老夫去皇城前。太子就在那里罢?”

    张七一跳就已经起身,一众蔡京身边下人,早从另外一门赶出了马车。蔡京又喝了一声:“今夜还要车厢作甚?正要让汴梁诸人,看到老夫在此!”

    张七敏捷,冲上去就拔刀乱砍车厢,他身后甲士也涌上,更不必说那么多市井大侠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尽是照着车厢招呼,只砍得木屑横飞。转眼之间,就将上好硬木制成,镶金嵌玉极尽富贵的车厢拆得干净。几名蔡京下人紧紧奉着他上了车子。张七回头就已经上马,大喝一声:“老公相,俺们为你开路!”

    几十名甲骑,如打了鸡血一般,顿时轰隆隆而前。蔡京笔直站在车上,几名下人紧紧扶持着,还有人持盾牌在旁边遮护,百余名家生子壮健奴仆还有市井大侠嗡成一团,也不分队列,手持各色各样的兵刃器械,涌着蔡京就朝皇城方向行去。

    上百火把缭乱,将蔡京身影映得分明,就见这七十许的大宋文臣第一人,白须在夜风中乱飞,凛然立于车上,仿佛就要此去,与燕王萧言,分一个生死!

    ~~~~~~~~~~~~~~~~~~~~~~~~~~~~~~~~~~~~~~~~~~~~~~~~~~~~~~~~~~~~~~~~~~~~~~~~~~~~~~~~~~~~~~~~~~~~~

    蔡京车队,只转上大路,直奔皇城而去。张七只是面目狰狞的带着数十甲骑在前开路,途中遇见拥各处文臣而来的小队,张七就厉声喝令,让他们拜见蔡相,加入大队!

    此次乱军,都是汴梁地理鬼,如何不知道朝中诸公居所。分散开来,找着大半。至于有些实在胆子小躲入瓦舍藏于女娘裙下的,也只没奈何了。

    这些朝中文臣,各色人等都有。东府之中备位的白时中,徐处仁,唐恪等人。这些人在没有萧言的时空,就一向被骇以懦弱。此时蔡京在东府中一言而决,他们就默默而合而已。他们这些人等火候看得极老,虽然协助蔡京以对萧言,可是这乱军莫名而起。说什么也是不会贸然加入这场乱事的。基本上都是被乱军穿门越户。硬请将出来的。

    另外还有一些文臣,却是此刻京朝官中骨干。或为文学高选,或为部寺少壮。这些人出头之心甚切,恨萧言也是切齿。对高层布局和兵乱内情,并不是甚清楚。但闻萧言败退禁中,太子已然被西军拥立,现在几千甲士围攻皇城,却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跳了出来。遇见乱军,便自报家门入伙,现在骑在马上,为甲士所簇拥,个个仿佛都是持剑转战三千里,一身足当百万兵的雄壮模样,只是要赶赴皇城,亲自指挥万千大军,杀入皇城,擒斩萧贼!

    这些人等。路上撞见蔡京为甲骑引路,卓立车上。傲然不群的模样。蔡京威望何等了得,顿时就汇入蔡京手下,不仅文臣听其号令,就是那么多乱军小队汇拢在一起,都听着狐假虎威的张七大声号令,这声势卷得是越来越大。

    就是那些愁眉苦脸内心忐忑,知道点内情的文臣辈,见到蔡京居然亲自出马,似乎就有了主心骨。倒是觉得有了三五分把握,今夜之事,似可一搏!

    身份够的,倒是想凑近前去,问蔡京一个端详。可蔡京就是端然立于车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昂然随着大队向前。

    又转过一个街角,蔡京在车上,突然就看到为一小队军马与数百乱纷纷人群所拥的两个熟悉身影,顿时大声喊道:“文缜,梁溪先生,且上车来!”

    为这一大群人所拥,声势甚大的,正是东府参政兼领开封府尹何栗与暂且白身奔走效力的李纲。

    何栗是个刚烈性子,敢于任事。这脾气与李纲甚是相投。两人算是交情不错。这次奔走以对萧言,何栗与李纲之间消息互通,配合得甚是紧密。

    今夜乱起之时,何栗正在开封府中坐镇。而在家闲居的李纲,得到消息之后也立即奔赴何栗处。原因无他,何栗所领的开封府中,依附廊署而居的公人也有数百,且都是汴梁地头蛇,缓急时候,多少能派些用场!且李纲深知何栗为人,这个时候必然担起责任,到处打听消息,方便应对。其余朝中诸公,只怕找着他们也不敢出头,说得口中出血,又济得甚事?

    李纲匆匆赶往开封府衙,才坐定没有与何栗商谈几句,只知道何栗从老公相处得到消息,西军其实未至,不知这场乱事怎么就兴起了。而何栗遣去各门打探消息的属下和公人们,尚未回报任何消息。

    正在焦躁间,就有数十乱军拥来开封府,原来何栗在衙署前布下的公人们,看到甲士前来,一哄而散。甲士门直入内堂,见着何栗与李纲端然正坐上首,纳头便拜,只请两公而出,参与此次平乱大举!

    这个时候,枯坐堂上,又与大局何助?不如亲临皇城之前,看看事态到底演化到了何等程度,看看是不是还有挽回的机会!

    两个性子甚烈的文臣辈,就振衣而起,联袂而出,赶赴皇城之前。却没想到,在这里撞见了蔡相亲至!

    蔡京亲自招呼,张七忙着前后奔走,将何栗与李纲两人迎上蔡京车子,蔡京一摆手,原来车上扈卫下人顿时就跳将下来,给几位贵人留出说话余地。

    晃动的大车之上,火光摇曳明暗之间。何栗与李纲两人都是脸色铁青。何栗犹自抱有一点期望,殷殷问道:“公相,难道西军真的入城了?这才让公相亲出坐镇?”

    蔡京神色不动,仍然保持着那副昂扬之态,嘴里却低低说道:“岂有此事?西军着实未至,我辈身负社稷重任,如何能心存侥幸?”

    何栗胸中顿时冰凉。

    今夜太上与赵楷在内,两代君王名分大义俱在萧言掌中。外间乱军则奉太子攻打皇城。若然胜利,尚且好说。可是明显西军未至,这场乱事就突然发动,还是那萧贼布的局!

    可这一局萧贼因势利导,示弱与内,外则不知用什么手段截断西军永宁军入汴道路。又在今夜引发兵乱。致使朝中敌对之人,全都入局!

    两代君王在萧言手上,勾连乱军的是他们朝中诸臣。奉太子攻打禁中的是被朝中诸臣鼓动起来的乱军。最后平乱的还是萧言!

    这一局已然输得彻底!

    何栗神色变幻。突然咬牙道:“萧贼回师军马,尚且未入汴梁!公相,我辈尚有机会一搏,攻破皇城也罢!只擒萧贼,除其党羽,然则在二圣面前请罪!若能除萧贼,我辈就算丢官罢职,追夺出身文字。从此为一黔首,又能如何?此乃匡扶社稷之大功绩!纵然新圣尚有芥蒂,然则太上必然明白我辈苦心!”

    何栗是准备放手一搏了,横竖都已然这样。而且他话中还说得隐晦,点出了此后该如何做。赵楷已经是君王,且文臣此前并不如何亲近,更有奉太子攻破禁中之举。但是将赵佶迎回来再为圣人,就好交代了。赵佶去位复还,岂能不感念他们这些恩人?

    李纲看了何栗一眼,并没多说什么。诛除萧言正是他之所愿。迎回赵佶,也可以理解。既然已经若此。不如就定难扶危,拼到底了!

    蔡京微不可见的摇首,轻轻道:“这只是备选之策而已,萧贼苦心孤诣,经营此局,岂是将自家送进死路的?只怕他麾下军马,正在回转汴梁途中,即刻将至………我辈既然身负社稷重任,当有其他所备。若皇城不可猝破,则奉太子走西京!此刻尚且来得及!据西京之地,背靠关西诸军,拥太子正位,号召天下勤王之师。会攻汴梁,迎回为萧贼掌握的二圣!”

    对于蔡京这同样要掀桌子的举动,何栗只是惊得目瞪口呆。李纲震惊之下,断然道:“我辈正人,当匡扶社稷,岂能自起内乱?奉太子破禁中擒萧贼则可,奉太子走西京另立中枢则万万不可!如之当兵连祸结,生灵涂炭!大丈夫当直中取,岂能曲中求?公相,学生万不敢苟同此策!”

    蔡京冷冷道:“李伯纪,你还对萧贼心存侥幸么?若是让萧贼将我辈一网打尽,奉三大王仍为傀儡,这还是大宋么?”

    李纲昂然道:“胜则锄奸,不胜则死!真到那一日,学生就悬首都门,看萧贼敢不敢伤及二圣!中枢仍在,则萧贼尚不敢妄为,我辈还有与之争斗的余地。若中枢为二,则大宋威权,扫地无遗也!当几人称王,几人称帝?蔡相切勿自误!”

    最后一句说完,李纲就转身跳下车来,一个踉跄稳稳站住。肃然向蔡京何栗一礼,以示从此再不同路。蔡京冷冷的看着李纲身影,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车马大队,仍然滚滚向已经被灯火照得通明,喧嚣一片的皇城方向而去,只有李纲身影,在后越来越小。

    ~~~~~~~~~~~~~~~~~~~~~~~~~~~~~~~~~~~~~~~~~~~~~~~~~~~~~~~~~~~~~~~~~~~~~~~~~~~~~~~~~~~~~~~~~~~~~~~~~~~

    就在乱军涌入南熏门之际,离汴梁最近黄河柳园渡上,一众河丁与馆驿之人,都被惊动,涌出户外,呆呆的看着三十余里外汴梁城中燃动的火光。

    二月二宫变未远,怎么又来了这么一出?

    正当诸人议论纷纷,人心惶惶之际。突然一人指着下游方向大喊一声:“且看!”

    众人回转头来,就见夜色中黄河之上,无数灯火星星点点燃亮,照得黄河水面似有无数流萤乱舞。

    每一点灯火,就是一条大船,正沉默的从夜色中开来,直抵此间!

    这些大船,似乎无有穷尽一般,由西向东压来。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下游景象,就见着无数大船布满河面,越行越近,已然看清大船上遍布灯火,映出了满船甲士!

    这些甲士,都在翘首以望远处被映亮的大宋汴梁都城!

    ps: 第一更!

    顺祝元旦快乐!

    呼唤月票支援啊…………这个月从开始就努力奋斗!

第三卷 补天裂第三十三章 覆手为火(十)

    火光之中,宣德门城墙巍然屹立。而在城墙之下,无数甲士奔走跳跃,拥挤成一团,无数兵刃如林一般举起,指向火光映亮的宣德楼。又如海潮一般,起伏涌动,似乎随时都会卷起巨大的浪头,将这大宋皇城的城墙撞碎!

    百余年来,大宋自太宗时重新营建过这传自朱梁的皇城之后,见识过百余年的风风雨雨,烛光斧影的诡秘,高粱河战败之后太宗的惶惶回归,澶渊之时这座皇城内的惊惶震动,后来天书封禅的荒唐笑剧。西夏崛起好水川等战役连续三次惨败,陕西四路精兵良将几为一扫而空,败报传来,这皇城中甚而有议及放弃陕西四路,据潼关而守的畏怯提议。

    亦有河湟开边拓地千里红旗报捷,伐燕战事转败为胜,一南来子克服燕云的奇功传来。

    一代代名臣曾经自此而入,踌躇满志的准备操持这个帝国的中枢权柄,以遂生平之志。但是最后,往往在宦海沉浮,党争剧烈之中身心俱疲,满面苍然的辞阙而去。

    百年以降,这个帝国的元气渐渐衰竭,又接连遇上了几个行事轻易的皇帝,到了赵佶已为之最。整个统治体系,都已经渐渐崩塌瓦解。

    宣德楼前,所代表的赵宋圣人至高无上的皇权,已然褪去了颜色。两月之中,两次乱军拥于楼前。只不过这一次,是上千的甲士,挥舞着兵刃向着这座皇城叫嚣呐喊!

    “诛除萧贼,拥太子正位!”

    宣德楼前大门紧闭,城墙上火炬光焰撩动,却只有几名班直偶尔探头探脑向下张望一眼,对于城下的叫嚣墮突,似乎依然被震慑得不知所措一般。

    看到城头上如此反应。城下不断涌至的乱军甲士更是兴奋。可纵然心绪再是激奋,一时间也拿这座城墙没有法子。

    皇城外墙,足有三丈高下。外为条石包裹,内是蒸熟夯土。厚度也达一丈之多。虽然一场战事蔓延到皇城之下。城墙再坚固也没什么作用了。可历代君王,总愿意将皇城修筑得高大厚重,以宣中枢之威。

    此刻这数千甲士有甲有刃有马,真是野战,凭着此刻血涌上头的群胆说不得都敢于萧言麾下那些虎贲硬冲对战。但是无半点攻城破门器械,真的一时间拿这城墙毫无办法。

    一个个乱军军将士卒,浑然忘记了萧言怎样将他们拉拔出苦海,补入军中厚饷养之。破门不得,就在城墙下戟指跳脚大骂。

    “直娘贼,萧贼只会乌龟缩头么?你平燕的威风呢?你驱使俺们去河东送死的嚣张呢?你挟持君上的跋扈呢?现今还不如爷爷的鸟!”

    “俺就不去河东送死,你这厮又能怎的?这份饷该俺们吃着,都门禁军传承,吃了一百年了!萧贼你应有此报!”

    “入娘的,萧贼你有胆开城一战也不?你的鸟貂帽都呢?你的鸟燕王直呢?只是将出来与爷爷放对就是!”

    若说拱卫禁军是否真的与萧言有这么深的仇恨,也未必得见。不过此时此刻已然走到这种地步,皇城之外,兵刃如林。不诛除萧言,哪里还有退步的余地?

    正在无数甲士大骂叫嚣之际,就听见巨大的欢呼声响起。更多的甲士沿着御街涌来。在他们之中,还有赵桓端坐的大车!

    无数甲士转头向着赵桓方向舞拜行礼,呼喊声响彻天际:“太子为圣人!太子为圣人!”

    端坐在车子之上的赵桓,仍然是那副瘦弱憔悴的模样,数千甲士簇拥着向他表示忠心,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之色,仿佛就处于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城下甲士狂热到达最巅峰的时候,宣德门上城墙,突然就有数百甲士涌上。每人手中都有两支牛油火炬,熊熊燃烧。为这些甲士重重插在垛口之侧。

    城头上面,宣德楼下。火光通明,将一切映照得透亮。然后就见一队头戴貂帽的虎贲之士,涌着一人,直到巨大的宣德楼前。

    当看清了这个人身影的时候,城下甲士欢呼呐喊之声,不自觉的就低沉下来。大车之上的赵桓,甚而面色一变,在车上就颤抖起来!

    宣德楼前,手扶垛口昂然而立,自然正是燕王萧言!

    无数目光都集中在萧言身上,刚才几千甲士发出的欢呼呐喊,这个时候已然全部消失。无数兵刃仍然高举,如浪轻轻起伏涌动。

    萧言一身黑色甲胄,似乎居于汴梁一切的头顶,目光冷然转动,扫过面前涌满了视线之间的无数披甲乱军。

    宣德楼前,火光映照之下,一时间只能听见兵刃甲胄轻轻碰撞之声,还有无数粗重呼吸连成一片的响动。

    在万众瞩目之中,萧言淡淡一笑,摆手道:“萧某治军谨严,绝不纵容姑息。但敢陈兵作乱于萧某面前,都是死罪,无可赦处。此刻放下兵刃,退归营中,则死罪只及本人而已,犹可不牵累亲族!”

    谁也没想到,萧言开口,竟然说出的是这么几句话!

    万军环逼,已拥太子在军中。萧言宅邸都被烧了,仓皇退入皇城之内。此刻现身,不好言许下无数厚赏,以争取这些乱军稍缓一步。开口说话,却是要这数千已然狂乱的甲士,让他们自己退回营中等死!

    城墙之下,寂然无声,多少人都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多少乱军军将爆发怒吼:“打破皇城,诛除萧贼!”

    这萧言,怎生就不知道后退一步?俺们入军中,安稳让俺们吃饷就好,抄没了那么多都门禁军产业,也不知道赏俺们一两处。还要赶俺们去河东送死!若是这么多产业共享军中,又安稳让俺们吃饷,只情驱使外镇军马去河东打仗,俺们又怎生不会拥戴你?

    此刻也不知道许下无数厚赏高官厚禄,换取俺们也许稍缓攻一下皇城,在两边奇货可居。偏生开口就让大家全无退路。

    直娘贼。只当俺们杀不得你么?你也须只是个人!

    怒吼声中,原来安静的兵刃丛林,不住起伏。就如巨浪终于卷起,只想将萧言淹没!

    一个乱军指挥中。出营的时候挟了几张步弓和弩机,这个时候,就张弓搭箭,嗖嗖几箭,就向城墙上的萧言射去!

    这个时候,在萧言身后一步处侍立的张显,大喝一声抢出。手中马槊用力一振,嗡嗡响动之间。马槊飞舞,就将几支劲箭打落。最后一支箭来得迟缓些,明显射手射术不精。张显左手持槊,右手凌空一抓,就将这支羽箭抓在手中,随手在城垛上一磕,羽箭就断为两截。

    眉清目秀,每在球场,当引得无数汴梁女儿娇呼的张显,这个时候嗔目大喝:“识得锦张显么?就凭你等这些厮鸟。还想伤及燕王?”

    羽箭劈面而来之际,萧言仍笔直的站在城墙之上,身形丝毫未动。最后只是冷冷下令:“乱军已无可赦。放手杀罢!”

    数百甲士,有留置汴梁的貂帽都小部,有燕王直精锐,有冲入御前班直的神武常胜军老卒,这个时候都翻身而立于城垛缺口。数百张弓弩张开,弓弦颤动之中,数百羽箭,就带着破空劲厉之声,扑向城墙下好似无边无际的乱军之中!

    这几百张弓。都有累累战痕,也依据主人习惯。或缠或裹,简直就没有一张看起来相似的。这些弓弩。都是追随主人转战千里,弓弦无数次曾经的颤动中,不知道夺走了多少敌人性命!

    而这些燕王精锐战士,每人甲胄也都是有过修补的痕迹,不少人还戴上了代表资历和勇悍的貂帽。困居汴梁如许之久,只觉得老了男儿筋骨,忍看这座都城几乎所有人都与燕王为敌。这个时候终于能再度追随燕王,放开手脚!

    羽箭扑入人群,血花四溅,就听见人群之中惨叫声顿时接地连天的响起。这些已然逼近城墙的甲士,就见自家弟兄胸口面门上,突然就长出一支犹在颤动的箭杆,然后重重扑倒在地,愣怔一下,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当下翻身便逃!

    数千甲士乱了队列,你挤我涌的拧成一团,互相践踏殴打。惨叫哭嚎之声响成一片。两月操练,可以让他们有了点服从指挥的意识,行进之际也能大体保持队列,数千人环逼皇城之前,更是感觉自家这支军马强悍到了极处,萧贼那点余烬不足平也。但是羽箭直扑而来,活生生性命被夺走,这些乱军,第一反应就是恐惧!

    乱军拼命向后而退,羽箭弓弩,向来是有百步虎狼之威,纵然乱军中披甲的在多数,五六十步内也承当不起。素质强一些的乱军还想着退开射程就罢,而更差一些的,只是没鸟其他念头,只情拼命朝后涌!

    一时间队伍就被冲得大乱。连赵桓大车所在方向都被冲乱,亏得在周围戍守赵楷的军将士卒,挥舞着兵刃四下虚砍,且大声呼喝,那些西军驰援而来的校尉军将更扯着嗓门儿大声下令:“直娘贼的站定了!还能退到哪里去?西军大队,即刻就要来援!”

    而一群才被提拔为各色军号将主指挥使虞侯使的乱军军将,有西军校尉在这里撑腰,也是连踢带打的在后面稳住阵脚:“有弓有弩,射回去便是!直娘贼的退一步就全被萧贼砍头!”

    乱军军阵之中,不知道多少人在声嘶力竭的大喊,这才勉强稳住了刚才的一团混乱。乱军大队,已然生生退出七八十步开外。皇城之下,一片翻到的人影,中了要害当时便死也就罢了,伤号在地上挣扎哀嚎,这才让第一次见到战阵残酷的乱军甲士,只觉得头皮发麻!

    若是此刻皇城城门大开,杀出一队甲骑,只怕数千乱军就得大崩。但是偏偏今日萧言仿佛没了战场上的敏锐感觉,城门依旧死死紧闭。就是城墙上那几百射士,朝下泼洒羽箭,也只是不紧不慢的。

    这样情形下,死伤百余之后,乱军这才在七八十步开外勉强稳住阵脚。一个个乱军七零八落的指挥当中,也开始有羽箭驽矢还击。不过退开这么些步,又是以下示上,零零落落的简直没有几支能到城墙之上。而那些燕王麾下老卒,简直懒得拨打,软绵绵的羽箭袭来,或者以铁臂膊护面,或者干脆就是一低头,这零星几支羽箭就在铁甲上溅出点星火,然后软软坠落。

    萧言始终就在城墙之上,笔直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这些乱军勉强稳住阵脚,还开始反击,这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再举目四顾,汴梁四下街巷,仍然有无数火光在向着皇城方向涌动。

    这才对嘛,已然到了这等地步,就应该博到底才是。也不枉老子从头放水到尾!

    来得更猛烈些吧!

    ~~~~~~~~~~~~~~~~~~~~~~~~~~~~~~~~~~~~~~~~~~~~~~~~~~~~~~~~~~~~~~~~~~~~~~~~~~~~~~~~~~~~~~~~~~~~~~~~~~~~~

    守卫大车的那些西军军将,只是瞪眼看着城上城下对射起来,羽箭在空中呼啸往来,城上放水,城下是的确很水。虽然不多时羽箭往来就密集起来,可两下伤损却少得可怜。这般零星伤亡,还是城下乱军承受得住的,渐渐稳住阵脚只是拼命的要将随身带着的一点箭矢射光也似,对着始终在城墙上端然而立的萧言叫骂声又在乱军之中响了起来。

    带队西军将领,摇了摇头,只觉得和这些乱军在一起,简直是丢人。在转头四顾,就见着汴梁四下,不断还有人涌来,放出去的队伍,多多少少都拥了一些穿着文臣袍服之人而来。有的人满面惊惶,看着眼前皇城前的低水平攻战景象,都吓得腿软,打死也不肯上前。有的虽然也是害怕,但是却能把心一横,向着为乱军簇拥中最醒目的赵楷所在方向涌来。这毫无疑问是大头巾辈要争夺这场兵变的主导权了。

    东面一下又是大团火光亮起,却是一群文臣为数十乱军簇拥而来,身后还跟着大队服色杂乱的人马,只怕不有七八百之多!当先就是一名近五十岁的刚严文臣。远远的就厉声大喝:“太子呢?太子呢?臣前来奉驾!且带来了前禁军多少忠勇之士!”

    灯火下多少人看得分明,这群文臣模样之人,正是以耿南仲为首的前太子党人,还有些零星朝臣杂处其间,更有青衫太学生数十上百。人人都是激昂之色!

    而他们所带着的那群人马,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开了武库某处,连拉带拽的带着几十样器械。有铁头的撞门巨木,有长而厚重的旁牌,有猛火油灌,有常年都发往关西守御军寨所用的毒烟狼球。人人兴奋叫嚣,望向城墙之上萧言身影,个个都是满面仇恨之色!

    而大车上已经吓得瑟瑟成一团的赵恒,也看见了耿南仲他们的杀到,呆滞的眼神终于灵活了一点,差点就哭了出来:“耿师…………耿师!!”(未完待续)

    ps:求月票啊!

    第二更完毕!

连续两更求月票第八弹!

但是单章求月票,说明奥斯卡就两更了。虽然烦点,可总是一件读者诸君喜闻乐见的事情罢。

    话说今日本来有饭局,奥斯卡拼死拼活,写了一章,就想一更之后遛之乎也。

    没想到媳妇儿得知,就在奥斯卡脸上练了一套伏虎拳。

    没奈何,只得继续努力,推迟饭点,在大家悠游宴乐之际,拼命码字。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不管怎么样,奥斯卡勤奋的决心是下定了。这样也当得起大家的月票了。

    就让在月初,让我们有一个更好的名次吧!在新的一年,拜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卷 补天裂 第三十四章 覆手为火(十一)

    火光熊熊之下,耿南仲策马在前,长须飘拂,除了一向的刚严到近乎于刚愎的神色之外,更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他们这班太子党清流诸臣,二月二宫变以来失势,勾留此间,书空咄咄,一刻也没有放弃扳倒萧言与伪主赵楷的努力,只求能将太子迎回东宫之位。

    可时世移易,蔡京独揽东府大权之后,文臣辈都迅速的团结到这位掌握朝局垂数十年的强势老公相身边。一时间哪里还有耿南仲辈复起的余地?

    就算蔡京他们也是一样要与萧言势力不死不休,可也不是要将耿南仲他们这帮前政敌请回来。更别提将赵桓重迎回东宫大位了。按照蔡京他们想头,最好赵家吉祥三宝全都恩养起来,另在宗室中选一赵家人继位,这样士大夫权柄远远凌驾于君权的格局,才能长久保持下去。

    虽然蔡京对耿南仲辈甚是客气,津贴也绝不吝惜。可真正核心之事,如何能让他们参与。可耿南仲辈毕竟持清流之名这么些年,一度也被认为是太子正位之后的当然宰相。在京中还是有些名声和实力的。

    蔡京辈暗中主持掀翻萧言之策,内情自然不会让耿南仲他们知道。可身在都门,耿南仲如何不能感受到其间风色?萧言中军出后,蔡京辈会有举动,耿南仲也{长}风{文}学 fw.推断了个七七八八。

    策动萧言麾下四厢人马之事,以主持开封府的何栗着手进行。耿南仲他们可没有开封府这么个有利的工具可用,完全插手不进去。可耿南仲却能勾连那些太学生辈。通过那些还对清流名声甚是向往的每日交游广阔。四下耍乐的太学生们。又可以勾连满城多少被萧言遣散的前禁军!

    这大概是耿南仲与身边那些太子党人,第一次踏踏实实的行一件事情。这些时日的努力下来,居然在耿南仲身边也聚拢了数十名文臣,多以朝选小臣为主,更有百余名太学生辈为其奔走,一时间拉得出来的前禁军军汉也有一两千人。

    这些被萧言遣散的前禁军军汉,虽然多安于萧言所安插的做工执役之位,虽然革退了名粮。但是每日所得在没有上官层层克扣之后还多出不少。但是那么多禁军军汉当中,如何未曾有好勇斗狠之辈,往日仗着禁军那身皮,放债斗殴,鱼肉市井,吃香喝辣滋润无比的?这些军汉被遣散之后,只是恨萧言刻骨,又多胆大妄为,一旦拉拢,顿时就与耿南仲他们这些同时倒霉下来的文臣辈一拍即合。只听调遣。

    这些军汉才是在汴梁军中厮混日久,哪里有武库知道得再清楚不过。只等一旦城中城外举事。就打开武库,自立一军,未尝不能奉太子在这汴梁格局中分到一杯羹!

    汴梁城东是瓦舍扑社赌坊等最为集中的所在,这些前禁军悍勇军汉,退职之后也只是在这里厮混。这些时日,耿南仲简直就在城东瓦舍里面安了家,常人只道耿南仲仕途失意,从此就寄情于声色之间了,谁能想到,耿老夫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是便于就近调遣这些勾连起来的人马,只等到时候发作!

    今夜城外乱起,消息传来,耿南仲尚且把持得住。直到太子已为乱军所奉,萧言败退回皇城的确切信息传来,耿南仲才拍案而起,召集人手,乱纷纷的涌了出来。

    这一次却不是马上与太子会合,而是打开某处早就相中的武库,将自家聚拢的人马武装起来!

    要说二月二宫变之中耿老夫子学到了什么,就是这兵乱关头,必须要掌握一支得力派得上用场的人马,到时候才不能为人所摆布鱼肉!

    打开武库之际,闹了一点小小的乱子。今夜正在武库盘库的石家那位胖子,身为前禁军军将,不知怎的迷了心窍,为萧言留用之后居然就忠心不二,麾下几名军汉尽散之后,居然还拦着不让闯入武库之内。要不是石老胖子此前为人还成,对禁军中这些厮混市井的好汉大侠手面甚阔,只怕就要性命不保。最后也只是臭揍一顿,打得头破血流之后扔到一边,

    石老胖子被诸好汉战翻之后,一群人乱纷纷的打开武库涌入其中,兵刃甲胄各色器械只情朝外搬。瓦舍中小娘子往常用来代步的绿油厢壁小车,都被这些军汉征用了无数,在女娘们的哭闹声中,驮着拉着各色军资器械,就掉头拼命朝着已经喧闹成一团的皇城方向赶去。

    在耿南仲料中,萧言闭皇城死守,这些乱军未必能拿皇城高墙有法子。而自家带着这么多壮健虎贲,这么多年轻有为的士子,这么多军资器械,岂能不为乱军所重!只要能到太子身边,以他资历和与太子的亲厚程度,如何不能得而重用,直到掌握全局!

    当乱军被城墙上一阵箭雨射得人仰马翻,勉强才稳住阵脚,除了发箭之外,不敢近前一步。耿南仲终于如救星一般杀到!

    ~~~~~~~~~~~~~~~~~~~~~~~~~~~~~~~~~~~~~~~~~~~~~~~~~~~~~~~~~~~~~~~~~~~~~~~~~~~~~~~~~~~~~~~~~~~~~~

    皇城前纷乱的场景之中,火光缭乱之下,耿南仲长须飘拂,宛若天神,历代扶危定难名臣,此刻仿佛全都附体。远远看到乱军之中太子,就大喝一声:“太子在此,吾辈前去奉驾!若然有人阻拦隔绝,只管放手杀就是了!”

    大喝声中,耿南仲匹马当先就朝前去,一众手下这个时候了,也只能舍死忘生的跟上。前禁军军汉们也只是发一声喊,簇拥而上。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概。

    耿南仲边行犹自边放声大喊:“某乃太子师耿南仲是也!特来扶保太子。诛除萧贼!诸军自此而始。听某号令!”

    此刻乱军。其实是靠着几十名突然冒出来的西军校尉,还有他们火速提拔的一些乱军军将勉强节制住的。并无什么分量足够人物主持,赵桓坐在大车上,也直如泥雕木塑一般,半点用场也派不上,只能当个招牌。

    纵然拥来了不少文臣,可东府诸公在场一两人,这个时候也暂时后退。不敢出面。老公相未至,且这乱事来得蹊跷,何苦早早出头?其余文臣,又名位声望不够,且为眼前兵乱局面吓得胆战心惊,能站稳也是不易了,如何还能出而主持大局?

    直到耿南仲前来,他声望是足够,太子身边第一信重之人。跟着太子一起倒霉被贬为白身。现今既拥太子,耿南仲出而主持。不仅理所当然,分量也勉强够了。更何况这半老头子今天是豁出去了。不管这场乱事来得是不是蹊跷,只要太子已出,那么就值得博到底!

    在耿南仲马前,乱军甲士如波分浪裂一般让开道路,让耿南仲直进而入。

    赵桓所在大车左近,那名一直紧紧看着赵桓的西军军将突然道:“耿公已至,此间便由他主持也罢。俺们是厮杀汉,当分处诸军,督而力战!太子,臣等告退了!”

    这几句话西军军将大声喊出,四下乱军军汉听得分明,就见那西军军将跳下大车,挤入人潮之中,一众西军校尉,顿时也作鸟兽散。几千人此刻涌成一团,城上城下犹自箭雨呼啸,纷乱之间,人潮稍一卷动,哪里还看得见这几十名西军校尉的身影?

    赵桓呆呆的看着身边这些西军军将消失,突然就一跃而起,声嘶力竭的对着耿南仲大喊:“耿师!耿师!孤在此间!”

    听到赵桓呼唤,耿南仲也拼了性命,飞也似的穿过诸军挤到赵桓车边,一跃而下攀上车辕。赵桓扑过来一把就死死攥住耿南仲胳膊。带着哭腔压低声音急急道:“耿师!孤是被萧贼之人挟持至此,这乱军也是萧贼任而鼓动,且将孤送到他们手中以为拥戴!耿师,此乃萧贼设陷也!”

    赵桓好歹还有点智商,知道不能将这底细大声喊出来。现在好歹有几千乱军所拥,朝臣还不断从边梁各处赶来。要是一喊出底细,全军解体,诸臣星散,那么就只有束手就擒。现在好歹在这么多人的簇拥之下,还稍稍觉得有点安全感!

    听到赵桓话语,耿南仲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转头上顾,就见萧言身影挺立在城墙之上,如一块挺拔坚岩,城下乱军如潮,也不能让他身形稍稍退却半步!

    就是这个人,几年前从燕地横空而出,就成了大宋多少原本高高在上诸公的噩梦。直到此刻,大家还在这场噩梦当中挣扎,不得苏醒!

    而城墙之上,萧言同样冷眼看着一切按照自己的安排进行,只是此刻耿南仲取代了预料中的蔡京。

    脚下乱局,如潮一般翻卷不休。火光映亮了这座地球上最为繁华的都市。

    大宋文臣,在名为萧言的这个噩梦中苦苦挣扎。而萧言自从穿越之始,又何尝不是在一一场末世噩梦中挣扎?

    在这场噩梦当中,一个繁华的汉家文明帝国,已然在上千年先祖的胼手砥足当中,终于站到整个世界的文明顶峰。却因为遭逢了一班脑残的皇帝,一班或无耻或无能的朝中诸公,还有开国之始制度性的缺陷。突然之间,就遭逢了灭顶之灾!

    这个文明退过了长江,然后在百余年后更有崖山十万人跳海殉葬。文明气运,更摧残到了最为衰微的地步,百余年间,汉家子民被屠杀何止亿万?至此而后,一步步的就从顶峰上跌落下来。

    这一片汴梁的繁盛景象之下,浮动的都是未来百余年的无边无涯的血海!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和一群好男儿并肩血战。每每回顾他们英姿勃发的面庞,想到的却是风波亭,想到的却是汉家男儿为胡虏驱使,由北而南,血洗自己的同胞!这些好男儿,或者为上位诸公所误,郁郁而终,甚或惨死。或者就在异日战阵之中,自相残杀!

    汴梁岁月,身周景物越是繁盛,这虚假的感觉就是越为浓烈。入眼之处,却是一片废墟景象,还有无边无际的尸骸!

    可现在,自己终于有机会,从这个噩梦中挣脱出来了。虽然这皇城之下,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就让这气运变动,来得更猛烈些罢!把你们的这些刻毒,这些阴狠,这些用内斗毁灭这个文明的力量,都对着老子使出来罢!让这一切,从今夜开始粉碎!

    ~~~~~~~~~~~~~~~~~~~~~~~~~~~~~~~~~~~~~~~~~~~~~~~~~~~~~~~~~~~~~~~~~~~~~~~~~~~~~~~~~~~~~~~~~~~~~~~~~~~~~~

    耿南仲轻轻掰开了赵楷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指,转向向着这里望来的诸军。突然拔出腰间佩剑,举而指向萧言。

    “诸军听令,拼死向前!撞开城门!先破宫门者,封节度,赏五十万贯!若擒萧贼者,不论生死,则裂土封藩!这是太子亲口许下!河东云内燕地,尽为藩国之属,但有勇烈之士,自去取来!且禁中府库所积,太子正位之后,则为全军之赏!若然食言,请将老夫之头去!”

    如此重赏,震得诸军一时俱呆,全都看向站在大车之上的耿南仲。

    封藩之类的且不必说了,撞破宫门就是五十万贯!而且汴梁府库所积,俱为诸军之赏,这就是天大的厚赐!太子亲口许下,则诸军一哄争抢,谁还能阻拦不成?俺们军汉手中兵刃,却也不是吃素的!

    突然之间,乱军当中就发出一声怪叫,多少指挥的军将,带着部下就来争抢各色器械攻具。一群乱军手快,一下就抓着了攻城撞木,扛上便走,剩下人等就抓着旁牌,以为撞木遮护。人人都是大喊。

    “俺们是破燕军,这五十万贯重赏,当是俺们的了,太子切莫忘怀!”

    当号称破燕军的百余军汉拼命抢前之际,更多军士发疯也似的向着城墙靠近,羽箭如雨,只是向着萧言攒射!万一让萧言中了一箭,说不定就是封藩有命!

    城墙上箭雨也更猛烈了,大队涌进的乱军甲士翻卷般一排排倒地。可是红了眼睛的乱军甲士只是拼命朝前,也要向着萧言身形发出一箭!

    这等重赏鼓起的军心士气,自然不是正道,也不足以支撑起一场大战的始终。但是在一时之间,真有人人舍命之势!

    这样的箭雨下,饶是萧言,也不得不后退几步,掩入高大的城垛之后。

    乱军之中,又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萧贼败矣!”

    数千甲士,就以比之此前更猛烈十倍之势,撞向了火光中的宣德门!

    ps: 第一更!

    求月票啊!!一鼓作气不要停啊!!

第三卷 补天裂第三十五章 覆手为火(十二)

    无数火炬汇成光焰,似乎将汴梁夜空都涂成了血色,宣德门前,数千甲士就如狂暴的海潮!

    无数人在奔走呐喊,穿着文臣袍服之人也状若癫狂的指挥调度,无数羽箭飞射向宣德楼,而城墙守军也立起早就预备好的旁牌遮护,旁牌之上,密密麻麻的箭杆有如刺猬一般!

    更有亡命乱军,立起数十面长大旁牌,遮护着另外一队扛着铁头撞木的乱军,向紧紧关闭的宣德门撞去!

    如潮一般狂乱的宣德门前,耿南仲紧紧卫护着赵桓,端立大车之上,就如这海潮中突出的岩石,为万军所仰望。耿南仲这一世,只怕也没有这般光辉雄壮的形象!

    这位耿老夫子,向以刚严端正形象示人。然则却是在仕途上热衷之极一人,才入仕途未久,本来他是三大王赵楷的侍读,师徒名分既定。然则赵桓得人望之后,又拼命钻营为太子詹事,从此为太子师。转过头来,却对原来学生百般鄙薄。

    在没有萧言的时空,赵佶内禅大位与赵桓之后。赵佶本来还拥有一定的影响力,老臣宿将,不是赵桓初接大位就镇得住的,还需要赵佶挥影响力,让这些老臣宿将服从中枢调遣。至少起着招牌的作用。

    但是耿南仲在国难当头之际,还积极动政变,将赵佶囚于龙德宫。女真压境,摧破河北河东,宫中父子两人还撕逼大战,寒了多少人之心?中枢威权,自此一落千丈。而耿南仲辅佐赵桓。威福自专。这个中枢不仅葬送了多少军马。在反攻太原失败之后,耿南仲还在签书枢密院事差遣上主动遣散义军,指望再割更多的土地子民,换取与女真再度和议。

    如此中枢,如此君王。第二次汴梁之围的时候,竟然已无多少勤王之师赴援。其间固然有能战之军基本打光的原因,也有河北京畿志士心寒,不愿再集义师为这个皇帝。这个主政的中枢卖命!最后汴梁城,居然要靠郭京的六丁六甲神兵来保卫。郭京虽然荒唐,可也是条汉子,六丁六甲神兵哄散之际,郭京依旧力战而亡。可这耿南仲断送了他一直辅佐的赵桓之后,还觍颜在张邦昌的伪楚求官!

    如此人物,在伪楚都呆不下去,逃归江南赵构朝廷,然后就一路贬斥下去。如此国家罪臣之一,最后虽然郁郁。但居然也得善终。大宋厚待士大夫,真是南北两宋数百年。厚待到狗身上去了!

    此人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为权势真的是能不顾惜一切。萧言二月二宫变将耿南仲赶下台来,还给他留了一条性命。可这对于耿南仲而言,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知道多少倍来着!今夜终于等着这个机会,耿南仲还顾惜什么?无非就是红着眼睛与萧贼拼到底而已!

    在耿南仲一手持剑,另一手抓住赵桓胳膊,坚定的当在太子之前的光辉形象之下。眼中只有宣德门的乱军,自然没有注意到,是赵桓死死的抓着耿南仲的胳膊,连声哀求:“耿师,耿师!孤才得脱大难。现下终有机会,就是走了也罢!不然萧贼苦心孤诣布下此局,就是要将吾等全部一网打尽!耿师,孤向来一切都托付与你,这个时候,容孤一条活路也罢!”

    耿南仲回,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赵桓,眼睛里面血丝密布,吓得赵桓腿又是一软。

    “臣今日定扶保太子杀入禁中,罢废伪主,迎养太上,让太子正位为新君!此时此刻,萧贼都已然退避,正是人心如焚之际,岂能在此刻退缩?萧贼就数百人,这宣德楼前,义师何止数千?臣请太子,再不要出此言,看着臣等为太子成就大业!”

    耿南仲恶狠狠的话语,堵得赵桓什么话也都再说不出口。他仍死死抓着耿南仲胳膊,突然之间,两行泪水就滚落出来,喃喃自语:“只随你们,只随你们,只求莫要害孤!”

    悲情模样,但有忠臣义士在此,直可催人泪下。不过所谓史上这背了父亲黑锅的赵桓,同样是历史耻辱柱上的罪人。第一次汴梁解围之后,赵桓尚有重整河山的机会。但是就是这位在接位之前,隐忍朴素,博取声明,仿佛为天下之望的太子。继位之后,囚父亲与龙德宫,赶兄弟去女真营地送死。大宋上下因而离心,胡乱指挥反攻太原之战,葬送精兵强将。失败之后,又畏缩怯弱,遣散义军,准备割让更多土地与女真求和。女真面对如此猪对手,懒得等他们一点点送了,干脆再度杀过来自取。赵桓为女真擒送五国城,同样妻女姐妹遭受女真摧残凌虐,可他坚持得比自家老爹还要长,足足活了二十余年!

    在淮河两岸,关陕四川,湖广之地。无数汉家男儿在舍死忘生保卫汉家文明江南余烬,用性命洗刷靖康之耻,喊出了直捣黄龙迎回二圣的口号之际。赵桓这位二圣之一,却觍颜为仇敌渤海郡公,但有女真盛会,就班列其中为女真贵人所戏!

    而后百余年,当南宋终于亡天下。文天祥做最后抵抗,被俘而送大都之际,也是赵家最后一个皇帝,来劝文天祥投降蒙古!

    天下何负于赵家?唯赵家负天下而已矣!

    在耿南仲一意孤行,赵桓只有软弱啼泣之际,兴如狂的乱军,已然闯过城墙上守军的箭雨,铁头撞木,终于撞上了宣德门。

    轰然一声响动,两扇宫门巨颤,灰尘簌簌而落。而数千乱军将士,只是齐齐一声大喊!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杀进宣德门中,擒斩萧言,扶太子正位,而他们这些人物,从此就有天大的富贵!

    ~~~~~~~~~~~~~~~~~~~~~~~~~~~~~~~~~~~~~~~~~~~~~~~~~~~~~~~~~~~~~~~~~~~~~~~~~~~~~~~~~~~~~~~~~~~~~~~~~

    而在城墙之上,张显冒着箭雨,探头向下看了一遭。回转过来。对着在宣德楼下静静而立。冷眼而对城下翻卷乱军狂潮的萧言行了一礼。

    “燕王,这些鸟军马没什么大用。用旁牌遮护两边,头顶却是老大空挡。用起撞木来也老大没气力。只要调一队射士压在他们头顶,就射散了这帮鸟货,还有这个时候,他们都想不到放火,和他们纠缠,真是丢了俺们老神武常胜军颜面!”

    张显这般不满。城墙上的守军也只觉得老大不耐烦。虽然箭频率比此前略快了一些,但是还远没到酣战的程度。每从旁牌探出箭,还有慢悠悠较亲的余暇。这些老卒不时都向萧言方向望来,只觉得老大的不过瘾,什么时候燕王才能下令,让俺们痛快的厮杀一场?

    萧言一笑还未曾说话,就见到星星点点的火光,突然从下直入夜空,然后向着宣德楼前俯冲而来。

    张显今夜似乎有点乌鸦嘴,才说出乱军不懂放火。不知道乱军当中哪一队,突然灵光闪现。寻了火箭,就向高耸入夜空之中的宣德楼乱了起来!

    宋时军中火箭,自有形制。倒是有点像后来名震河北李全红袄军的梨花枪。就是箭杆上绑一礼花也似的火筒,燃着了射向目标。落地之后火星乱溅,再杂以硝磺,引火度相当之快。

    这时数百火箭腾天而起,箭杆上火筒乱喷,火树银花漫天飞舞,倒是别有一番壮丽景象。

    这火箭轻重不甚平衡,不是军中老手,难得有射的远的,不少酒在途中掉落,洒落在那些拼命撞门的乱军之上,火星四下乱溅,烧得他们哇哇乱叫,一时纷乱。

    不过也有不少落在了宣德楼上,火星飞溅,火筒烧到后来纯是硝磺,迸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宣德楼本来就不是沿边雄城那种纯为战事而建的敌楼,油漆彩画得富丽堂皇,一下就燃着了十余处,烧延起来,火舌喷吐,让城下乱军,又是一阵巨大的欢呼呐喊之声!

    如此景象,让刚才还老大瞧不起乱军的张显只觉得面子大损,熊熊火光之间,张显只是向萧言一抱拳:“直娘贼,让这些反贼欺到俺们头上来了!燕王,请准末将出去厮杀一场,让他们知道俺们的厉害!”

    火光燃动,照亮了更大范围。

    除了萧言立足的城墙上有一两百守军之外,整个皇城城墙之上,到处都有值守军士的身影,或三十步,或五十步就有一名,默默的在监看皇城四下动向。要是乱军调动兵马攻击其他地方,也马上就能示警反应。

    除了他们之外,在被狠狠撞击的宣德门内,更有一支近两百骑的甲士,人则披挂青唐瘊子甲,戴着铁面,如一尊尊铁塔一般。马则也全身披挂,如一头头钢铁异兽。外间呐喊声连天,宣德门被撞得不住颤动,可是这支重骑,却连人带马,都不一声,只是在默然等候。

    张显要是带领这队人马冲杀而出,只怕真能将乱军杀退数百步,赶得他们满城乱窜!

    可是萧言,所要不仅仅如此。不能让这些乱军,这些群集起来的文武百官,流散到汴梁之外各处,打起各色各样的勤王旗号,将这个帝国扯得四分五裂。自己只能困守汴梁河东等地,在对抗女真的同时,还要应对他们一**的攻击。

    必须一网成擒,必须一下就将他们震慑得再无反抗之念,必须要从各个角度,都将他们压服!

    两个皇帝在手,他们攻击禁中的举动,越激烈越好。这样自己的大义名分,也拿得越来越稳!

    而每将他们牢牢的拖在皇城前一刻,自己的万千大军,也就离这汴梁城更近一些!

    萧言轻轻一摆手,否决了张显的提议。锦张显也只能垂头丧气的随侍在萧言身边,警惕的注视着周遭一切。

    宣德楼已然熊熊延烧而起,火苗四下喷吐,四下里都出哔剥响动,火光更将汴梁皇城左近。照得通明透亮。

    而萧言就按剑在这熊熊燃烧的宣德楼前随意走动几步。火光只是将他的身形映照得越挺拔。

    我的大军。也该来了罢?

    这个时候。但愿不要有聪明人捧了赵桓就走,万一漏网,这就是自己所布的这一拨动大宋天下之局最大的破绽!

    ~~~~~~~~~~~~~~~~~~~~~~~~~~~~~~~~~~~~~~~~~~~~~~~~~~~~~~~~~~~~~~~~~~~~~~~~~~~~~~~~~~~~~~~~~~~~~~~~~~~~~~~~~

    正在宣德楼火光燃起,城下乱军兴奋到了最为狂热的地步之际。蔡京这一队车马,终于匆匆赶至。

    宣德楼前,已经是一片混乱到了极点的景象。人群猬集在一起到处乱撞,每个人都在呐喊呼号,嗓子都叫哑了都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喊的是什么。

    多少士子。这个时候也兴如狂,持着佩剑长刀乱舞叫跳,仿佛这数千乱军都在为他们驱使一般。连原来被拥而来,畏缩观望的文臣,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都跳了出来,或者涌到耿南仲与赵桓旁边,拔剑持刀做忠心护主状,或者就抓着一队乱军连喊带叫,想抓着点军马,在这场大功中分润到自己那足够的一份。一时间各色各样对乱军的许诺。不知道喊出去了多少。

    这些乱哄哄的人群,阻塞了四下的道路。让迟一步赶来的蔡京他们。通行越的艰难。张七带着麾下人马在前,又踢又打,又骂又喊,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挤到宣德门前巨大的广场西面边缘处。远望而去,都是涌动的人头,都是起伏的兵刃丛林,再进一步,不知道有多艰难。

    张七正束手无策之际,突然何栗从后面艰难的挤来,大声道:“齐声喊老公相至矣!”

    张七一怔就反应过来,一路拼命开路过来,简直是昏了头了,怎生忘记了背后还拥着这么一位大神?

    顿时就张七带头,一众军汉扯开喉咙,蔡家那么多下人,那么收拢的市井豪侠,还有途中加入队伍的人等都放声大喊。

    “老公相至矣!”

    几百条汉子,这般声嘶力竭的喊叫,终于盖过了全场的混乱,无数人目光都向这边望来。

    蔡京端立大车之上,车边也燃起了牛油火炬,将他身形映照得分明。数千上万猬集在宣德门前纷乱的人群,又爆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应和。

    “老公相至矣,大事定矣!”

    蔡京声望,如何是耿南仲所能比拟。不论是乱军还是今夜被拥出的那么多文臣辈,蔡京未曾露面,总是觉得有些惶惶不安。此刻蔡京终于到场,仿佛今夜乱事,至此就已经大功告成!

    蔡京沉浮朝中,数十年几起几落仍然不倒。人们只是相信,这位老公相永远只会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他的出面,就表示这场乱事赢定了!

    人潮乱纷纷的让开一条大路,让张七等人紧紧扈卫的蔡京通过。沿途之中,文臣长揖,乱军拜倒。

    而蔡京看也不看现在燃烧成火炬一般的宣德楼,只是直直催促车马,向着耿南仲和赵桓所在方向行去。

    少顷时分,蔡京就已然近前。耿南仲还是将赵桓拦在身后,脸色铁青的死死看着蔡京,冷冷道:“蔡相,可是前来拜见新君的么?何来之迟?此间战事将定,蔡相还是赶赴开封府亲自坐镇,以蔡相威望,足可收拢乱后汴梁人心,新君对蔡相有厚望焉…………某还有战事主持,不能多与蔡相请教,事急从权,请蔡相舞拜新君之后,就去罢!”

    围在耿南仲和赵桓车马旁的乱军军将和文臣辈都一下子默不作声。这下子耿南仲就要争权了么?

    现今开来,乱军一时间听他调度,耿南仲更有最紧急时候坐镇调度全局,拥立太子之功。也有足够资格与蔡京争一场了。

    这下子大家可是要在哪边下注才好?

    蔡京定定的看了耿南仲一眼,浮现出一丝冷笑,突然戟指耿南仲,大吼道:“死到眼前,尚不自知!此刻老夫是来奉新君,抢到最后一条生路!耿南仲,你与老夫让开!”

    ~~~~~~~~~~~~~~~~~~~~~~~~~~~~~~~~~~~~~~~~~~~~~~~~~~~~~~~~~~~~~~~~~~~~~~~~~~~~~~~~~~~~~~~~~~~~~~~~~~~~~~~

    宣德门前纷乱成一团之际,汴梁城北,黑暗之中,突然又响起惊天动地的马蹄之声。在城外散居的汴梁百姓,只是在心内叫苦。

    城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现下又有什么人马赶来?遮莫不是要将整个汴梁都陷入火海?

    马蹄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就如闷雷滚动,整个大地,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黑暗中,涌出了无穷无尽的骑士,人马俱都赶得满头大汗。

    而在他们眼前不远处,就是汴梁城上那已然被火光耀亮的天空。

    这血色一般的夜空之下,汴梁城是如此之雄伟阔大,哪怕这些涌来的甲士还在十几里开外,这座汴梁城已然占据了全部视线!

    当先一名军将模样的人物,只是倒吸一口凉气:“直娘贼,这都城直恁般大!俺们在燕地每每听闻,此刻见到,也不枉了!”

    接着他就大吼下令:“俺们这一指挥,绕城去堵南门!汴梁城中,不得使一人得脱而出!直娘贼的却是要赶紧了,望山跑死马,还有多少路要赶!”

    身后甲士大声应和:“谨遵所命!”

    火光之下,这队军马身形越来越清晰,竟然是无边无际,如奔涌的钢铁潮流一般,而在后面黑暗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马!

    直是万骑奔腾!(未完待续!

    ps:第二更!!!

    继续拜求月票!!

第三卷 补天裂 第三十七章 覆手为火(十四)

    呼号之声,惊天动地响动。** .

    原来还整然而有约束的数千乱军,连同后来趁乱加入的多少希图博取富贵之辈,只是如洪水溃堤一般四下奔流乱撞。

    宫城之前,丢下了无数兵刃车马,无数被践踏倒地的人身。而这狂乱的潮流还在向着汴梁城四下蔓延而去,百姓哭喊之声,也开始响起。

    在这样狂乱潮流的掩护之下,蔡京左近,已然聚拢起一支七八百之数的人马。多是有马甲骑,也是乱军之中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之辈。

    胯下无马的乱军,也凑不上这个热闹,就算逃出汴梁城,也跟不上队列。只有给抛在后面。不是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之辈,这个时候也只想着一心四下逃散,或者干脆就失了约束趁火打劫去,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去奉太子蔡相逃亡?

    张七带头冲杀在前,自从刺倒了耿南仲之后,这个市井泼皮似乎加倍的就心狠手辣起来。带领甲骑一路撞开血路,兵刃四下乱舞,砍翻刺倒了堵路了不知道多少人。其间不仅有乱军,还有被涌来的文臣,一路上血肉横飞,惨叫声接地连天,杀到后来,开路甲骑身上都仿佛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

    这样的冲杀之下,什么人敢阻挡在他们面前?转瞬之间,就冲出了宣德楼前阔大的广场,多少惨叫声都丢在脑后。身周已然是汴梁民居,这个时候都是门户紧闭,不见灯火。只有身后火光,才将这群人的身影映得影影绰绰。

    远处汴梁南面西面城门火光。已然减弱下去。并没听到什么响动。萧言必然会回师的军马。此刻似乎还在极远之处,似乎永远都不会赶回来一般。

    到得这种程度,一行人等绷紧的神经这个时候才松动了一下。蔡京在车上发声:“暂停一步,让太子与老夫换马,这车子实在走得慢。早离汴梁,早些心安!”

    听到蔡京话语,几名在车上的下人忙不迭的将蔡京和赵桓扶了下来,解下车辕上的两匹健马。扶赵桓和蔡京上马。

    何栗本在前面掌握大队,不过张七一直在发号施令,何栗一时插不上手,这个时候回转而来,急急道:“公相,你岁数高大,不如乘车也罢。就是太子,只怕也撑持不住。”

    蔡京瞪了何栗一眼:“将老夫与太子绑在马上就是。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讲究?老夫死不了!”

    蔡京发话,几个人赶紧就解下甲绦皮条,牢牢将他们绑在马上。蔡京还让人只是绑紧一些。赵桓就软软趴在马上,今夜变乱。已然耗尽了赵桓仅有的一点勇气胆色,现在只是随人摆布,一声不吭。

    就是停顿下来的这一点时间,蔡京都不住回顾,满面焦急之色,等到捆结实了,蔡京就忙不迭的催促:“快走快走!撞出汴梁,赶赴西京去!天幸萧贼大军尚且未曾回师!”

    何栗似乎也从刚才混乱中收拾了点心情回来,也恢复了点大臣气度,冷哼一声:“等吾辈到了西京,就让萧贼知道,与天下为敌,到底是个什么下场!且再让他得意一阵!”

    此刻诸人心中已然稍安,七八百人马聚集在一处,萧言此刻还困居宫城之中。就算遣出一点人马来追,汴梁广大,处处皆路,逃出城是稳稳的。那时候又是更广阔一片天地。看萧贼那点兵马,追个鸟去?等他大军赶回汴梁,说不得大家奉着蔡相与太子都已然逃到西京去了。背靠着西军,如何不能与萧贼争胜?就是两家对峙相持,在新朝廷中,还怕大家这些出力之人,没有高官厚禄?

    张七在前,狠狠擦了一把脸上血痕,扯开已然吼得嘶哑的嗓子:“大家紧奉太子与公相,杀出门去!有人挡路,不拘是谁,一概砍翻也罢!”

    蔡京在后,又加了一句:“沿途放火,烧隔道路!且看萧贼如何追我们!”

    蔡京这句话,惊得所有人都看向蔡京。汴梁民居众多,挤挤挨挨的在一处。最怕的就是大火延烧。这一个号令,的确是阻隔萧言可能遣出追兵的良方。但是却不知道要将多少人家陷入火海,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葬身其间!

    何栗张嘴欲劝,最后还是闭嘴,只是失魂落魄的骑在马上。一众甲骑,也是面面相觑。张七怒吼一声:“瓶子罐子,也有耳朵,直是没有听见公相吩咐不成?”

    说着他就跳下马来,劈手抢过一名步下跟随蔡京家奴手中还抓着的火把,大声道:“寻引火之物,点燃焚烧各处!”

    此刻张七,直若凶神,他一声喝令,这些乱军只能动作。队伍当中还有几十个火把,顿时就为人举着焚烧四下。

    纵然是汴梁城,也不全是堂皇瓦屋,背街处茅茨小屋也有不少,为甲士举着钻到四下点火,顿时延烧起来。原来困居屋中的百姓,这个时候哭喊之声大作,冲出来纷纷救火。而这些甲士举着兵刃就环逼着让他们退开。一时间烟焰腾天,火光翻卷而起!

    而蔡京等人,看也不看身后正在点燃的火场,早就向西冲了出去。张七还是一马当先,突然间四下环顾,大喝道:“鲁大呢?直娘贼的在哪里躲懒?却不上前开路厮杀?”

    身后甲士,将鲁勇让了出来,鲁勇神色也是呆呆怔怔的,不住回望身后燃起的火光,还有满城响动,越来越烈的哭喊之声。

    鲁勇是糊里糊涂就被裹入这场乱事当中,身不由己的就走到了此间。朝中大人物互相争斗,最后闹到了政变的地步。对这个好酒重义气的北地汉子而言,没什么确切的体认,这种层面的争斗,也离他确实远了一些。被裹挟在张七他们当中,张七那帮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鲁勇一时脱身不得。最后也就变成了逃亡乱军一员。

    今夜之事。鲁勇就是跟着跑,未曾出力,也未曾有什么举动。似乎就在琢磨一个问题,俺鲁大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不就是贪吃了两杯便宜酒么?等到这帮人在汴梁四下放火之际,鲁勇才清醒一些。

    蔡京欲奉太子逃亡西京,今夜一场乱事,就已然不顾惜汴梁如许多生灵性命。将来蔡京太子与汴梁燕王的血战,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座富丽繁华的汴梁。就要沦为灰烬!

    北地贩马辛苦,风餐露宿。更要与多少胡族打交道。每当出生入死赚得一点辛苦钱,来汴梁马市交割之际。鲁勇只觉得汴梁这里就是天堂。每次面对那些悍狠贪婪的胡族之时,也总在胸中涌动着一种自豪感。

    俺们在外奔走辛苦,可是回返大宋,却有一个天上都市一般的汴梁。你们这些胡族,这辈子也就只能在这塞外苦寒之地互相争斗,有今日没有明日。别看俺只是个贩马的小民,可是比起你们这些胡族,还是天上地下!

    经行北地。遭遇近来兵火,看到了辽人帝国崩塌之后那些惨状。鲁勇越发庆幸汴梁仍然在这个时候巍然屹立。仍然是这个世上最为繁盛的所在。

    难道自此以后,这汴梁城就也要化为灰烬了么?

    直娘贼,燕王好歹从燕地到云内,一直在与胡虏苦苦厮杀。你们这些人等,不敢与辽狗女真鞑子照面也罢,还要自家将这大宋化成白地。

    须知道这大宋也不只是你们的!

    鲁勇仿佛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扫视四下,只觉得心胸中从来没有如现今一般清醒。他定定的看了不远处狰狞的张七面孔一眼,掂量了一下手中马槊。

    这等兵刃,制备艰难,最为马战利器。只有大宋,才能制备成千上万条。而燕王就毫不吝惜的发予了新练军马,而不是只给他的老神武常胜军。

    就让这精利军国利器,在俺鲁大手里发发利市也罢!

    鲁勇朝着张七龇牙一笑,掉转马头,就撞向身后不远处的蔡京和赵桓两骑!

    沿身边甲骑,猝不及防,鲁勇又马术精熟,纯靠双腿控马,左一突又一撞,就闪过几十骑,直至蔡京赵桓两骑身边!

    两名壮健武勇的蔡京家奴,还是班直革退之后为蔡京搜拢在身边的,这个时候已然反应过来,大喝着涌上。两人都持大枪,直刺鲁勇。

    鲁勇马槊一摆,先将左边大枪拍得一沉,接着就一平马槊,和右边那骑对冲。马槊大枪交错而过,鲁勇轻巧扭身让开袭来大枪,一槊就将右边那骑从马上捅了下去!

    蔡京瞪大眼睛,惊惶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而鲁勇掠身而过之际,只是轻蔑的扫了他一眼,就已然冲到赵桓近前,伸手一抄就抢着缰绳,用力一带,两骑撒开马蹄,就朝着来路奔行回去!沿途鲁勇马槊摆动,又挑落两骑下马,剩下人等一时被着变故惊住,竟然反应不及!

    张七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好容易反应过来,发狂一般怒吼:“将太子追回来!”

    蔡京也同时厉吼:“将太子追回来!”

    ~~~~~~~~~~~~~~~~~~~~~~~~~~~~~~~~~~~~~~~~~~~~~~~~~~~~~~~~~~~~~~~~~~~~~~~~~~~~~~~~~~~~~~~~~~~~~~~~~~~~~~~~

    宣德楼上,火光仍熊熊燃动,烧得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有如一个巨大的柴堆一般。

    火光映亮了一片狼藉的御街广场,到处都是死尸伤员,到处都是丢弃的兵刃甲胄,到处都是乱军与拥来加入乱事的各色人等没头苍蝇也似的乱窜。

    汴梁城中,原来混乱只是及于宣德门前一处。现在随着乱军的自行崩溃瓦解,乱局已然向四下蔓延,火光渐渐从四下升腾而起。而原来乱兵诛除萧贼吼声去后,现在取而代之的,却是汴梁百姓的哭喊之声!

    萧言已然下了宣德楼,早有从人将其座马牵来,萧言翻身上马。与张显并列在队前。上百部下。正涌在城门洞中拼命搬运着堵门条石。眼见就要清出通路。

    而在萧言身后,近两百骑甲士肃然而立,就等着冲杀而出的那一刻。

    萧言默然从马鞍袋中取出一张铁面,扣在自己脸上。而又伸手向张显要过了一杆马槊。

    若说据守宫城,击破乱军,则已然是胜局已定。

    可是自己想要的,岂止是这么一点而已?

    穿越而来,但为挽回天倾。却不是让大宋自家打成一锅粥!

    每一场拼杀。每一次谋算,每一次冒险,都只为挽回这气运。为此自己军行途中,可以忍饥挨饿。临阵之际,可以冲杀在最前。谋算冒险,可以让自己两鬓如霜,心力皆竭。

    纵然居于汴梁,萧言也可称得上传厨萧然,自奉甚薄。小哑巴那点折腾,比起汴梁豪门富户。都远有不如!

    萧言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可是身在此间。无数健儿在自己身边大呼死战,一个个倒下。在这千年前真实的噩梦中苦苦挣扎,在富丽中总是看到无边血色。怎么能让萧言不变成这样一个人?

    历史重重天威,直是如此强大。自己拼命挣扎,在今夜成败还在未定之天。而汴梁现今骚乱,也是自己一手引发。

    这贼老天,难道就是想冷笑着告诉自己,不论怎么反抗,总是徒劳的么?

    比起没有你的时空,你这一番努力,大宋反而要陷入更为惨烈的内争,在女真铁骑面前更无抗手的能力,提前百年,就有亡天下之祸,而更多汉家子民,就要沉沦血海么?

    铁面之下,萧言只是不住的问着自己,这一路行来,是不是做错了。第一次恍惚觉得,自己在这贼老天面前,就要垂下头来。

    纵然自己坐拥强兵,控制汴梁,也足可为一军阀,要是在勾连女真上比蔡京他们还要卖气力。凭借自己手中强兵,也足可有刘豫等辈地位,一生荣华富贵,差堪自保。

    可是这样,我又此来为何?

    乱军崩散,萧言第一次站在了汴梁城中无可置疑的巅峰位置,可是却第一次,觉得惶惑不安。

    自己真的做错了么?

    如果蔡京与赵桓逃出生天,另立中枢,大宋陷入惨烈内战。那自己就算还有点权势地位,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就在这贼老天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痛痛快快的战死了也罢!

    堆门条石,终于搬开,而十几名甲士,将沉重的宣德门向两边推开。满城火光,就尽入眼中。

    萧言回顾身后甲骑,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头。

    是说我们去杀光乱军,然后在汴梁作威作福?然后再打一场内战,让女真鞑子来捡便宜,将这个帝国彻底覆亡?

    还是说我萧言对不起大家,我这次冒险行事,终究有可能失败了?以这一二百骑——就算将所有宫城守军都撒出去,擒住蔡京与赵恒的可能性,也已经是极低微!

    张显在侧低低叹息,垂下头来。而萧言犹自最后倔强的扬着头,哪怕这沉重的历史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却仍然不肯软一下脊梁!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听见一阵极为轻微的呼喊声在远远响起。

    这一点呼喊之声,连耳聪目明,敏捷机变的张显,都未曾听见。可在萧言耳中,却如轰雷一般震响!

    萧言浑身一颤,向外而望。

    这呼喊声持续响起,由轻微变得低沉,转眼就变得响亮。一浪接着一浪也似,向着汴梁城涌来!

    “燕王大军回师,平乱汴梁!”

    张显垂下的脑袋,一下抬起。眼中迸出泪花,望向萧言,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言却只是默然的坐在马上,做侧耳倾听的姿态。

    呼喊声渐渐清晰响亮,在汴梁四下响起!这雄壮的呼喊声,似乎就形成了一个钢铁的圈子,将汴梁城紧紧锁住。还越逼越紧,不留一点缝隙!

    呼喊声之中,更有马蹄声如雷,轰鸣响动,似乎在下一刻,这座虽然富丽堂皇,却只是显露出末世腐臭气的大宋禁中宫墙,就要在这挟着千年边塞死战汉家战士风刀霜剑而来的雄壮马蹄声中,轰然崩塌!

    张显终于挤出一句话:“大军至矣!”

    幸得有铁面遮挡,不然数百甲士,就能看到一向被他们视为天神的燕王,第一次露出了软弱之态,眼角也沁出了一点泪光!

    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

    我的出现,是给了历史上这些好男儿一个机会。让他们可以在我举起的旗号之下,从太原最终陷落的孤城跃起,从汴梁的血海中重生,从风波亭中的黑暗中爬出,从河北陕西两淮大地上无数积尸万千的战场上复活,甚或从崖山前那深深海底浮出,向着他们千载前未能达成的心愿,发出再一次决死的冲击!

    正是因为如此。

    才有这么多好男儿听我这个小记者的调遣,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舍死忘生的燕地苦战,云内孤军深入,汴梁之外千里奔走调动。才让这历史的轨道,有了一点点偏移的可能!

    贼老天,我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我是一个小记者出身,麾下健儿,也是**凡胎。可我们就是不惧你这沉重的天威,不惧强大的外敌,不惧大宋这延续了百余年的文臣士大夫统治体系。还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就是!

    萧言放声大笑!

    “将那两个皇帝带上,随我而战,将这汴梁敌手,彻底铲平!”(未完待续。。)

    ps: 奥斯卡燃了。

    读者诸君,你们燃了未曾?

    这样心潮激荡的章节下,讨月票什么的,只是亵渎吧?

    在今后的情节当中,还有更多这样的热血!

第三卷 补天裂第三十八章 覆手为火(十五)

    蔡京麾下大队人马,只是乱哄哄的掉头就去追鲁勇,张七更是咬牙拼命从后面赶到前面来,嘴里直是骂骂咧咧。

    眼见得蔡相奉着太子逃出生天已然是稳稳的了,张七今日鞍前马后,出力之大,想是诸人当中第一,谁也比不得过。就算将来另立中枢是割据半壁的朝廷也罢,张七还真敢巴望一下三衙管军地位。

    谁能想到,今夜出力一夜,最后自家队伍中冒出鲁大这个厮鸟,劫夺了太子掉头便走。若是夺不回来,今夜这般出力,却是为了鸟甚?什么功名富贵,都成了泡影!

    一众乱军甲骑,拼命回头追赶,什么也顾不得了。而蔡京同样号令家奴下人簇拥着他,掉头回去,说什么也要抢回太子。

    但凡割据,便要名义,不然众心不附。就算立了自家当皇帝,又有何用?此刻名义,就是赵家天子,最吃重的赵家人就是那吉祥三宝。若没有三宝之一在手,地方郡县,外间强镇,凭什么认你另立的朝廷?

    而萧言若是将赵家要紧人物全握持在手中,奉天子以讨诸侯,行曹操故事,谁能抗手?

    这个时候也只有行险拼命,去抢回太子,不然就算奔逃出去,也是苟延残喘而已。蔡京这么大岁数今夜如此拼命,可不是为了苟活!没了权势,近八老翁,家破人亡,到时候也只求速死而已!

    大队人马乱纷纷的又涌了回去,一边拼命追赶一边喝骂:“兀那鲁大,放下太子,犹可绕你性命!”

    “直娘贼,追上了将这厮鸟碎尸万段!”

    “鲁大,不得伤了太子!”

    鲁勇哪里搭理他们。只是扯着赵恒坐骑拼命逃奔。而赵恒今夜颠沛流离,已然完全傻了,就软软的趴在马背上。只是随着坐骑狂奔而一颠一颠颤动,似乎就比死人只多一口气而已。

    来路已然烟焰腾天。火光缭绕,百姓们哭喊奔走,到处救火。见到大队骑士又杀了回来。发一声喊,哪里还顾得燃烧中的家当,只是跑得越远越好。而那些才放完火的甲士,正要追赶大队,这个时候看见一骑牵着太子先从眼前飞驰而过,然后又是大队人马调转回头拼命追赶。蔡京也在其间。一个个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当地,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乖觉的,丢了兵刃甲胄,赶紧就溜之乎也,只有心眼缺一些的,还大呼小叫的又回头追赶。

    蔡京此刻犹自未曾失却冷静,一边被涌在大队中狂追,一边还在盘算。

    萧言人马,什么时候才能从宫城中杀出?自家麾下聚拢的这些乱军,能不能稍稍抵挡一阵?萧言极而论之。在汴梁也不过就留置了六七百人马,乱军攻城,想必也有杀伤逃散。还要留人守备宫城,出来也当是分路追击。自己身边甲士,就算精锐不及,也能稍稍抵挡一阵吧?说不定还有时间抢回太子!

    就算抢不回太子,汴梁之中,赵佶能生,儿子就有三十一个,除掉早夭的尚有大把。是不是还能分遣出一路人马,去接出几个宗室来以为备选?

    有个九王赵构。颇为不错。形貌颇有威仪,足堪为招牌。为人又讷讷似不能言。也方便操纵。是不是这就将他接出来?

    两旁街道,火势缭人。蔡京穿行其间,白须都为炙烤得微微有些卷曲。鲁勇毕竟牵着一匹马,虽然马术精熟,也渐渐为之追及。恰逢其时,正有一间二层房舍被烧塌,轰然垮落下来,火鸦乱飞,一根烧得赤红的大梁正砸在路中,赵桓所乘之马,长声惨嘶,止步不前。拖得鲁勇都是一滞,坐骑人立而起,咴咴乱鸣。要不是鲁勇裆劲足够,只怕这一下就要给扯落马下!

    趁着这个时候,后面舍死忘生赶来的追骑迫近。一名甲骑有点掷矛的本事,举手就将手中长矛掷出,鲁勇听到风声,一偏脑袋,长矛就贴着脸颊飞过,尾端颤动,还狠狠的抽在脸颊上一记。

    鲁勇知道不免,调转马头,单手提槊,指着追兵,呸的一口吐出带着碎牙的血沫:“直娘贼,谁也先来?”

    张七一路策马狂追,冲在最前,他马术就那么回事,颠得肠子都快断了。只是怒吼一声:“还谁先来?并肩子上将这厮碎尸万段!”

    就在这个时候,张七鲁勇他们,都是一怔。原因无他,耳畔呼喊声山呼海啸而起,而万马动地之声,也从外直传而来!

    刚才疾奔追赶之中,心无旁骛,且周遭火势燃动之声乱耳。一众乱军,连由远及近的萧言大军回师之声都未曾注意,这个时候突然停顿下来,才发现,这呼喊声响动声已然笼罩在汴梁夜空之上,轰轰而鸣,覆盖一切!

    “燕王大军,回师平乱!”

    萧言的军马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大队追回来的乱军甲骑,只是仓皇四顾,在街心涌成一团。四周他们点燃的火势大作,此时此刻,就如他们自己造就了一个烈火地狱,将自家牢牢的困在其间!

    蔡京也在大队之中,听见了这响彻天地的不详之声。蔡京在马背上就是一晃,紧紧闭上眼睛又睁开,已然全是绝望后的疯狂之色:“抢下太子,我们杀出去!”

    蔡京嘶声大喊之中,张七为首的甲骑仿佛就在慌乱中找到一点主心骨,这样绝望的境地之中。蔡京命令,就如这些绝境中的疯狂乱军的救命稻草,一众甲骑,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各挺兵刃,直扑向在火前勒马而立的鲁勇!

    一众甲骑涌上,鲁勇大喝一声,马槊上下翻飞,他本籍雄州,马上本事也是河北大枪的路子。河北辽地贩马途中,鲁勇大枪,也有些名号。这时候将出全身本事,转眼之间,就将两名最先冲上来的甲骑捅下马来!

    可涌来乱军实在太多。马上步下,只是将鲁勇团团围住。鲁勇早已丢了赵桓的马缰,挥舞着马槊乱刺乱打。尽力在身周隔出足够的圈子防止对手抢入。马槊上下翻飞,在火光映照之中锋刃被火光映得犹如一条金龙也似。竭力支撑抵抗,居然还撑持了一小会功夫!

    另外一边,张七已然最先抢过去,抓住赵桓坐骑缰绳,就要扯回头来。没想到赵桓的坐骑不过是蔡京府中养着的辕马而已,宰相府邸马也悠游度日,如何见过这等大火冲天,军汉震耳欲聋的呐喊中的死斗?这个时候腿已然软了。只是犟着不肯挪步。张七只扯得满头大汗,和这马较劲。抬头处看着鲁勇犹自在生龙活虎的厮杀,大吼一声:“还不杀了这厮,难道等俺来杀了你们不成?”

    但为军将,不见得你要多能厮杀,重要的是看你能不能镇得住麾下人马,让他们下意识的就服从号令而已。张七今日奉着蔡京前后奔走,发号施令,更兼亲手杀了耿南仲这等大人物。在乱军当中,已然算是有些威名了。

    听着张七发狠怒吼。一名步下甲士就抢了进去,这甲士原来是扑社中人,最是有一身欺身近前扭打的小手段。这觅隙抢进去。一刀就斲断了鲁勇坐骑马腿。战马惨嘶声中,鲁勇已然倒地,哪怕是倒在地上,鲁勇也一槊探出,将那抢进来的步战甲士咽喉捅了一个对穿!

    可这也是鲁勇最后挣扎了,一众红了眼睛的乱军甲士呐喊抢前,兵刃齐举,就要将鲁勇分尸!

    在另一侧,终于有人帮张七的忙。斩断将赵桓捆在马上的甲绦皮条,将他扯下马来。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赵桓到底有多金尊玉贵,只是将他朝张七马上一塞。张七也再顾不得鲁勇死活。掉头便要回转蔡京处,看是不是还有机会杀出城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箭破空而来!

    这一箭来得是如此之猛,经行途中,那火焰都给撞开了一条通路也似,只是被猛恶风声带得向两边分开!

    长而锐利的破甲箭镞,正中今夜上蹿下跳那么久的张七咽喉,从后面突出半截。血雨洒下,浇落在张七背后赵桓身上,一直闭目如死人一般的赵佶,就是发出了巨大的尖叫之声!

    虽然眼睛始终紧闭,可赵桓仿佛知道来人到底为何,尖叫声中,就连声求饶:“燕王,孤但乞一命!孤但乞一命!”

    张七呆呆的坐在马上,这一箭将他颈骨都射断了,再也无幸。他竭尽最后一点气力向羽箭所来方向看去。

    火焰之中,就见到大队甲士,正朝着这边涌来。这些甲士,披甲铁面,骏马长兵,人不做声,马不嘶鸣。烈火环逼之中,仍如履平地一般。已然迫近了二三十步之内。当先一名甲骑,还保持着张手松开弓弦姿态,就一箭结果了这未来三衙管军张七的性命!

    而那甲骑之侧,一名骑士,身形瘦削挺拔,黑色甲胄,黑色铁面,只是鬓边有白发星星点点。也如其他骑士一般,挺着马槊,当先就朝火焰中撞来!

    这是燕王,这是萧言。

    他来了。

    大火之中,燕王仍如麾下儿郎一般,挺身而前。这如何能让他不胜,如何能让蔡京等辈不败!

    鲁大郎最后选对了边,俺却选错了…………

    这是张七最后一个念头,接着就翻身落马,跌落在尘埃中。他没有看见,在萧言亲自率领的上百甲骑之后,还有簇拥着的两顶黄罗伞盖,却是赵佶赵楷两代皇帝都被萧言带出来了。

    燕王奉两代君王而出,以定京中大乱!

    ~~~~~~~~~~~~~~~~~~~~~~~~~~~~~~~~~~~~~~~~~~~~~~~~~~~~~~~~~~~~~~~~~~~~~~~~~~~~~~~~~~~~~~~~~~~~~~~~

    街心梁木犹自在熊熊燃烧,火焰腾起数尺之高。张显终于抢过了萧言,赶在最前面,一跃而过火苗,就跃入乱军之中,右槊左剑,大开杀戒!

    在张显身后。无数甲骑舍死忘生而前,如何能让燕王抢在俺们前面?眼前不过是一点小火而已,就是万丈深池。也只是一头撞上去!

    貂帽都与燕王直健儿蜂拥而前,对这些乱军就纯属欺负人了。兵刃四下飞舞。就听见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众乱军甲骑,纵然是一样的甲胄,一样的兵刃,还是如割草一般的被纷纷刺落砍翻!

    蔡京在这个时候,已然不则声的掉头而走,只有几名亲信家奴紧紧跟随。而剩下大队乱军,或者掉头乱窜。或者放弃了一切抵抗,下马摘下兜鍪,丢弃兵刃,跪在地上乞命。

    俺们怎么就迷了心窍,敢于反抗燕王?

    而追随蔡京一路东奔西走而来的多少文臣,这个时候或者筋疲力尽,或者垂头丧气,或者失魂落魄,全在火焰之中坐倒在地。有人不住颤抖,有人哀哀哭嚎。有人磕头如捣蒜,一个个浑身烟灰,披头散发。哪里还有悠游终日的士大夫气度?

    何栗也没有追随蔡京再逃,他整整衣衫,就这样昂然立在路中,放声大呼:“燕王,难道你能杀尽天下士大夫么?”

    大队甲士,只是默然从他身边卷过,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有两骑下马,牵着了赵桓的马,监看着他。

    何栗目光只是紧紧盯着为数骑簇拥而过的萧言。近前时又大喊了一句:“燕王,你真要杀尽天下士大夫?”

    萧言策马只是从他身边卷过。还有多少大事情要办,蔡京必须擒拿。乱兵必须搜捕干净,火势要扑灭,汴梁民生要安抚。且城外四厢军马中未曾参与变乱的那些军马要有善后,还有意图赶来汴梁对付自己的永宁军熙河军两镇,必须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这个时候,哪里有时间和这已然失败了家伙们纠缠?

    萧言只是挥动马槊,朝后一指:“太上与圣人在后,自去领罪!回头再料理你们!”

    一声说完,萧言就策马远去。这个时候大局底定,这些家伙是死走逃亡,萧言真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了。

    看着萧言不顾而去,何栗面红耳赤,转身梗着脖子似乎还要和萧言叫劲,只求博一个骂贼而死的结果也似。

    可是看着已然垂头丧气再无抵抗意志的同僚,看着痛哭乞命的乱军,看着源源不绝而过的萧言麾下虎贲。听着万军奔涌而来直入汴梁城的响动响彻夜空,看着他们一夜作乱而焚烧起来的汴梁,听着满城百姓的哭喊之声。何栗突然就失却了全部的气力,只是垂首向两柄黄罗伞盖张处踟蹰行去。

    今夜过后,萧言再无抗手。外镇纵然有患,对于萧言而言,秉承中枢名分和足够的实力,已然是轻易可以料理的事情。而又有多少人,再敢于挑战萧言?

    这个时候,只有领罪而已。还能逃到什么地方去?而何栗也心中明白,大宋文臣犯禁,仍保全性命的日子,已然一去不复还了。今夜过后,更不知道有多少文臣,坐谋反罪名而诛!

    既然如此,若能苟全性命,就看着吧,看萧言能将这个天下变成何等模样!看他的气数,又能持续多久!

    ~~~~~~~~~~~~~~~~~~~~~~~~~~~~~~~~~~~~~~~~~~~~~~~~~~~~~~~~~~~~~~~~~~~~~~~~~~~~~~~~~~~~~~~~~~~~~~~~~~~~~

    蔡京带着几名家奴下人,骑在马上,只是在汴梁城中四下乱撞。

    火头在四处延烧,乱军零散遍布全城,多少文臣辈免冠赤足,一路哭嚎一路挣命。至少在汴梁中枢,原有的统治体系,在萧言面前已经一败涂地。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蔡京也看到了萧言的大队人马。

    这些人马,源源不绝,无穷无尽的从汴梁各个城门涌进来。或者穿着经制之军的衣甲,或者服色各异。唯一所同,就是这些甲士,都是剽悍善战的精锐之士!

    无数萧言军马,在城中纵横驰奔,抓到乱军,凡是在趁火行劫的,都按到就地在火场中砍了脑袋。凡是文臣辈,都丢翻捆了,放在马背后,等着事后问罪料理。

    这样大队大队的军马,转眼间就将汴梁城四下布满。这样还没有穷尽的时候。仍然还有大队铁骑,不断冲进汴梁城中!

    若说此前萧言麾下那支新建军马,只是让汴梁中人忌惮而已。而这个时候,看到萧言麾下如此壮盛阵容。如此如奔涌潮流一般的无尽铁骑。这个时候,只能让人感到,萧言有足够实力,安定这个已然开始纷乱起来的天下!

    这样的实力,由汴梁中枢开始向外波荡,才能让郡县依附,外镇束手!才能在一开始就镇住永宁军,让其驻足在黄河北岸。才能在后续动作中。扫平正陆路兼程赶来的熙河军。彻底将这朝局安定下来,一时间让人不敢再起异心。

    而最后萧言就能再无掣肘,痛痛快快的和女真鞑子做最后决战!

    到得后来,这些军马每到一处,就引起汴梁百姓的大声欢呼。

    一开始欢呼声还杂乱得很,到得后来,就是四个字。

    “为燕王寿!为燕王寿!”

    萧言何来这么多的军马?而这些军马,为何又是如此剽悍?怎么就有这么多虎狼之士,甘心为萧言效命?

    蔡京再没了原来的智计,没了原来公相风采气度。只是糊里糊涂的四下奔走。直到最后不知道在汴梁哪个门的左近,被数百军马拦住去路。几名家奴下人,被从马上扯下来丢翻。无数刀枪环逼着大宋文臣第一人蔡京。这个时候蔡京仍然懵懵懂懂。浑然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等境遇当中。

    带着这个指挥的军将,是常胜军出身的。没见过蔡京,只是在那些哭嚎乞命的家奴口中,才得知蔡京身份。挠着下巴只是迟疑。

    直娘贼的俺们倒是摸着一条大鱼,可是看着老头子的模样,怎么会是俺们大宋的宰相?

    此刻蔡京,帽子也掉了,白发散乱,佝偻着腰被捆在马背上。一双老眼茫然四顾,衣衫全是烟火痕迹。哪里还想以前那气度俨然。与萧言分庭抗礼,一言可决这个帝国命运的老公相?

    那军将琢磨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先将这老头子弄下来也罢。再去搜捕乱军,捆翻参与乱事的文臣大头巾们。这些可都算是军功!

    儿郎们才割断蔡京腿上甲绦,还没来得及扯他下来,就停住动作,那军将已然满脸激动的转头望向别处,麾下儿郎已然欢呼起来,那军将也跟着振臂高呼!

    “燕王!”

    数百儿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萧言已然在大队骑士的簇拥下而来。除了一直跟随在身边的貂帽都和燕王直健儿之外,更有无数从四下汇拢的军马。不管是什么出身,这个时候都在萧言身边雀跃。

    关西大汉,河北健儿,燕地汉民,河东强壮。这个时候都在振臂欢呼:“燕王!燕王!”

    而萧言也摘下了铁面,只是带着骄傲神色,环顾着这一支从涿州之前的小小队伍,直到壮大到如今程度,威震天下的神武常胜军!

    数千甲士,簇拥着萧言,就这样展现在汴梁所有人面前。在这一刻,汴梁中人眼中,不论军民,唯有萧言!

    蔡京这个时候,才被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从噩梦中惊醒,四下环顾一眼,就看到冷然望来的萧言。

    蔡京苦笑,自己挣扎着从马上下来,踉跄一下才站稳:“某罪如何?”

    萧言抬手,数千健儿顿时就鸦雀无声。

    萧言淡淡道:“谋逆大罪,族诛。”

    蔡京满脸苦涩:“可减等否?”

    萧言语调仍然是淡淡的:“恩出自上。”

    蔡京何等样人物,刚才糊涂了一阵现在已经清醒过来,顿时就明白了萧言的意思。文臣辈这次肯定是要被杀得人头滚滚了,但是却不是不教而诛的乱杀。必然还秉承中枢威权而来,走完所有流程。谋反大逆,不砍几百个脑袋如何过得去?

    然后萧言再借赵楷或者赵佶,减等一些,不至于族诛。这样既打击了政敌,又维护了中枢威权,还不至于让整个大宋统治体系又太大的震荡。

    萧言行事,虽然刚勇决绝,可是最后关头,还是有分寸。这人似乎从来不犯糊涂!

    自己不用说就是首恶大逆之一了,纵然亲族能免,也少不了抄家。且自己项上人头是绝对保不住的。既然如此,何苦再到狱中受那般凄凉折磨?

    蔡京举袖掩面,就要纵身跳入身边火场。萧言举手,示意蔡京身边军士不要拉着。

    在萧言冷冷的目光之下,蔡京犹豫半天,还是放下袖子,长叹一声,缓缓拜伏在地。

    这个时候,就听见皇城方向一声巨响。却是那座代表赵家皇权威严的宣德楼,被烧得垮塌了下来!

    萧言看也不看背后坍塌的宣德楼一眼,也不看拜伏在地的蔡京。

    大声对身边军将号令:“让方宣抚坐镇汴梁,权领开封府尹。我出外几日,将这场乱事首尾收拾干净,等我回来的时候,叫方宣抚将汴梁收拾干净,再重回她本来面目!”(未完待续)

    ps:第三更!!!

三更!理直气壮的求月票第十弹!

没想到今天有三更吧?

    连续单章求月票,奥斯卡都有些惭愧了。

    但是今天码吐血也拼出三更,就是为了能理直气壮的单章求月票!!

    能不能再向前挪动几位?更好的名次,让奥斯卡的爆发,能持续得更久一些!!(未完待续。。)

辛苦的求月票第十一弹!

昨天一万七千字。

    今天起来,头脑都是木的,仍然在坚持码字。一更之后,出门散步,脑袋一晕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回来两杯咖啡下肚,再来一更。

    奥斯卡自觉不缺才华,唯缺勤奋而已。

    所以,大家投月票吧!!!争一下前十!!!(未完待续。。)

第三卷 汴梁误 第四十章 覆手为火(完)

    西京洛阳,以八关拱卫,四下山脉河流,圈起了五百里盆地。

    姚古的熙河军,自蒲津渡渡河不成,就只能从陆路进发,直抵西京。在西京找着地方官吏大发脾气了一场,就转而领军向东直进,穿过少室山间轘辕关,继续向着汴梁疾疾赶去。

    姚古已然没有多少退路。

    他此次自关中而出,违背了老种在时西军各家将门共同进退的默契,老种方故,姚古便不顾而去,沿途更勾连了不少地方西军驻军。正守着兄丧的小种气愤如何,已然可以想见。东进不胜,再想回头,小种以泾源秦凤两军塞路,姚古只怕连熙河也回不得!(姚古是熙河军,奥斯卡前面写错了,再说一遍…………)

    且此次毅然率熙河军而来,就是为了博大富贵。姚古本心还是想争姚家在关西第一将门的地位。但是种家根深蒂固,这方面争竞不得。所以必须要得到中枢大力支持,此前看到这个机会,姚古以为必胜,如何肯放过?

    此次而出,虽然有蔡京背书,可蔡京毕竟是东府之长。天下兵马调动,必须要皇帝下诏,西府副署。没有此般程序,如此大军轻动,形同反逆。

    所以当姚古发现蒲津渡无船,虽然知道事情已然不妙,还是只能冒险而前。希望蔡京在中枢稳住局势,而他率领熙河军精锐到来,互相配合之间,也可以和萧言掰掰腕子。就算是扯破了脸,但萧言一时间压不下蔡京连同西军。天下郡县强镇自然就能看清楚风色。群起而上。咬也将萧言那点实力咬得粉碎。

    说到底作为西军将门第二的姚家家主,姚古还是看不起萧言这等人物的。根基实在太过浅薄,在大宋没有几十年,三代子弟的经营,如何能撑起一个将门世家?如何能称得上有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势力?当日不过是老种带着西军主力急着返乡,没有留姚家爷爷在汴梁与你争竞罢了,要不然哪有你这南来子一飞冲天的机会?

    至于什么鸟神武常胜军,不过都是西军不要的军马和郭药师的余烬杂凑而成。遇上真正的关西精锐拿出全力去对付。且看还能撑持多久。更不用说老神武常胜军主力还在河东,萧言在汴梁搅动风雨,不过是靠着汴梁土著编成的新军而已,就算抽调一点军马回来,还拿出了拘刷船只封锁河渡的手段,也不见得就真个能撑持住这个天下皆敌的局面!

    带着五分不可动摇的信心,三分侥幸,还有两分没奈何。姚古只是率领大队疾进。

    可纵然姚家父子还能咬牙死撑,麾下熙河军实在是顶不住了。熙河所部直面河湟蕃部,做的马市生意最大。加上蕃部的药材皮毛,哪怕是中级军将也是家资富饶。青唐诸部这些年来勉强称得上是恭顺。与西夏军马不时还诈尸一下迥然不同。熙河军也多年未经大的战火了。在伐燕战事中,熙河军表现其实比之还打了几场狠仗的环庆军都不如。

    虽然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熙河军能拉出关西诸军中最大的骑军集团出来,支撑着姚古父子做这样千里奔袭。但是这般由关西腹地过潼关,再从潼关到西京,西京穿嵩山至汴梁的远距离行军,这些熙河健儿也实在顶不住了。

    其实就算是换成萧言的老神武常胜军,甚或是女真精锐,这样的长途奔袭,也是只有叫苦。

    从蒲津渡一直到轘辕关,一路上稀稀拉拉的丢下了不知道多少关西人马。姚古只得让这些找出各种理由,打死也不愿意再前进半步的麾下人马就地安置,顺便以为退路。到时候万一抵达汴梁不顺利,还能珍珠倒卷帘的扯呼回去,实在不成盘踞西京也行啊。

    等过得轘辕关,出了嵩山连绵山脉,能跟在姚古身边的,不过就两千余骑都瘦脱了形的熙河精锐了。胯下战马也都掉膘严重,走着走着就能倒毙。要不是将留置军马的坐骑带了不少出来以为备用替换,现在姚古以降,当得人人步行而进。那可算是被萧言折腾了一溜够。

    当入眼之处,都是平野旷地,四下人烟相望,到处是村庄市镇,一片大宋帝国近畿之地繁盛景象的时候。熙河军上下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出了嵩山,到汴梁就两三日路程了。到时候杀进城去,为老公相撑腰。萧言要打便打,反正这路是直娘贼的走不得了!

    于途之中,看到身边这些军将士卒总算是士气高了一点,姚古忙不迭的就跟着鼓劲儿:“此去汴梁,但有所得,不管是萧贼所积财货,还是朝廷赏赐,姚某都一介不取,全部分赏诸君!此次如此辛苦,事定之后,西府枢副位置,姚某是当仁不让。都门禁军自要重建,除了俺们熙河健儿,谁还能操持此事?到时候三衙管军之位,禁军诸军管领,还不是诸君囊中之物?禁军恁大产业,百年所积,从萧贼手中将回来,还不是大家的?”

    经过沿途这般摧磨,姚古的口气终于下来点。本来他的野心,是自己坐镇中枢,子弟来领熙河军,说不得还要重建环庆军,也是姚家子弟管领。这样内有自己坐镇,关西也据半壁江山,说不得将来还要将种家吞并。天下强军在手,内则执掌西府,只怕他姚古权势地位,还要超过萧言!

    他姚某人自然是对大宋忠心耿耿,不过大宋既然开了封一字郡王的先例,姚某人也未尝不可再来一发嘛…………

    但是此次奔袭不顺,小种在背后估计也在咬牙切齿。姚古口气已然变成是从此长镇都门,关西保住熙河军也就罢了。自家那个儿子愿意熙河都门之间上千里来回的跑,也就随他。也不知道他这儿子姚平仲,怎么就有一个在路途之中越跑越是开心。别人都疲倦万分。他跑个几千里地浑然不当一回事的奇怪秉性?

    这般鼓动。倒是熙河军将爱听的。自家子弟选几个在熙河留守家业,其余人等入主汴梁禁军,在这天下第一的繁盛地方为贵官。既开枝散叶又好处占尽,这岂不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事?

    簇拥在姚古身边的熙河军将,顿时纷纷大表忠心。言辞间直没将萧言当成一回事。自从出轘辕关看到近畿之地安堵如常的时候,这些军将也都放下心来。觉得此行又将顺利起来。

    正在一众军马行进间都快捷了几分的时候,姚平仲突然匆匆就从前面赶了回来。

    姚古这个爱子,就是个爱跑远路的性子。当熙河军上下都疲惫不堪,挨一步算一步。姚平仲还奔前跑后,适才又点了几个倒霉的军士到前路哨探去了。

    这个时候回转过来,几名军将正要和小姚将军打招呼之际,就见姚平仲脸色铁青,对父亲道:“前面不对!”

    姚古悚然一惊,招手示意诸军驻足。举目向前而看。

    春日近畿,天气晴朗,日耀风清,唯有东面隐隐有尘沙卷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姚古呆着脸只是驻足观望,他这两千余骑熙河军将士队伍也拉得老长。怕不散出去有十几二十里路,前面停步,后面还在慢腾腾的赶过来。渐渐就越聚越多。

    姚古突然打马疾奔,直上路边一略高一些的山丘之上。一众军将也紧紧跟上。转眼间几十名熙河军将簇拥着姚古上得山丘,向东展望,各个脸色煞白。

    东面方向,正有大队骑军,分路向着这里卷来!

    汴梁近畿之地,平野开阔,并无南北向大水道经过,可称一马平川之地。而作为天下第一等繁盛的所在,道路也是四通八达,处处可以行进。纵然是便于天下资财转运汴梁,可也的确是四战之地,据守极其吃力。所以宋时无数次计议迁都,但总因为牵连太多而作罢。

    这些废话且不必说他,此刻就在这平野之地,无数道路之中,正有无数的骑军,翻卷着各色旗号,向着姚古方向卷来!前路一小队一小队的传骑正飞速的迎回去,正是要回报他们瞻看到的姚古军确切位置。

    除了这些有着完整建制,打着各个指挥旗号的经制军马之外。突在前面的,还有无数轻骑!

    这些轻骑队形散乱,马上健儿也服色不一,唯一所同就是仿佛是黏在马背上一般。只操短兵而负长弓,敌人不管走向何处,这些散乱轻骑都能追及而上,死死黏住,以弓矢骚扰,等待大队重骑赶上来扫荡!

    姚古和周遭军将,全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万骑奔涌卷动而掀起的烟尘,如天地间一堵巨墙一般向着自家这点军马缓缓压过来。

    姚古在这一刻就能确认,这是萧言的军马!他怎么就经营出这样庞大的一支骑兵集团?

    而这支骑兵集团,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汴梁,怎么就又向自己这里席卷而来?

    无数念头,就在姚古胸中涌动。想起萧言在燕地战事时尽力收揽本地流散汉军,想起萧言在檀州勾留了好长时间才赶到燕京,想起萧言在燕地不甚杀戮还尽力招抚流散之民去檀州安置。那时候西军上下,谁不笑萧言多事?他这等南归之人,朝廷还会放他在燕地么?还不得孤身去往汴梁!

    再想起萧言中军轻出,想起黄河上游突然绝迹的船只,想起萧言一向来的行事举动。

    在这一刻,姚古就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之后,就是深沉的恐惧。自家怎么敢于如此几年前就着手布局,且行事果决刚烈的枭雄之辈为敌?

    萧言一定用黄河船只来回转运这些大军,接应燕地他的兵马南下,永宁军自然已经无能为力。然后平定了汴梁之后,又来转头解决熙河军!

    如此以快打快,千里转战,正是萧言伐燕之战中表现出来的特质!

    萧言…………不,燕王一定就在这万骑之中!

    姚平仲喃喃道:“爹爹,该如何是好?”

    姚古回首看看道路上仍然稀稀拉拉不成队列,已然是筋疲力尽的两千多军马。废然长叹:“掉头跑罢!运气好还能逃入西京。闭门自守!”

    姚平仲犹自追问:“运气不好呢?”

    姚古呸了一声。恨恨道:“若是运气不好被追及。要是燕王要俺们父子性命,说不得就拼死罢了。要是燕王许诺得活,俺们就只有降了!西军主力尚在,天下未附,燕王在河东又抗女真,他是与胡虏打到底的性子,俺们父子这脑袋,燕王还轻易砍不得。不过夺职编管罢了!”

    这一句话说完,姚古已经拨马就下山而走。不顾辛辛苦苦才赶到汴梁左近,恨不得三步就并作两步回转而去。

    纵然是对落入萧言掌中之后活命还有很大指望,可是权势地位就全没有了。带出来的熙河精锐,除了尾巴上那点之外,其余都得变成萧言囊中之物。剩下熙河那点基业,小种面前也守不住。如果能逃走,还是逃走为佳!了不得回去朝小种哭嚎乞求庇护,从此再为种家鞍前马后奔走!

    ~~~~~~~~~~~~~~~~~~~~~~~~~~~~~~~~~~~~~~~~~~~~~~~~~~~~~~~~~~~~~~~~~~~~~~~~~~~~~~~~~~~~~~~~~~~~~~~~~~~~~~~

    黎阳津侧,永宁军营地。

    自从萧言燕地军马大举南下事先抢得黎阳津之后。永宁军已然彻底进退失据。萧言新练中军与燕地军马这么多,转运回汴梁最多也就七成。船队装运能力也有限。剩下近万军马,就近监视着同样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永宁军。

    而王禀和马扩宇文虚中三人,倒也沉得住气,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了。就地收拢永宁军人马,在黎阳津附近扎下营盘。但有给养所需,老实不客气的就向附近燕王驻军讨要。燕王这支军马还当真给。

    汴梁变乱,在三人料想,已然是萧言必胜之局。唯一担心的就是萧言会不会行事过猛,让这个大宋天下彻底四分五裂!

    三人几日来,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然后果然如三人预料,一舟自上游飘然而来。舟上载来天家使者,诏谕王禀马扩入京。宇文虚中不是明面上的人,自然不会载在诏谕之上。

    王禀马扩二话不说,就随天使登舟而去。宇文虚中也一笑跟随。三人弃了永宁军就这般走了。而永宁军上下也似乎知道早有这么一天,只是默送而已。

    黄河滔滔,夜色如漆。已然深夜,三人仍然久久立在船头。

    王禀突然开口:“叔通,子充,想些什么?”

    马扩轻轻道:“若是燕王大开杀戒,此刻就有谋朝篡逆之心,则某做鬼也不放过他。”

    宇文虚中轻笑一声:“若是燕王仍以大局为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是争取到点时间用以集中麾下实力,与已然在云内的女真决战,更要抗很可能也随之南下的宗望所部。那时候又如何?”

    马扩默然,半晌之后才艰难的道:“先战女真!”

    王禀仍然不肯放过宇文虚中,问道:“叔通,你到底如何想?”

    宇文虚中沉吟一下,终于道:“若是没有女真这大敌在侧,则燕王两次在汴梁兴乱之举。不论是怎样获取了好处,最后都是自取灭亡。曹魏篡汉,司马代曹,两晋南朝东晋宋齐梁陈相禅代,北则隋文代宇文氏。莫不是在旧朝就有绝大根基!燕王纵然一时凭借兵强压服中枢,根基不固却是绝症,杀得越多,则异日反弹愈烈!

    然则异日女真南下,天崩地陷之际,燕王若能千里转战,击破女真卫此社稷,则根基虽不固,功业却补之有余,那时燕王才有深固不摇之势!以萧代赵,未可知也!”

    这番话却是宇文虚中这等智谋之士才能看清,才能说出。对于短暂共经患难的王禀和马扩,已然算得是推心置腹了。

    王禀喃喃道:“燕王是赌这个么?外有女真强敌,内则总有只盼燕王失败之人。这场战事,燕王就打得赢么?”

    宇文虚中指指头顶天空:“唯有上天,才能查察。我辈沉浮而已。若女真胜,则殉社稷。若燕王胜,为前朝遗民而已。若说学生的打算,就是这般。”

    三人又沉默下来,千疮百孔的大宋,崛起的强人,始终潜流涌动的内争之势,还有比辽人更强大的女真强敌在侧。

    这天下,究竟会变成何等模样?

    ~~~~~~~~~~~~~~~~~~~~~~~~~~~~~~~~~~~~~~~~~~~~~~~~~~~~~~~~~~~~~~~~~~~~~~~~~~~~~~~~~~~~~~~~~~~~~~~

    轘辕关外数十里处,萧言已然临时设下营地。

    才定汴梁之乱,就闪电一般转袭姚古。席不暇暖,辛苦备尝。终于在轘辕关外追上姚古大队,将其合围。

    而萧言就草草扎下营地,只等前面消息传来。

    所谓营地,也不过就是几百名燕王直甲士卫护着萧言,生起了几堆篝火。连帐幕都未曾设下。而萧言就在篝火之侧,坐在一块大石上静静等候而已。

    前面夜色中,突然传来了隐隐的欢呼声,接着就有人马前来。燕王直甲士上前接住。就见着一大队甲士押送着多少熙河军军将而来,姚古姚平仲也在其间。

    围上姚古军马之后,所有军将士卒都按照萧言吩咐,只是呐喊:“投降即姚家父子,亦免死罪!”

    来回喊了两三遍之后,已然累得口吐白沫的熙河军将士就投降了,包括姚家父子在内。

    像是熙河军军将,可以遣下去安置,姚家父子,必须要将来见萧言。燕王直甲士将姚家父子接过,直送到萧言面前。甲士低低喝令姚家父子拜见,姚古和姚平仲两人还最后撑持着一点大将气度,姚古上前一步:“燕王,终于见面了。既不欲杀俺们父子,就寻一个富丽所在将俺们编管了就是。这一局算是你赢了!”

    姚古说完,萧言只是不做声。姚古有些恼怒,却又不敢发作。再定睛一看,就见萧言坐在大石之上,已然睡着了。

    萧言就穿着寻常军将甲胄,外面披风已然敝旧脏污不堪,脸上如其他军士一般全是黑灰汗迹混成一处。这个时候就坐在大石之上,双手扶着佩剑,下巴就杵在剑柄上,发出微微的鼾声。

    萧言没有戴头盔,姚古就见这位燕云初见时候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这个时候鬓边头发已经纯然雪白。几根白发散乱下来,为篝火热气带动。

    微微颤动。(未完待续。。)

    ps: 艰难的第二更!

再来一遍求月票第十一弹(两更已毕)

直娘贼,本来都是两更之后单章求月票。结果写晕了头先发布了求票章节再更新第二章内容。为了显示在书页上,只能再来一遍。

    本来写得那么辛苦随之而来的求票时候的悲壮感顿时就木有了肿么办?

    不管了,再声嘶力竭的喊一声求月票啊!!!总要争着进一下前十嘛!!!(未完待续。。)

第三卷 补天裂 第四十一章 天下如棋(一)

    汴梁都城,在这几日当中,已然完全平静下来。

    一场在许多人预料之中的变乱,果然发作了。也如同上一次宫变一般,一夜之间就平息了下来。

    废太子赵桓再一次被乱军拥立,将兄弟与父亲逼迫到禁中环攻。这一次多少文臣连老公相都参与了这次乱事,结果燕王萧言主持平乱,调来多少外镇强军,一举荡平了这场乱事。废太子再一次被擒,老公相他们据说也被囚系。在城中,在城外,燕王砍了上千颗乱军的脑袋。然后又去扫荡不奉诏书而擅自进军汴梁的西军姚古所部了。

    汴梁城一夜之间,千余间房舍被火,牵连到乱事中的死伤百姓五六百名。本来这场乱事后来已然完全失控,死伤应该更多,特别是蔡京奉太子走后欲烧路堵截追兵,一时间各处烟焰腾天,乱兵到处乱窜,个个都红了眼睛。

    亏得燕王大军到得及时,军纪森严,四处擒斩抢掠乱兵,并奉率军入城的方宣抚腾的严令,参与救火。这场乱事才迅速的平息下来。

    汴梁中百姓虽然贪安逸了些,好说嘴了些,更瞧不起除了汴梁之外所有地方之人了些。可毕竟是有眼睛的。这场乱事此前就有风声传出,乱军都是那些不愿意奉命赶赴河东出战女真的人马,据说朝中诸公就通过》长>风》文学 开封府尹一直在对他们进行勾连,所以才最后发作,就是为了扳倒燕王。燕王在其间未必是纯然清白无辜,可将卷起兵乱归结到他头上,那就太说不过去了些。

    说实在的。萧言真是一点都不想这场政争以兵乱收尾。要是能奉赵家吉祥三宝御驾亲征河东。文臣士大夫辈不要拼命扯后腿。萧言真是说走就走。在女真东路军还未曾南下,西路军却已然深入之际,不趁着这个时候赶紧集中一切力量,先将女真西路军击破,难道真还等着女真两路大军并举么?

    汴梁百姓,第一次感受到了文臣士大夫辈为了政争,也可以做得这般刻毒,都城百姓子女。都远不及他们权势的万一。比起五代时候藩镇兵乱杀戮,也不差似什么了。对于文臣士大夫辈而言,用刀笔就能轻松维持统治,他们自然也懒得吃那份统兵的辛苦。可是一旦需要动刀兵的时候,文臣士大夫辈也毫不会手软!

    反倒是燕王,在这上头还有点节操。一旦乱事稍歇,就立刻安抚城中秩序,救火定乱,收治伤员。给两次政争弄得有些怕了的汴梁百姓,家业都在这里。百余年市民生活也没了种田的本事,只能生在汴梁。死在汴梁。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忍不住就期望,燕王现在实力如此,就稳稳的保护着汴梁也罢,再不要有不开眼之辈跳出来,又卷起一场乱事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汴梁百姓对于此刻汴梁城中,成千上万犹自在戒严维持秩序,收拾废墟余烬,清扫火场的那么多燕王从外镇调来的军马,表现出了难得的善意。

    ~~~~~~~~~~~~~~~~~~~~~~~~~~~~~~~~~~~~~~~~~~~~~~~~~~~~~~~~~~~~~~~~~~~~~~~~~~~~~~~~~~~~~~~~~~~~~

    在城西南的开封府衙门处,此刻戒备的燕王军马最多。开封府衙数百有编制的做公的,还有那么多依附与做公之人的白役,在勾连乱军当中出力最多。结果自然就是毫不意外的大清洗。

    萧言善后,纵然对文臣辈还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于这些地头蛇吏员及做公人还有依附于他们的市井无赖,则是毫无顾忌,放手施为。要是对他们处断还要瞻前顾后,这燕王地位未免就太没趣味了一些。

    这几日中,禁中下诏,以援河东宣抚使方腾权判开封府,更监勾当新君郊祭大典事。主持汴梁城中一应庶务。方腾就在此间坐衙,一边清洗开封府中事,一边主持善后事宜,一边还要收押一应乱事中牵连的人物,同时还得主持操持赵楷郊祭改元诸般事宜,真是忙乱得不可开交。

    而在开封府前,方圆里许范围,也是驻军极多,怕不有上千之数。现在开封府中原来公人不足,作为权宜手段,一时间只能用兵马操持诸般事宜,暂且顶上了。反正此前都中禁军除了不能打仗,什么用场都派得上,这也算是大宋的传统了。

    差不多一都军马,现在就驻于开封府旁保善坊中,原来这坊中有处官产,却被小吏占据,用来开了个赌坊,现在这些小吏公人都被逐出,甚而被收押起来。这都军马就进驻此间。

    每日忙忙碌碌,给上司号令差遣得满城奔走。或者收拾火场,或者去搜捕罪人,或者给调出去清理通往南郊道路,天黑才能回来。开封府一个号令,散驻周围的这些军马就得奔忙得团团乱转。

    这都军马都是北地汉子,说话大声武气,喉咙个个极壮。有的人说的汉话,却简直让人听不明白。个个高壮结实,面庞漆黑,偶尔歇下来在院中比试两下,自家临时赶制出来的石锁石担,能摆弄得跟风车也似。不少人身上还能隐约感受到血腥气,路上撞到,互相对眼,他们下意识就在来人颈项胸腹要害处打量,只是觉得让人身上发毛。

    这群军汉还个个几乎都是罗圈腿,走路跟钉子砸在路上也似,冬冬作响。也不懂什么享用。汴梁禁军,纵然是每日只寻得三四十文,也知晓去个路边小店寻一杯饮子,一小碟茶食,慢慢的饮了消闲。吃食也是饭毕之后,总要弄两个便宜果子过口,才算是了结。

    这些军汉,却是每日从军中司马处按都建制领来谷米,直娘贼的烧几大甑。一人捧着个比脑袋还大的海碗。压得结实。放开腮帮子简直就朝喉咙里倒也似!佐餐下饭全不讲究,现下到处忙乱,军中供应一时未曾理顺,盐豆子就算不错。塞一肚子之后,井中拔上凉水来,咕咚咕咚喝得那叫一个山摇地动!

    正常而言,这等村俗军汉,杀神也似的人物。汴梁中人当是又惧怕又是不屑。可是这些军汉却别有可爱处。虽然个个动静粗俗,但是一入坊门,就捏着手脚走路,蹑手蹑脚的模样简直让人有些发噱。路上撞见坊民,纵然是先下意识的打量了对方要害处两眼,然后赶紧垂下头来,避让到一旁。等坊民经过,再以那蹑手蹑脚的可笑模样继续朝自家住所摸去。

    到得入夜,但无夜间值守,就是院门紧闭。不过围墙上总是冒出一溜人头。几十条北地汉子看着汴梁城中灯火眼睛亮成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直是墙头蹲了一排狼。

    汴梁城这几日繁盛热闹已经不及此前十一。但是这些军汉,就能看个一两个时辰都不觉厌倦!

    几日下来,坊民倒是不觉得他们可怕了,反倒是觉得军汉们辛苦得有些可怜。白昼各般奔走操持,晚上还要上街巡夜。吃得又差睡得又少。在昨天的时候,这些军汉吭哧吭哧的扛了几十袋谷米,分发坊市住民,说是以为乱后抚恤之后,保善坊民,终觉得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了。

    今日眼见近午,这都军汉大半又出去应值,只留下几个人在守户,正懒洋洋的坐在院中晒太阳的时候,就听见大门被咚咚咚敲响。

    一名十将跳起来就去开门,就见一白发老者带着名垂髫小儿,就在门口。垂髫小儿吃力的捧着一青瓷瓮,老者却是白须飘拂,一副老汴梁吃过见过,遇事理直气壮的模样,手中一把拐杖,刚才正是这老者用拐杖撞门。

    十将正想放开嗓门动问,突然又是一机灵反应过来,顿时捏着嗓门儿,扭扭捏捏的道:“老丈,何事?”

    老者眼睛一瞪:“瞧着你们每日就这般吃食,塞得一喉咙,然后再用井水朝下顺。这哪里是人在吃东西?井水性寒,喝了肚腹也要不适,岂不是苦的自家?老头子孙媳妇儿做得一瓮饮子凉汤,春日饮了,正是养人。将去喝就是!莫要牛饮了,那是糟践东西!”

    十将忙不迭的双手连摆:“俺们有军令,俺们有军令!俺是早早就跟燕王的,岳将主也带过俺们。有名的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犯了军令,前几日燕王才在南门外砍了几百上千的脑袋!”

    几个还在院中的军汉,看到有干犯军令的可能,顿时就嗖的几声窜回屋里,直是没义气的将这十将晾在门口顶缸。

    神武常胜军军纪,是岳飞一手经营出来的。在这一点上,萧言给他全力支持。干犯军令,绝无宽赦。这几年下来,几乎就是根深蒂固的刻入这支军马的骨髓里面了。此次留置在汴梁内外左近,都是以前中军所部和余江在檀州编练的经制正军,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方腾入汴之前,又再次重申强调了一遍。军汉们在汴梁这个大城,目迷五彩,只觉得多少都是未曾撞见过的新鲜事物,军法又在头上摆着,只得干脆矫枉过正,明明是燕赵大汉,却摆出一副娘娘腔的模样。

    老头子哼了一声,用拐杖拨开那十将,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大声道:“军令是有,还能管到我这七十有二的老翁头上?就是你们燕王来了,我也只是这般问他!且是我送来,又不是你抢的!你倒是掳掠看看,老夫是祖籍京兆府,随着儿子在汴梁安家才迁过来。当年也应役去横山运过粮,背着弓箭横刀推着车子在横山走了一遭!你要是敢掳掠,老夫不早就敲断了你的腿!”

    老头子气场十足,十将扎煞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后来想想这是人家主动送上门来,喝上一口饮子当是没什么鸟事。不过这锅可不能自家一个人背,大家得一起顶缸。顿时就冲着里面招呼:“都出来,给老丈见礼!”

    几个军汉扭扭捏捏的出来,对那老丈厮唱一个肥诺,那垂髫小儿蹦蹦跳跳的将青瓷瓮递上。十将带头。从腰间革囊中将出水瓢来。让那小儿在瓢中一一注入饮子凉汤。

    几人纵然想拿捏一下,不过瓢中饮子,只散发着清甜香气。这可是传说中的汴梁享用啊!一个个再也按捺不住,只得将出平日手段,仰脖子一口就干了,直是连喉结都未曾滚动一下。

    老头子不屑的又哼了一声,垂髫小儿却是看呆了。一名军汉看他可爱,想摸摸他的头。又是不敢,从革囊中翻出一个木刻的小娃娃,递将过去,一张丑脸,挤出了难看的笑容出来。

    那小儿被这笑容吓着了,面前军汉脸上都是伤痕,一笑就扭曲不堪。小儿掉头就回到老者身边,一头扎进怀里就不敢出来了。

    十将叹息一声,对老者解释:“这军汉叫牛八,辽东人氏。女真杀来,一家死光死绝。原来倒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今就这般孤身一人。后来投入燕王军中,端的是条好汉子,闲时就刻这些小木偶,谁碰一下就要与人厮并。现今真的是想送给小官人,却惊吓到了,俺代他赔罪。”

    老头子神色却难得严肃起来:“你们都是北地人?”

    几名军汉都点头。

    老头子又问:“现在在河东闹的女真鞑子当真厉害?”

    几名军汉对望,这该如何对这老头子说呢?女真崛起,如狂风暴雨,焚掠之惨,更是骇人听闻!老弱杀之,名城焚之,强壮编为谋克中为徒口,或者临阵填沟壑,或者如牛马一般役使。北地之中,白骨相望。作为汉民,更是女真治下最底层的一员,受到的乒掳掠,更不知道深重多少倍!

    可燕王突然出现,克名城战女真,经营燕地,收拢这些原来辽人治下的流散汉民。经营起一支强盛的军队。燕王更回返大宋,孤身而至如今地位,就要聚拢更多的力量,带领他们上阵,与女真决战复仇!

    他们这些侥幸活到现在的北地汉民,更有机会来到汴梁。这梦幻一般的城市,无数汉民,在这里富足而安闲的生活,各种气象,都是他们在北地沟壑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在这里的生活,仿佛才是一个人该有的生活。

    是汉家子民,就应该过的,远远超越那些在文明边缘黑暗中悻悻垂涎的胡虏的生活!

    百年以降,因为燕王,他们终于回归。终于像是又找到了一个家。难道让这眼前让他们目迷五彩的汴梁,让他们只是觉得骄傲的汴梁,如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一般,沦入血海之中么?

    十将迟疑一阵,才低声道:“老丈,你直是不用担心女真鞑子。除非俺们死绝了。”

    一名军汉也插了一句口:“只等燕王回来,俺们就要上阵去!最后勾留汴梁几日中,但没了差遣,营中又给假。俺真是要去街市里好好吃用一下!”

    老头子像是有些明白,又像是不明白。最后只是一拍大腿:“老头子这几十年,见的圣人多了,东府诸公,也换来换去。世道倒是越来越坏。现今看来燕王得势了,就看燕王如何做就是。老头子还有几年好活,尽看得见!以后你们在这里,每日都有一瓮饮子,老夫家里颇过得去,这点不直什么。到时候谁要敢不饮,老夫老大拐杖敲你们孤拐。”

    这老头子倒是个爽快脾气,对得上军汉们的胃口。当下就免不了闲谈一番,动问一下各人家乡何处,家里还有几口,打算什么时候娶亲。坊中其他居民,看这里谈得融洽,也免不得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倒是有几家又将出吃食来,送将入内,又让这些军汉们推让得面红耳赤。

    这岳将主推行,燕王背后全力支撑的军中法令,可真不是耍处啊!

    院中顿时热闹起来。就连那胆小的垂髫小儿,都在牛八身边打转,目光只是落在那栩栩如生的小人偶上,牛八想招呼又是怕再吓着,只能僵着不动,和这小儿耗上了。

    汴梁住民,两经变乱之后,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而燕王强悍的军马,虽然颇为吓人,可这军威之中,自然就有随之而来的安全感。纵然汴梁百姓内心还带着三分讨好敷衍,但是这般举动,已然让这些军汉们感动无置了。每名军汉腰里自然有钱,燕王在军饷上从来不短少,可这般未曾见过的吃食器物,就无从寻觅了。看着人家送来,军汉们到处翻箱倒柜,也将不出什么回送的东西来。

    这个时候,就听见从西面突然响动呜呜的号角之声,其后更是有沉闷金鼓之声传来。

    几名军汉一下就跳起来,站得笔直,一直强自收敛着的肃杀之气,一下就展露无遗!

    “燕王回来了!”

    几名军汉对望一眼,全都露出笑意,十将更是以拳击掌:“直娘贼的,这下要去打女真了!”

    一众军汉这闻战则喜的模样,汴梁中人,何曾见过?身在其中,自然就感受到了那种莫名散发出来的血腥气味!

    这种感觉,只是让人觉得陌生,觉得害怕。一众刚才还尽力堆出笑脸的坊市百姓,下意识的就推了开去。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理解这些军汉对他们而言究竟代表什么,只是在未来天崩地陷的日子到来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从萧言直到麾下军卒,是怎样如山岳一般的倚靠!

    燕王归来,大军就将发出!

    ps: 今天真的是不行了…………

    读者诸君在上,请容奥斯卡缓一缓吧。有了精神,再来爆发。

    今天就一更了。

第三卷 补天裂第四十二章 天下如棋(二)

    萧言归来,并无什么仪仗煊赫之势,也无耀武扬威之态。就是在数百甲士簇拥下,鸣动号角金鼓。就这样一切如常的进了汴梁城。

    汴梁无数百姓,就遮遮掩掩的在自家屋内,看见街道上经行而过的这数百甲士。

    萧言以降,全都衣甲萧然,风尘仆仆,满面疲惫之色。哪里像是才夷平了都中大乱,砍了上千人头,擒获多少参与乱事的文臣武将,且在外扫平了永宁熙河两路强镇,已然一路走到人臣权势巅峰的燕王?

    纵然萧言此刻还未称得上权势地位有深固不摇之势,内忧外患,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两经变乱,已然屹立不倒,还可以更上一层。哪怕整个天下也不能视他为骤然幸进之人,且凭借诡黠暴烈兼而有之的手段才窃取了不属于他的权柄,只招致天下敌视,随时会群起而攻倒。

    天下棋局,此刻已经正式将萧言列为一个分量很重的玩家,哪怕朝中朝外的各色敌人仍然遍布,可再不能将他视为轻易就能攻倒之辈。一时间恐怕之内浸润,然后慢慢再看事态如何发展再决定如何应对这个大宋未有之燕王了。

    在汴梁中人想来,萧言到了如今地位,已经足可以摆出绝大排场,宣示他的胜利,以震慑内外。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萧言就是这么一副朴素疲惫的姿态,回返了都门。

    可就算是萧言一副疲倦老革之姿回镇汴梁,谁又真个能轻视不成?从他踏足返回都门的那一刻起,燕王身影,就笼罩在汴梁上空。每个人都在屏息静气的等候着萧言在大乱之后的下一步举动!

    萧言一行,直向皇城禁中而去。这也是意料中事,现在禁中。还两代君王居停呢。估计赵佶赵楷都在禁中暂居,哪怕分处两下,知道对方就在不远处。都恨不得先扑过去把对方掐死。非得先要将这赵家的破事撕扯明白了,该废的废。该改元郊祭的改元郊祭,该荣养的荣养。至少这块招牌萧言还得赶紧擦亮了。

    一行数百甲士才转入御街,就见经历两次离乱的宣德门前,已经收拾得干净。宣德楼虽然烧塌,但是也无火场余烬了,反倒是已经搭起了竹木支架,几百工匠正忙忙碌碌的备料准备重修。

    萧言强撑着坐在马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疲惫之余也忍不住点头。方腾这动作还是快,几乎是立刻重修宣德楼也展示了萧言这个势力团体,并不是只会破坏,而是一心还是要撑持住这个汴梁,甚而撑持这整个大宋。怪不得自家回返汴梁,一路看到还算安静,汴梁人心更没有什么纷扰处,方腾这个人物,史书无传,一旦脱颖而出。虽然不是子房郭嘉这等奇谋之士,可真称得上萧何荀彧了,智谋八十五。内政数值妥妥的就上九十五了啊。

    正在感慨之间,说曹操曹操便倒,马蹄声疾响之中,就见数十骑士拥着方腾亦至。方腾仍然是那副潇洒模样,但是也如萧言一般,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萧言一见之下,对望而笑。

    守卫宣德门的甲士,见萧言等人到来,早早敞开大门。在城墙上工作的工匠,也纷纷避道而出宫城之外。拜伏在两旁。按礼数言,不过避道深揖也就罢了。不过萧言如今在汴梁威名,端的可以止住小儿夜啼。如今燕王当面,一众工匠战战兢兢大礼行下,只是连头也不敢抬。

    萧言也懒得管这些小事,翻身下马,与方腾并肩而行。

    方腾笑问:“燕王此来,倒是忘了学生还在辛苦,也不来探问一番。亏得学生现在领着开封府,四门消息来得快捷,才在宫门前迎着大王。”

    萧言摇摇头:“方兄留镇,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天家的事情须得先料理停当了。天下人可都在看着!我是太上驸马都尉,先将老丈人迎出来要紧。省的他们父子之间先打起来。”

    萧言对赵家语气,殊没有什么客气的。方腾也听过就算。现在他们勉强算是一个追随于萧言旗号之下的军功贵族集团,与隋唐之交的关陇军功贵族集团,还有后世追随吴王开国金陵的淮泗军功贵族集团有点相像,不过就是才具雏形而已。这样新兴的政治团体,与萧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胜则从龙,败则族灭,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萧言大骂自家老丈人和妻兄,方腾也就当没听见。

    赵家吉祥三宝如何料理,这此前都有定论。倒是中枢人事,是必须要关心的。这不比汉末,曹操将献帝迎回许都,其时天下已然四分五裂,汉家权威,也就剩下尸居余气的一点。曹操大可以撇开朝廷中枢,以他幕府把持一切。但是现在萧言还不得不尽力维持住中枢威权,使得汴梁这个统治机构为其所用。

    政治问题基本就是人事问题,这上头可是必须拿出章程应对来。且此前也不能商量得太细。谁知道一场大乱之后,有多少人愿意改换门庭,有多少人牵扯乱事太深必须贬斥,有多少人乱事之后还是抱持敌对态度?

    这几日坐镇汴梁,方腾除了安抚地方之外,就是在这人事上下了大功夫。每日坐在衙中接待求见之人,或者主动前去拜客,忙乱得不可开交。说不定睡得比风尘仆仆追亡逐北的萧言还少。

    此刻总算是有点头绪,哪些人已经破胆,让怎么做便是怎么做。哪些人热衷,想改换门庭博一个富贵。哪些人想投靠过来,以求免罪,省得萧言贬官抄家。还有哪些人继续死硬,都得赶紧和萧言商议如何措置了。

    “中枢威权,重在东西二府。三司六部及诸多衙寺,尚可稍缓。这上面如何安排?”

    萧言沉吟一下,反问道:“你不用说是要入东府为大参兼领开封府尹的。对东府人事,你如何看?”

    自从现在军事军权为重,西府事宜不用说是萧言自己有安排的。方腾功夫就下在东府政务系统上。对于大参兼领开封府尹,方腾也是一跃而居中枢。青凉伞稳稳到手了。对于他的岁数而言,大宋开国以来也是异数。不过方腾倒是当仁不让,浑没有半点差诧异的表现。

    他一边缓缓而行。一边慎重道:“白蒙亨为尚书右仆射,领衔东府三省。徐择之。唐钦叟,张子能,欧阳全美等为三省仆射左右丞侍郎等有差,另召张嵇仲等有声望清名辈入都门,备位台谏。则东府差可粗安,而朝中正人充盈者也。”

    萧言凝神想想,白时中,徐处仁。唐恪等人,原来都在东府。此次乱事当中也被波及,看来为了脱罪,这些人无节操的就和方腾达成了默契。还是想安安稳稳的在中枢为相。脸皮厚度和节操下限看来都是不凡。白时中更是资望甚深,蔡京在日事事依违,从来不发一言。让他为招牌领衔东府,看来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而张邦昌这个人有点让人腻味,历史上名声之坏,怕是徽宗朝第一了。原来也备位东府,却是班列最后的。这次兵乱。张邦昌不知道怎么聪明了一把,少有的未曾牵涉其中。要是还在这个位置上,萧言真怕这等人物狠狠又把自己卖了。

    至于欧阳珣。这个人为翰林学士,既有文名,又有清望。且在萧言计划出征河东的时候,他是朝臣中难得说了几句公道话,让朝中少些掣肘,使萧言赶赴河东将女真击败之后大家再翻脸动手。东府之中将他拉进来,看来是指望他与萧言集团的这点善意,能一直维持下去。且资望名声也的确够了。

    再然则张叔夜等地方上有名望有号召力的大臣召入汴梁,入东府也好。备位台谏也好。都是削弱地方加强中枢的举动。如果能够成行,当然是好事。

    这样的安排。萧言大体同意,相信方腾也勾兑好了。这些人暂时会在萧言威势之下相安无事。萧言点点头就说了一个人名字:“…………张子能他…………”

    方腾一笑:“张子能热衷之人,兵乱之后,第一个以重臣身份来拜方某,且为燕王效力之热忱,溢于言表。此刻不得重用,恐寒朝中向义之辈心思。”

    萧言在心底嘿了一声。

    自己已经不是读史拍案的后世小记者了,而是真正权势巅峰之人。方腾话里意思很明显,张邦昌是难得主动投效之人,此刻正是要扩充这个势力团体根基的时候。还有得多少挑选不成?怎么样也就是他了。

    如此这般,也只有捏着鼻子用了。且现在自己,怎么会再给他卖国机会?留待将来,能将他打发多远就打发多远便是。

    方腾见萧言默许,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王对西府有何安排?”

    萧言淡淡道:“我将举荐小种为枢密副使,吴元中为同知枢密院事。韩良臣加保大军节度留后,岳鹏举加忠正军节度留后。击破女真,我让他们挟此军功进西府。”

    方腾忍不住也是有些咋舌,举荐种师中为枢密副使,是题中应有之义。小种入朝那是上佳,就算暂不入朝观望风色。萧言笼络亲善之意已然表露无遗。

    吴敏坐镇河东,就算这几日得知他有与汴梁暗通款曲之事。但是使功不如使过。给他加枢密院差遣坐镇河东转运后勤还是得力的。抓着他的把柄,敢不卖力?

    可韩世忠和岳飞的官职升得实在丧心病狂,加了节度使还则罢了。要是能战胜女真,萧言还打算让他们进西府!

    这就是萧言铁了心准备打造自己这个政治势力的利益共同体了,也是为天下看,追随我萧某人的人马,看其名位富贵何如?

    这对方腾这等早在萧言利益团体中的人来说,自然是好事。而麾下军将士卒,更是激奋。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追随萧言出力死战,上升通道自然无限!

    而朝中敌对势力,自然也知道这一手的分量。神武常胜军本来就闻战则喜,再终于形成稳固的利益团体,就算是想要挑战,也得再好生掂量一下。说不得就得观望一下,等着萧言麾下强军与女真互相削弱了之后再说。

    此时此刻。萧言麾下,才真正成为一个稳固的利益团体。此前宫变虽然萧言得为燕王,但是前路仍然茫茫。再一次变乱之后。中枢已无抗手,已经证明了萧言至少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压下去的。追随这样的萧言。神武常胜军上下,自然不愁能挟军功而飞黄腾达!而神武常胜军军将,就是将来的勋贵集团!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纵然有朴素的家国民族意识,却也不能超过时代。朝中皆敌,没有强势人物支撑,与外敌血战之后无功反罪,如何还能指望这支军队一直死战下去?

    萧言虽然只是淡淡的几句话说及西府人事安排。但是其实对于这个大宋而言,却是惊雷之声!

    方腾欣慰之余,就是惜乎西府人手还单薄一些,要是再有一个得人望有清名的大臣能坐镇便好了。在一瞬间,方腾心中就浮现出李纲这个名字。

    本来他应召入京,就是要入西府的。后来事态发展,李纲却终不得位,反而与蔡京一起策划对付萧言。虽然在最后关头与蔡京分道扬镳,可李纲这几日就坐在宅中,遣散从人。大门敞开,只等萧言甲骑来抓,怎么样也不像是能入西府为萧言羽翼的样子。

    世事岂能皆如人意啊。此次宫变之后,已然有不少文臣以各种原因来投,已经是燕王事业大大向前进了一步了。

    ~~~~~~~~~~~~~~~~~~~~~~~~~~~~~~~~~~~~~~~~~~~~~~~~~~~~~~~~~~~~~~~~~~~~~~~~~~~~~~~~~~~~~~~~~~~~~~~~~~~~~

    转瞬之间两人已经走过宣德门,直入皇城。方腾关于人事上面的安排已然得到了萧言的首肯,便告辞而去。他急急要得到结果的,也就是这么一个要紧消息而已。其他事情千头万绪,还不知道有多少。谈完之后,拱手告辞,几十名甲士接住。飞也似的驰回去了。

    向来潇洒的方贵公子,现在却是俗务缠身。而今而后,只要萧言不败事。恐怕再不得闲了。

    而萧言直向垂拱殿而去,在皇城中值守的内宦与班直甲士,见到萧言经过,都行礼如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整个皇城之中,只能听见萧言囊囊的脚步声响动而已。似乎这脚步声再大一些,皇城宫墙都要承受不住,轰然崩塌!

    得知萧言到来的消息之后,这几日在皇城中一直惴惴不安的赵楷,顿时就摆驾垂拱殿,只在殿中历代皇帝会见臣子的偏厢中,忐忑不安的等候。

    为蔡京一句话就迁延了出河东的事情,一步错则步步错。谁知道萧言就势引发了兵乱,然后再一举荡平。更将太上迎入禁中几日。那几天中,赵楷只是担心突然一夜之间,就有萧言甲士前来,告诉他太上已然复位,而自己要和废太子一般下场!

    今日萧言回来,这折磨总算是到头。只等结果了。

    听到内宦颤抖嗓音的通传之声,赵楷一下就从座上弹了起来,以君王之尊,居然拱着手微微弯腰,只等萧言到来!

    赵家这吉祥三宝,被萧言这般反复折腾,实在是半点心气也无了。

    脚步声响动之间,就见萧言已经再殿外解下佩剑交给随侍班直——其实也就是萧言的心腹——昂首而入。

    这段时日折腾,萧言更消瘦了一些,本来就体型不广,现今更瘦得颧骨都有点突出了。脸上线条,更是分明。原来只是英锐而已,可现今更添了一点莫名的龙骧虎视之概。原来眼神逼人,现今却是威光收敛,更厚重了些。可目光落在谁身上,原来直如利剑加身一般,现在却是只觉得有一座山压在身上也似!

    赵楷腿一软,居然就想拜倒在地。萧言却没给他这个机会,郑重行了一个大礼:“拜见圣人。”

    赵楷哦了一声,总算是停下来没有和萧言对跪,下意识的喃喃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快快请起,不然朕也得拜下来了…………”

    萧言起身,正色道:“臣奉君命平乱。诸般事宜收束,此刻返京,正有诸般事宜正要回禀君前。”

    赵楷头脑仍然没有清醒过来。在萧言这种莫名的威压之下,只知道说一个字了:“好。好,好…………”

    萧言也不管赵楷到底是糊涂还是清醒了,一丝不苟的将乱事经过一一回禀,罪人为谁,被擒者谁。永宁熙河两军不得诏谕赶赴汴梁,也已然被扫平无遗。姚家父子和熙河一众军将被擒,王禀马扩已然束手自赴汴梁投罪。种种桩桩,一丝不苟的向着赵楷回报了。

    赵楷稀里糊涂的听着。突然灵光一闪,这才反应过来。萧言这般举动,这般正式,岂不是还将他当成君上么?这么说他的位置还是保住了?

    想到此间,赵楷差点就手舞足蹈起来!

    萧言正说到:“…………蔡相似有卷入逆乱举动,虽罪首耿南仲已然伏诛。可蔡相已然去位囚系。此刻东府,暂以白相领衔。移时自有东府诸公求见圣人,议定善后之策。还请圣人一一俯允…………”

    赵楷忙不迭的摆手:“都准!都准!”

    这上面他识趣得很,这个时候,就算他有意见。又派得上什么用场?这么干脆利落的话语,让萧言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暗中感慨赵家这吉祥三宝不愧识趣,要不然在五国城怎么还能过得那么滋润?

    赵楷见萧言不语。自家小心翼翼的问道:“则朕的郊祭改元大典…………”

    萧言瞟了他一眼,对赵家人的脸皮厚度也只能在心里写了一个服字。

    “就在近日。”

    赵楷居然就在萧言面前吐了一口长气,在他看来,这郊祭改元大典事最重要的。从此他就名正言顺的为新君!至于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就是。只要自家老爹和那个兄长不能再回来,就比什么都强!

    突然间赵楷又想到一件事情,提心吊胆的问道:“御驾亲征河东之事…………”

    萧言冷冷道:“国家大事,在戎在祀。此刻国家动荡,正需陛下展布威灵。以安四方。御驾亲征不行,则志士心寒。将士不附。此至重事也,还请圣人明鉴!”

    萧言冷冷的话语一出。赵楷顿时缩卵,只是陪笑道:“燕王说得是,朕当亲行,朕必亲行。”

    对女真战事至重,萧言必须亲临主持。这个时候,岂能将赵家这两代人放在都中?这招牌只能随身而动,且有名义,召集天下勤王军马。汴梁这里,就是个留守转运的中枢罢了。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君王地位可以,但也必须跟着我在战场上走这么一遭!

    说到这里,萧言也再没必要和赵楷敷衍下去了,又深施一礼:“既然如此,臣请告退。”

    赵楷在萧言面前,只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听闻萧言告退,比什么都开心。最后还殷勤说了一句:“这几日朕与皇妹禁中共患难,甚是相得。异日还请皇妹多来禁中走动走动。免得兄妹之间也生分了,还请燕王多多成全。”

    萧言仍然恭谨以应,然后就为战战兢兢的内宦恭送出去了。看到萧言背影远去,赵楷这才一屁股坐到,汗如雨下,摸着自家脖子:“朕这次性命却是保住了!”

    转眼又想到那夜自家在茂德帝姬面前的刻毒话语,忍不住又有担忧,这妹子如此漂亮狐媚,为兄长的忍不住都垂涎。萧言一看就是好色得都瘦成如此的模样,自家这妹子如何还不是萧言爱宠?要是吹起枕头风来,这却如何了得?

    当下赵楷就下定了决心,赶紧回禁中搜罗珍玩,一发的都给妹子送过去!

    而萧言步出垂拱殿后,又直出皇城。早有燕王直甲士接住,请萧言上马。甲士动问一句:“燕王,去何处?”

    萧言脸上终于露出点放松的笑容,大声道:“回家!”(未完待续)

    ps:还是只有一更,正好再完善一下后续的情节发展。

    但是还是任性的求月票丫!!!!

第三卷 补天裂第四十三章 天下如棋(三)

    萧言在南熏门外前后两处宅邸都给烧成了白地,让人不能不感叹一句萧言实在不愧放火狂魔,越是自己家当还越下得了手。烧爽了之后就有一个问题,自家能住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小哑巴一行人兵乱当夜,是在禁中度过的。哪怕萧言再是跋扈,也没有将自己家人长久放在禁中的道理。好在在南熏门内,还有一处当年赵佶赐下的宅邸,只好将家暂时安在了这里。而赵佶一行人,就被迎奉到当年赵楷居所十王殿中,儿子老子,算是交换了住处。

    此处南熏门宅邸,当时萧言名位不显,汴梁城中又寸土寸金,所以并不阔大。一家人塞进去,就是满满当当的了,一众燕王直甲士在外院警弼,一处值房当中都挤着十七八条汉子,转身都难。内院外院当中,声息相闻,倒是别有一番有热闹景象。

    萧言风尘仆仆的归家而来,就见自家这燕王府中,登时跳出一百多条汉子,将府邸前街巷挤得满满当当的,全都躬身行礼:“燕王!”

    萧言带回来的随身甲士,也有百余骑之多。这宅邸当中街巷本来就不开阔,这么多壮汉挤在一起,顿时将这里塞满。看得连萧言都摇头,心下只是琢磨,下次再要烧,说什么也不能光拣自己家下手了。

    不光萧言自己觉得这里太是不方便,此间坊巷之中,住户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原来萧言基本将这里空置,只留几个下人洒扫尘除。谁知道现在一家伙塞来这么多甲士,进出都是杀气森然的,燕王更是亲临。这里住户简直连出门都不敢,愁得直是想哭。要不燕王搬走,要不就得他们搬走。只怕他们还没寻着下处。燕王甲士就已然登门,掷出几个钱来,就要收了他们房产。为燕王府扩建做准备,到时候他们找谁哭去?

    萧言翻身下马。这些甲士赶紧让出一条路来,不过街巷就这么大,甲士在墙边上都挤了几层了,什么警弼威严就全然谈不上了。真遇到什么事情,腰间佩剑都拔不出来!

    萧言笑笑朝麾下甲士示意,快步就朝院内走去。自家实在累得够呛了,没处关节都在酸痛呻吟。这个时候就想踏实回家,好好吃上一顿睡上一觉。明天睁开眼睛,还有多少事情要做!

    一进外院,就看见又是五六十名甲士,将不大的外院塞得满满当当的。人挨着人的朝萧言行礼下去,甲胄碰撞之声一片。这些家伙是外面实在没地方站班恭迎了,只能如此。看到这幅景象,萧言忍不住都有点不满。

    他妈的,方腾你现在握着整个开封府的资源,找处大宅子给我暂为宅邸又怎么了?这下子叫我在宅中如何休息办事?

    不过这还真怪不得方腾。汴梁官产尽多,但是如此二百多万人口的寸土寸金之地。就是官产宅邸也大不到哪里去,而且往往没有如何收拾。纵然有达官贵人几代经营扩建的产业,燕王总不好下手去抢。有在兵乱中落马的如蔡京等辈,州桥旁蔡相府邸阔大堂皇,可抄家还没有进行,燕王就住进去,未免就有些匪盗气。且萧言此刻在乱后要安定人心,反而要行为谨慎,总不能住到皇家禁苑里面去罢?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方腾也起心为燕王辟一处宅邸兼行辕。不过谁都知道,这些燕王起居之事是小哑巴耶律主母当家。动问一句,内宅中传出话来。暂且就如此安置。就是方腾也得尊重小哑巴的阃威,只索罢了。一切让燕王与耶律主母商量着办吧。这外人是插不上手的。

    萧言带着一肚子怨气直入内院,看到景象比外院也好不到哪里去。莺莺燕燕的侍女到处都是,看到萧言到来纷纷敛衽行礼。不必说每间院落,每个厢房,都已然塞满了人。而且燕王府当时搬出来的多少家当,这个时候还是堆在各处,油布盖着,未曾拆散布置。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

    大老爷们儿在外拼命这么久,回来却是这么一副骚然的模样,任谁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萧言正郁闷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就见小哑巴与李师师盈盈而出,朝着萧言敛衽行礼。就是不见茂德帝姬身影,她也知道在燕王府中地位未曾改变,还是深居简出,不在小哑巴面前露面。

    看到小哑巴和李师师,萧言一点怨气,还有满身疲惫,顿时就消散了不少。但凡人在这个世上有一个家,只要踏足回家,见到亲人,总能放松下来。至于这个家是宽大还是狭窄,是豪奢还是朴素,其实都没什么大相干的。

    小哑巴和李师师将萧言迎住,却不是去两人居所,而是转入了一间才收拾出来的花厅之中。这里按照萧言惯常喜欢的布置收拾过了,一旦萧言踏足回来,顿时就有侍女奉上凉汤饮子,更端来汤盆,给萧言净面洗漱。

    李师师轻轻摆手将侍女都打发出去,自家动手为萧言脱靴净面,乖巧的做着侍妾本分的事情。只留小哑巴和萧言两人说话。

    热腾腾的面巾为李师师纤手轻轻覆在面上,又亲手将他脚放进汤盆之中。再喝了一口补气益血的饮子,萧言这才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向着只是满面柔情看着自家的小哑巴道:“唉,怎么就在这个地方安家了?原来也没觉出有多小,现在一瞧,简直是人挤人。赶紧选个大点的地方吧…………”

    小哑巴从迎出来到现在,一双明眸只是落在萧言身上。两人几日不见再会,虽然没说什么动情的话语。可是对于萧言和小哑巴,这些话说与不说都没什么要紧的。心意互相已知,还有必要天天挂在嘴上么?只要能等到萧言回来,对小哑巴而言,就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情了。

    不过这次,小哑巴的表现,却是出乎了萧言的意料。小哑巴浅笑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的事情啦,知道现在你府中有多少人么?现在一下塞进来。自然就这么多了。至于新的地方,也不必去找。我家当都还捆扎着呢,只等你出师河东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跟上。省得再收拾了。”

    萧言一下瞪眼:“你们怎么也要去河东?哪有行军打仗,还带着家眷的?”

    小哑巴迎着萧言目光:“我去看郭家姊姊不行啊!而且我们留在汴梁。你总要分心。不如就在河东找个地方把我们暂时安置下来,你就安心打仗。离你近一些,我心内也平安一些。在燕地那个时候,我什么危险没经历过,还不是紧紧的跟着你?”

    李师师此刻,也蹲跪在萧言面前温婉道:“主母说的是正理,这天底下,哪有在大王身边更安心的地方了?大王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不要说河东还是大宋之地了,就是穷荒绝域,妾身等也只是紧紧跟随就是了。”

    李师师你未免也太聪明了罢,一下就弄明白了在这内宅当中,小哑巴是绝对强龙,就是老爷我回来也得让出一头去。现在就紧紧的抱住了主母大腿?还有那个郭蓉,死也不肯回来,非要顶在河东一线,让韩岳两人都没法子。这夫纲不振真是至于极点啊!

    放在没有兵乱之前,萧言要奉赵家吉祥三宝御驾亲征去。还真要将家眷带上,在河东自家地盘安置。那时候汴梁还不为自家掌控,将她们放在河东也的确安心一些。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汴梁一时间已经无人敢于挑战自己。燕王出征,居然将家眷都带上,一副准备就藩的架势。岂不是要给敌对之人别样想法,说不得又要跳出来!自己这个燕王,别人也在看,到底是准备将整个帝国都扛在肩上,还是甘心为一个富贵割据之藩王!

    万事都能让小哑巴的,这个时候不能让!而且与女真之战,胜负未知。放在离女真兵锋那么近的地方,有个万一却当如何是好?

    萧言瞪眼拧眉:“不行!”

    小哑巴哼了一声。嘟着嘴扭头向别处。就是不听,难得闹起了一点小女孩子的脾气。这也不能怪她。自从荒村相遇。萧言就将她纳于羽翼之下,自己在外拼命也要遮护得小哑巴周全。但是小哑巴也从来没有离萧言很远,那次遇郭药师生变,小哑巴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回到萧言身边。想及萧言马上就要与女真大敌决战,自己却在汴梁安居享用,小哑巴这个弯怎么也转不过来。郭家姊姊都能在河东顶着,我就是想离得近一点,又怎么啦?

    花厅中气氛一下僵住,连李师师帮着萧言搓洗脚上的力道都变得轻了下来。萧言与赌气的小哑巴僵持一阵,终于还是主动开口求和:“我肚子实在饿了,吃的东西呢?赶紧拿上来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再商议成不成?不过这河东真是去不得的…………”

    小哑巴还是嘟嘴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想得有点差了,算是难得任性了一回。毕竟也才十六七的岁数。可当着李师师,萧言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她也很没面子啊…………

    李师师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子,如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有点尴尬了。眼波悄悄流转,就想着找一个什么法子退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来解围。一名侍女在门口怯生生的回报:“有将爷回禀,永宁军之人前来投罪…………”

    原来萧言府邸,他向来会客办事的花厅,在内外院之间独辟一个场所,甲士自然能够随侍。可是此地狭隘,花厅只在内院,甲士到内院门而止,只能通过侍女传话了。而萧言身边燕王直甲士,谁不是挂着大小使臣的各般阶官,侍女称一声将爷也不为错。对于内宅这些侍女而言,要是小哑巴将她们出而配与这些甲士,还是抢手得很呢。萧言麾下,一路飞黄腾达,李师师身边玉钏儿配张显,最后能以正室身份于归,而张显已经贵为三衙管军之一,这桩姻缘在侍女当中简直就成为传奇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将来也是贵臣之正室?

    不过在有些当年北地贵室当中成长的女儿家来分析这桩姻缘,张显重情是一方面,这位年少英俊的军将也聪明得很,这样就与萧言就与萧言侧妃李师师联上了亲,将来更是地位稳固啊。

    底下人的小心思,萧言自然懒得去多想。此刻永宁军中人到来。一则是正好解围,二则是的确是自己布局中的重要人物。哪怕归家之后懒懒的不想动,这时候也非得亲见不可!

    他顿时跳了起来。汤盆中水溅得到处都是:“延进外院偏厢,我当亲见!”

    ~~~~~~~~~~~~~~~~~~~~~~~~~~~~~~~~~~~~~~~~~~~~~~~~~~~~~~~~~~~~~~~~~~~~~~~~~~~~~~~~~~~~~~~~~~~~

    王禀马扩和宇文虚中。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被引入这临时燕王府邸的外院偏厢之中。带着他们前来的,就是即将新鲜出炉的东府中人,至少也是个门下侍郞的张邦昌。

    王禀等三人登舟而来汴梁,与合围擒下熙河姚家父子的萧言几乎同时抵达汴梁。监看甲士,将他们送至此刻权领都门一应事物的方腾处。而张邦昌这几日就很热衷的在方腾处帮手,萧言回返,王禀他们后脚到。对于王禀等人,萧言别有安排。方腾本来准备再辛苦一遭将他们亲自引来,张邦昌却主动讨差。就是为了赶紧亲近一下燕王。

    张邦昌今年四十许人,养得一副好须髯,望之仪态俨然。然则自进士出身踏足宦海以来,虽然历任要职。然则从未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唯一被人记住的,就是上疏取崇宁大观以来瑞应尤殊者增制天子仪仗旗物。一时间为天下所笑。张邦昌却怡然自得,好官我自为之。因为溜须拍马,粉饰太平技能实在是满点。赵佶最后一次更易东府中人。张邦昌居然忝为末尾。

    可此等人,连蔡京都瞧不起。备位东府,蔡京从无一事询之。此次对付萧言的布局。张邦昌也没让他参与其间,更有风声传出,要将他贬斥出京。这也让张邦昌躲过一劫。萧言定乱之后,张邦昌为上千颗乱兵头颅砍下,蔡京都被囚系入狱的景象吓得破胆,更兼蔡京当初还要将他贬斥出京的仇恨在。一时间觉得萧言兵强马壮,两代天子在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倒台的。且蔡京西军等联手都被攻败,至少数年之间。燕王地位还是稳稳的。为保权位计,甚而为了更进一步计。牙齿一咬,就算是卖身投靠了。

    一路引王禀马扩宇文虚中到来。张邦昌尽显使相重臣风度,一会儿温言慰勉几句,一会儿又透露几句似是而非的将来朝局安排,一会儿又为燕王颂圣两声。俨然就是将来的燕王腹心大臣。

    王禀等人特别是宇文虚中,如何不知道张邦昌此等人名声。除了感慨他跳船跳得甚快之外,更兼满腹心思,哪里有人愿意和他多说两句?

    一路就这样直入到燕王府邸之前,见到这临时燕王府邸如此狭窄寒酸景象。王禀他们都吃了一惊,张邦昌更是高声颂圣:“燕王居所茅茨不剪,厨传萧然。身居军国重任竟自奉简薄如此,大宋天下,当有望了!”

    他又转向王禀他们三人,殷殷劝诫:“三位既然得燕王传召,入京登门亲见。可见燕王对三位还有厚望焉,当得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将功赎罪,如此何能不重振而起,做出一番男儿事业来?当得自省才是!”

    王禀马扩都是军汉出身,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和这番话,只有宇文虚中苦笑着拱了拱手。

    一行人到来,早有燕王直甲士从人群中奋力挤出,迎了上来。张邦昌前自有卫送而来的开封府所暂用甲士分说来人。听得是方腾遣来的,燕王直甲士二话不说就赶紧去回禀。不多时候,马上就出来延请一行人等入内。张邦昌如此身份,对这些甲士也温言含笑,客气得了不得。

    一路而入偏厢,踏足这燕王府邸。纵然张邦昌将这府邸寒素景象,夸称得实在太过。王禀马扩他们,还是颇为震惊。

    萧言如今地位,可称天下权位有数的三五人而已。可这自奉,着实简薄得很。王禀和马扩都是不好奢华之人,在同级别的军将当中都称得上朴素了。可是所居宅邸,服用器物。都比眼前景象还要强上些。他们倒不是觉得上位之人如此品行该是有多了不起,而是深深觉得。到了萧言如今地位,却还能甘于此等菲薄享用。其人志向之大,就可以想见!

    尤其在这个王朝末世一派奢靡浮华的气象当中。越发的让人觉得醒目!

    王禀三人前来投罪,倒不是真的惧了萧言什么。马扩是刚硬汉子,王禀也将性命视若等闲,宇文虚中也是文臣中难得的洒然爽利性子。无非就是不愿意永宁军在燕王兵锋下全军覆没——且永宁军对着燕王大军也毫无战心,很有归于燕王麾下的意思——且想亲眼看看,萧言到底要将他们怎么样,到底要将这个大宋怎么样。

    三人默然在偏厢中而座,一言不发。倒是张邦昌不住翘首延望,只等萧言的到来。

    偏厢外脚步声囊囊响动,甲胄之声响亮。就听见有燕王直甲士扬声通传:“燕王至!”

    偏厢房门,顿时为外间守候的甲士推开,就见萧言已经换了一身锦袍,未曾戴冠,只是将头发束着,就这般飘飘洒洒的过来。看起来既是随意,又是潇洒。不过消瘦的面颊,略微凹进去的眼眶。就能知道萧言这些时日过得也绝不轻松。

    张邦昌早就一揖到地:“恭迎燕王!”

    而王禀三人,只默然而起,抱拳而已。

    萧言朝他们点点头。就算是答礼过了,既无笑意也无什么肃然之色,就是平实相见而已。顺手再将张邦昌搀扶起来:“子能东府地位至重,如何见本王也行这般大礼?下次不可了。”

    张邦昌挤出一脸笑容:“燕王扶危定难,为大宋支柱,且名爵分明,学生如何不能大礼见之?倒是燕王,看起来清减些了,当善自为国珍摄啊。”

    萧言一笑。自己以前就算见过张邦昌,也不过点头而已。现今这位倒是这么亲热。这抱大腿技能实在是熟练度修满了。没有自己的时空,抱赵佶。抱赵桓,抱女真,都贴得上去,也算是异人了。要不是实在没有慑服臣下的威望,手中也不如刘豫一般有一支起家的军马,说不定伪楚还能支撑个一段时间。现下自己麾下文臣辈实在紧缺,也只有捏着鼻子先用了,说不得还得笼络些个。

    萧言招呼诸人坐下,张邦昌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侧,王禀三人也跪坐在下首。萧言自顾自的在上首踞坐下来,目光扫视诸人,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亲信燕王直甲士悄然而入,在萧言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萧言又是一笑:“我才收复熙河,回转都门。才入家门,各位便至。这饭食还未曾用,内子知道萧某待客,顺便就整治出一席来,这正赶得巧。就共用吧。”

    说话间就有甲士鱼贯而入,布设好席案。设的是萧言惯常所用的合桌而食的方式,并且设好了椅子。然后抬来食盒,将一样样的菜蔬汁水果子布上。

    席面并不丰盛,一条河鱼,一道炙羊腿,一道蜜汁猪肩肉,两样菜蔬,四样果子。并没有设酒水,只是有热腾腾的饮子。萧言抬手延客,自己上座。

    燕王居然以家宴待之,所谓内人,这一席恐怕还是茂德帝姬亲自安排。张邦昌强自按捺欢喜,不仅急急忙忙的就要行礼入席,还殷勤劝客:“正臣,子充,叔通。尊者赐,不敢辞,便有什么话语,也当燕王饭毕再言。燕王召三位而来,岂能没有措置?只放宽心肠就是,快请上座!”

    张邦昌也看出来,这永宁军两将,还有一个宇文虚中。虽然号称领罪而来,萧言恐怕还别有用处,并不会如何降罪。不然设席同食表示亲近做什么?燕王自然不能太纡尊降贵,这等事情,只好他张邦昌急燕王锁机,放下身段做来了。

    王禀三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做如何想了。一两年未曾见萧言,原来南来之子,现在已然有龙骧虎视之气概,一举一动,深沉有威。只一入席间,这气场就将他们压得死死的。原来本就指望领罪而已,马扩更要领罪前更拼死要问萧言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张邦昌殷勤一劝,三人也只得身不由己的入席而座。

    萧言真的是饿了,小哑巴虽然赌气一时。却还是念着自己。赶紧就送了席面过来,这正是神来妙笔。本来不知道如何开口应对王禀三人,这一席送来同用,自可稍稍缓解气氛,再慢慢设辞吧。

    这个时候看三人入席,就知道这三人也不是真的心如死灰,甘心领罪或放逐或就死之人。心下一宽,先自己盛了热热一碗饮子,喝下肚暖暖肠胃之后。就大嚼起来。

    席间诸人,张邦昌要拿捏气度,还在琢磨如何拍几个别出心裁的马屁。王禀三人执筷也就虚应故事而已。只听见萧言吃饭的声音。

    突然之间,马扩站起身来,低声问道:“姚家父子也为燕王所擒否?”

    张邦昌神色一变就要先呵斥,萧言却慢慢放下筷子,迎着马扩目光:“不得诏谕,擅自兴兵,直进神都,参与兵乱。我岂能不擒他们?现今就在汴梁城外馆驿暂且安顿。禀明君上之后,再做处断。”

    什么禀明君上再做处断,都是虚话。席间之人。如何能不知道姚家父子命运,萧言一言而决?

    马扩又问:“姚家父子还领何罪?”

    萧言淡笑:“适才禀明君上矣,君上之意,似以追夺官职出身,贬斥河东编管…………这还需诸位相公合议。”

    王禀松了一口气,姚家父子不得死,当然是好事。他甘心来领罪,虽不怕死却也不想死,要是贬斥编管。也还罢了。反正有些心灰意冷,正好就此长在林泉之下也罢。看萧言到底会做到何等地步。

    马扩仍然昂着脖子:“某等诸人。行止正与姚家父子同罪。安得尚能燕王此般对待,还同席共食?便请下狱!”

    马扩这么一说。王禀和宇文虚中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避席,也都拱手请罪而已矣。

    张邦昌只是看着马扩,心下痛骂,这军汉直是这般不识抬举!

    萧言心中叹息一声,缓缓起身。

    对王禀马扩,自己实在不想如何处断了。在没有自己的历史上,王禀孤军守太原,城破殉国,死事极烈。而马扩战真定,兵败被俘逃走,又战五马寨,战河北,战清平。纠合义军,屡败屡战,绝不屈服,直到枪折箭尽,才退往扬州,最终渡江。在南宋犹自以北伐为念,最后在秦桧用事之后罢去,郁郁而终。且马扩深知河北地形,知道女真虚实,是派得上用场的人物。

    对于这样的人物,萧言心中总是存了几分敬意。且永宁军毕竟未曾渡黄河,就是为他们脱罪,也说得过一些。哪像姚家父子,没了船走陆路,也要兼程疾进,赶往汴梁!

    对将来女真战事,自己在河东这一路,已经有一段时间经营,还有应战的底气。且河东路崇山峻岭盘复,只要肯战,挡住女真西路军的把握不小。可是在河北之地,虽然檀州有点基业,但是基本上可以称得对女真东路军门户大开!且从燕地到河北,一马平川,正容规模更大,军威更胜的女真东路军纵横驰奔。虽然女真东路军此刻还未曾动,但是萧言总觉得,层层乌云雷电,就在燕地河北方向堆积,随时会炸响开来!这个时候,已经在河北的永宁军和自己的檀州人马,抓紧时间布置一点是一点,只求在河北当面能撑持到自家从河东回师!

    永宁军不仅不能削弱,还得充实。这个时候为永宁军军将的王禀马扩,萧言分外希望能为自己所用!

    萧言轻轻道:“子充,你对女真如何看?”

    马扩默然,他亲自参与了大宋与女真之间的海上盟约,并且还到女真地盘走了一遭。如何不知道女真军马虚实?这是一支狂暴而强悍的军马,正在其破坏力的顶峰上。比起当年耶律阿保机盛时,还要超过。可大宋军力,却远不及开国前后有强悍中央禁军,有诸多强镇!

    这样的女真大军一旦席卷南下,汴梁诸公犹悠游升平,以为是纤介边患。马扩却深深明白,这是一场滔天巨浪!以大宋此刻的千疮百孔,欲为澶渊故事亦不可得!

    河东当面女真南下消息传来之际,马扩和王禀犹自困守真定。动弹不得。马扩当时就深自以为忧。后来才知道燕王早在云内有所措置,一时间在云内之地将他们缠战住了。可是那仅仅是女真西路军而已,在河北当面。还有更强大的女真东路军!

    满朝之中,与女真死战的。唯有萧言一系而已。可朝中诸公,还在掣肘之,摧折之,恨不得将萧言粉身碎骨而后快之。而他们这支永宁军,也参与到了对唯一与女真死战的燕王萧言的阴谋当中!

    而且还干脆利落的败事了。

    此时此刻,夫复何言?本来马扩满心怨愤,萧言轻轻一句反问,就让马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马扩不言。萧言自己说,他语调缓慢的开口:“我自归宋以来,十余万大军伐燕惨败,是我领数百军马率先渡白沟反攻,连下易州涿州等地,舍死忘生,逐退萧干。并北上檀州,与女真趁隙而入的军马死战,当时子充你也在行列之中!大军在我打开的通路而过,再攻燕京。又是惨败。是我千里回师,一举而克服此雄城!然后燕地大乱,又是我东征西战。斩耶律大石,最后定乱燕地!

    …………燕地我是给大宋打下来了,可是大宋派遣官吏,却只是在河北迁延,送到手都不肯接收。还是我留置了一点人马,在檀州苦心经营,维持燕地对女真防线,监看女真动向。我率大军回返汴梁,拱手交出兵权。安于此地。只求为大宋一纯臣而已。异日再有北地胡虏入侵之祸,大宋可以用我。率领军马再为大宋御侮!

    …………女真西路军南下云内,神武常胜军奋起而战。经营云内。朝中却忌惮神武常胜军与我关系,要将我贬斥放逐,要将神武常胜军瓦解。我也甘心束手而已,唯锥心泣血,只求大宋能全神武常胜军而已。适逢废太子不安其位,欲逐太上。借拱卫禁军事掀起宫变,太上被隔于禁中之外,际合于我,我又舍死忘生,救出太上与新君,凭借百余临时纠集之义师,平这大宋未有之宫变!

    …………太上遇此父子惨变,心灰意冷,传位新君。并不次超迁于我。如此深恩厚泽,非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报之?我则迎奉太上与废太子,另扶保新君。且苦心孤诣,欲纠合大宋军马,北上而战女真与云内,一旦战胜,则转向燕地,逐退女真东路,将燕地经营得有如金汤之固,则厮可无愧退返汴梁,交卸权位,从此为大宋治下一草民而已矣………”

    萧言说到这里,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几乎怒吼出口:“…………这几年来,都是我在为大宋东西转战!唯一与将来女真大患死战的,也是我萧言!只求朝中诸公,不要掣肘而已。我在外死战,他们在汴梁权位,不是如泰山之固?我要奉新君御驾亲征,也是为展布新君威灵,以固新君天家之威。为何朝中诸公,却勾连外镇,趁我发出中军,欲置我于死地?若是我真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子充你说,河东河北,谁还来挡住女真?靠西军么?靠你们的永宁军么?靠都中那些百无一用的禁军么?为什么大宋诸公,就是对为他们血战的人这般薄待?”

    萧言一番话,说得满室皆是哑然。

    这一番话自然不尽不实,将萧言自己夸得太好了一些,且宫变事兵乱事上还有诸多掩饰。檀州不得朝命就擅自留置兵马经营,也是大罪。可是现在谁还能追究到萧言头上?

    不翻这些旧账的话,萧言有一句话说得实在。这些年一直在拼命为大宋打仗的,就是她一人而已矣。他要是倒了,谁来抵挡女真?那时候只怕萧言余部,正和大宋其他军马,正打得不可开交。那时候就真是亡天下之祸!

    王禀马扩宇文虚中都是聪明人,这点上头,都看得分明。所以永宁军兵进汴梁之事,也进行得有气无力,萧言檀州军马,一旦南下,马上就止步不前。萧言一召,他们就束手前来待罪。

    这个时候,要么就死撑着气节,与萧言作对到底。要么就是为萧言效力,在他麾下大战女真。对萧言要与女真死战,这点三人都是相信的。萧言根基不足。正要靠功业弥补,这功业只能是平灭女真,尽复燕云故地上找。且从南归之始。萧言就与大宋这些外地,一直在做不死不休的苦战!

    萧言今日如此对待。就是还要用他们,至少是王禀和马扩两人都会得倚重。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做出抉择了。是甘心一生报负,都付诸流水,还是为萧言效力,与胡虏决战于疆场,成就汉家将军一世威名?只是难免后世有气节之讥?

    马扩呆呆的站着,燕地惨景。一一在眼前掠过。当日在古北口苦战,而萧言终于放弃了燕京这唾手可得的大功,毅然来援的画面,仍然那么鲜活。一时间,各样抉择,痛苦的在心间揪成一团。

    而萧言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候他的决断。

    恍惚之中,马扩突然一震,仿佛就看到汴梁陷入火海,而无数大宋子女。就在寒风中哀戚北上的景象!而在汴梁火海之中,就有一人,黑甲白发。犹自在浴血苦战!

    这种感觉莫名而来,却又显得那么的真实。马扩缓缓垂下头来。

    “…………燕王若欲于女真一决,则扩请效力麾下。若女真为燕王所破,扩请解甲,归于田下。”

    王禀一直在默然旁观,马扩这般开口,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慨然行礼:“若燕王不罪,则末将也请效力与女真一决…………却不知燕王对末将等如何措置?”

    萧言一摆手:“子充留守河北,整合永宁军与我充实的一部之后。直抵燕京。而我之檀州军,也听子充调度。加紧整顿防线。以迎女真东路军。动作要快!而正臣则整合都门乱军余部,还有熙河军。更有新军中军,另立一军为将主,随我出征河东!”

    王禀和马扩不能再放在一处,这是意料中事。永宁军中也要掺杂萧言嫡系,也是正常。王禀所立新一军,除了熙河军和乱军余烬之外,更有原来新军中军为骨干掌控,更是应有手段。但是萧言对两人的重用,仍然极是大度!本来是待罪之人,一翻身便为军中重将,且担负方面责任。饶是王禀和马扩仍然满腹心思,这时也不由得深深行礼下来。

    “敢不从燕王所命!”

    张邦昌在旁边笑着敲边鼓:“又得重将效力,谨为燕王贺!”

    萧言目光转动,落到神色淡然的宇文虚中身上。王禀马扩,都有厚遇。反倒是宇文虚中不尴不尬。他是蔡京使出之人,和王禀马扩好歹是奉东府号令行事还有点差别。连张邦昌都不看他了,只当是宇文虚中怎么样也要领罪了。可宇文虚中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看着桌上菜肴惋惜,似乎没吃饱一般。

    萧言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宇文虚中在没有自己的历史上,好歹是靖康惨祸时候的主战最力的大臣之一。且后来为南宋出使金国的时候被扣下,强用为金国大臣。后来金国向南宋索要宇文虚中家人,宇文虚中本使人告于秦桧,只说家人全部没于乱世当中,秦桧却将宇文虚中一家百余口全都送到了金国。后来很古怪的全家俱诛,金史说是被人诬告怨望讪谤,杀了之后金国朝廷才后悔。后世有人如全祖望等史学大家考证,宇文虚中有密通南宋,传递重要军情,且欲发动金国内乱,挟赵桓南返的企图,事败之后满门抄斩。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人才了。自己已然放过了那么多人,不想大开杀戒。再放过一个,又能如何?

    萧言淡淡问道:“叔通,你是愿我放归乡里,还是愿意入西府为我赞画?凭你一言而决罢。”

    宇文虚中翻着眼睛想了一阵,行礼下去,起身之后神色如常:“愿为燕王效力。”

    张邦昌顿时又变了脸,亲热行礼:“为叔通兄贺!”

    王禀和马扩对望一眼,心下都是感叹。这宇文虚中还说萧言胜则为遗民而已,现下却毫不犹豫的投效。这些大头巾辈,真是琢磨不透!

    萧言又是一摆手:“既然如此,继续吃饭!饭后我们就好好商议一下,河北燕地军事到底如何措置,子充之任,着实为重!”

    ~~~~~~~~~~~~~~~~~~~~~~~~~~~~~~~~~~~~~~~~~~~~~~~~~~~~~~~~~~~~~~~~~~~~~~~~~~~~~~~~~~~~~~~~~~~~~~~~~~~~

    饭后商议,就持续了好久。到了后来,更将西府的木图搬来,萧言和王禀马扩等人好好商议了一番怎样能尽快在燕地形成一条防线。宇文虚中也在侧赞画了两句。而张邦昌却因为方腾那里事物甚多,告辞而去。

    等萧言回返内院的时候,已然是天色已黑了。这个时候萧言才在想,他妈的我睡哪儿啊?

    然后马上就做出了决定,小哑巴今儿有点不高兴小赌气。还是去安抚她一下吧。顿时举步就向小哑巴在最正中的院落走去。

    小小院落,却是门户紧闭。萧言在灯下敲了几下门,然后门口吱呀打开一条缝,门内一盏灯笼盈盈闪动。两名侍女陪着小哑巴不知道等候了多久,小哑巴俏脸凑到门缝前,轻声道:“萧大哥,你去帝姬那里睡罢。”

    萧言一怔:“你不会还在赌气罢…………”

    小哑巴浅浅一笑:“萧大哥既然做了决断,我气一会儿,也就过去了。只不过是想着萧大哥赶紧和帝姬诞下一个世子罢了,这对萧大哥事业,可是太有助力了…………”

    一瞬间萧言就感动莫名。自己现今如此地位,内院之中,谁先诞下世子,地位之重,可想而知!可小哑巴就想到自己的事业,要是和茂德有一个有赵家血统的世子,将来事业,的确是大有助力!为此小哑巴让出正妃之位也罢了,居然连这个世子如此重要的地位也让出去!

    院门又轻轻掩上,然后听见脚步声响,小哑巴已然回转回屋内了。

    萧言在院外怅然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信步之中,已然不知不觉的走到茂德帝姬院落之外。

    小哑巴虽然让出了正妃,甚至连世子都愿相让。只为萧言而已。可住所上还是拣选最好的。茂德帝姬与李师师院落相连,都相当狭小。院中动静,在薄薄一道墙外都听得见。

    夜色当中,隐隐传来帝姬对月颂祷之声。

    “…………愿爹爹娘娘平安无事,愿妹子平安无事,愿兄长平安无事…………信女但有所出,愿为女儿,不欲再有男儿,生于天家…………信女祷之以诚,愿皇天共鉴垂怜……”

    萧言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想去茂德帝姬那里就寝。但是此刻也不能再去让小哑巴失望。今夜就在花厅里面凑合一宿吧。

    走开几步,就听见茂德帝姬小院旁边院落门户吱呀一响,月色当中,就见李师师清丽的容颜露出,朝着萧言秋波流转,浅浅一笑。(未完待续)

    ps:一万两千字的大章节!

    实在是不想分了割裂情节。奥斯卡够诚意了罢。

    就一更了,不过理直气壮啊。

第三卷 补天裂第四十四章 天下如棋(四)

    武州以南,大队大队的人潮,在泥泞翻浆的道路上艰辛向南而行。

    云内神武常胜军控制的数州之地,虽然战乱之后人口锐减,且转运了不少老弱进入河东。但是此刻在神武常胜军手中控制的人口亦复不少。

    女真大军突破应州山地,大举席卷南下的消息传来。云内之地百姓,要不就是避乱保坞壁自守,要不就是逃入山里。还有大量人口,要随着神武常胜军的向南退却而跟着走。

    女真凶残,在这些经历了兵火离乱土地上的人们,知道得最是清楚。这个时候,神武常胜军愿意挟他们后退,正是离乱之中最好的消息了。

    从武州一带组织南下的人口,约有两三万人之多。基本都是青壮,就算还有不多的老弱,这个时候也只能留在原地等死,就算他们勉强跟上,多半在撤退南下途中,要填于沟壑,且拖累大队行程。乱世当中,这些无奈的事情,也就变得有些理所当然起来。青壮之人默然上路,而老弱就倚门茫然的看着人们远去。谁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生离死别之概。

    纵然都是青壮,在这样的天候,这样的道路条件下,也向南走得艰难。

    此刻春雨渐多,道路翻浆极其严重。云内道路又不知道多少年未曾休整了,几万人滚动而过,道路都被碾成了深深的泥潭。一辆车子,往往要二三十人拼尽全力连拉带拽。每个人都滚得如同泥猴也似,累得筋疲力尽。在这稀烂的道路两侧,就有原来坞壁中用以自保的那些私军,正骑在瘦马之上,浑身淋得透湿,持着长矛。木然的护卫着这大队人马向南挪动。

    阴沉的雨幕之下,四下里到处都有黑烟升起。却是神武常胜军在撤退过程中,将稍稍大一些的坞壁。连同里面带不走的粮食辎重,全都付之一炬。就算还有坞壁想结寨自守。但是在上万神武常胜军正军,连同王贵他们组建的云内新军七八千的规模下,也毫无抗手能力,只有乖乖从命。

    除了云内百姓艰难南迁之外,还有大宋从河东组织的民夫,现在也正将神武常胜军的粮草辎重装车向南运。韩岳大队而来,吴敏在后方组织了五千以上的精壮民夫随军,千辛万苦的将随军粮草辎重运来。现在又要艰苦十倍的运回去。虽然这些河东民夫看起来健壮结实程度要比身边那些云内面有菜色的百姓好上许多,但是在翻浆道路当中,也同样是累得精疲力竭。

    在道路两侧,每隔十里路,都搭起了棚子,里面烧着大锅的热水,煮着白花花的粮食。谁要是饿了,都能进去喝水吃食。反正还在艰难转运的粮草,都是准备在撤退路上吃光的,吃不光的也要烧掉。越是大度,越是能减轻负担。到了河东,反正后面转运的粮草又上来了。

    这样敞开供应。倒是让这些云内百姓狠狠吃了几顿饱饭,才让他们在这样艰难的道路上撑持下来。

    在这样默然南撤的大队百姓的四下,都有披甲骑士来去往还。在四下张开警戒,防止女真游骑骚扰。在后方还有大队军马,节节设寨断后。女真大军漫出应州之后,这样小规模的接触战每日都在进行,伤亡不断。战没者烧成骨灰带回河东,伤者就躺在车上,加入了这臃肿缓慢的大队中。慢慢向南挨去。

    因为有大队南撤百姓的拖累,所以神武常胜军与王贵云内军动作也快不了。只是不断的打着艰苦的后卫战。

    不过这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云内必须要行坚壁清野之策。决不能让宗翰所部收云内粮食人口,作为更进一步攻略河东的基地!

    神武常胜军精锐,这次没有痛快仗打了,就是和女真大军进行着漫长残酷而且折磨神经的这种后卫战。神武常胜军出了锋锐之外,这次同样表现出了一支强军必备的坚韧。可女真大军表现更是强悍,他们粮食远不如神武常胜军充足,后方就一条漫长的补运道路,且神武常胜军撤退途中,几乎都变成了一片白地,野外无多少掳掠补充。

    但是女真大军仍然坚韧的死死咬着神武常胜军,不断的施加压力。仿佛不知道疲倦饥饿也似。从晨至暮,不断有女真游骑渗透侵扰,不断攻打神武常胜军沿途设立的断后寨栅。若不是道路翻浆大大限制了女真军马的机动能力,恐怕韩岳所部还要遭遇更大的危险,说不定只能忍痛放弃这些裹挟南下的人口辎重,快速撤回河东沿边军寨了。

    饶是这样,神武常胜军打得这般辛苦,回到河东也是元气损耗不轻。不经一段时间休整,恐难恢复此前锋锐。

    ~~~~~~~~~~~~~~~~~~~~~~~~~~~~~~~~~~~~~~~~~~~~~~~~~~~~~~~~~~~~~~~~~~~~~~~~~~~~~~~~~~~~~?

    雨丝之中,就见数十骑泼喇喇而过,溅起满地泥浆,泼洒在经行途中那些云内百姓,河东民夫身上,这些人却连擦拭一下的动作也无,甚而都不看一眼这些骑士去向。现在所有人都疲累得只剩下一个念头,早点活着挨到河东也罢!

    骑士簇拥着的人物,正是韩世忠。他须髯也好久未曾修剪了,乱蓬蓬的若杂草丛生一般。雨水之下,连他的旗号都失却了原来的光鲜神气,饱吸雨水,软软的贴在旗杆之上。

    这一行几十骑掠过长龙也似无穷无尽的南下队伍,直到一处依着道路旁边高处设立的军寨。

    这军寨是草就而成,除了壕沟挖得极宽极深,沟内如一条泥浆河流一般。寨栅都是曹操而设,并没时间砍伐大木,排得坚实高厚。夹着道路,这样的军寨足有四五处。寨墙上都设立了弩机,四下交叉。单用弓弩就能将这条要紧的大路封得死死的。

    沿途之中,这样的军寨前后设立了十余次,留守断后兵力总有二三千人。到了最后再放一把火将这样的寨子烧得精光。

    除了这样断后军寨之外,撤退大队还在两翼张开了更多的游骑守卫。防止女真军马越过军寨骚扰渗透。虽然这样的道路条件,哪怕是骑军也难以支撑他们大规模的运动作战,可是游骑骚扰渗透过来,引发撤退大队崩溃混乱,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所以前方后方,神武常胜军以及作为辅助的王贵云内军,都是一样的辛苦。

    韩世忠这几十骑,溅开泥水直弛至寨前。看到将主到来。守寨军士顿时敞开寨门。而在此寨中主持的岳飞,早就闻报迎候在寨门口。岳飞也黑瘦不少,唯有眼神依旧仍锐气勃勃。见到韩世忠到来,行礼同样一丝不苟。

    韩世忠跳下马来,迎向岳飞,并肩入内,笑骂道:“直娘贼,没打过这般苦的仗!不过俺们辛苦,女真鞑子也松快不到哪儿。背着抱着一般沉,囚攮的看谁耗得过谁!”

    接着又问:“今日女真鞑子动向如何?”

    岳飞一边将韩世忠迎向寒酸草就的中军大帐。一边答道:“女真鞑子两日未曾进逼了,也未曾再如以前一般,用部族军和辅兵生口性命来填俺们军寨。现在就缩在北面十余里处。就是用游骑和此间保持接触。”

    韩世忠嗤的一声:“女真鞑子也撑不住了,他们也只是个人!也是要等这春雨停下,道路干硬些。倒是让俺们放心走路!”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入军帐当中,韩世忠挥手就让从人退开去。岳飞也知道韩世忠亲身而来,绝不是只为看看女真鞑子动向而已,定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他性子磨练得越发沉稳,韩世忠不开口,他就不动问。

    等从人退出帐外,韩世忠面上就露出了喜色。搓手道:“燕王已定汴梁!乱军奉废太子作乱,老公相也牵扯其中。最后还有挟废太子走西京。燕王干净利落的将他们都收拾了!两路外镇并进汴梁,永宁军在黄河北黎阳津被余裤裆那厮鸟钉死了。燕王自将军马去扫荡姚古熙河军,姚古父子成擒领罪!不日新君就要郊祭改元,燕王将奉御驾亲征,出援河东!”

    他嘴咧得更大,越说越是喜不自胜:“俺们在云内苦战,燕王也未曾忘了。俺和你一般,都捞着个节度留后。将来不论为地方重镇,还是管领三衙,甚或进西府,还不是燕王一句话的事情?俺就说了,这些人哪斗得过燕王?燕王几乎就是白身而来,还不平定了燕云?”

    岳飞勉强一笑。汴梁就要发生萧言和敌对势力一决,早就在他们这些前线军将的料中。一边苦战,一边在忐忑的等待着汴梁政争的结果,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这般血战之余,大家可不要落得一个没下场!

    不过现在,总算是等来了萧言获胜的消息。传至全军,士气当高振十倍!

    岳飞对萧言拨弄汴梁风云,将两代赵家君王当做玩物的举动,自然有其想法。心下也甚是难过得去。但是萧言获胜,就要大举进援,与女真大敌做生死一决,同样是他所期望的。现今胸中思绪翻腾,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韩世忠知道他这个别扭性子,不过萧言就是爱重这个岳鹏举,他老韩还有什么说得?

    当下就改了话题:“马上就将燕王捷报通传全军,女真鞑子在面前也有些疲了。俺们正得加快行军速度,早日退回河东休整。等燕王到来,直娘贼的痛痛快快打一场!宗翰这一路,俺们只是鸟不惧他,踏实分个生死也罢!”

    岳飞却神色凝重,轻轻道:“春雨也快要停了。”

    韩世忠一窒,春雨既停,道路翻浆就已然结束。当面女真西路军会以更凶猛的姿态扑向河东且不提。那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女真东路军,说不定也要发动了!

    女真两路军纵然有矛盾,但是在西路军直扑河东,说不定还吸引了大宋主力的时候。东路军再不在这个时候出动,未免就将女真东路军那些高层,都当成了白痴看。

    可是这岂又是他们担心,就能派得上用场的?这是萧言应该操心的事情,既为此刻地位,当然就要将整个天下的存亡重任,负在肩上!他们这些燕王麾下军将,只是听号令踏实打仗就是。

    外间突然传了低低的骚动之声,韩世忠和岳飞都出帐看去,就见淅淅沥沥的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这些时日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金乌跃出云中,向云内大地洒下万千光芒,整个天地,似乎在这一瞬间都通透起来。

    虽然知道这样天气,对于机动性更强一些的女真军马限制更大一些,自家算是得利一方。但是在雨水泥泞中打滚这么久,看到红日跃出云层,高悬天际。神武常胜军将士,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却一时面色凝重。

    转瞬之间,韩世忠又咧嘴笑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招呼亲卫过来下令:“通传全军,燕王在汴梁扫平乱事,就要奉御驾亲征河东。此前出力将士,皆赏赐有差。俺老韩已经是节度留后了,儿郎们也各个努力,现今燕王亏待不了他的忠勇儿郎!”

    一众亲卫顿时四下传令,变得明亮起来的天地间,欢呼声更大响起。最后汇聚成轰鸣之声。

    “燕王!燕王!”

    而在帐幕之前,岳飞仍然容色未曾稍缓,又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春雨,已经停了。”

    ~~~~~~~~~~~~~~~~~~~~~~~~~~~~~~~~~~~~~~~~~~~~~~~~~~~~~~~~~~~~~~~~~~~~~~~~~~~~~~~~~~~~~~~~~~~~~~~

    红日破云而出,在北面漫山遍野而设的女真大军营地之中,也涌出无数浑身潮湿泥泞,疲惫憔悴的军马,向着头顶阳光大声欢呼!

    这场连绵许久的鸟雨,实在将强悍的女真儿郎折腾得够了。现在总算是等到雨过天晴!

    迅速南下,迅速南下!打破宋人关隘,杀入南朝疆域,将这些时日的辛苦郁闷,十倍的发泄出来!

    而在宗翰大帐之前,宗翰也步出帐外,身边随时的,全是满脸喜色的女真军将。一个个拔刀向日,用女真语不知道大声的呼喊着什么。

    宗翰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向东面望去。

    “宗望,某吃这般辛苦为前导。料想南朝精兵强将,当向某这里群集,你也该动动了罢?南朝富贵,不比辽人地方,还要繁盛十倍?你还在鸟等什么?”(未完待续)

    ps:就一更了,晚上要和某影视公司的人聊天,唉,只觉得最近好像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木有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42/ 第一时间欣赏宋时归最新章节! 作者:天使奥斯卡所写的《宋时归》为转载作品,宋时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宋时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宋时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宋时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宋时归介绍:
一段传奇,一段冒险。
仍然是一部比较爽的历史架空小说。
敬请期待天使奥斯卡2010年最新奉献。
2010年,1月1号,正式上传。
宋时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