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六章 传信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六章传信
萧言按军所在,是在燕京城偏西北的方向。刻意向檀州方向略略靠拢了一些。离乌家堡,不过百里的距离。
这些日子,他就一直按着军马,冷眼看着复辽军合围燕京。除了每日里审看哨探传来的消息,他就别无什么举动了。
他麾下两员大将,韩世忠和岳飞,两人轮番在外哨探,两日一替。转眼间已经就是十天。比起他自领人马坐镇复辽军中军,控制耶律大石时候一切都要亲力亲为不同。有韩世忠和岳飞这两员得力将领在,萧言看似又名正言顺的偷懒起来。每日里除了一点公事,就是骑马在周围散散步,牛皋当他亲卫头领,每天都是闲得蛋疼。但凡韩世忠回来,都追问着他张显什么时候回来,他好回去领他的那一指挥重骑去。
除了偷懒呆遛马之外,萧言还有一番举措是每天雷打不动,到了夜间,就在营地之外寻一个高处,看着远处漫山遍野的复辽军篝火,看着燕京方向,能久久久久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说是担心局势变化展,可也不见他有什么举动。每天呆的时候也是不少。底下人虽然不敢私下议论什么,可是心里面都忍不住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念头。
是不是这燕地局面,萧宣赞第一次失却了全盘掌握了?现在的他,也只有无能为力的等待?
不过这种念头,谁也不敢在心里深想。稍稍冒出来,每个人都强自按捺住。陪着萧言在这个营盘里面耐心等候,等候着那不可知的未来。
只有萧言,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燕京已经被合围,西军到现在还未曾有什么异动。虽然有耶律大石失却掌握之变,可是现在看来,大局还是没有失却掌握,也算是不幸当中的大幸。汴梁绝对无法承受燕京被围的后果,按照他当日和老种在燕京城的推断。一旦这个局面演进到了现在这部,朝中那位老公相,也必然会出手了。这等机会,他如果会错过,也就不是操持大宋权柄凡几十年的老公相了。
萧言偶尔也向南而望,他心中多少已经有了些把握。这个时候都门而来的绣衣天使,多半已经在路上了罢?他派出的一部哨探,已经越过了高粱河,横在涿州左近,只要都门来人,第一时间就能迎候到。他们或者望燕京,或者干脆就迎入自己军中。只要是较为理想的结果,马上就能以自己所部和燕京城内西军交相杀出,一举将耶律大石荡平
眼前复辽军声势虽大,他却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五千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骑,在复辽军面前,实在是一个太过强大的存在。
让萧言很纠结的是,他每夜立马高处。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今天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为自己而死?对自己这番决断行事,萧言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人到了什么地步,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自己已经只能前行不能后退。而且为了将来大宋,自己只能这般行事。他毫不怀疑,在万难之间,他都能在燕地闯出如此局面,当四年后天崩地陷之际,也只有他能只手而挽天倾
这个大宋,也是自己这个穿越客感情上天然最有归属感的国家。已经就是自己在千年前的家国,改变大宋的国运。让将来崖山,只会是一个普通地名。只要是华夏炎黄神明之胄,都会做和自己一样的选择罢?自己所做一切,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祖先,遭致同样的命运四年之后,他们的遭际只会更惨,死的人只会更多
可是自己,为什么就觉得有愧于心呢?自己这一世,求的就是无愧于心…………
来到这个时代久了,这个时代的人们,也早就不是缺乏现实感的存在。早就是身边活生生的,会喘气会有喜怒哀乐的人。每日里看着这燕地乱世里面的百姓辗转于沟壑,看着他们奋力求活,要说不触动自己,那怎么可能要挽救什么,就必须要牺牲什么。再觉得如何郁郁,萧言勉强还能冷酷面对。没有自己,历史上郭药师掌握燕云之地,会让燕地百姓,十不存一,至少自己,已经改变了郭药师掌握燕地,疯狂扩军三十万,夺走百姓最后一点口粮,不仅将百姓几乎全部饿死,自家军马也饿死大半的命运
可是在檀州城,还有一个让自己有愧于心的女孩子。燕地百姓遭际,在几方面的行事下,已经如此,这种巨大的惯性,萧言已经绝无可能让它停下来。但是那个在檀州的女孩子,自己却还是能做些什么弥补的
这有愧于心的感觉真他**的坏…………
可是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在身后还有一个团体,身上还背负着将来家国命运。很多事情,早就不能由着性子来了…………
萧言立马在土丘之上,终于很文青的叹了一口气。心里面也有点灰溜溜的。矫情个什么,以为自己惭愧一下就比较高尚了?人到了自己这个地位,高尚什么的,早就不是第一选择,或者说干脆忘掉这两个字才是正经。踏实的等着汴梁消息,等着最后将耶律大石收拾干净就罢了
话说汴梁那里的消息,他**的也该出门了罢?燕京那里,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变故。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他一策马调头,身后貂帽都亲卫知道萧宣赞今夜的长吁短叹就此结束。一个个也簇拥着他跟着策马调头,准备回营。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马蹄声响,几骑急匆匆的赶来。萧言眼神还是不错的,一眼就看出了,当先一人正是岳飞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让岳飞急匆匆而来。难道汴梁那里,终于有消息传到。老子该得的,一样都不少的送上门来了不成?
想到这更新个,萧言顿时将那些纠结心思,藏到了心底深处。疾疾策马迎了上去。岳飞到了萧言身边,在马上还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摆摆手就让无关貂帽都亲卫退下,凑到萧言身边低声道:“宣赞,哨探今夜现一人,却是甄六臣他从南面檀州不远处乌家堡而来,身负重创,在野地里面挣扎了两天,给俺们逻骑现。他带来消息,董大郎从耶律大石那里分出一军,冒充堡寨当中运送粮草民夫队伍,去袭檀州了”
“甄六臣?”萧言了一声,这甄六臣怎么身负重伤跑到这里来了?接着他又皱眉骂了一声:“他**的董大郎,真跟老子缠上了”
骂完之后,萧言又疾疾问道:“董大郎有多少军马?”
岳飞回答得也快:“按照甄六臣所说,有两百骑轻死亡命之辈”
萧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董大郎带着一支不弱的军马去偷袭檀州,是方腾力所不能及的。到时候万一檀州有变,自己是去救还是不去救?自己哪里能离开这要害之地?现在董大郎不过两百骑,就算侥幸能入檀州城,除了能制造一些混乱,其他也没什么大本事了。方腾麾下近千步卒,说不定还有些押送粮草往来的骑军能及时赶到。怎么也收拾了。
说实在的,就算檀州积储,被焚毁大半又能怎么了?自己军中始终保持半月粮草,而燕云乱事,就在最近就应该有一个说法了。这事情上面,不如选择相信方腾。
他平静下来,顿时就打马:“甄六臣还能说话么?要先询问他确实,要来得及,就抽调些人马兼程赶去应援檀州罢,也不用多少。要是来不及,相信方参议能应付这一切。我麾下都是百战精锐,就是万一有点什么骚乱,总能平息下来我现在哪里能离开这里?”
岳飞并辔与他同行,也沉稳的点头道:“宣赞,俺也是这个心思。方参议早就预备好一切,就算有所变乱,两百骑,他应该能应付得来。檀州也不是多么空虚的地方现在紧要关键就在燕京左近,俺们岂能不知道轻重?”
岳飞一句方参议早就预备好一切,顿时就刺得萧言一怔。他脑子向来动得快,顿时就想起了方腾的那封书信一旦有变,他就会先杀了郭蓉来的又是董大郎,董大郎已经裹挟了甄六臣,方腾如何不担心他万一能将郭蓉裹挟出去?比起甄六臣,郭蓉在常胜军旧部里面号召力更高一些————其实这点号召力已经不算什么了,常胜军旧部能消化的,都已经被萧言消化得干净。
可是方腾是一个谨慎之极的人物,什么事情都喜欢想在前头。萧言毫不怀疑,他真的会杀了郭蓉,以绝后患他对自己始终将郭蓉放在身边,早就有些不满
杀了郭蓉…………杀了郭蓉?
在这一刻,萧言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刺痛,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个倔犟单纯,遭际悲惨的女孩子,难道最后真的要死在自己手里?自己当初又何苦将她留在身边?
岳飞看见萧言举动,疾声问道:“萧宣赞,怎么了?”
萧言脸色铁青,沉声问:“乌家堡离檀州多远?”
燕地山川地势,几乎全在岳飞心中。他知道自己经验不足,在军务上面下的功夫比旁人更是加倍。他在军务上头也自有天分在,地理形式,几乎看一眼关注一下就能记住。
“乌家堡离檀州百五十里有余,董大郎要冒充运送粮草的民夫队伍,车马重载,再快也要三日才能抵达檀州…………”
萧言已经策马疾驰回营,奔行当中,他在马背上声音冷冷的:“甄六臣逃出来两天了?我们离檀州,有多远?”
岳飞回答得很快:“一百九十余里,快马疾驰,一昼夜的功夫。”
萧言咬牙切齿就是一声咒骂:“董大郎,**大爷的董大郎”
甄六臣晕晕沉沉的躺在一处营帐中的烂稻草堆上。身上箭创,出浓烈的腥臭味道。他中的几箭,入肉颇深。当日带箭从乌家堡左近挣扎出来,千难万险中侥幸躲过了搜索他的骑士。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朝西向檀州而去,董大郎所部必然会在沿途拦截他。董大郎只有二百骑人马,还要冒充民夫运粮,也只能控制乌家堡向西望檀州方向,自己要逃出生天,只有向其他方向而去
可是向哪里去呢?自己要想哪里去,才能救得了郭蓉一条性命?
耶律大石,绝不可能管这等事情,他还巴不得檀州那里闹得更热闹一些。唯今之计,只有寻找到萧言大队,在他面前拜求他去救大小姐一救自己在这世间牵绊,只有这么一桩了。只要能成,自己随便在哪里死去,都无所谓。至少能图一个心安。
可是萧言又在哪里?
甄六臣毕竟是曾经统兵打过仗的将领,对局势最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萧言当日就兵压在燕京西北外,离耶律大石当日扎下营盘还有二十里左右。那里正是控制着复辽军侧背方向的要害,他绝不可能轻动。现在最大的可能,萧言还在那个地方
可是乌家堡离那里还有百余里的直线距离,自己伤重之人,能及时赶到么?
于路当中,甄六臣折断身上箭杆,箭镞还留在体内,胡乱包扎了一下,只要血流得少一些就成。挣扎着向着大概方向踉跄前行。董大郎毕竟力量有限,遮护了通往檀州道路就绝无力量遮护其他方向了。甄六臣倒也没有被他现。可是他毕竟是重创在身,铁打的身板也不能如常一般健步如飞。
他总想于途是不是能现一些车马,抢过来加快行程。可是燕地纷乱如此,除了一些坞壁堡寨左近,哪里还有人家聚居?而那些坞壁堡寨,自己重创之人,又哪里能抢到坐骑了?
他不眠不休挣扎前行,不知道有多少次想就这样放弃,就倒在这荒山野岭静静死去。可是总有一股气支撑着他前行,这一生中,杀戮已多,就算死去,也总求一个心安。总要在九泉之下,能见着自己兄长而无愧疚
可是他在两天当中,也只赶出了七八十里路去。要不是萧言将逻骑放得深远,说不定就要错过。在董大郎已经袭入檀州,也再来不及反应过来
他为萧言所部逻骑所获,立刻就将自己所知道一切全盘托出。可是这等重大的事情,这些逻骑如何能做主,立刻就将他带入营中,第一时间就禀报给岳飞知道。岳飞知道事大,也马上就找到了萧言。
甄六臣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这个时候只觉得心头放下了重压。他当日和董大郎一起,也杀了不少萧言所部将士,这个时候虽然不能立刻杀了他报仇,可是这些兵马如何肯客气对待他了。找了一个最脏最臭的帐篷将他塞了进去,也不管他身上伤势,食水之类,更是不用提了。
甄六臣已经是箭创化脓,浑身起高热,烧得眼前一阵阵的恍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躺在那堆湿冷的烂稻草上,只是觉得心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甄六臣只觉得自己再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帐外传来脚步声响,不知道是谁走进帐中,看了一眼就转头下令:“给他换药治伤,给他些水有什么提神吊命的东西,都用上来,他现在死不得”
那人一声令下,顿时就有人开始忙碌,将甄六臣从烂稻草上扶起,给他马上就换了一个干净保暖所在,温热的水也端了过来,喂他喝下。这水中有苦涩味道,下了口中立刻就是回甘,里面竟然是放了上好的辽参参片。这个时候甄六臣才恍然意识到,刚才进帐下令的那个人,是萧言
人参补气吊命的本事,果然是天下第一。甄六臣身体底子又素来强悍。一碗水下去顿时就有了些精神,眼睛也争得开了。一睁开眼,就看见萧言轻裘缓带,负手在他面前缓缓踱步,脸色沉重已极。而他甄六臣现在所在,似乎也就是萧言自己所居停的军帐当中。
一旦看明白眼前是萧言,甄六臣立刻低低呼喊一声:“宣赞,求您救救大小姐罢”
萧言皱眉,冷冷道:“郭蓉有什么危险?”
甄六臣挣扎着要起身向萧言行大礼,却怎么也没有那个气力,只能躺在那里低声道:“董大郎冒充运粮民夫,要混入檀州城中。俺知道他的本事,董大郎也许袭破檀州不能,但是引动骚乱,却有不少把握董大郎已经疯了,他知道大小姐在檀州城中,会去杀了她万一护卫不力,大小姐性命就保不住了”
萧言心中苦笑,何止护卫不力郭蓉就会死。而是这护卫太力了,只要董大郎那里一旦生变,方腾就会杀了郭蓉
郭蓉郭蓉,你为何遭际如此?不论是敌是友,都不能容你活下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萧言带给你的么?
甄六臣看萧言不语,用尽最后一点气力低声道:“宣赞,俺是粗鲁厮杀汉。活到现在,也就是因为兄长所托,照料郭都管最后一点骨血…………董大郎当日袭破复辽军左军。俺失却你掌握,以为你定然会杀了大小姐。只好和董大郎一路,罪孽深重,无由可恕可是大小姐却是无辜的…………她从来未曾有半点害你的心思要是宣赞还念着和大小姐同生共死的情分,就求宣赞救救大小姐现在也许还来得及俺甄六臣这条命,现在就交代在宣赞面莣ww.?
在这一刻,甄六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一下坐起。一下扯开身上伤处包扎的布条,伸手直入箭创处,手指抵着没挖出来的箭镞,用力就朝内一推
鲜血顿时飞溅而出,而甄六臣仰天便倒。
身旁亲卫立即抢上,查探一下回头急急道:“还有一口气”
萧言断然下令:“救活他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他”
他仿佛在这帐中已经完全呆不下了,大步就冲出帐外。岳飞一直默不作声和牛皋守候在他身边,这个时候都跟了出去。牛皋脸上满满都是佩服的神色,还在那里低声嘟囔:“好汉子…………”
岳飞看着萧言铁青的脸色,低声道:“宣赞,抽一指挥轻骑,每人双马,昼夜兼程,也许还能赶得紈ww.P?藜揖煲苍谔粗荩?詈迷?ひ幌隆!?
萧言低低自语:“小哑巴…………以前小哑巴比郭蓉可怜,只有我卫护着她。可是此刻在檀州,一旦变起,不知道多少人也都要保住小哑巴安全…………可是郭蓉,可是郭蓉…………”
他深深吸一口气,神色宁定的对牛皋交代:“点齐貂帽都,再加一指挥轻骑,带上我的甲胄兵刃,我亲自领兵,去回援檀州…………杀了他**的这个董大郎”
岳飞顿时低呼一声:“宣赞”
萧言摇头:“只有我亲自回去,才能从董大郎和方腾手底下将郭蓉救下来…………手下太能干了也不好…………方腾做得没错,错的都是老子我”
岳飞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他少年沉稳的形象了,一把就扯住萧言:“宣赞,你既然认为方参议做得没错,那你就不该离开这里,却檀州应对什么董大郎宣赞要是实在不放心,俺替宣赞走这一遭”
萧言摇摇头:“你留在这里,你和韩世忠两人坐镇,我放心的很。反正大概方略你们都已经清楚,无非就是等待到汴梁消息,及时行动而已。厮杀上头,我不如你们…………檀州,非我亲去不可,我不能再让自己有愧于心”
岳飞此刻毫不退让,年轻的面庞涨得通红。萧言认识他以来,似乎就没有看到岳飞这般激动过。
“宣赞,既然俺们都一手掀起了燕地乱事。为了大宋将来,不得不让这么多人平白死去。现在你要离开这里,万一错过大事,才是真正有愧于心郭蓉,一女子耳,更是郭药师之女,宣赞不伤她性命,已经是够了,对于她而言,宣赞没有什么愧疚”
岳飞说得也没有错。自己和郭家,早就是赤1uo裸的仇敌了。方腾在檀州要为他了了这个尾,更是忠心耿耿,不惜将来萧言对他有所怪罪。自己这个团体,虽然得用之人还少,地位还低,经验更是不够。但是从万死当中走来,已经是一个非常有向心力的团体了。要是自己真正就是生长于这个时代的一个枭雄,也许就会感到欣慰异常,至于檀州那里,更不会在这紧要关头稍稍旁顾一眼罢?
可惜的是,自己是个穿越客。无论心性在这个时代打磨得多么坚忍,甚至也能冰冷残酷。自己却始终是穿越来的…………
萧言轻轻推开了岳飞的手:“鹏举,我没那么高尚。燕地百姓,和我也没有什么切身关系。我毕竟不是生活在他们中间…………为了大宋将来,推着他们卷入这场乱事。我很抱歉,但是却不会回头…………我会一直冷酷的看着,直到自己目的达成可是总有什么,折磨得我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我坚信自己做得没错,可是让几万人,十几万人死在这场风潮当中,我也毕竟是一个人我他**的有的时候也有一种快要被折磨疯的感觉
…………而郭蓉是我来到燕地,除了你们,就陪着我几度同生共死的一个女孩子。你问问自己,她有没有一点要害老子我的心思?她的遭际已然如此,我不能再看着她死掉对于燕地百姓卷入这场乱事,我已经无能为力,就这样罢,反正这条路是我选的。了不起死后让老子下十八层地狱,让这几万几十万冤鬼找老子报仇…………可是郭蓉,我再不能看着她死掉就如当日在古北口,我拼死也要将鹏举你救出来一样鹏举,就让我任性一回,就让我由着自己性子来这么一回就算大事不成,我也要让自己心中愧疚少上那么一分”
岳飞默然松手。
萧言行事,的确有的时候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当日北伐燕京,他已经是童贯重用的主力,但是为了他们扼守古北口这支偏师的安危。毅然北上,不惜恶了童贯,去援救他们。正是因为这个任性举动,才让他后来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也许正是因为萧言这般举动,他们这些从不同地方汇聚到萧言麾下的将领文臣,才对他这般归心。
现在,就让他再任性这么一次罢。自己当日要扼守古北口,为的就是问心无愧。现在萧言虽然为的是郭蓉而要让自己问心无愧。可心情都是一般,岳飞又如何有立场来阻止他?
萧言去后,自己和韩世忠就把这个担子挑起来罢。万一有变,他们身为萧言麾下最为心腹的重将,自然也要为他分担些压力和责任
军令声声当中,二百余貂帽都亲卫,三百神武常胜军轻骑已经集合完毕。每人双马,装备整齐,就等着萧言号令行事。牛皋也将萧言坐骑牵来,萧言用的甲包,也拴在他备用战马的背上。萧言沉着一张脸,轻快的翻身上马。岳飞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一切,这个时候叉手向萧言行礼:“宣赞,早去早归,此间事,俺与良臣将军自然会分任,你不用太过牵挂。”
萧言一笑:“我安心得很呢…………出,去檀州昼夜兼程,谁要掉队了,老子可不搭理他”
岳飞迟疑一下,忍不住又开口道:“董大郎骁勇,到时候能当住他锋锐的,军中也就俺和良臣将军而已,宣赞,不如带上俺罢。”
萧言策马团团而转,压住坐骑不让它冲出去,他看着岳飞笑道:“鹏举,此间才是要紧所在,只有你和良臣都在,我才放心得下。我带着这么多人马,董大郎还能冲到我面前来不成?任性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不必陪我疯…………等着我回来,我还要收拾掉耶律大石呢”
在这一刻,萧言似乎已经摆脱了这些日子心头重担,看起来轻快无比,他呼哨一声,已经纵马驰出。
呼哨声中,萧言一骑当先,直直冲了出去。身后数百骑士,以牛皋为,紧紧跟上,上千战马卷起好大声势,呼啸着从营地冲出,直直指向檀州方向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七章 惊乱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七章惊乱
大雨过后,檀州左近,一片艳阳高照的景象。春天的日头暖暖的,照在经历了去年那个严酷冬日每个燕地中人的身上,让人舒服得直欲睡去。
依着檀州城郭的那些逃难百姓村落,不知世事的小孩子还在那些窝棚之间嬉戏打闹。至于大人们,从乱事中心逃出来到这个安稳地方已经有些日子了,绷紧的神经自然也都放松了下来,互相之间,也能闲扯谈笑了。
各家女人都在准备野菜柴火,虽然有每日都有一道施粥,加上采来的野菜树皮混在一起,才能勉强让人能活下去。女人们干活,男人们就看着檀州左近春耕景象,互相谈论着家中丢下的田地,奢望着这燕地乱事能早些平定下去,不知道能不能回乡赶上一个春耕的尾巴。
不管对前景是乐观还是悲观,人人都有志一同的感慨,到了檀州,自己这一家子的性命,多半就是保住了
窝棚区交界的地方,自形成的黑市也开始渐渐喧闹起来。逃难出来身边还有些家当细软的,都在这黑市里头钻来钻去。当家男子安稳了几天,就要顾及面子了。多半是女人在里面拿着家当,希望能换回更实惠一些东西。
这些难民村落周围,檀州镇守军马也设了一个不大的卡砦,用来监视防止他们生乱。卡砦里头的守军,这个时候懒洋洋的以一伍一什为单位,在难民村落四下巡视。每个逃难而来的百姓,都恭谨的给他们让出道路,于途施礼不绝。其他地方,这些手上有兵刃的汉子是祸乱之源,在檀州,这些军马却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唯一敞开的檀州北门,这个时候仍然是戒备森严。护城壕沟内外,城门开口处,还有城墙上的箭楼垛口,到处都是人影在值守巡逻。一队队的车马,就从这唯一开口处出来进去,难得有停歇的时候。
冷兵器时代,供养一支五千人,一万多匹战马。还有两三千随军长夫,后勤队列中也有几百车辆,上千挽曳牲口规模的军队。要动用的补给力量大得难以想象,这等道路,一辆牛车不过载七八百斤,一头驴子驮二百斤不到就算顶天了。牲口不足,就得用人顶上,两百里的路走三四天,途中就得吃不少。只有靠规模顶上去。没有几百匹大牲口,再加上万人规模的民夫转运,绝对支撑不下来。
前些日子朝前面送的多,城中准备的民夫车马几乎都顶上去了。檀州城内一下就空虚了不少。粮草积储也去了大半,军中每日要吃,还得在前线营中储备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这上万的民夫队伍自己于途也要消耗。萧言和方腾战前苦心在檀州积储的以粮草为主的物资,去得如流水一般的快。
饶是方腾将檀州安全看得很重,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在周遭坞壁不断征粮草马料,还有准备应用的民夫。在方腾盘算中,再补充这么一次,支撑到这场乱事结束,怎么也绰绰有余了。周遭坞壁堡寨虽然受到萧言方腾保护,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利益结合体了,可今年也实在报效不了太多的东西了。他坐镇檀州,管的就是后勤的家当,手里有了东西,萧言在前面转战,才会军心不乱,可以从容周旋。
所以这些日子,北门这里从天色微明就已经打开,直到入夜之后,才关上城门。就算是这样延长了开门时间,每天还有多少民夫车马队伍,要在城外过夜。看到城门关的时候,人人都是怨声载道。
城门左近守备军马,在方腾严令之下,每路运送粮草过来的队伍,都要仔细盘查,让这入城度,又是加倍的慢了一些。比起出城人马的不同,朝萧言那里运送粮草辎重的队伍都是大队集中行进,一次就过完了。可是这各处运来粮草辎重和民夫的队伍,却是以坞壁堡寨为单位,零零散散的,每一路又都要盘查,更是麻烦。
种种原因之下,就让檀州北门之外,又形成了一个临时营地也似的聚集。各处坞壁堡寨应命而来的民夫辎重队伍,猬集在一起。互相熟悉一些的还能攀谈打趣,在一块儿吃点干粮等候。以前要是互相之间还见过血死过人的,那就是怎么也凑不到一块儿,不时还有点小小纠纷斗殴传出来,让门口值守军马还得分出人力去维持秩序。
人等得久了,难免就有火气。今日到了下午了,眼看城门开不了两个时辰。放入城的队伍还比不得平日里多,这喧嚣杂乱就更厉害了一些,起了纠纷的地方更多。在壕沟外负责盘查他们的军马头领,一个神武常胜军右厢的小军官,已经是四下奔走得满头大汗,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骂骂咧咧:“直娘贼,要是能再开一个城门该有多好?檀州左近如此安静,还有俺们大队镇着,方参议也忒小心了一些…………”
当然,这等牢骚抱怨,也只能低声说说。檀州城内那位小方大人,深得萧宣赞信重不说,自家虽然看起来完全是个白面书生模样,可也有几分杀伐果断。要知道他当日也最先顶在了那些女真人的面前在檀州城中,他号令严肃,犯了的都是军法处置,再没有例外的。
自己再是烦躁,也只能细细盘查每一路过来的人马,不敢有半点放松。
正在头上冒火还得强自按捺之际,一名手下已经跑到他的身边,指向来路:“都头,又有一队车马民夫来了,你瞧瞧”
那领一都步军的小军官抬眼一看,来路果然卷起烟尘,恐怕足有三四百人的一支队伍朝着这里逶迤而来。队伍里面牛车十几辆,都是重载。居然还有还有五六辆是马拉的车子。民夫看起来也都是青壮模样,推着百十辆手推车,车上都是满满当当的。当下那小军官就吸了一口凉气:“囚攮的,这门口,又得堵到什么时候?”
整理~~
这支车队,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缓缓来到城门左近。其他坞壁,虽然应征而来——也不得不来,檀州军马镇住地方安静,在全燕变乱之际还让这里有一个安稳日子,更不用说他们多有子弟也进了神武常胜军,最出色的还被萧言挑进了貂帽都里头。檀州有所要求,他们也只能在能力范围之内应命。可是总不会气力出得十足,粮食要一百石,就给个六七十石。草料要一万束,就给个五六千。民夫说是要二百青壮,就凑个一百多,其间还有几十个老弱。
可是这支队伍,却是一色青壮。粮食草料都是备得足足的,足有二三百石上下。压得路上一路尘烟。每个人都走得满头大汗,一路推倒这众人聚居之处才停下手里车子,不住的擦汗。
车队前头,挑着一面青色认旗。却是当日方腾给各个愿意归附的左近坞壁堡寨的。众人当中有识得的,就在那里低声议论。
“是乌家堡的左近坞壁,这乌家堡不过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这次却这么出力巴结,不知道将家当拿出来多少?”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盘算,这么多粮食草料青壮,秋粮没下来之前,他们喝风过日子?”
“话也难说,俺们堡寨离檀州近,虽然近来安静是安静了。可是檀州方太守严令,俺们自己不能打了自己,大家要财也难。乌家堡算是靠着外边,离燕京那里最近。变乱起来了,朝着这里逃过来的先要过他们这一道筛子,也不知道了多大的财更不用说要是打垮了那一路乱军,就什么都在里头了…………”
“说得错不了,家当既然大了,就要卖力巴结了。乌家堡前次听说就出了三个子弟入神武常胜军中,萧宣赞身边貂帽都更是无份。现在家当大了就想更进一步,这个时候不巴结,什么时候巴结?”
众人议论纷纷,这议论的内容,倒也是那个小都头心中所想。他眯着眼睛迎上去,心里头还在琢磨,这乌家堡倒还真是有些魄力。这一记马屁,当真拍得不轻。说不定就对了方参议的眼,给他们什么好处。如此这般,倒是得客气一些了。
他走到乌家堡车队前面,一眼就看中了一辆马拉的大车,拍拍拉车骏马笑道:“这般高头大马,做战马只怕都来得了,让你们用来拉车,当真亏得慌”
这辆马车是挑着认旗走在最前头的,车子上粮食堆得高高的。带队的是一个半老头子,刚才就坐在粮食堆上,还有几个青壮护卫着他。这也是难怪,于途百多里地,谁知道会不会碰到一些乱军的散兵游勇,有些青壮带着兵刃护卫,也是正常事情。更不用说这些青壮手里的兵刃看起来就相当粗劣,无非是乡里自卫所用,不是军中器物。
那半老头子在这个都头走过来的时候早就在青壮护卫下跳了下来,满脸堆笑的迎上去。先奉上对牌给那都头查验,然后就陪笑道:“俺们哪里识得马?无非是打散的乱军跑到俺们左近,也就将这些马匹夺下来了,俺们作田也用不着这些,还不如送到檀州诸位老爷这里,也能派上一个正经用场…………”
那都头验看着对牌,檀州有什么号令,都用传骑给各处坞壁下对牌,上面用凿子嵌出文字,加以黑漆,还有押记,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仿冒的。那半老头子在那里陪笑,都头也就随口敷衍:“俺跟了宣赞打了几场恶仗,现在还是两条腿。你们倒是这么轻易,就夺了好马,改日俺解甲了,也到你们乌家堡去安家去…………”
半老头子脸上汗珠,不知道怎么的就没有干的时候。哗哗的直朝下落,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青壮,仍然满脸堆笑的开口:“几百把锄头粪叉逼上去,那几个跑散的乱军还能怎么?也是小人们运气好…………将爷,这对牌无误罢…………要二百石粮,一万束草,还有三百民夫青壮,俺们只敢多,不敢少,请将爷查验就是。”
那都头验完对牌,笑道:“查验多少是城中管库的事情,却不归俺管。俺在这里点多论少,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得去城?到时候野外熬了几夜,又是来骂俺。”
他说笑两句,就准备让这乌家堡车队在后面排队等候。那半老头子回望一眼,不知道得了谁的示意,又壮着胆子上前,凑近那都头道:“将爷,就让俺们先进城就是。说起来俺们堡寨,这下也拿出好大家当,将爷您瞧瞧,有一家比得上俺们的没有?就怕他们眼红,在外面熬几夜,给俺们动动什么手脚,找点俺们什么麻烦,到时候就乱起来了。
…………将爷,俺们堡主这次如此巴结,还不是想在宣赞爷那儿讨个好?早些入库,才有情分。上次连宣赞身边亲卫都未曾挑到,这次又将来几个亲族子弟,还等着宣赞提拔呢…………一切一切,都请将爷照应”
一头说,一头遮住别人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递到那都头手中。都头下意识的掂量一下,心里面嘀咕,这次乌家堡当真财不少
不过这财物这位都头还是不大敢接。现在方参议在檀州,对一切约束得严密。城门又是要害处,自己收受贿赂,乱了行列,到时候吃罪不起。只不过这半老头子一句讨好萧宣赞的话打动了他心思。
这些日子,方参议对城门这里安全看得紧。一旦看得紧,每日能进城入库的辎重就少了。时日拖长了,最后还不是着落在他的头上?神武常胜军左厢骑军算是整编完了,各人有了各人位置。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还未曾整编,自己还想朝上挪一挪。其他坞壁队伍零散,就算放三两家进去也赶不上乌家堡一家,今日要让乌家堡进去了,辎重粮草入库就比往日要多了。功劳不敢想,这罪过可就少了许多。就算想些好处,等这半老头子出城回堡缴令之际,再和他拉拉交情,看能不能寻觅到点茶钱罢。到时候就只是情分了,算不得因私误公。
他拉开一点距离,当着大家面将那袋子丢回他手里,哼了一声:“老哥哥,你可别害了俺”
不等那半老头子说话,他就手一摆下令:“先查验乌家堡车马队伍”
周遭凑近看热闹的各家坞壁堡寨的人物顿时一阵大哗,他们可是先到的
那都头掷回了贿赂,正是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时候,哪里在意他们的喧哗,站在当地放开嗓门吼了一声:“瞧着眼热了?瞧瞧乌家堡这次送来多少辎重青壮,你们倒是一家家七折八扣的乱世里头要不是俺们萧宣赞,你们哪有这等平稳日子,安身几日,倒一个个勒掯了起来换做燕京左近,那些坞壁堡寨求还求俺们宣赞不到一个个老实等着,不要生事”
在这都头的号令之下,十几名步军军卒顿时上前翻检,认认人脸,再看看车马上头有没有什么凶险事物藏着。萧言那里生变,这等消息,怎么可能会告知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军卒。檀州这些时日来安稳无比,离着燕京还有老远。人毕竟是人,就算方腾再三令五申,也不可能始终如临大敌。
乌家堡以前朝着檀州输送过粮草辎重,这些军卒久镇檀州,一直没有调回燕京整编。也认出了几个熟人。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累了,一个个都只顾擦汗,根本没有上前寒暄的意思。翻检搜查,也是查验那些牛马拉着的大车,看有没有夹带什么兵刃,还有引火之物。百十辆小推车都要检查,那得翻检到什么时候?
还算是比较认真的检查了一番,一个个都回来想那都头回报:“是乌家堡来人没错,也没什么要紧违碍事物,粮食草料都是十足,这次乌家堡的马屁,算是拍了一个十足”
对牌认旗都验看过,又翻检了一番。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说的?都头一挥手,麾下士卒清开道路。又想壕沟内传信。檀州壕沟宽深,最近又都是在走重载,干脆在壕沟上架了一座木桥。不过木桥中间截断,悬着一面活动的吊桥桥板,足有一丈多长,就在壕沟内的木桥桥头设了轱辘操作。听到这边传信,那边就将吊桥放了下来。乌家堡车队缓缓挪动起来,朝着木桥上走去。
让这位都头有些不满的是,那个带队半老头子,在他放行之后,就跟呆了也似。僵硬的上了最前头的马车,一动都不动。瞧着他这个样子,只怕回程茶钱就不要指望了
都头心中暗自骂了一句,转头走开。正好此时身边似乎经过了一个长大的身觲ww.2恢?牢?裁矗?褪侨盟?睦镆惶??倩赝返氖焙颍?丫?黄渌?谱攀滞瞥档那嘧痴谧×恕?
和那都头擦肩而过的正是董大郎,他推着手推车,一顶破帽遮头。临上木桥之际,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前檀州城墙,双眼当中,全是疯狂的光芒
在檀州北门入口,还有一道警戒。不过卡砦外面翻检查验放行之后,这里也就更松懈了一些。这都是人的心理定势,倒不是守军真的懈怠到了什么程度。
坐镇城门口的,也是一个都头领队。他按着腰间佩剑,漫不经心的扫视着缓缓入城的队伍。一切都如平常一样,不过前面过去一些还好,越到后来,这都头觉得越有些不对。这几百青壮,总有一些人在经过的时候满脸大汗。这种大汗,和累的还不一样。而是这些青壮个个脸色青白,倒是有些象人情虚之后的惶恐之态
这个时候前头大车已经将将走完,手推车队伍鱼贯跟上。这都头大喝一声:“都住了让俺查验”
他不喊犹自罢了,这一声喊,顿时推着手推车的青壮里头,就有一人软倒跪下哭叫:“俺们家人,可都还在他们手中将爷,俺们是被逼着前来的哇”
哭喊声才起,就连那都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长大汉子已经掀开手推车上草束,右手一柄门栓也似的铁锏,右手却是一面橹盾挽着。抢前一步大喝一声:“都已经至此,就杀他娘的个天翻地覆打开这个直娘贼的檀州”
呼喊声中,这长大汉子一锏就已经将那都头头颅敲得粉碎。他头上破帽落地,露出一张狰狞疤面,却不正是董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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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骑组成的大队,在通往檀州的道路上面疾驰。从昨夜出为止,此时已经奔走了十个时辰。
萧言就在队伍的最前面,不一声,咬牙策马。这大半年萧言和日日在马背上过日子也差不多了。马术已经很有点样子,虽然和真正好手远不能比。但是这样策马基本也撑得下来,有的时候萧言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腿是不是有些罗圈八字之类的了。穿越到这里来,真是委屈了自己这一双修长笔直的**…………
可是此刻,他却完全没有了闲暇时偶尔恶趣味一下的心情。脸色沉郁如铁,只是不住催策胯下坐骑。他的两匹走马,都是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比不得岳飞那匹黑色坐骑神骏,也是万里挑一了。他已经换马一次,现在这匹坐骑也累得浑身大汗,口沫横飞。马肚带紧了一次又一次。萧言麾下那些健儿,谁不是走得打得熬得,这十个时辰几乎是不停歇的赶路,也都有些熬不住,天知道萧言怎么撑到现在的
牛皋虽然粗心,也知道萧言现在状态不对,咬牙再催动坐骑,赶了个和萧言平头并辔,大声道:“宣赞,先歇息一下,让马喘口气。人能熬下去,马不成了”
萧言转头,狠狠盯着他:“离檀州还有多远?”
牛皋虽然没有岳飞那种军事天分,可是这点事情还是烂熟于心。当下就大声回答:“不足三十里,天一擦黑,俺们准能赶到檀州”
萧言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自己胯下坐骑渐渐乏力。虽然有匹马可以换,那坐骑虽然空着身子,但是也是被人挽着缰绳一路疾驰到这里,马力不见得强到哪里去。坐骑都跑废了的话,到檀州反而要耽搁时间。他也不说话,咬牙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萧言抱住马脖子,等着坐骑四蹄落地,就已经翻身下马。
牛皋跟着勒马,嘘了一口大气回头招呼:“大家下马,都给坐骑饮饮溜溜,紧紧肚带,喘匀这口气,俺们就上路”
身后貂帽都亲卫,和那一指挥轻骑都翻身下马。各自照料坐骑。牛皋兜了一圈,了解一下自家军情。五百余人,千多匹战马。跑伤了收不住汗的就有一百多匹,这等就再也当不得战马,只能去拉车运物了。神武常胜军这些坐骑积攒不易,挑入军中的更是选好的。合着整个大宋都不见得能找出百十匹赶得上军中这些坐骑的。牛皋现在也是骑将,好马就是战力所在,让他如何能不心疼。不过看着萧言那个模样,牛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吩咐将这些马留下,留三两个人照应,看能不能挽回一二。
萧言自己当然不用照料坐骑,他默默坐在一块石上,脸色仍然是那个模样,不住望向檀州方向,眉头紧紧锁着。
牛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尽可能的压低了嗓门:“宣赞,檀州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方参议那个小白脸,和宣赞你差不多,都是看起来一副聪明模样。怎么也不至于吃亏,哥哥交代俺,不要让宣赞冒险,到时候,宣赞你可不能走在前头了…………宣赞,郭药师那个女儿,也不过就是一个头两条胳膊,有什么稀罕的?要宣赞你去巴巴的救她?俺们不杀了她,就算念着当日一起冲阵的情分了”
牛皋前面几句话,还是尽量克制,说得勉强还算得体。后面几句话就怎么也管不住他的大嘴巴,开始胡说八道。饶是萧言满腹心事,也忍不住给他说得气乐了起来。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一个女子,的确是无足轻重。甚至对于自己现在事业而言,自己所作所为,看起来真有些不务正业。可是只有这样做了,萧言才觉得能心安一些。而不是在每个夜晚,总会梦见那一张倔犟冷艳的少女面庞
自己无论怎么成长,怎么尽力想融合在这个时代。终有一些东西,和这个时代的人是不一样的………………
这件事情,如果自己不去做。那么自己将会抱憾终生。既然男儿行事,要无负平生,那么就在郭蓉这件事情上,不要让自己后悔
萧言长长嘘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和牛皋说些什么,干脆挥挥手将他赶远一些。这家伙就是不会察言观色。等着张显回来了,踢他回去带兵,省得一开口就将自己气得半死。
他又望向檀州一眼,于途而来,他已经碰见了又一大队运粮前往军中的队伍。方腾麾下两指挥骑军全都在护送这辎重队伍的军中。现在檀州城中,只有不足千人的步军在镇守。现下正是最为空虚的时候看到萧言突然领军回师檀州,这些护送军马人人都是惊动。还以为檀州出了什么事情,萧言也没时间和他们多分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赶紧将粮草辎重运入军中,不用自己惊扰。接着又继续赶路。
但愿自己赶去的时候,檀州没有什么变故不论从什么样的常理来推断,董大郎也不可能将檀州夺下来。可是萧言和董大郎打交道已经不少,对于这个顽强而且逆天的董大郎,不是用常理而能推断的。万一他真的将檀州惊乱到了某种程度,方腾真的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郭蓉
萧言已经不指望和郭蓉有什么将来,他只希望,这个遭际悲惨,一生最大不幸就是遇见自己的倔犟少女,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已经足够
郭蓉郭蓉,在我赶来之前,你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八章 惊乱(二)
呼喊声中,董大郎一手持锏,一手挽盾,已然跳上堵在前面的一辆牛车。又是一记跳跃,一下就跃入城门洞中。一名士卒想来拦截,董大郎右手盾牌一排,已经将他推开,重重撞上城墙。铁锏展动处,其他想上来的步军士卒顿时被敲翻了两三个。此时此刻,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脚步,让他一下就冲入了檀州城中
在董大郎暴喝出手的时候,乌家堡车队也一下就骚乱起来。董大郎所部那些亡命汉子,多是藏身在队尾推着手推车的队伍里头。一辆辆手推车掀开,抽出藏在里面的兵刃。这些亡命汉子如狼一般嚎叫着,拼死就朝檀州城内灌进去
董大郎虽然用了借乌家堡车队藏身,混入檀州城中的计策。但是在他麾下那些亡命徒看来,成功的把握也是不大。不过一则是他们本来就将自己性命看得轻贱,二则是觉得要是混不进去,调头就跑就是,他们一路行来,也没看到檀州左近有什么马军。只要能跑到藏着坐骑的马桩处,这么大个幽燕地方,难道还怕脱不了身?万一能打开檀州,那就算是达了。好好杀戮抢掠一回,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要是更进一步,能盘踞檀州,以檀州积储,多少人马招揽不过来?到时候他们也是幽燕地方的一大势力,更是来去自如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混到了城门左近。虽然守门那个小军官警惕,引得董大郎暴起。但是已经等于一只脚踏入了檀州城中这个时候人人热血都涌到了头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一个念头,杀进檀州城中
这董大郎,不愧是和萧言做对这么久仍然能活蹦乱跳的人物,本事凶悍,头脑灵活,运气更是不错。跟着他,说不定真的就能成就一番事业
近两百名亡命之徒的嚎叫举动,一下就震动檀州城门左近。壕沟外那一大群各处坞壁赶来的人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人群当中,一下就出了一阵刮风也似的喧哗之声。震动四野,直冲云霄
那名在壕沟外负责盘查的都头,也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差点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自己到底放过了什么样的一群人过去,这正在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海潮般的呼喊狂乱之声,撞击着城墙。董大郎所部操持着各色各样的兵刃,凶猛的扑向城门。挡在他们前面的车马人物,都被他们掀开砍倒。人群如一股不可遏制的洪流,灌入了檀州城北门
城墙之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箭矢如雨,顿时倾泻而下。连那几座弩机,都开始射。拥挤在城门口的人群,不管是乌家堡那些当作幌子的青壮,还是董大郎麾下那些亡命,甚而有些零散的神武常胜军步卒,都在箭雨当中倒下那些披甲的士卒还好一些,其他的人,就连董大郎所部也未曾披甲,中一箭就是实实在在的。城门口处,顿时堆叠起无数伤者尸,惨叫声接地连天响起,中了弩机射那些长大弩箭的,更是一穿而过,被牢牢的钉在地上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今日,验看天色就要入夜,城门就要关闭的时候,突然生了这般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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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之间,董大郎已经红着眼睛杀透城门。在城门内十几名步军已经结阵,挺着长矛环逼上来。董大郎将盾牌顶在前面,合身就撞入了矛阵当中,他这一撞,力量好大,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全是矛杆断裂之声。董大郎从盾牌后面抢身而出,铁锏横扫,顿时就在这十几名步军当中拨开人肉胡同。
守在城门口戒备那些入城车队的,也就是一都步军,八十人不到。在宋军营制里面,这一都的编制已经相当满了。可是这一都的主力都在城门外面,瞬间就被狂潮淹没。里面也就剩下这点人,董大郎凶悍若此,看来已经难以阻挡住他
这十几名步卒里面,带队的是一员十将。董大郎铁锏刚才不过擦着他身上一点边,就已经将他扫趴在地上,半边身子剧痛,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这十将知道自己已然无幸,此刻已经没了求生的念头,扯着嗓子对着城墙上高呼:“调转头朝城**挡着他们不要上城墙方参议就要调大队来这帮腌臜厮,只有死在檀州”
董大郎又打翻三两个拦路士卒,听到这十将呼喊,红着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狞笑道:“孙豹儿,你倒是好汉子”
那叫做孙豹儿的十将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神武常胜军右厢不比左厢,老底子全是旧常胜军,虽然董大郎已经是一张疤面。可是这身形语气,他如何能不识得,当下骇然大呼出口:“你是郭大郎”
董大郎哈哈大笑:“某是董大郎檀州城已破,你们各自逃生去罢”
“某董大郎也,檀州城已破”
呼喊声中,檀州城墙在这一刻,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慌乱的在朝这里集中,弓弩射士已经调转方向,攒射城门内的通路。董大郎身上未曾披甲,不能和这些羽箭硬顶,一步就跳回了城门洞内,他大呼一声:“俺的甲呢?”
几个他心腹卫士已经拿着同样藏在手推车里面一副半甲挤向他,这副半甲只有护胸和头盔,没有护臂。前后两面,披起来也还算方便。董大郎一面任他们披甲,一面大声下令:“一半人马出城门分两路,沿着马道朝城墙上涌其他人按事前布置各自行事,只留一队,跟着俺杀向寸金寺砍了守城将领的脑袋,看他们还能不能守住这檀州城”
进檀州城之前,董大郎当然要了解这檀州城内的要害所在。可是军将坐镇的地方,哪里是乌家堡这些人能知道的。他们就知道寸金寺那里,经过的时候看见戒备森严,多少披甲之士在周围巡守。那里原来也是王夜叉的住处兼公署,说不定就是檀州城那位方太守的衙署。董大郎也只能接受这个判断,在他看来,至少也有七八成把握寸金寺就是檀州城中枢所在。只要能杀了檀州城这位脑,全城大乱,他才有一线成功希望。才有时间慢慢的将萧言所珍视的东西,全部都破坏杀戮干净。只要有命还在,他将会一次又一次的继续找上萧言
所有人都红了眼睛,已经到了此步,大家都挤在城门洞内,要不就借翻倒车辆为掩护。难道还僵持在这里让人堵住,一个个给射死不成?董大郎一声令下,已经有人大声领命。顿时就从城门洞内涌出,分成两路贴着城墙走,直奔马道而去,就要杀上城墙,将这些射士全部砍翻刺倒,将这北门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些人一涌出,城墙上射士顿时就转移了目标。总不能让这些人冲上城墙罢封锁城门口的箭雨顿时密度大减。董大郎一旦披完半甲,大喝一声就带头冲了出去,二三十名心腹亡命,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转瞬之间就已经冲过箭矢封锁。已经有几人去抢前头马车上套住的坐骑。有的马车已经跑走,在城中四下乱奔。有的马车虽然被堵住通路,可是坐骑也已经被射倒,带着车子翻倒,堵住后面车马通路。总还有几匹侥幸还剩下来。被他们解下来。董大郎已经翻身上马,弃了盾牌,锏交左手,右手操起一根长矛。呼啸一声,就杀向寸金寺方向去
这个时候,整个檀州城已经被完全震动,其他城门方向的守军都朝这里涌来。城墙上也是人影晃动,都在朝着北门集中。城中驻守军马,也是呼喊号令一片,都朝着这里涌来。董大郎不管不顾,带着几十名心腹死士,马上数人,马下也有人疾奔跟随,已经杀出了城门方向
而城外同样也被惊动,不仅城门口外猬集的那些车马青壮呼喊奔走,各种各样的车辆翻倒成一片,乱世里最值钱的粮食全都洒落。那一都在壕沟外的士卒拼命的涌过吊桥,试图截断这支突然出现军马的退路。那些依附城郭的难民村落,更是开始惊呼惨嚎,每个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已经变成战场的檀州,无数百姓拖儿带女,自相践踏,哭喊声接地连天。这个乱世里头,连最后一个安稳一些的地方,都已经不复存在,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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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声从北门响起的时候,方腾正在衙署当中小寐。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这些时日殚精竭虑的应付檀州后路所有一切,早就是筋疲力尽。耶律大石那里生变之后,他紧张了十余日每日督促整顿城防,还要保证供应萧言军前所用,同时还得补充檀州城内积储。一日里睡不到两个时辰。
十几天下来,一切仍然都是安安静静,什么变故都未曾生。整个人不可避免的就稍稍有点松懈。
今天春日阳光实在太好,从窗棂间洒落进来,到了下午,阳光更是照得人懒洋洋的。方腾伏案正在处理着一大堆文书公文,不知不觉就在和煦的阳光下小寐的过去。在书房外面伺候的下人,一心要卖主人的好,知道方腾这些时日辛苦,也不打扰,就让方腾继续睡下去。正好今日下午也没有紧急公文传递而来,这下人也不敢耽搁公文传递。既然没有这些紧急文书,乐得让方腾多睡一会儿。
这一睡,黑沉且香甜。连梦都没有一个。直到一声呼喊,隐隐的似乎从意识的最深处想起,才一下让方腾惊醒
他猛的推案而起,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睡得魔怔了。仔细侧耳一听,这呼喊厮杀声就在北面传来,到了这里,已经变成沉闷的轰响。方腾顿时变色,城中有变
这个时候那下人也连滚带爬的跑起来,软倒在地磕头禀报:“老爷,衙署前陈指挥使求见,说北门生乱”
不等他说完,靴声疾响,却是那神武常胜军右厢的那个陈指挥使大步而入,满脸急切神色,礼都来不及行,一叠连声的疾呼:“方参议,北门生变有敌扑城请方参议决断”
城中此刻约有两指挥的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其中一指挥分处四下戒备,还有一指挥集中在方腾衙署前面驻扎,作为可以机动调遣的力量。这陈指挥使也是第一时间听到北门惊变之声,顿时就出来鸣鼓聚兵,同时将自己亲卫遣出去打探,接着毫不停顿的就来找方腾请命
方腾脸色铁青,知道自己这小寐误事,对那下人怒哼一声:“事了再处置你”那下人早就软在那里,则声不得。其实他也是冤枉,就算方腾醒着,他又不是神仙,还不是如常戒备,城中人手又没有充足到将檀州左近所有一切全部警戒扈卫住。如何就能知道董大郎用这般手段,冒着万死,前来袭檀州治所?
喝骂声中,方腾已经大步就朝外走去:“集结人马了未曾?立刻随我赶赴北门,堵住那里缺口要是敌人扑入,就将他们杀出去”
那陈指挥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大声回话:“人马已经集结在衙署前,立刻就出队方参议,兵凶战危,你就不要上前了,俺留一都人马给你,你坐镇衙署就是”
方腾冷冷道:“宣赞托我以腹心,将檀州后路要害交代给我。此刻已经是愧对宣赞万分,我如何能不上前?檀州万万不能有失”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疾奔出了衙署,在衙署外面的空地上,已经集结了两三百步军。方腾和那陈指挥使已经等不得余部了,亲卫将两人坐骑牵来。两人立刻翻身上马。方腾微微朝那陈指挥使示意一下,就已经当先冲出。他仍然是那副白衫飘飘的模样,身上连个甲叶铁片都没有
那陈指挥使知道自己已经注定倒霉不浅,他是檀州守将之一,檀州有什么闪失,还少得了他的罪过了?方腾又是宣赞看重的心腹,要是有什么伤损,他罪过更深重。至于寸金寺中,还有宣赞家眷,韩世忠等重将的家眷也在…………简直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直娘贼,到底是什么人不开眼,来袭这檀州只要俺有一口气在,说什么也要和他拼一个你死我活
他大喝一声:“全军跟上,杀向北门谁要后退半步,军法不容”
呼喊声中,他已经猛的打马疾驰而出,一下就赶在方腾身莣ww.0纬雠褰T谑郑?耸贝丝蹋?褪嵌?罄稍傩缀返某鱿衷谡馕怀轮富邮沟拿媲埃?馕缓投?罄苫顾阆嗍兜奈浣??凳裁匆惨?米约倚悦?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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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衙署出的一指挥人马,以最快度赶往北门方向。城中这个时候也有所扰动。不过在燕京克复后,原来檀州聚居的逃难百姓,已经散去不少,方腾重掌檀州,更是不让人再能进檀州城内。里面百姓已然不多,方腾又通过里巷反复晓谕过百姓,一旦有乱,各家谨守门户,谁要在城中奔走,惊扰城内,军法无情。
在这般严令之下,城中百姓只有提心吊胆的各自守在门户之内。有地窖的就赶紧跳进地窖里头,阖家老小喃喃念佛,指望这场兵劫早些过去。
空空荡荡的街道之上,方腾和那陈姓指挥策马狂奔。几次方腾要越那陈姓指挥,都被他强硬的拦在了后面。檀州治所城池并不甚大,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奔至北门左近。让方腾欣慰的是,喊杀声最大处,还是在北门左近响起,扑城敌人大队,看来还是牢牢的被牵制在北门附近
街道之上,突然闪过了几条身觲ww.U?嵌?罄煞智膊糠秩寺恚?蓖?侵懈鞔Γ?圃旎炻业摹U庑┩雒?豢?汲宄龀敲抛蠼??剐朔芤斐!?墒呛竺嫒寺沓俪傥丛??稀3侵邪傩占壹冶栈В?乓沧膊豢?7?讲派狭饲酵罚?涂醇?鹤永锩婕父霭傩漳米偶馔纺竟鞒?徘缴下掖痢K?侵挥屑溉耍?砩嫌治醋偶祝?桓龈鎏??ニ挡欢ㄕ姹淮了懒怂阃辍?
各人身上也没引火之物,要知道他们带着兵刃还不算扎眼,燕地如此,各处坞壁青壮,行路之时,随不带着兵刃防身?要是带引火器具,那就定然会出事。乌家堡人来时已经将这些和董大郎交代得清楚,董大郎越临大事越是谨慎,诸人只带随身兵刃,谁也没有带多余东西。在他想来,进了檀州,城中骚乱,各处门户大开,随便在哪个民居家里没有引火之物?到时候抢来到处点火就是。
这就苦了这几条亡命汉子,什么骚乱也没制造出来,火头更没点起一个。只能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乱窜。突然现两骑赶来,知道是城中要紧人物。杀了他们的功绩也还罢了,这些亡命汉子也不在乎这个。要是能将战马夺下来,他们都是马上好汉,顿时就能平添几倍的本事,活命的机会也能大上不少
几条亡命汉子,顿时挥舞兵刃就朝前扑上。陈指挥使在前面,挥剑四下乱砍。他不是骑将,马上冲杀本事根本没学过,战马不过代步而已。手中兵刃又不趁手,只能拼死缠住两人,一边厮杀一边大喊:“方参议,快走”
另外两条亡命汉子朝着方腾扑来,方腾手中连兵刃都没有一件。腿上顿时就挨了一刀,深可见骨,血一下就涌了出来。他也机灵,顿时摘镫从另外一边翻落马下。那两名亡命汉子也顾不得他了,都伸手去抢方腾坐骑缰绳。那陈姓指挥惊怒之下,也翻身跳下马来。下了马反而有了十倍本事,进步一剑就戳入一条汉子胸腹之间。接着撒手松开剑柄,戴着铁手套的拳头咣的一声就砸在另外一人鼻梁之上,同时也挨了一刀在肩上上,虽然未曾破甲,但也砸得左边胳膊垂在那里,再也抬不起来
那鼻梁中拳的亡命汉子惨叫着仰天便倒,陈指挥使已经反身拖着一条胳膊去卫护方腾,横身就挡在他身前,捏着右手拳头:“谁敢上莣ww.?
剩下两名正在抢马的亡命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脚步声轰轰响动,大队披甲之士已经从街道那头涌出来,长矛如林,刀剑寒光闪耀。看到方腾和陈指挥使一个腿上带伤倒地,一个拖着一条胳膊与敌对峙,一个个眼睛都红了,怒吼着就涌上来
这般阵仗,这两条汉子再是亡命也无力反抗,顿时跪地:“俺们降了俺们降了”
后面大队军马跟上,就要刀枪齐下,方腾此时已经在那指挥使扶持下站了起来。几个士卒上前就要给他裹伤。方腾刚才挨那一刀,痛入骨髓,现在血已经流得将他一条腿全部染红。他却咬牙强撑不倒,猛的大吼一声:“你们是哪一路兵马?”
两个亡命汉子在刀枪环逼之下,勉强跪直身子:“俺们是董大郎所领…………”
方腾又怒喝一声:“董大郎何在?”
“大郎已经冲杀出来,去寸金寺杀城中头领去了…………俺们奉命…………”
还没等说完,方腾已经翻身上马。这董大郎,真是萧宣赞最死硬的对头。袭破了复辽军,救出了耶律大石,现在又出现在檀州从来不说村话的方腾也忍不住想骂娘,还学的是萧言的口头禅。
他**的,这董大郎真是萧言的前世冤孽
方腾一摆手,示意砍倒这两人了账,骑在马上稍稍迟疑一下,最后咬牙就策马冲了出去。却是向北门方向,现在檀州安危要紧,却顾不得宣赞家眷了只要檀州无恙,就杀去寸金寺,说什么也要将董大郎了结在这里。知我谅我,都在萧宣赞一人而已一个董大郎就激起了如此变故,那个郭蓉,也绝不可留
他腿上只是松松的包扎了一下,就已经推开裹上士卒上马,这个时候血仍在朝外涌。陈指挥使上马追去,大队士卒,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直奔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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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此时,已经杀的是尸横遍襴ww.J匚涝谔粗莩乔缴系牟骄?孔洌?追子肯虼舜Α:竟低獾氖孔湟财淳∷懒ι被乩础U飧鍪焙蛞丫?瞬坏梦诩冶さ娜耸遣皇俏??罄伤??至耍?黾?硕家桓趴撤?耸隆?
董大郎分出百人,一开始还想抢下城墙。相持少顷就现不对,城墙上兵马越集越多。箭矢如雨而下,射得北门城门左近,累累的都是尸。血水横溢,将周遭一切全部都染红了。
这些亡命汉子咬牙还两次想抢上城头,都被一轮轮箭雨射退下来。在城墙外面的那些步军士卒,也终于杀透了人群,要不是那么多车马阻路,早就已经杀入城中。这个时候那名犯下大错的都头一马当先,浑身都已经为血染红,带头冲入城内,率领人马就要兜住抢城敌人尾巴厮杀。这都头和他手下,知道这个时候才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一个个都舍生忘死上前,手中刀矛排头的照人戳过去,身上中创,也不管不顾,只是上莣ww.?
转瞬之间,董大郎分出的这百人亡命就被杀得土崩瓦解。只剩下二三十名残喘。他们知道不妙,上了直娘贼那董大郎的当,还当真以为这檀州俺们抢得下来这些亡命之辈,凶悍之气在的时候可以一往无前,什么样的地方都敢随着你朝里面撞去。一旦这凶顽之气不在,连普通军卒都是不如。顿时就丢下兵刃各各请降:“俺们降了,俺们降了囚攮的董大郎,送俺们到了这般死地”
这个时候杀红了眼睛的守军那里管得了他们是不是要投降,仍然毫不手软的拼命刺砍。惨叫声中,这跪地投降的二三十残军转眼之间就是了账。城门左近,全部为血所涂染得通红,尸层层叠叠的将城门几乎都完全堵塞住,还有一口气的在尸堆之下长一声短一声的惨叫。夹杂着城外的惊呼呼号之声,短短一刻之前还是乱世桃源的檀州治所城池,就翻作修罗杀场
这一场厮杀短暂而且残酷,北门又为守军所控制。董大郎扑城,本来就未曾指望自己有多大把握能拿下檀州,只要是能带给萧言伤害的事情,他此刻就会去做,自家性命,根本不直什么。跟随他的这几百亡命,却给他带入死路。幽燕之地,连场厮杀,都因为这个董大郎而变得更加惨烈。当日引女真南下如是。将耶律大石救出,让复辽军失却掌控声势更大,萧言若要平乱,只有杀更多的人,也是如是。而檀州城中这一场厮杀,不过是其间最为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也许是这董大郎,而不是萧言,才让这宣和四五年间的幽燕之地,杀伐战事,变得更加的惨酷
北门守军,才稍稍喘了一口气。就听见脚步声轰响如雷,从城中方向传来。转头望去,就看见方腾一马当先,同样浑身浴血,直奔这里而来。扫视北门景象一眼,大声问道:“北门如何?”
那犯错都头算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了,另外一个城中的步军指挥使还据守在寸金寺,城中闹翻天他也只能守着寸金寺,保护宣赞家眷安全。他上前一步,犹自红着眼睛:“扑城之敌,已经为俺们屠干净了,放这些敌人混进来,俺们都是死罪,请方参议责罚”
这个时候,哪里是问罪的时候。方腾疾疾下令:“抽一百弓弩手随我去寸金寺其他人,谨守北门,等到明日再去料理外面事情再有一敌扑入城中,你们自己知道军法”
那都头大声领命,立即调遣人手,一队队的弓弩手冲下城墙,加入方腾身后大队中。城门中那些尸车马,立即也有人去清理,以便马上闭上城门。
那陈指挥使这个时候喘了一口大气,只觉得自己肩背处痛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也只能强忍着,他靠近方腾,低声道:“方参议,你的伤…………”
方腾冷冷扫视他一眼:“我的伤势,有时间去料理陈指挥,你也坐镇此处,抽两都人马,去大索全城,将漏网之鱼全部诛除干净,要是让他们焚了城中粮草辎重。你托着自己脑袋来见我罢”
一声军令下完,方腾提起缰绳转头就走,大队士卒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直奔寸金寺方向而去。
北门得保,檀州无恙,这陈指挥使却没有半点喜悦处,他摸摸脖子:“要是宣赞家眷有什么三长两短,俺们这人头也保不住直娘贼的董大郎,怎么就这般有本事折腾”V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九章 杀董(一)
檀州北门乱起,小哑巴第一时间就被惊动了。
这个小女孩子,只要萧言不在她的身边。她仍然是最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每天虽然是强作欢笑,和自己侍女丫鬟做些女红,或者是在寸金寺内走动疏散一下。萧言在前方拼杀,她不能再让萧言担心自己这里了,任何时候,都要表现出一副安心模样。
可她每夜,仍然是从噩梦当中惊醒的。
有的时候,这场噩梦是萧干当日派人追杀她,她在耶律大石派来的家将护持下逃出燕京。
有的时候,这场噩梦是自己还在高粱河冰冷的河水里面,透过河水看着外面幽暗的星空,静静的就这么沉下去。
有的时候,是萧言在万军之前,身上插满箭镞,仍然在拼力厮杀。不管是女真人,还是辽人,甚或有宋人的军马,层层叠叠的将他围了万千重。可萧言仍然是目光如电,决不屈服的死战到底。
还有的时候,这场噩梦,却是萧言亲手将冰冷的长剑,刺入郭蓉的胸中
每一次惊醒,小哑巴都要独自在黑暗当中冒着冷汗半晌。她身世凄苦,自然是噩梦之源。萧言总是处在到处是敌,苦苦拼杀的境地里面,同样是她的噩梦。而萧言和郭蓉之间,小哑巴也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
小哑巴岁数还不大,没什么要专宠萧言后宫的心思。能在萧言的羽翼之下,经常看见他的身影,就已经让小哑巴足够满足了。
郭蓉这个倔犟的女孩子,身世凄惨之处,还要过自己。小哑巴本来虽然聪明,但是从来都是心软,对郭蓉怎么可能不同情?至于萧言和郭蓉之间的感情,小哑巴再小也是个女孩子,怎么能感觉不到?
家国情仇,死生恩怨。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小哑巴看来,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要萧言开心就好。而萧言一直将郭蓉留在身边,当时事逼迫到那一步,郭蓉不得不因萧言而死的话,那萧大哥将来,又将如何自解?
郭蓉姐姐,也是个好女孩子,她不敢背负这样的命运
这些日子,郭蓉憔悴。小哑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一日,她一下午都没有什么心思出去,托着小小下巴在自己闺房里面思前想后,将脑袋都想疼了,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化解萧言和郭蓉之间的恩怨。
郭药师死在萧言的手里了…………
可是当外间呼喊一旦传来,陷入沉思当中的小哑巴一下就惊醒。伸手到方枕之下,顿时握住一柄匕在手,她本来就缺乏安全感,差点因为落入郭药师和赵良嗣手中成为要挟萧言的武器。小哑巴早就下定决心,只要萧言不在身边,这一把锋利的短匕绝不离开自己左右,一旦遇到不可收拾的境遇,宁愿死去,也绝不给萧大哥再添什么麻烦
外间呼喊厮杀声越来越是清晰,守在闺房外面的丫鬟使女们已经慌乱做一团。这个时候不知道到哪里去才好,干脆涌入小哑巴闺房,在她面前挤成一团瑟瑟抖。倒是小哑巴坐在那里,小脸上全是决然的表情,低声开解她们:“方参议就在檀州,还有上千的军马,寸金寺内外就有近百人值守警戒,还能出什么事情?安心等着就是,不管来敌是什么人,定然会给消灭干净”
此时闺房之外传来靴声囊囊,却是值守寸金寺的那姓黄的指挥使大步而入,他也不敢进小哑巴闺房,在外面躬身行礼,大声道:“小大姐,北门生变请小大姐安心,方参议自然已经抽调军马平乱,俺们也守在这里,再不至于有什么变故。就算有什么万一,也一定护持着小大姐安然离开檀州,请小大姐就安心居于此处,千万不要出来”
小哑巴咬着嘴唇,静静道:“我会安心呆在这里,黄将军尽管去杀敌就是…………万一有变,我不会拖累大家的”
那黄姓指挥使自然不知道小哑巴怀里还有一把匕,答应一声就要出去调动兵马,守护在寸金寺莣ww.K?庀戮鸵欢既寺恚?耸??住C看?揖煸郝渫饷婊挂?腥酥凳亍4缃鹚虑昂罅矫牛?看δ芊智捕禄鞯谋?聿还???笥遥?鹑沃卮笾???飧鍪焙颍??判睦铮?际浅恋榈榈模?哪芟朊靼仔⊙瓢突坝锉澈蟮囊馑迹?
其实这样的戒备,寸金寺又在檀州中心,已然是绰绰有余。谁能想到,城上守军半点示警也无,就让敌人杀进了城中?
他正要转身,小哑巴却又扬声招呼:“郭家姐姐那里,也请黄将军派人照应一下。让贼人不要伤了郭家姐姐”
那黄姓指挥使一怔,小哑巴在这寸金寺中最大。哪里还顾及得到那郭蓉?他是旧常胜军出身的,这里面的事情更不想掺合。而且有风传说,萧宣赞颇念旧情,方参议却要替萧宣赞做这个恶人,此间乱起,还生怕郭蓉走了,说不得就要先处置了她,自己去凑什么热闹虽然心中也替旧主女儿惋惜,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是有告身的大宋一营指挥使,也只能各为其主了。他岂敢违逆方参议的军令?
小哑巴说话,他又不得不答,回头又对着门口躬身一礼:“小大姐,郭姑娘那里,有方参议亲自派来的亲卫十余名扈卫,已经足够,想必是无忧的,请小大姐放心…………末将这就去了,末将一定遮护住这寸金寺,不让小大姐有丝毫惊扰”
小哑巴低低道了一声谢,那黄姓指挥使靴声囊囊,大步就走了出去。脚步声颇为慌乱,可见他心头到底如何沉重。小哑巴咬着嘴唇坐在那里,小脸满满都是担忧,但这担忧,不是为了自己,倒是为了郭蓉。
她低低自语:“郭家姐姐,你现在如何了?但愿你吉人天相,逢凶化吉,萧大哥同样也看不得你有什么伤损…………”
变乱起时,郭蓉也同样第一最}}好时间就被惊动。
她是军伍里面长大的女孩子,对征战之声敏感,已经近乎是本能了。虽然这些日子,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得如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里一颗心纠成一团,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也想过就这样恨萧言一直恨下去,可是思前想后,自家爹爹,却是那个屡次对萧言出手的人,而萧言当日,还将爹爹从易州救了出来可自己爹爹夺军不算,还要擒获小哑巴来威胁萧言。如此已经是敌人了,萧言对敌人做什么,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可是郭药师毕竟是自己爹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又将自己囚禁在这里,以此为质,要挟甄六臣在外间为他行事。如此这般,还不如杀了她干净
可是自己就算有万一机会,能杀了萧言报仇。自己就能放下心头压着的这些东西么?萧言咧开嘴露出六颗白牙的微笑,萧言对她的那些轻薄话语,萧言和她那日在军帐中的春色,甚至萧言和她最后一面,望向她的目光,都在郭蓉心中不断浮现,不可断绝。
直到被监禁这么久,郭蓉才有些反应过来,萧言最后一次望向她的目光,背后满满饱含的都是痛苦
这点现,让郭蓉心中酸楚,更是欲胀破开来。
既然思解不开,郭蓉就只能毫无反应的应对着这个冰冷世间的所有一切,再没有任何反应。
给她送来饭食,她就吃下去。让她出门透透气,她就呆呆的出门。这些日子又不许她出门,她就整日整日的蜷缩在黑暗中。只是偶尔整理一下仪容,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这般举动,郭蓉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还指望着能再见萧言一面?好当面问问他,他是不是也如她这个燕地野女孩子一般,曾经一往情深的念及着他,曾经不惜为他付出一切?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杀了自己爹爹,让她连这么一点痴想,都残忍的粉碎?
他为什么就不杀了自己?
也许就这样默默的,无人关顾的死掉也好…………这个世间所有一切,已经残酷得让人无法面对…………
可是当厮杀呐喊声音远远传来的时候,郭蓉还是下意识的就从自己蜷缩的角落处站起,伸手就想去摸随身兵刃
结果自然就是摸了一个空,郭蓉脸上,就带上了一点冰冷笑意。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常胜军中的小女主人了,自己可是萧言的阶下囚来着
她也微微有点讶异,她入檀州的时候一路上总能看见些什么。檀州周围全是坞壁堡寨,基本都是依附檀州而存,可以给檀州州城治所提供足够的预警时间。
就算是檀州州城自身的防务,也给经营得甚好。城防公事已经修缮完毕不用说,护城壕沟又宽又深。就算不是临战,壕沟外面没有什么羊马墙女墙,但也有卡砦遮护四下城门前面,防止敌人直薄城墙之莣ww.3乔街?鲜鼐咭彩瞧氡福?媸倍加醒彩鼐?俊?
这般城防,没有完善攻具的敌人,来几万人也打不下来。
到底是来了个什么样的对手,居然突然就出现在檀州城下,打了檀州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而且顿时就爆出了这么大的厮杀呐喊声,和守军还相持住了,丝毫没有退潮的迹象?
郭蓉一下就想起方腾坦白告诉她的萧言那里的景况,郭……董大郎已经又再度出现,袭破了复辽军,救出了什么耶律大石,又从萧言手底逃脱。难道檀州这里突然生变故,又是他那个当了自己七八年哥哥的董大郎所为?
难道他真的想救出自己,以自己的号召力来吸引旧常胜军所部,好继续和萧言纠缠下去?
想到此处,郭蓉反而没有了初闻外间厮杀呐喊之声的那种反应。憔悴容颜上浮现的就是一丝苦笑,缓缓又坐了下去。双手抱膝,将头枕在了膝盖上。
如果董大郎真的有那么逆天,能够成事。不管希望多么渺茫,她郭蓉也就算脱出了生天。如果再能收拢一些旧部,也许真的能给萧言找一些麻烦,这也算自己为爹爹报仇了…………
可是郭蓉对于再厮杀征战,再和萧言不死不休,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此行事,又有什么意义?爹爹是再也活不转来了。而自己也再不是骑着小红马,无忧无虑的在燕地纵横驰奔的野丫头了。那个萧言,也再不是笑得贼忒兮兮,关键时候又能和自己一起,向着面前无边无际的敌人大阵冲杀而去,那个说话举止,总有些古怪的小白脸了………
自己所有的一切,早就粉碎成泥,再也拼凑不起来。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死掉。认命也罢…………萧言出现,就是注定要毁灭她们郭家的。既然如此,就让萧言毁灭一个干净罢…………
在这一刻,郭蓉心灰意冷的甚至不愿意想起,方腾早就有所严令,檀州一旦有变,第一时间要杀的就是她自己。如果来的真是董大郎,她绝不可能活到和董大郎照面的那一刻
郭蓉不愿想起,可看守她的那七八名方腾拨来亲卫却不敢忘记。他们这七八人是萧言从自己身边貂帽都亲自遣到方腾身边保护他安全的。可是方腾却将他们安排到寸金寺来,自己身边一个不留。
这也没什么看重不看重的问题,他们貂帽都最主要的使命不是临阵厮杀。倒是扈卫萧言这一个团体当中要紧人物安全更多一些。情急之时,才作为萧言手中最后力量投入战阵当中。就算萧言回汴梁,貂帽都也要作为他的家兵家将跟着的。虽说大宋开国对这些家兵家将限制极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谁还管它。
小哑巴和郭蓉岂不是萧言这一团体里面的要紧人物?小哑巴说不定将来就是主母,而郭蓉,萧言一直将她留在身边,一应待遇,从来未曾亏待过她。貂帽都亲卫里面私下也是要议论上司的,萧言和郭蓉之间显然有点那个,当日两人都是同生共死的情分。萧宣赞在女人上面心软,为了小哑巴就差点将天都翻过来。这郭家女儿留在身边,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正因为如此,方腾将他们留在寸金寺,主要监看郭蓉,也顺便加强一下寸金寺的扈卫力量。这些在平常军卒面前,骄傲得恨不得鼻子朝天的貂帽都亲卫,也就领命如宜。
说实在的,郭蓉不难照料。甚至说是太好照料了。有吃的就吃,没吃的也不吭声。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就在自己房间里面,一点声音都不出。绝不会想到出门走上两步。就是寸金寺里面另外一个大人物小哑巴这个未来主母,也很好说话,绝不会在这里颐指气使,让大家为难。
让领这七八名亲卫的一名貂帽都也有八品小武官身份,领十将差遣的,出身于胜捷军的陕西大汉苏明而言,头疼的倒是方腾那一道军令。一旦檀州有什么变故,是指向要将这郭蓉脱出的话,就要毫不犹豫的杀死她
杀了郭蓉,宣赞怎么看?大家都是宣赞身边的,岂能不顾虑到宣赞的意思?可是方参议下的又是军令,不尊军令,也是要掉脑袋的………………
作为管一什的十将,讲什么军中阶级之分就太矫情了。再说大家都是同生共死那么久的,拿什么糖?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苏明将心中苦恼和弟兄们翻来覆去的商议了好些天,大家也都是皱眉。最后达成了勉强共识。
要安然完成这军令,先就是要将郭蓉监看严密。无论其他地方有什么事情,自己这几个人就守在这里不动。至于杀郭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行事。最好有方腾当面亲口下令,大家再狠下这条心。如此也就算敷衍完全了————不过要是真的那个直娘贼的董大郎杀来要救出郭蓉,哪怕方腾不在,大家也只好对郭蓉动手
商议已定,苏明就有些安心。不过整天还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杀这么一个死绝了户的小姑娘,真是让人心下无论如何不能理直气壮…………
他们这一什人,每日里就盼着宣赞那里能早点定事,檀州这里平平安安渡过。大家到时候早些调回宣赞身边也罢。这等折磨人的事情,下次还是安排别人罢
可无论苏明这几天怎么心中默祷,还是不曾灵验。就在今日,眼看就要入夜。一天就平平安安的过去了,檀州城中,突然惊变之声,直传而来
这七八名貂帽都亲卫,不管分处在郭蓉所居小院何处,全都跳起。立刻披甲持兵刃在手,都朝着房内跑。苏明早就到了,站在郭蓉卧房外面,脸色铁青。等手下兄弟到齐。他低声下令:“囚攮的,怎么就突然生变了不用说,俺们的担当来了。大家谨守这院子里面,看外间情势到底如何…………寸金寺有黄指挥使扈卫,俺们不操这个心,看紧了这位郭家大姐就是”
一名貂帽都亲卫忍不住动问:“是不是董大郎这厮杀来了?”
苏明皱眉骂了一句陕西村话:“洒家又哪里能知道?不过要是真是那直娘贼的董大郎杀来,俺们说不得就要结果了这郭家大姐…………奶奶个熊,怎么恁般不得劲俺倒是宁愿上阵和十倍的女真鞑子拼一个你死我活…………此间就算事了,俺们尊奉方参议军令也没什么错处,就怕到时候宣赞颜面上须不好看…………贼厮鸟,摊到了就得认命”
他唉声叹气的说完,一跺脚就在门外招呼了一声:“郭姑娘,外间生变,俺们只有得罪了。进来数人,当面监看郭姑娘则个。军务在身,得罪莫怪”
苏明以降,自然对郭蓉都是客客气气。虽然严密监看,除了送饭食,也没有闯进人家闺房的道理。对郭蓉这个可怜女孩子,哪怕粗豪如这些貂帽都的大汉,也都多少有分怜惜。谁让她命不好,是郭药师的女儿
里面静静的什么声响都没有,苏明等候一阵也就不再等下去了。一招手,带着两名手下兄弟推门而入。进了郭蓉居所,他一张脸也板了下来,再没有在门外时候的些心软犹豫之处
一进屋中,郭蓉那双清澈毫无杂志的眼睛就静静的望了过来,和苏明目光一碰。苏明忍不住就有点心虚。
郭蓉缓缓起身,整整鬓,淡淡道:“苏虞侯,是来杀我的么?”
苏明摇摇头:“现在倒也未必,不过一旦真是董大郎那厮扑城,冲着郭姑娘而来,就请恕罪了。郭姑娘,也请你不要乱言乱动,就安坐这里,在俺们眼睛顾及之下。说不定城中变乱早定,这一关你熬得过去。”
郭蓉一笑,神色清冷:“熬得过去这一关,下面还有无数关。活着又有什么好了?郭家,就注定灭在萧言手里也罢…………动手的时候,痛快一些。告诉萧言,要是他还有点人心,就将我埋在爹爹身边,黄泉地上,我们妇女两人都孤零零的,早些去陪着他也好。”
苏明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板着脸拔出腰间佩剑,他身后两名儿郎,也都拔出兵刃。成三面围着郭蓉,离她就保持三两步的距离。紧紧盯着她。
苏明陕西汉子,厮杀里面长大。这男女之间心事向来不解,女人就是用来给自己生娃的。可是此刻,这粗糙汉子也只感觉到一阵无由惆怅,心里面第一次埋怨起视若神明的萧宣赞。
“宣赞宣赞,既然视郭药师那厮鸟为敌,杀了他全家也没什么冤枉。可是之前你偏偏招惹人家女儿做什么?”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章 杀董(二)
郭蓉不愿想起,可看守她的那七八名方腾拨来亲卫却不敢忘记。他们这七八人是萧言从自己身边貂帽都亲自遣到方腾身边保护他安全的。可是方腾却将他们安排到寸金寺来,自己身边一个不留。
这也没什么看重不看重的问题,他们貂帽都最主要的使命不是临阵厮杀。倒是扈卫萧言这一个团体当中要紧人物安全更多一些。情急之时,才作为萧言手中最后力量投入战阵当中。就算萧言回汴梁,貂帽都也要作为他的家兵家将跟着的。虽说大宋开国对这些家兵家将限制极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谁还管它。
小哑巴和郭蓉岂不是萧言这一团体里面的要紧人物?小哑巴说不定将来就是主母,而郭蓉,萧言一直将她留在身边,一应待遇,从来未曾亏待过她。貂帽都亲卫里面私下也是要议论上司的,萧言和郭蓉之间显然有点那个,当日两人都是同生共死的情分。萧宣赞在女人上面心软,为了小哑巴就差点将天都翻过来。这郭家女儿留在身边,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正因为如此,方腾将他们留在寸金寺,主要监看郭蓉,也顺便加强一下寸金寺的扈卫力量。这些在平常军卒面前,骄傲得恨不得鼻子朝天的貂帽都亲卫,也就领命如宜。
说实在的,郭蓉不难照料。甚至说是太好照料了。有吃的就吃,没吃的也不吭声。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就在自己房间里面,一点声音都不出。绝不会想到出门走上两步。就是寸金寺里面另外一个大人物小哑巴这个未来主母,也很好说话,绝不会在这里颐指气使,让大家为难。
让领这七八名亲卫的一名貂帽都也有八品小武官身份,领十将差遣的,出身于胜捷军的陕西大汉苏明而言,头疼的倒是方腾那一道军令。一旦檀州有什么变故,是指向要将这郭蓉脱出的话,就要毫不犹豫的杀死她
杀了郭蓉,宣赞怎么看?大家都是宣赞身边的,岂能不顾虑到宣赞的意思?可是方参议下的又是军令,不尊军令,也是要掉脑袋的………………
作为管一什的十将,讲什么军中阶级之分就太矫情了。再说大家都是同生共死那么久的,拿什么糖?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苏明将心中苦恼和弟兄们翻来覆去的商议了好些天,大家也都是皱眉。最后达成了勉强共识。
要安然完成这军令,先就是要将郭蓉监看严密。无论其他地方有什么事情,自己这几个人就守在这里不动。至于杀郭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行事。最好有方腾当面亲口下令,大家再狠下这条心。如此也就算敷衍完全了————不过要是真的那个直娘贼的董大郎杀来要救出郭蓉,哪怕方腾不在,大家也只好对郭蓉动手
商议已定,苏明就有些安心。不过整天还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杀这么一个死绝了户的小姑娘,真是让人心下无论如何不能理直气壮…………
他们这一什人,每日里就盼着宣赞那里能早点定事,檀州这里平平安安渡过。大家到时候早些调回宣赞身边也罢。这等折磨人的事情,下次还是安排别人罢
可无论苏明这几天怎么心中默祷,还是不曾灵验。就在今日,眼看就要入夜。一天就平平安安的过去了,檀州城中,突然惊变之声,直传而来
这七八名貂帽都亲卫,不管分处在郭蓉所居小院何处,全都跳起。立刻披甲持兵刃在手,都朝着房内跑。苏明早就到了,站在郭蓉卧房外面,脸色铁青。等手下兄弟到齐。他低声下令:“囚攮的,怎么就突然生变了不用说,俺们的担当来了。大家谨守这院子里面,看外间情势到底如何…………寸金寺有黄指挥使扈卫,俺们不操这个心,看紧了这位郭家大姐就是”
一名貂帽都亲卫忍不住动问:“是不是董大郎这厮杀来了?”
苏明皱眉骂了一句陕西村话:“洒家又哪里能知道?不过要是真是那直娘贼的董大郎杀来,俺们说不得就要结果了这郭家大姐…………奶奶个熊,怎么恁般不得劲俺倒是宁愿上阵和十倍的女真鞑子拼一个你死我活…………此间就算事了,俺们尊奉方参议军令也没什么错处,就怕到时候宣赞颜面上须不好看…………贼厮鸟,摊到了就得认命”
他唉声叹气的说完,一跺脚就在门外招呼了一声:“郭姑娘,外间生变,俺们只有得罪了。进来数人,当面监看郭姑娘则个。军务在身,得罪莫怪”
苏明以降,自然对郭蓉都是客客气气。虽然严密监看,除了送饭食,也没有闯进人家闺房的道理。对郭蓉这个可怜女孩子,哪怕粗豪如这些貂帽都的大汉,也都多少有分怜惜。谁让她命不好,是郭药师的女儿
里面静静的什么声响都没有,苏明等候一阵也就不再等下去了。一招手,带着两名手下兄弟推门而入。进了郭蓉居所,他一张脸也板了下来,再没有在门外时候的些心软犹豫之处
一进屋中,郭蓉那双清澈毫无杂志的眼睛就静静的望了过来,和苏明目光一碰。苏明忍不住就有点心虚。
郭蓉缓缓起身,整整鬓,淡淡道:“苏虞侯,是来杀我的么?”
苏明摇摇头:“现在倒也未必,不过一旦真是董大郎那厮扑城,冲着郭姑娘而来,就请恕罪了。郭姑娘,也请你不要乱言乱动,就安坐这里,在俺们眼睛顾及之下。说不定城中变乱早定,这一关你熬得过去。”
郭蓉一笑,神色清冷:“熬得过去这一关,下面还有无数关。活着又有什么好了?郭家,就注定灭在萧言手里也罢…………动手的时候,痛快一些。告诉萧言,要是他还有点人心,就将我埋在爹爹身边,黄泉地上,我们妇女两人都孤零零的,早些去陪着他也好。”
苏明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板着脸拔出腰间佩剑,他身后两名儿郎,也都拔出兵刃。成三面围着郭蓉,离她就保持三两步的距离。紧紧盯着她。
苏明陕西汉子,厮杀里面长大。这男女之间心事向来不解,女人就是用来给自己生娃的。可是此刻,这粗糙汉子也只感觉到一阵无由惆怅,心里面第一次埋怨起视若神明的萧宣赞。
“宣赞宣赞,既然视郭药师那厮鸟为敌,杀了他全家也没什么冤枉。可是之前你偏偏招惹人家女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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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郎纵马疾驰,将身后檀州城北门厮杀远远抛在脑后。而他身后马上步下,三十余名心腹亡命,却在紧紧跟着他前行路上不住回头而看。
那里厮杀并不如何顺利,自家弟兄似乎还未曾抢下城墙。到时候大家的后路可就断了
董大郎蓦然回头大喝一声:“都拿出些气力来只要杀了在寸金寺里面的守将,全城必乱。这檀州城就在俺们掌中了你们未曾瞧见,俺们一路无阻,檀州守军多在城墙城外,城中空虚,现在也不过是在勉力支撑么?”
他这一吼倒也不错,这几十名心腹亡命,跟随着他闯过北门箭雨,直奔寸金寺而去。沿途街道空空荡荡,再没有什么人阻挡其中。说不定这檀州真是空虚异常,城墙上守军不过是凭本能在拼死抵抗。只要城门处自家人马能纠缠住守军,他们跟随董大郎杀进寸金寺中,擒斩守将,这些苦苦支撑的守军只有崩溃到时候提着守将脑袋据城一呼,外面那么多流民,四下那么多坞壁堡寨,还怕没有人来跟他们共襄大业么?
对于这些亡命之辈而言,只要有成事之机,就敢豁出命去。可是一旦败阵不成,也崩溃得飞快。这等心态和寻常军伍行事是截然不同。而且此时此刻,已经跟着董大郎杀到檀州腹心堂奥处,就算隐隐约约觉得上当,还能怎么样了?
当下都给董大郎激起了心中凶性,跑得气喘吁吁的还是一阵狂呼乱叫:“大郎,俺们跟你行事,杀了城中守将”
董大郎也不打话,回头继续催策战马,将马加的更快一些。四五名有马心腹亡命,紧紧跟在他身后。这个时候,也只有相信董大郎的武力凶悍了,能顺利杀进寸金寺中,杀了城中为之人这才是死中求生的唯一机会。为了这个机会,这些跟随在董大郎身后的人马,倒也不大在乎自己这条性命
没过多久,董大郎领着当先几骑转折几下,眼前已经豁然开朗,好大一座佛寺就横亘在面前,周遭街道空阔,平日里定然是檀州最热闹最济楚的所在,可是现在家家闭户,街面之上,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寸金寺正门也甚是阔大,周遭全用土墙围起来,约有一人多高。董大郎他们突然出现在街头,就看见围墙之上,尤其在正门左近,高过墙头处已经露出十几名射士身影,弯弓搭箭,死死盯着周遭一切动静。一名顶盔贯甲的军将也就在他们身侧,这个时候和董大郎目光一碰。
这员军将,董大郎还识得,正是当日旧常胜军军中一个头领,现在已经是萧言麾下差遣之辈。似乎是姓黄什么的。董大郎虽然现在是一张疤脸,形容已经完全不同,可是他马上身姿,十四岁披临阵,旧常胜军上下都已经看得熟了。如何能识不出来?当下那黄姓指挥眼睛瞪得大得不能再大,脱口惊呼而出:“郭大郎”
情急之际,他叫的还是董大郎的旧名
董大郎大笑一声,策马就直逼墙头而去,已经在马上站起,大吼一声:“某董大郎是也运道不坏,这里果然是檀州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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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声中,那黄姓指挥已经大声下令,十几张弓猛的射,倒有大半羽箭冲着董大郎急射而来。董大郎长矛一摆,已经拨开射向他的羽箭。
董大郎身后几骑,看着这寸金寺有围墙,大门又是紧闭,一时间没什么区处,下意识的紧紧跟在董大郎身后,几支羽箭袭来。有人拨开,有的人却是挨上,顿时就头上脚下的跌下马来。
董大郎马力已经提到最高,右手长矛拨打羽箭遮护自身。左手却平端他那柄铁门栓也似的厚重铁锏,借着马力,象冲城锤一样撞向围墙
寸金寺虽然在檀州算是大寺了,可也还没有砖瓦砌墙的道理。这道围墙,无非也是夯土而成,不算的一片而已。夯土做墙,越到上面越薄。而且时日久了,雨水侵袭,围墙两边侵消得更多。董大郎豁出马力气力持锏撞上来。就听见哗啦一声闷响,不厚的围墙墙面上半断,硬生生给他撞塌了一块夯土垮塌滚落下去,露出足供一人出入的缺口,剩下的高度,也不过就剩下一人高而已
董大郎左手虎口同样也撞得流血,一只左掌血肉模糊。要不是铁锏拴在他手腕上,这一下铁锏就要脱手
他对这一切恍然不觉,坐骑踉跄倒退,先被他用腿使力一夹,暂时稳住了坐骑。接着就摘镫站上马背,用力一跃,就从那破口跃入墙内胯下坐骑却再也站不稳,已经长嘶着轰然栽倒。这么硬碰硬的和围墙撞上一下,再被董大郎使尽平生气力一踩,这坐骑已经算是废了。董大郎却也不管不顾,他似乎根本没有想及还要脱身退出这么一回事情
围墙之内,还有差不多二十名步军手持长矛结阵而待,这个时候都蜂涌向董大郎刚才撞开的缺口。围墙上头那些射士有的还在箭,有的却忍不住愕然回顾。那黄姓指挥使,早就跳下墙头,大声厉呼:“杀了董大郎”
董大郎站稳脚步,大声狞笑:“你要杀得了俺才好”
十几柄长矛远远的就已经刺来,董大郎用尽平生气力,右手长矛拼力外扫。顿时就拨开了刺来的矛阵,噼啪断裂声响动,对面步军手中两三柄长矛和董大郎手中长矛同时折断。
转瞬之间,董大郎已经摘锏交到右手,合身就朝着扫开的一条通路欺进去。这些步军士卒,是准备配合射士,攒刺意欲翻墙而入敌人的。都没拔出短兵刃。董大郎这一欺进来,顿时就是招架为难。董大郎铁锏展动,噼里啪啦就敲翻了三四人。他铁锏无锋,可是势大力沉。在他手里对付披甲之士,比什么锋利兵器都强。挨着就是筋断骨折,说不定还有内出血。顿时就将这差不多二十人组成的矛阵打散
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不比左厢,是以常胜军旧部为主。往日董大郎威风杀气,他们太了解了。而今日董大郎凶神恶煞处,只怕要过往日十倍
左厢打得硬仗多,军将士卒都历练出来了,哪怕董大郎再凶悍,没有军令下令后撤,就要和他死斗到底。右厢还未曾整练出来,勇怯之士混杂,董大郎如此威风杀气,这矛阵顿时就散了,不少人还丢下手中兵刃朝外就跑。
墙头那些射士,这个时候也慌了手脚,有的还咬牙坚持,有的就朝墙上往下跳。那黄姓指挥咬牙上去要当住董大郎,别人退得,他退不得,宣赞家眷,还在这寸金寺中
可是他手中就一柄佩剑。董大郎一锏就将他佩剑打成两断,欺身过来,伸出鲜血淋漓的左手一把抓住他胳膊,接着一拧,就将黄姓指挥使夹在腋下。这个时候也不用动兵刃了,腋下用力在黄姓指挥使腋下一夹,喀喇一声响,这满身披着重甲的黄姓指挥使,颈骨就已经被他生生扭断
董大郎犹自不放下这黄姓指挥使软软垂落的尸身,夹着他尸身大步走向寸金寺大门。这些军士此刻已经完全胆落,又死了领兵军将,一声喊就朝着院落中退去,还好知道哪里要紧,他们退却方向,都是朝着小哑巴所在的院落而去
董大郎走到门前,丢下黄姓指挥使尸身,摘下厚重门栓。这个时候寸金寺外街道脚步声杂沓,却是步行追赶他的那些心腹亡命赶寸金寺大门突然敞开,董大郎浑身是血的站在当地,此刻就是这些亡命心腹本来心中还是忐忑叵测,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杀气士气,暴涨十倍,跟着董大郎这个煞神,似乎天下再大,也随处可去
呼喊声中,这几十人都涌入寸金寺中。董大郎单手提锏,大步就走在前面,直奔那些败残神武常胜军右厢士卒退出而去,而那里,正是小哑巴的居所V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一章 杀董(三)
第二卷汴梁误第四十一章杀董(三)
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
檀州城北门之外,一片纷乱慌张景象。辎重车马,翻倒在壕沟之外,难民百姓们呼喊惨叫,在城外四下奔走践踏,说什么也要在这惊乱的夜色里,逃得离檀州远一些。
城外难民聚居的窝棚,这个时候也起了几处火头,火光冲天而起,将檀州城墙映得通红。
北门左近,已经猬集了大量守军,城墙之上其他地方,能用的人手也都用上了。全部都在垛口操持着弓弩兵刃,警惕着是不是还有来敌。
北门尸已经匆匆清理干净,连同翻倒车马,全部推入了壕沟当中,北门紧闭起来。只有已然渗不下去的血水,从城门洞处还在汩汩流动,直淌入壕沟中去。
北门城墙上,无数火把灯球已经燃起,配合着城外火光,将北门左近一切都映照得通明。那陈姓指挥按剑站在城头,满脸都是紧张神色,看看城外,又看看城内寸金寺方向。
他心情实在糟糕到了极点,檀州除了方腾之外,差遣最高的,就是他和那黄姓指挥。檀州城突然出了这般变故,那董大郎又杀向寸金寺方向去了,万一宣赞家眷有什么伤损,自己可怎么了得?
这天杀的董大郎,怎么就让他撞进檀州城中了?
寸金寺那个方向,已经传来了隐隐的厮杀呐喊之声,这陈姓指挥在城墙上越来越站不住,当下呼喝一声:“你们谨守城池,各都都头,都要压在前面,要是有什么差池,俺先摘了你们脑袋调一都人马,跟着俺去寸金寺,援应方参议去”
他话音才落,身边一名扈卫就指着北门外面方向,大声道:“将主,马蹄声”
陈姓指挥使一怔,这个时候就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雷轰响而来。这雷声还越来越大,正不知道有多少骑,正在向着檀州涌来
陈姓指挥使脸色已经煞白,直娘贼,这董大郎还有大队援兵要是刚才城门还开着,北门处犹自在血战的时候,让这大队援兵冲他娘的进来,这檀州城哪里还保得住?
天幸董大郎调度失误,这援兵来得迟了
他立在城头,声嘶力竭的大喊:“守具准备弓弩手全上城墙弩机也都入娘的张开,怎么也要死保城头这些天杀的,冲不进来谁要稍却,俺就在这城头,就要行军法”
这时还哪里用这陈指挥使呼喊下令,所有人都紧张万分的各就位置。守垛口的弓弩手,遮护弓弩手的旁牌手,还有操弩机的射士。搬运守具的步卒,全都屏气凝神,守在各自战位后面,等待着敌军来袭
这马蹄之声,丝毫没有临近城墙放缓下来的迹象,黑暗当中,突然有大队骑士出现在灯火照亮之处。一队队铁骑翻翻滚滚,一下就占满了所有人视线
那陈姓指挥使正要下令射程最远的弩机射,突然之间就看见火光之下,这些来骑全都穿着宋军衣甲,却戴着锦缎衬底的貂帽火光之下,这几百顶貂帽起伏,似乎就在反射着火光。这等形状,这陈姓指挥使在神武常胜军看得熟了,正是人人都觉得眼热的宣赞身边貂帽都
仿佛也现城头戒备也似,这大队骑兵在离护城壕沟还有几百步处渐渐放缓度,勒住坐骑。只有队伍前面三四骑度不减,直薄城濠而来。要不是大队停马,只怕现在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的陈指挥使,就已经下令射弩机了
城下这几名骑士似乎也怕误伤,远远的就已经高叫:“萧宣赞回师亲临,城头是谁?打开城门”
一听到萧宣赞三个字,陈指挥使趴在垛口上,半个身子几乎都要探出城外了。城墙这一段灯球火把顿时就加了一倍,用长杆挑着,远远伸出去。
火光照耀之下,这几骑簇拥着的当先一骑,一张小白脸,面沉如水。却不是萧言还能是谁?
果然是萧宣赞亲临
陈指挥使忙不迭的跑下城头,命令士卒打开北门,又亲自到壕沟边上和手下一起放吊桥。不等吊桥放稳,萧言已经疾冲而过,在那陈姓指挥使身边勒住马。战马一路而来,跑了性子,浑身都是汗水,团团转圈就是不肯站定,不时还长嘶一声。
在战马嘶鸣当中,萧言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这陈姓指挥使知道萧言心中急切,用最快度大声回答:“董大郎冒充运送辎重队伍袭城,城门已经保住。董大郎望寸金寺去了”
萧言脸色更是难看,又大声问了一句:“方参议呢?”
那陈姓指挥使一指寸金寺方向:“方参议负创,也带着人马去应援寸金寺了”
他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萧言已经一抖缰绳,策马就从他身边冲过。几名亲卫紧紧的簇拥着他,后面大队骑士也催趱坐骑,隆隆的涌上吊桥,如一道洪流也似从那陈姓指挥使身边掠过。
这个时候这陈姓指挥使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面。事后自己要遭致什么样的处罚他根本就没去想了。
宣赞到了檀州,这檀州就安若泰山再不至于有什么变故
而萧言已经冲入檀州城中,向着寸金寺方向驰去。檀州无恙,他应该松一大口气。可是他一颗心仍然绷得紧紧的。
不管是小哑巴还是郭蓉,你们可千万不能有事
数十名败兵,乱哄哄的直退到后院小哑巴所居那个最为豪华的精舍之莣ww.C扛鋈硕家丫?嫖奕松???罄梢蝗司鸵丫?缀啡绱耍???娜寺硪灿咳肓舜缃鹚轮校?约赫庑┌懿腥寺恚?绾文艿钡米∷??
可是就此逃散也是不成,如果宣赞家眷有什么伤损,自己这些人也免不了要掉脑袋。可是难道就在这里硬电]脑}访}顶董大郎?此人此刻,已经完全就是一个凶神恶煞
此时据守其他院落,还有在后门那里分守的几十名军士,听到前面厮杀之声,也拼命朝着这里涌来。一眼就看到指挥他们的军将已经不在队列当中,而退下来的这些弟兄,一个个看起来都已经败得丢盔弃甲了。
将为军之胆,看到领兵军将不在。人人都是胆气一坠。依托围墙都没有阻挡来敌多久,现在在这里,又怎么能扈卫住寸金寺中这些要紧人物?
入口处喊杀声和脚步声紧追而来,那个董大郎,转眼就要杀到面前
就在这人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这个时候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孩子声音,还带着一点稚气,其间却满是决绝之意:“方参议援军就要到了大家结阵,当住敌人”
这些军士回头,就看见小哑巴的身影,已经走到精舍之外,站在台阶上,小手紧紧握着一柄出鞘豾ww.>?滦×成下?羌峋龅纳袂椋?敛晃肪宓恼驹谀抢?
此时此刻,小哑巴就是稳定军心的力量看着这个娇弱温柔的女孩子,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咬着嘴唇当在狂乱潮流之莣ww.U飧鼋咳醯男∨?⒆尤绱耍?蠹倚朊寄卸??制衲芡瞬剑肯衷谟帜艹?睦锿瞬剑?
军士们低吼一声,自的按什伍站成队列,持长兵刃者在前,短兵刃者居后保护。成一个三面阵势,紧紧的将小哑巴挡在身后。还有军士回头:“主母,你回去俺们在这里死战,怎么也要撑到方参议援军到来,绝不让你受到一点伤损”
小哑巴浅浅一笑,却不后退。自己在这个时候,可不能成为萧大哥的拖累虽然她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着,却没有后退一步。自己既然是他们口中的主母,这个时候就要卫护住这个寸金寺,用自己为饵,吸引住敌人,让他们不能四下破坏,直等到方参议的援军到来
转瞬之间,所有人都看见董大郎如一尊凶神也似,浑身被血染得通红,提着铁锏大步出现在视线当中,在他身后,几十名大汉也冲杀了进来。董大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小哑巴。当日在涿州,他也认识萧言百般回护疼爱的哑巴侍女。和萧言打交道那么久,萧言的一些底细他也知道,这假哑巴侍女,据说还是什么辽国公主,是萧言最为心爱的珍物
他此刻已经知道,这里绝不会是檀州守将居所。檀州守将,怎么可能和萧言内眷在一个地方?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失望沮丧的意思,自己要毁灭的,就是萧言所珍爱的一切。杀了这个小哑巴,看萧言如何痛不欲生
檀州是不是能抢下,或者是自己能不能生出此地,董大郎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可以说从这次南下直始,他就在寻觅一个能让自己毁灭之所,当然,自己也要带给萧言最大的伤害萧言现在势力已成,五千精骑在手。董大郎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已经很难撼动他,就算想拖着和他同归于尽,也已经是千难万难。但是这并不代表,萧言将他董大郎所有一切夺走,将他董大郎逼得走投无路,却不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死死盯着小哑巴,放声大笑:“却没想在这里撞见你萧言何在?他还能保护你不成?据甄六臣说,萧言为了你才对郭药师动了杀心。俺今日杀了你,却看萧言能对俺如何”
小哑巴站在那里,冷冷的看了董大郎一眼:“你和萧大哥比,就是一条疯狗而已。说什么你也及不上他,要是萧大哥在这里,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趁着萧大哥不在,才能耍这种威风,又算是什么本事了?”
这一句话,让本来已经疯狂至极的董大郎两眼更是血红,他怒吼一声,挥舞铁锏,已经带头就冲向了挡在小哑巴面前的矛阵
厮杀呐喊之声,越来越近,然后就在寸金寺左近响起。接着这厮杀呐喊声音,就直入寸金寺内。此时此刻,寸金寺也终于变成了战场
随着这些声响越来越近,死死监视着郭蓉的苏明,他的脸色也越绷越紧。手中佩剑已经架在了郭蓉修长的颈项之间。
难道这来袭敌人,真是冲着郭蓉而来?要将这个女孩子营救出去,继续和萧宣赞为敌?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二章 杀董(四)
第二卷汴梁误第四十二章杀董(四)
兵刃撞击之声沉闷响起,董大郎一人一锏,已经连着冲击了扈卫在小哑巴身前,几十名神武常胜军右厢士卒组成的阵列两次。
每一进退,都有几名当在小哑巴身前的扈卫士卒被他铁锏击倒掀翻,都有长矛被他铁锏劈折,刀剑之属的近战短兵刃,更是被远远打飞。一名神武常胜军士卒挽着一面小盾,正正当了董大郎铁锏一记,顿时就是盾牌破碎,整个右臂骨头全裂,顿时痛得晕绝过去。
到了此时此刻,董大郎可谓是再无退路,他也根本不想有什么退路。他所想的,就是在这个地方,将萧言所珍爱,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粉碎在自己的手中
他本来就是万人敌,此刻豁出一切,每一次扑击,都如猛虎下山卷起腥恶风声一般。稍稍胆怯之人,在他一张狰狞疤脸逼过来的时刻,就已经站立不住
可小哑巴就一直握着手中短匕,扬起下巴,静静的站在阶前,一步都未曾后退。这几十名仓惶集结起来的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卒,也都死死的挡在她的身前,在董大郎两次扑击之下,死伤十余,可结起的小小方阵,仍然没有崩溃
两次扑击进退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董大郎身上也挨了两三记。从檀州城北门一路冲杀进来,再和步军组成的方阵硬碰硬的撞上两记,董大郎早就是遍体鳞伤了。左手在持锏撞寸金寺夯土围墙的时候已经挫伤,也断了骨头,已经使不得气力。只能凭着一只右手厮杀。身上铁甲,已经挂了不少羽箭在上头,刚才步军也用长矛在他身上戳中了好几下。重甲遮护的地方甲叶被挑飞,更有一记在小腹处破甲而入,也不知道刺进去多深,血水就从里面不住滴下。
换了常人受伤受伤若此,早就已不能战。换做平常时节的董大郎,也早就该在亲卫遮护下退下去裹伤了。可是此时此刻这董大郎,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眼前这几十名步军士卒喘着粗气,身上凶戾之气,丝毫未减,双眼之中,只剩下疯狂神色。只等喘过这一口气,马上就要再度扑击而上
饶是身后是大家统帅的主母,这些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也给激起了胸中血气,但是在此刻人形凶兽一般的董大郎面前,这些士卒再也忍不住双股微微颤,似乎只要有一个人丢下手中兵刃逃开去,大家就会跟着一哄而散一般
这时跟着董大郎杀进寸金寺的数十名亡命汉子,也终于冲到了董大郎身后。迎着面前这几十名神武常胜军士卒,还有他们卫护着的一个身形还未完全长成的秀美小女孩子。个个都重重的喘着粗气,惊疑不定的互相回顾。
他们从耶律大石军中出以来,在董大郎的率领下一路杀到了檀州。大家也就是在董大郎那劫掠财杀人放火的鼓动下,糊里糊涂的就到了此步。这些亡命汉子不怕死那是一点也不假,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一定要去送死。
这二百余人到了檀州脚下,看见檀州城那戒备森严的模样就觉有些不对了。要是如其他坞壁堡寨来的那些运送辎重的队伍一般,在檀州城外顿上一夜,说不定自家军心就散了。大家跟着你董大郎,是来杀掠快活的,可不是为着送死来的。那时趁夜说不定就自顾自的扯乎散了,丢下董大郎一人去碰檀州城罢。
可是董大郎运道不错,乌家堡的人担心自家堡寨中老弱妇孺命运,也认真卖力帮着混城。居然阴差阳错的一下子就进了檀州,这个时候,大家也只能赶着鸭子上架,跟着董大郎朝檀州城里面灌了。
檀州守军反应极快,以箭雨封住城门,调度兵马来堵城门缺口,在城门口将跟着董大郎而来的那二百骑士杀得死伤累累。可是大家这个时候也没有退路了,只有跟着董大郎努力撞出一条生路来董大郎要带领他们去擒斩城中主事将领,寄望失却指挥城中大乱,就能拿下檀州治所,大家也只有跟着他死中求活。
在董大郎的骁勇之下,带着大家一举杀进了寸金寺中。可到了此时此刻,这么大一座寸金寺中空荡荡的,眼前却是这么一副古怪局面。最要紧的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怎么也不象坐镇檀州重将一流的人物。大家就算擒斩了她,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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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声,金鼓声,这个时候在檀州城四下都已经响动起来,震动全城。这些总算跟随董大郎杀到寸金寺中的亡命之辈,个个神色惊疑不定。毫无疑问,这个时候檀州城中,各路军马正在调动集结,向着寸金寺方向而来。也许在下一刻,就会有大队甲士,轰鸣着涌入寸金寺中,将他们斩杀得一干二净
寸金寺中,几十名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残军,还有几十名冒万死杀过来的亡命之徒。在这一瞬间,都僵在了这里。人人都是浑身浴血,粗重的喘息着。谁也不知道,眼前局面,最后会展到什么样的地步
小哑巴一双明眸转动,突然扬声道:“你们不成了檀州城中有上千军马,坐镇的将军更是无恙,现在正调集军马过来你们只要投降,就不杀你们擒下董大郎,更是有功到时候少不得在军中给你们补一个出身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跟着董大郎一起望死路上走不成?”
小哑巴突然在此刻扬声话,语调清脆。没有半点气虚惊惶处。她这么一个弱质小女孩子,可早就是叠经凶险,更有大辽皇室血脉。此时此刻,几十名须眉男儿汉,还没有她一个人镇定,居然僵董大郎和他那些手下的情状虚实,猜了一个不离十
那几十名亡命之辈,顿时就将目光转向董大郎,董大郎怔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单手抬锏,指向小哑巴,如此绝境,他仍然一副混然不惧的样子,半点也没有将满城响动的号角金鼓之声放在眼里。
“好个大辽蜀国公主当在萧言身边为侍女,寄命涿州之际,俺怎么没有将你一把抢过来”
他笑罢之后,目光突然回视了一下身边那些亡命之徒。眼神当中凶戾之气比刚才更盛,让一些动了心思的手下顿时就被震住,再也不敢有所动作。
“这就是萧言爱宠,大辽蜀国公主耶律衍拿下她,比擒斩什么鸟檀州守将还要强盛百倍当日郭药师和赵良嗣擒了她,萧言这厮救了她出来犹自不肯罢休,还砍下了郭药师和赵良嗣的脑袋今日俺们持兵露刃,胁于这小娘面莣ww.>退憬盗耍?筒慌孪粞钥沉四忝堑哪源??庑∧锍銎?俊?
他持锏右手,仍然一动不动的直指着耶律衍,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喊:“俺们燕地男儿,性命只掌在自己手里就算给这帮鸟南人收用,还不是战为前趋,填了沟壑此时此刻,这小娘能朝哪里跑?拿下了,萧言亲至,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俺们离开檀州要什么,他就得给俺们什么俺董大郎战必当先,带着你们杀透檀州,到了此处,还怕拿这个小娘不下?此刻向前,总好过放下兵刃,等着萧言排头来杀
…………跟俺上前如此乱世,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的命来挣”
呼喊声中,董大郎已经大声狂笑着,率先又冲了上去。这一次冲击,比刚才还要凶狠十倍。当在他面前的几十名的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卒,在这一瞬间都已经被董大郎气势压迫得踉跄后退三两步。这些步卒当中,一名小军官已经回头大声厉呼:“主母,快走俺们护不住你了”
这一声主母呼喊,顿时惊动了本来还有点踟蹰的那些董大郎手下的亡命之徒。这果然是萧言爱宠,这果然就是大辽的蜀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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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大辽蜀国公主身份,自然是一个秘密。就算童贯他们,也不敢在此刻拿小哑巴身份来做文章。当日和萧普贤女皇后对质,已经在明面上撇清了小哑巴的身份。这个有老种等人亲见。对于大宋而言,没有这么一个辽人天潢贵胄血脉存世最好,难道还非要巴巴的竖一个出来,让燕地辽人遗民有所寄托?有一个耶律大石已经是够乱的了,再加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大辽蜀国公主,来一个招婿复国之类的,那还了得?
就算童贯他们,这个时候也不能拿这个来做文章。要是用怀疑小哑巴身份来攻击萧言这个对头,在这个局势下,官家他说不定真要龙颜震怒,让他们倒下得更快,结果更惨一些。只能留在心里,等着将来作为反攻倒算的把柄之一。
至于耶律大石之辈,就算知道内情,也绝不会传扬出去。耶律大石好容易才保全了小哑巴,如何又会将她朝死路上面逼?
可是对于董大郎而言,就丝毫没有这些顾忌。他既然擒下甄六臣,甄六臣要让他帮忙救郭蓉出来,自然就得将郭蓉如何落在萧言手中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到郭蓉怎样落在萧言手中,自然就得牵扯出小哑巴的身份。要是放在当日丧败之前,意气风的董大郎,绝对会好好经营利用这一点来对付萧言。
可是此时此刻的董大郎,也只是将这个作为一个谈资罢了。他刻意交接麾下那些亡命,这些前朝血脉秘辛,正是闲谈的好话头。他麾下二百人,几乎人人都知道萧言爱宠是大辽公主,还少不了拿这个大辽公主来作为鼓动士气的话语。什么拿下檀州,抄了萧言家当。这等大辽的金枝玉叶,天潢贵胄,也给弟兄们轮流暖暖脚的话头也不知道说了多少。
此时此刻,这大辽蜀国公主就在眼前几乎一伸手就能捉到也似。萧言对她如此看重,说不定真是一条求生的大好之路董大郎说得是,都到了此步了,难道真的就丢下兵刃,将这条性命交给萧言处置?
这些人既然号称亡命,自然是容易豁出去的一流。看着董大郎大笑上前,迫得对面几十名士卒步步后退,看着那娇俏柔弱的小哑巴。这些亡命之辈,兽性顿时就从胸中一下涌起。
董大郎才冲出去两步,一条大汉已经越众而出,挺矛上前:“直娘贼,要惜命,就当日别跟着杀来檀州拿下这公主小娘,再能睡他娘的一睡,死了又能怎的?入娘的上”
一人呼喊,顿时就激起剩下亡命之辈粗野乱吼,人人嘴里叫着不堪入耳的话语,甚至就是一些无意义的嘶吼,人人舞动兵刃,不成队列的就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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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刃狠狠碰撞声中,董大郎已经再一次杀入了面前小小军阵当中。他自知受创太多,流血也太多,只怕已经没了再冲杀一次的气力。所以这一次冲击,他已经是豁出了最后的气力。
萧言横空出世,一次次的将他董大郎逼入了绝境。自家父亲留下的心腹,折损得干干净净。辽国灭亡了,女真那里自己也恶了宗翰,就算银可术勉强回护,也再没有出头的可能。此次银可术将他遣来南下,何尝是指望他董大郎能成就一番事业?无非就是用处没了,打走了干净。要是真有万一可能,搅乱燕地,为异日女真南下作为张本,那自然就是赚了。如果不成功,他董大郎死了,也不过真跟死了一驴一狗那般,银可术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说起来,银可术比宗翰还更要阴狠一些,连他董大郎死前最后一点用处,都要压榨干净才算罢休。
这等世道,这怎么不将天下人都杀绝的贼老天
一番乱世雄心,早成泡觲ww.K??罄稍缇兔挥辛思遥?绻?俳?刂行坌谋Ц憾嶙撸?腔钭呕褂惺裁匆馑迹?
董大郎心中此刻所剩,只有怨毒。将他人生彻底改变的郭药师已经死了,而将他剩下的所有东西全部夺走,甚而男儿雄心都全部粉碎的萧言,如果有什么手段能与萧言偕亡,董大郎早就做了一百遍
而现在,董大郎奋起最后一点生命余烬,能做的就是,将萧言所珍爱的东西,也一起拖着堕入地狱
厮杀碰撞声不断响起,在这短短一瞬间,董大郎已经不知道自己又添了几处伤,更不知道自己打断了多少兵刃,砸翻了多少当在自己面前的神武常胜军士卒。他就知道,突然之间,自己身前一空,而在三两步开外,就是静静立在阶前,睁着一双明眸,咬着嘴唇,毫不退让迎着他董大郎凶戾目光的小哑巴
董大郎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咧嘴一笑,笑意淡淡的,仿佛还是当日在郭药师军中当着假子时那个爽快明朗的郭大郎形象。就在这笑意当中,他已经猛的翻腕提起铁锏,就要向小哑巴砸下
他麾下那些亡命之辈,正和仍然在用尽最后气力抵挡的神武常胜军士卒死战在一处,要不是他们杀上牵制,已经没了平日气力敏捷的董大郎,只怕也没那么快杀透眼前军阵,直冲到小哑巴面莣ww.U飧鍪焙颍?巳硕伎聪蚨?罄桑?纯吹剿?犸迪蜃判⊙瓢秃莺菰蚁?
在这一刻,这些跟着董大郎一路杀到这里来的燕地亡命才恍然明白,董大郎不是带领他们来杀戮劫掠的,不是带领他们在这燕地乱世里面求一条活路的,更不是带领他们在这燕地自立门户的,这董大郎,是带领他们,一同走向毁灭的
董大郎,从未想过生离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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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董大郎提锏一刻,小哑巴也同样淡淡一笑,转头向北望去。
如果说董大郎有他的身世遭际,小哑巴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世道里面一个可怜的女孩子?背着这个大辽蜀国公主的身份,本来已经遭际了无数风刀霜剑。自从成为萧言所珍爱,所保护的对象以后,又一次次的成为了用来对付萧言的武器。
虽然小哑巴已经安于在萧言身边,可是随着萧言在大宋地位日高。午夜梦回,小哑巴也一次次的在夜里被噩梦惊醒。拥被独坐,直到天明。
她是皇室里面长大的女孩子,政治阴暗面,见得太多了。自己身份大辽蜀国公主身份,实在不是萧言良配。单单这个身份,在将来,不知道还要给萧言增添多少麻烦
萧言已经一次又一次的保护了她,可是她就忍心让萧言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因她而起的险恶处境里面么?
那次在高粱河冰面上沉入水中,被冰冷刺骨的河水淹没,小哑巴心里面却是说不出的安心宁定。没了自己拖累,萧大哥也许就从此一飞冲天,再不会遭遇风险了罢?
可自己,终究是被萧大哥手下王贵,从冰窟窿里面捧了出来。终于再次回到了萧大哥身边。
说起来,郭蓉姐姐才是萧大哥良配。她同样美丽,而且能在萧大哥身边和他并辔厮杀,可以卫护萧大哥的安全而不是反过来让萧大哥照顾她。她也同样深深眷恋着萧大哥。而且就算比身材,郭蓉姐姐腰细腿长,屁股挺翘,一副宜男之相,也比她这个豆芽菜强…………
可是郭蓉姐姐,和萧大哥又变成了这般…………除了她们,难道这萧大哥就不苦么?
这世道,这燕地的天空下,其间争斗纠缠的所有人,都逃不过这老天爷的捉弄
到了今日,再逃不过去罢?变起仓促,董大郎几乎是一眨眼就杀到了眼莣ww.K?膊恢?浪?降资窃趺瓷比虢浔干?系奶粗莩侵嗡?锩娴牡人?痪???剩??罄烧獾韧蛉说械拿徒?丫?比肓舜缃鹚轮校?⊙瓢妥约褐?溃?退闶前瓮染团埽?捕悴还??罄傻淖飞保?ㄒ簧?娴幕?峋褪枪亩?鼙?科??С诺皆??嚼?
可是似乎还是迟了一步呢………………
萧大哥,但愿你无病无灾,长命百岁。身边没有我这么一个不祥之人,从此再不会遭际险恶风波…………
铁锏之下,小哑巴缓缓闭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寸金寺中,这一刻仿佛放慢了千百倍。每个人都将眼睛瞪得不能再大,看着董大郎手中铁锏仿佛在一寸寸的落下。而在这粗重门栓一般的铁锏之下,就是一个柔弱美丽的小女孩子,脸上带着再安详不过的笑意。她右手握着短匕,左手却伸到了衣衫胸前衣襟里面,紧紧的握着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
正是萧言当日送给小哑巴的诺基亚手机。
就在这一刻,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
这支羽箭,似乎撕破了凝固的时间,比铁锏落下度还要快上千百倍,直直的撞上董大郎手臂,立刻就破甲而入,长长的箭镞,顿时从董大郎右手小臂另一边突出。董大郎嘶吼一声,以他勇力,在这一刻手中铁锏都拿捏不住,顿时从掌中落下
粗重铁锏,几乎是擦着小哑巴面颊落下,带起劲风,刮得小哑巴粉嫩脸颊如针刺一般。那冰冷杀器的寒意,让她颈后淡淡少女绒毛,在这一刻都竖了起来
轰然一声巨响,铁锏落地,在阶上砸出无数石屑。在这一刻,就听见另外一个少女清亮明快的声音:“小哑巴,快跑呀”
董大郎惨声嘶吼中转头,就看见这战团一侧,二三十步开外,七八名拼死朝着这里涌来的甲士簇拥下,一名腰细腿长的高挑少女,正持一张歩弓,还保持着松弦放箭的姿势。这少女秀美容颜已经清减许多,却仍有一种倔犟的英气。
她不是郭蓉,又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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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三章 杀董(五)
第二卷汴梁误第四十三章杀董
苏明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遭际如此的境遇。
他是地道的陕西秦凤路汉子,先祖五代的时候就已经避乱入秦。家中代代有人从军,不过也没出过什么有名望的人物。他此时不过才二十四五的年纪,还未曾婚配。看他这个岁数,才有一个八品武职衔头,还是因为当日追随萧言克复涿州易州,军中都是破格迁升转才到手的。就知道他当日在西军是什么地位,不折不扣的大头兵一个。
陕西诸路因为养军太多,天下财赋都朝那里输送,所以百物腾贵。大头兵的日子很不好过。加上苏明又是一直随军镇戍在和西夏人鼻子对着鼻子的最前沿堡寨,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要送命疆场。就算陕西军中子女互相婚配,也少有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连使臣都没混上,而且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穷丘八的。
不过因为一直顶在最前线,巡哨警戒,马上马下,和西夏人大大小小厮杀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百战余生下来的苏明因为弓马娴熟,厮杀经验丰富,年轻力壮,反而走了运道给挑入了胜捷军中。西军远征,顿时就被带出了陕西。到现在为止,已经在外面打了三年仗了。
既然当了胜捷军,自然军饷犒赏,比起原来那是多了许多。苏明手里也有了一点积蓄。他人生梦想很简单,只要能不死,回到陕西,赶紧娶媳妇儿。最好就是村头乔家行二的那个小娘子当日离家的时候她才十二,就已经是村里有名的俊俏丫头了,要是运道好,自己回乡,也许这乔家小娘子还未曾嫁人
西军成军百数十年来,天职就是保卫乡土,保卫自家妇孺。再加上苏明这等大龄单身男青年,自然就将女孩子看得更神圣一些。将来娶了媳妇儿尝了滋味是不是就开始打老婆姑且不论,现在让他亲自动手去杀一个漂亮女孩子,苏明宁愿上阵厮杀十场,也不愿意做这个活计
更不用说,这个女孩子的凄苦处,大家多少也心中有数,虽然都是军汉丘八,但是岂能没有同情之心。大家只盼着檀州平平安安,到时候宣赞得胜回师,就交了这烫手的山芋出去。却没想到,大家祷验不灵,这戒备森严的檀州,却被敌人冲杀了进来而且随着事态展,这厮杀,就已经直指寸金寺。而方参议的严令,就是寸金寺一旦有变,就立刻要将郭蓉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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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脸上身上,一阵阵的汗水朝外涌,滴落在衣甲之上,蜿蜒滑落,都快成了小溪模样。他已经将佩刀拔出,斗室之内,还有两名甲士,也同样拔刀在手。三柄锋锐的长刀,直直指向抱膝静静坐在那里的郭蓉。苏明以降,三个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刀锋那一点寒光,同样闪烁不定。
郭蓉神色漠然,仿佛已经将一切都置之了度外。偶尔侧耳听听外面响动,然后就继续抱膝呆坐,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她的眼睛。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这个时候到底在想着什么。
外间厮杀声已经在寸金寺外传来,敲击在每个人心底。苏明脸上身上汗水涌出更急,甚至都流到了眼睛里面,**辣的,他却连擦一下的心思都没有。脑子里面只是一个念头在轰轰响动。
是不是现在就杀了郭蓉?是不是现在就杀了郭蓉?直娘贼,俺这一刀怎么砍得下去
他身旁两名手下,比起苏明更是不堪,手抖得加倍厉害。外间敌人扑击寸金寺,就算人数多过他们百倍,就算人人都是悍将。苏明和他手下这几名貂帽都亲卫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人人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迎上去分一个生死就是了。总好过在这里煎熬
一名手下终于忍不住开口:“苏大哥,方参议军令要紧…………入娘的城墙守军都是吃草长大的不成?怎么就让对头杀进城中,直扑寸金寺?苏大哥,说不得俺们就要动手了,要不然有个万一,吃军法的就是俺们”
苏明仍然死死盯着郭蓉,头都不转一下,大声吼道:“俺如何能不知道?敌人不是还未曾杀进寸金寺中?还有黄指挥使在那里抵挡俺总不会误了事情就是”
那手下虽然在提醒苏明,可他的佩刀反而垂了下来,突然跺脚骂道:“怪不得萧宣赞总是要骂这直娘贼的老天这却是什么事情”
几个人在那里吼叫,郭蓉却慢慢抬起头来。锋锐的长刀之下,她清减的容颜宁定,一双眸子,清澈见底。
“要是来人将我救出去了,我总会找萧言报这杀父之仇…………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十年。我还会尽力招揽旧部,将你们宣赞的这支军马拆散…………不杀我,萧言到时候会后悔的。”
她低低的话语说出,那名已经垂下长刀的甲士顿时就又挺刀而上,刀锋森寒,几乎已经抵到了郭蓉脸上那名甲士转眼看着苏明,就等苏明一声令下,就一刀砍向郭蓉的颈项之间
苏明重重擦了一把脸上汗珠,粗声道:“郭姑娘,俺是粗人,也知道你此刻不过是想死。到时候,俺们却不会心软此刻你不必说这个,俺们随侍在宣赞身边有时日了,宣赞何尝想过杀郭姑娘你?不过这直娘贼的老天,总是不想给人活路罢了今日要是寸金寺敌人打不进来,俺是不会砍下这一刀的…………宣赞异日对郭姑娘你自然也有安排,这却不是俺们老粗的事情了…………要是敌人杀进寸金寺里面来,郭姑娘,到时候得罪勿怪”
郭蓉静静的迎着苏明率直的目光,稍顿一下,茫然的摇摇头:“我要不死,又能怎样?那是我爹爹,那是我爹爹………………”
郭蓉的咬了一下嘴唇,将这点柔弱立刻抛开,又倔犟扬起下巴,迎着苏明目光,轻轻道:“到时候杀我一个人就够了,小哑巴那apo里,多派些人去。要是真是郭…………董大郎杀进来,黄成当不住的,我知道他的本事。”
苏明摇头:“方参议军令要紧,俺们只谨守郭姑娘…………”
话虽然如此说,他却转头向外大喊了一声:“毛虎外间如何了?主母那里如何?”
外面那叫毛虎的貂帽都甲士答应一声,和人对答两句,朝这里喊道:“孙乙在墙头观望,厮杀还在寸金寺外头主母居所院墙之外,已经有人谨守”
他话音还未曾落,就听见惊天动地的呼喊声在寸金寺大门处响起,转瞬之间,这呼喊厮杀之声,就已经从寸金寺外,响动到了寸金寺内
苏明转头就想冲出这间斗室,迈出一步就已然回头。这个时候他脸上热汗反而止住了,咬着牙齿缓缓扬起刀,虽然缓慢,却毫不迟疑的悬在了郭蓉颈项之后。
郭蓉回头看了一眼那冰冷锋利的长刀,在这一刻,她秀美容颜上,却全然是一种放松的表情,转回头去,低声道:“麻利些,转告萧言,他要是有心,收敛我尸身,葬在爹爹身边。我不会做鬼去缠他的。”
呼喊厮杀之声转眼就直入寸金寺内院当中,败兵的呼喊,来敌的狂吼,甚而还隐约听见了小哑巴犹带一点稚气的指挥声音
在墙头值守的那孙乙冬的一声跳了下来,在外间就已经大声呼喊:“是董大郎,是直娘贼的董大郎败兵退向主母的院子去了,小主母她已经出来了”
郭蓉所在居所,算是一处偏厢精舍。离小哑巴所在居所不过六七十步远。寺庙庭院空荡,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孙乙值守墙头,眼睁睁的看着数十败兵轰退而下,董大郎夹着那叫做黄成的指挥使尸身,如凶神一般的大步追在后面。几乎没有人敢于反身抵抗。在董大郎身后,还有他的大队属下,跟着追了进来
苏明一闭眼,他就是再心软,这个时候也挨不得了。来人正是董大郎当日常胜军逃出一个董大郎,就平添那么多风波出来,再让他救出郭蓉,还不知道会生什么样的事情
风声呼啸,刀光仿佛在这一刻就已经映亮了这小小斗室,猛的朝着郭蓉颈项之间劈下
这一刀,却落在了空处。苏明愕然睁大眼睛,看着郭蓉一个伏身,就已经躲过了长刀劈下,她伸手就抓住了苏明手腕,急切的看着他:“去救小哑巴,去救小哑巴杀我什么时候都成,现在小哑巴那里危险”
这个时候,另外两名甲士长刀齐出,指着郭蓉。而斗室门户也被气喘吁吁的几名紧张到了极处的貂帽都亲卫甲士撞开,他们拥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景象
苏明动也未曾动,就这样看着郭蓉举动,他冷冷道:“郭姑娘,主母自然有人守卫,俺们的职责,却是你郭姑娘,俺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也绝不让郭姑娘多受什么苦楚。此间事了,俺们自然会去援护小主母。郭姑娘要是真的有心,就不要拖延俺们的时间”
郭蓉也冷笑一声,丢开苏明的手腕,仿佛是不要让苏明他们误会也似,缓缓起身。她拢拢头,又紧了一下腰间束带,轻轻道:“我那哥哥骁勇,你们是不成的,我还能缠住他一些时候,让援军赶来…………给我一张弓,一袋箭,我去救小哑巴。”
外间厮杀呼喊声已经在小哑巴居所之前响起,董大郎吼声如雷,显然已经撞入卫护在小哑巴身前的军士之中,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直朝着这六七十步外的院内传来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处,每个人都死死的看着郭蓉的举动,七八柄长刀雪亮,全都拔出,拦在郭蓉身前身后,似乎随时都会乱刀砍下,落在这斗室里面那高挑苗条的少女身形之上
苏明僵在那里,看着郭蓉站在那里,伸出手来,向他要弓。少女这些日子身上那种清冷绝望的气息似乎不见了,而那种和萧言初见时英姿飒爽的少女模样又在此刻依稀回来。她秀气的下巴微微扬着,一双明眸,定定的只是看着苏明
苏明猛的喘了一口粗气:“郭姑娘,俺们丘八见阵,以命换命。要想在出兵放马活长远一些,凭的就是良心不能亏了…………亏了良心的都死得快你为什么要去救小主母?宣赞杀你爹爹,囚你在此,你为什么还要去救小主母?”
郭蓉淡淡一笑:“我的命不好就够了,小哑巴也挺可怜,我不能看着她死…………就这样,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要出去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给我兵刃。”
一句话说完,郭蓉已经举步就朝外走,几名甲士当在门口,长刀紧紧的封住她的去路。但是在郭蓉清澈见底的目光面前,人人忍不住都想退开脚步。
苏明面颊剧烈抽搐着,他是直性子的陕西大汉。正如他自己所说,军中刀头舔血,凭的就是良心。自己要是在此刻杀了郭蓉,这良心到底过得去过不去?
最要紧的是,宣赞真的愿意看着郭蓉死么?
他是萧言直领貂帽都亲卫甲士,有多少次轮值扈卫萧言,看着这位意气风,名满天下,麾下有无数健儿效死,在敌人锋镝面前仍然举止自若,笑骂着就带领大家迎上的年轻宣赞。却在夜中自己衙署院内踱步,不住的转头看向郭蓉所囚禁居所的方向?
苏明军汉出身,心思粗疏,随侍萧言身边也全神贯注在保护萧言的安全上头。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萧宣赞那时脸上神色,就是痛苦
这贼老天,就没有偶尔善心的时候么?
几名貂帽都甲士在这一刻几乎同时望着苏明这个才迁转八品武臣衔头,领十将差遣,最大心愿就是战事早些结束,能回家娶媳妇儿的年轻陕西军汉声:“苏大哥,方参议军令要紧”
苏明脸上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到了最后,他只是大喊了一声:“直娘贼,都给俺让开孙乙,拣口好弓给郭姑娘郭姑娘,要是你想生出其他什么事情,俺们军汉行事凭着心直,到时候俺说什么也要杀了你…………俺不是为了其他,就为了宣赞一点都不想杀了姑娘你俺是萧宣赞直领貂帽都亲卫”
所有人都静了一下,外间已经传来了小哑巴和董大郎最后几句言语交锋。郭蓉回顾苏明,轻轻点点头,当在门口孙乙毛虎等人大吼一声,也顿足退开。貂帽都甲士都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哪怕执行这等监视郭蓉任务,甲胄兵刃弓矢都是完全,孙乙是这几名甲士当中开的弓最硬的,当先就拣起自家用的一口歩弓,连着一撒袋羽箭。丢给了郭蓉。
郭蓉在听到苏明最后一句粀ww.靶?抟坏愣疾幌肷绷斯媚锬恪敝?剩?驹谀抢锴逖奕菅丈衔⑽⒎撼鲆坏愠焙欤?醋?布词拧K镆医??陀鸺?龃???础9?囟偈苯幼 T诠?傅绞种?剩?庑┤兆庸?氐淖员涨寮醭聊??家丫??说梦抻拔拮佟3鱿衷谒?砩系模?腿缦粞缘比蘸退?醴曛?剩?歉銎镒藕炻恚?遄乓怀ひ欢塘奖?宓叮?谘嗟刈杂衫慈サ某Jぞ?」?魉?烙械撵??⑵?
她大步就朝门外走去,孙乙毛虎等甲士已经抢在前面去开院门。苏明持刀在手,路过兵刃放置的地方又抄了一柄步槊在手,紧紧跟在郭蓉身侧。在郭蓉在这些貂帽都亲卫甲士拱卫下冲出院门之际,正是董大郎厉吼着撞入小哑巴身前军阵之时
出了院门,众人才真正看清董大郎到底有多凶悍,而当在小哑巴身前的军阵有多单薄。但是小哑巴这个大家默认的小主母,仍然站在阶前不动,扬着秀气下巴,看着董大郎势如疯虎的扑击而来
郭蓉一众人,在这一刻都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小哑巴面前,当住已经杀了性子的董大郎
众人疾奔二十余步,董大郎却已经就要杀透了军阵。郭蓉深吸一口气,立足脚步,张弓搭箭。
萧言和郭蓉初会之际,郭蓉就是负着一张弓。一箭就差点伤了岳飞这等猛将郭家小女神射,在燕地也算是有些名气。和汤怀相比,郭蓉开弓肯定不如汤怀之硬,汤怀的连珠箭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门神技了,郭蓉也略略有些不如。可是比起准度,只怕郭蓉也不在汤怀之下。
一眨眼之间,郭蓉已经拉满了弓弦,高挑的少女身姿站得笔直,轻轻默祷一声,就嗖的一箭破空而出
而这个时候,董大郎已经翻腕扬起铁锏
也许是董大郎太疲惫伤重了,根本无暇留意到郭蓉射来这一箭。更也许是爹爹死后,自家被囚禁。虽然放弃了一切求生的希望,但其间的心酸委屈痛苦仍然在不住累积,在这一箭当中,就全部泄了出来电闪之间,羽箭已经破空而出其凌厉处,就算汤怀伤好亲至,也只能自愧不如
郭蓉身后甲士,同样停住了脚步,死死的看着这破空一箭。每个人都在心中默祷,这一箭一定要中小主母一旦有事,就算大家涌上去将董大郎砍成肉泥,如何又见得了萧宣赞?
这一箭在每个人的关注下,准准正中董大郎持锏小臂,大家着魔也似的看着董大郎铁锏脱手,擦着小哑巴粉嫩小脸落地,几名貂帽都亲卫甲士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郭蓉持弓在手,扬声大呼:“小哑巴,快跑呀”
小哑巴睁开一双明眸,刚才铁锏擦脸而过,此时睁开眼睛来,嘴唇都苍白得没有了血色。
郭蓉呼喊声传来,小哑巴顿时反应了过来。怎么也没想到,是郭家姐姐救了自己一命
年方十四岁零十个月的大辽蜀国公主耶律衍花名小哑巴,可不是小傻子。没有退路的时候,不愿意拖累萧言的时候,她可以安心就死。可是现在有了一线生机,她反应得比谁都快
就看见一个小小身影,蹭的一声就窜了出去,小兔子也似擦过董大郎直奔向郭蓉方向。董大郎的反应甚至都没有那么快,下意识的伸手一捞,小哑巴已经从他身边掠过去了
董大郎扫视一眼,已经明白了现在是什么局面。他遍体鳞伤,犹自杀气不减。大笑一声:“好好好萧言两个拼头都在这里了,还有郭药师仅存骨血…………俺一并杀了就是”
啪的一声,他已经折断射穿手臂的箭杆,丢在地上。铁锏沉重,使不动了。董大郎也不耽搁那个时候,空手就大步朝小哑巴逃走方向追去,经过战团之际,也不管身边是谁,劈手就抢过一柄长矛,吼声如雷,就直扑郭蓉和小哑巴所在之处
郭蓉嗖的又一箭射过来,虽然仍然准确迅捷,却再没有了救下小哑巴那一箭的气势。董大郎一矛就拨飞了羽箭,他身高腿长,一步抵得上小哑巴三步,转瞬之间,就追上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寸金寺外传来了更大的呼喊声,大队甲士疾奔而来,甲叶响亮,靴声沉重,轰隆隆的直传入寸金寺中,正不知道有多少军马,这个时候终于追及过来犹自在死斗的战团当中,那些苦苦支撑的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卒,奋起最后一点精神,大呼酣斗。那些本来已经占了上风的董大郎麾下亡命,却心寒手软,转瞬之间,反而对手逼退了数步。有些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卒,这个时候甚至舍弃了对手,调头就追向董大郎背觲ww.C扛鋈硕荚谏?涣?叩拇蠛埃骸霸??搅司认滦≈髂福?绷硕?罄伞?
这所有的一切,董大郎却浑然不觉也似,此时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同归于尽的念头
眼看得董大郎就要追及小哑巴的身影,郭蓉已经快步迎了上去,劈面就是近距离放出最后一箭,接着就撒手丢弓,再接着伸手一把扯住小哑巴身形,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当在了董大郎面前
董大郎几乎就要追上了小哑巴,郭蓉当面一箭,他格挡已经来不及了。拼命一扭头,颈项间在这一瞬都出令人牙酸的噼啪之声,这一箭擦脸而过。接着就是郭蓉丢弓,这一下董大郎却再闪避不过去。可歩弓毕竟不是投掷兵器,没什么准头,可胜在够长,包铁弓稍一下扫在董大郎眉上,顿时就割开深长一条伤口,血顿时喷涌而出,让董大郎放眼望去,已经是一片血红。
董大郎身上沉重伤势已经多了,眉上这点伤口,如何能阻挡他的脚步?他已经大吼一声,奋力一矛刺出,郭蓉同样尽力一闪,这一矛已然落空。董大郎也不回矛,握在长矛后手的左手用力一扭,啪的已经折断了长矛的后半截,长兵刃顿时变成了短兵刃,稍稍一侧,就已经直刺郭蓉颈项之间
郭蓉未曾披甲,动作又向来敏捷。说实在的,她差不多一米七五的身高,比不少貂帽都陕西军汉腿还要长不少,为了援护小哑巴冲在前面,已经甩开了身后苏明等人七八步。看着董大郎扑上,杀法如此快凌厉,苏明他们就算这个时候吐血,离董大郎还差着几步
可郭蓉神色,却安静得很,不顾董大郎转矛刺来,却侧身用力一推小哑巴。这一下,几乎是用尽了平生气力,小哑巴一下跌开出去七八步。虽然在如此险恶局势里面,慧黠的小哑巴仍然将所有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在推飞出去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郭姐姐”
郭蓉却没有在意小哑巴的哭叫,在这一刻,她甚至闭上了眼睛,长长睫毛安详垂下。
就这样死了罢…………就这样死了罢…………我郭蓉这一辈子虽然只有十七年,却问心无愧。这个世间,那个萧言,自己早已不知道,到底该怎样面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气急败坏的呼喊声远远响起:“他**的,董大郎,要杀杀我老子就在这儿”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四章 杀董(完)
第二卷汴梁误第四十四章杀董(完)
这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喘成一团,声嘶力竭的几乎呛出血来。再没有什么气定神闲的味道,甚而嘶哑得很。可是此刻,闭目待死的郭蓉却一下睁开了明眸,她一点也不在意董大郎手中断矛是不是已经刺入了自己的颈项之间,秋波转过,就看向寸金寺董大郎一路杀进来的来路。
层层叠叠甲士,正滚滚直涌入寸金寺中。一排排的各色兵刃闪耀着寒光。无数头戴貂帽的甲士,簇拥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家伙冲在最前面。这个家伙脸上也没有总挂着的可恶笑意,也没有了身为五千虎贲统帅,底定燕地的大宋明日之星那种总要拿着捏着的上位者神态,更没有了当日在燕京城中告诉自己已经杀了自己爹爹的冷酷决绝。
他一脸是汗,眉峰紧锁,满脸都是焦灼痛心,没错,就是那种痛心
来的是萧言,他赶来了,他居然赶来了
在这一刻,郭蓉眼中,再无其他。而在她耳边,响起的是小哑巴的哭声:“萧大哥,救救郭姐姐”
而董大郎一柄断矛,就停在郭蓉颈侧,冰冷的锋刃,在她细白修长的颈项上,激起了一层细碎的鸡皮疙瘩。
场中所有一切,都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只有苏明他们几人,飞也似的奔向小哑巴,将她遮护住。小哑巴已经哭得是满脸鼻涕眼泪,不住挣扎要上前,可苏明他们如何肯干,死死的将她遮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董大郎,离他五六步距离,却再不敢动了。不管大家有什么动手,董大郎手轻轻一送,就能了结了郭蓉性命
刚才还在死斗的董大郎手下亡命,还有那些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这个时候都停住了拼杀。呆呆的看着涌进来的大队,呆呆的看着董大郎持断矛指着郭蓉颈项,呆呆的看着萧言停住脚步,扬起一只手来。在他身后涌来的层层叠叠大队甲士,全都停住脚步。无数张弓已经拉开,羽箭上弦,蜂群一般瞄准了董大郎和郭蓉站在那里的身形。
董大郎眉上伤口血如泉涌,已经完全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他眯着一只眼睛,转头看着萧言,朝萧言露齿一笑:“萧叔叔,别来无恙?杀了俺们爹爹,还要娶俺这个妹子,俺这个大舅子,估计你也是不想留了…………萧叔叔,小侄真是自愧不如…………”
寸金寺中,万籁俱寂。成千上百的披甲之士,站定四下。所有人的目光,只是注视在立在寸金寺后院当中的董大郎和郭蓉身上,更有无数目光,落在了站在大队甲士前面的萧言身上。
萧言此刻,只是在重重的喘息着。
直驰入檀州之后,一听闻董大郎直奔寸金寺方向。他就不管不顾一骑当先的朝着寸金寺方向冲来他奔行得如此之快,半道就追上了领军前去赴援的方腾数百人马。方腾看到萧言到来,一见他那情状,就明白萧言心思,也不和萧言汇报军情,只是下令人马立刻让路。萧言也不问方腾什么,带着貂帽都亲卫就穿过方腾大队,疾奔而莣ww.?
他本来以为,寸金寺有墙有守军,董大郎不过几十亡命,总要被阻挡一阵。却没想到,赶到寸金寺后,围墙破了一个大口,寺门大开,遍地伏尸。董大郎已经杀入了寸金寺中萧言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就冲入寺内,身后貂帽都亲卫拼命想赶到他前面,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寺内后院那里,厮杀呐喊惨叫之声不断传来,萧言披甲在身,却跑得象要飞起来也似
寸金寺内,有小哑巴在,这小哑巴,差不多就算是他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一个亲人了而除了小哑巴,还有郭蓉。虽然萧言自己也他的不知道郭蓉到底和自己算是什么,可他这样不要命的赶来,就是不要让自己抱憾终身
一面疾奔,萧言一面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黑。他生怕自己赶到内院,却看见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惨事
转瞬之间,他就已经冲入院内,亲眼看见郭蓉将小哑巴远远推开,赤手空拳的当在董大郎面前,而董大郎已经转矛就要刺向这个高挑少女,情急之下,萧言顿时大吼出声。这一声喊,几乎竭尽了他生平的气力,吼完之后,嗓底顿时就泛出了腥味,已然将自己的血都呛了出来
郭蓉在这个时候,还救了小哑巴。这个女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自己。只不过因为她的爹爹是郭药师而已,而自己负她实在太多太多,自己绝不能看到郭蓉死在这里,哪怕用自己的性命来换
当董大郎的断矛停在郭蓉颈侧的时候,在这一瞬间,萧言眼底,竟然没出息的涌出了一片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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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郎恶毒讥刺话语,萧言就当没听见。他定定的看着郭蓉清减容颜,擦了一把眼睛,朝着郭蓉喊道:“郭姑娘,我来了就没事了…………我来救你”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萧言,这个在万军当中,虽然笨手笨脚,厮杀本事连一个军汉都赶不上。却仍然能谈笑自若,混不当一回事。大家视若天神的萧言萧宣赞,居然在这个时候流了猫尿?对于这个时候的男人,实在是一件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
郭蓉看着萧言举动,张唇欲说什么,最后却是转过了头去。不再迎向萧言的目光。董大郎也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切,突然哈哈大笑:“萧言萧宣赞,居然为一个小娘能哭?直娘贼,俺败在你手里那么多次,当真冤枉瞧瞧,这就是你们的萧宣赞,这就是你们的萧宣赞”
萧言倒不在意,人激动若此,血气上涌,逼出点眼泪水太正常不过了。自己若不是比这个时代的全文字o大宋当道诸公有这么一分因为穿越而带来的真性情,真血性。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誓死追随在麾下?自己穿越而来丢脸的事情不少了,不差这么一桩。
他也不搭理董大郎的嘲笑,收拾心情,朝董大郎摊摊手:“涿州一别,今日才算大家又见面了。董兄你风采不减哪…………你两个大对头,郭药师算是一个,我算是一个。至于郭姑娘,不过是附带的而已。郭药师已故,不必说了。郭姑娘也没得罪你什么,要紧的还是老子我,你停下这一矛,不过是想等我站定,将胸中那些愤懑泄泄,让我清楚看见郭姑娘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反正你也不想活了”
萧言哼了一声,抬指着董大郎,突然间就是声色俱厉:“老子也不瞒你,这郭姑娘死不得老子给你一个便宜,一命换一命老子上前,你放了郭姑娘姓董的,你敢不敢博这一场?成了你就是心愿得遂,不成也不过就他的一个死”
萧言这一番话,震慑得场中所有人在一瞬间呼吸都已经停顿了
谁也没有想到,以萧言如此身份地位,居然会用自己性命去换郭蓉的性命他是五千虎贲统帅,是此刻可以主宰燕地命运的有数几人。此间事了,将来在大宋的前途也不可限量。而郭蓉是旧常胜军算是萧言敌人的郭药师的女儿,一个无依无靠,对萧言再没有半点用处的一个小女子而已
就算萧言与郭蓉有情,当日没杀她大家也还都能理解。萧宣赞重情义大家都是感同身受的。不过对郭蓉,大家都以为仅此而已了。没什么变故,让郭蓉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却没想到,今日他要以大好有为之身,去换郭蓉性命
在萧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放箭”
萧言蓦然回头:“方腾,你敢”
张弓甲士全都回头,就看到方腾一袭白衫,也终于赶至。在队列后面默不作声的看着场中变故,这个时候才突然下令
方腾毫不退让的迎着萧言目光,冷冷道:“宣赞,你莫要胡为你一身而系神武常胜军上下数千儿郎命运,大宋国事军伍如此不堪,将来更系大宋国运为一个女子,而轻掷有用之身,宣赞,请恕方某人不能从命”
一语落后,方腾又大声下令:“放箭,放箭”
所有张弓甲士目光都望向萧言,只要萧言稍稍迟疑一下,没有阻挡方腾的意思,这箭雨就将蜂涌而出,将董大郎和郭蓉两人射成刺猬
萧言猛的扬手,制止住持弓甲士动作。他定定的看着方腾:“方兄方兄,我萧某人值得大家追随的,到底是什么?让大家以为我萧某人能挽大宋将来颓势的,到底是什么?”
方腾薄薄的嘴唇紧闭,毫不退让的迎着萧言目光,却一句话也不说。
萧言摇头笑笑,自顾自的伸手解下腰间佩剑:“因为我有血气未衰,因为我把身边儿郎,将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看得比什么都重。当道诸公,为了一己权位,可以将这么多儿郎子民视若无物,是可以随便牺牲的东西。我却不会,只要跟随我,爱护我,帮助我的人,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照应到底。对大家如是,对这个我血脉所系的大宋,也是如此…………”
他动作极慢,却毫不停顿:?ww.????皇且蛭??冶认衷诘牡钡乐罟???袷且桓鋈恕O衷诘牡钡乐罟???浯嫌保?诖笏胃?牛?薏皇窃对豆?摇?墒钦獾仁赖溃?葱枰?桓鲅?谷鹊娜苏境隼础N邑松辈怀桑?灯鸲沸难郏?菜悴坏梦妊沟钡乐罟?煌贰D茏叩酱丝蹋?推咀诺氖俏已?刮丛?洹????叫帜慵沂狼寤??锤试肝?ЯΓ?痪褪浅遄耪庖坏悖克?晕颐钦饧盖Ч戮??谂?媪扇舜蟮兄?埃?谧约液竺嫖奘?鞯栋到V?埃?抛叩秸庖徊蕉?颐且步?厝徽庋?恢弊呦氯ト绻?夷瞎橐岳矗?磺卸际悄倍ê蠖??磺卸际侵慌趟阕约倚悦??妫?以趺茨苷镜酱舜Γ课以缇捅煌?嶂?玻?娴盟赖貌荒茉偎懒?
…………大宋老了,当道诸公血已经冷了。才会对这等末世视而不见,才会愿意牺牲一切,只为自固权位。这个时候,我才站了出来,顶在这将倾颓的天地之间,带着这几千同样血未曾冷的儿郎,想挽回这天倾”
萧言佩剑已经解下,轻轻放在地上。他缓缓直起身子,一指在那里闭目的郭蓉:?ww.????飧雠?⒆樱?映跏兑岳矗?秃臀乙宦吠??菜馈4沉捎??惨字菹舾纱缶?4Υο嘈盼遥?;の遥?复斡米约旱男悦?诨の摇????晌胰瓷绷怂?牡???┦χ?溃?较衷谖乙膊换岷蠡冢?馐潜厝灰?兄?隆?晌易詈笕蠢?盟??普缌?迹?葱醒嗟卮笫隆????饨形胰绾味缘闷鹚?空饨形胰绾文苎壅稣龅目醋潘?赖簦?
…………如果我只是利用你们为我效死卖命,到了最后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反正我性命要紧,身系家国。你们都是可以随便牺牲的…………那么从一开始,你们还会追随我么?追随我这么一个南归降臣,追随我这么一个痴心妄想想挽天倾的家伙么?甚至不惜和整个天下做对?
…………回答我”
最后一声呼喊,萧言声音有若金石,狠狠撞击着所有人的耳鼓而所有人的目光,迎向萧言,却已经加倍的热烈
萧言冷冷扫视所有人一眼,摊开双手,就大步走向董大郎和郭蓉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萧言身影,每个人都胸膛起伏,恨不得能以身待。最后却还是一动不动。在这一刻,萧言让他们不动,就算是死,他们也只有不动。萧言一旦下令让他们扑向刀山火海,他们同样会毫不犹豫现在萧言身边暂代的亲卫头领牛皋,也在队列前头,他嘴笨,比不得方腾会说话,会做决断。到现在也是一声不吭。这个时候只是捏紧了拳头,双目通红的看看萧言,看看董大郎。
俺们宣赞,无数次的从生死里撞了出来。岂是你这个拿女子做要挟的家伙比得上的。宣赞怎么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中俺相信这一切,而身后这么多儿郎,也同样对这一切坚信不疑
一向冷静的方腾,这个时候也满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短短一瞬间,他就无数次的想用什么法子阻挡住萧言脚步,最后也还是未曾开口。他用近乎狂热的目光看着萧言。
萧宣赞不会死在这里,他身负天命这等末世,只有他这等人,才能挽回
而郭蓉,也再度睁开了一双明眸,看着萧言一步步走来。
此刻眼底,全是泪水。
董大郎同样静静的看着萧言,他的话语董大郎听得清清楚楚,他的举动,董大郎也都看在眼底。看着萧言走来,董大郎只是淡淡一笑。他单手持矛,抵在郭蓉颈项上,仍然稳定无比。
在所有人屏住的呼吸中,萧言已经走到董大郎面前不过三四步的地方,站定了脚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是赤手空拳。董大郎笑笑,抬起血淋淋的左手,朝萧言招了一招。
此刻董大郎,自家知道自家事情。已经伤疲到了极处,站在那里,眼前已经一阵阵的黑。是竭尽了全部意志力,才未曾倒下去。萧言走过来,他一直只是静静的看着。一直积蓄着最后不多的气力,也许只能全力出一矛了。自己已经绝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只要能拖着萧言一起下地狱,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这老天爷,对董大郎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董大郎自己内心,从亲生爹爹死后,也再没有融化过。凭什么别人总能得到些什么,自己却总是什么也得不到?既然如此,不如一起毁灭比起郭蓉,他更想杀的是萧言,这个摧毁了他一切雄心壮志的家伙。这个得到无数人效死跟随的家伙而天可怜见,萧言居然就这样走到了自己面前
萧言没所谓的耸耸肩膀,就要迈步上莣ww.U飧鍪焙蚬?厝瓷钌畹目戳讼粞砸谎郏?蝗簧焓郑?鸵话炎プ×硕厦???逼?飞量??妫?笊?艉埃骸澳憧熳呶也缓弈恪?
董大郎顿时就挺矛要前刺,这个时候,郭蓉苗条的身子,却爆出不亚于董大郎此刻的气力。以董大郎伤后之身,这一矛几乎就送不下去
寸金寺中,突然爆出一阵巨大到了极处的呼喊声音,震得头顶苍灰色的天空几乎都要在这一刻垮塌下来。成百上千萧言麾下儿郎,包括方腾这个文士在内,都不约而同的向着三人所在方向,用尽平生气力涌来
董大郎反应极快,一矛送不下去,顿时就手腕一滚一带。三棱的长矛矛锋顿时就将郭蓉双手割开巨大的伤口,断矛稍稍带回来一臂距离,就已经再度刺出而郭蓉,已经再也无法闪避
这个时候,就看见萧言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郭蓉面前,萧言比郭蓉略高一些。刺向郭蓉颈项处的长矛,顿时就刺中了萧言肩背交界处,身上铁甲,也没挡住董大郎这最后一记击刺,顿时就破甲而入,董大郎手顿时就抬高一些,想让这一矛斜斜向下,扎进萧言心口要害的之处
在这一刻,小哑巴的哭喊声在众人的呼喊声音中,也清晰可辨:“萧大哥”
而这个时候,郭蓉却咬紧嘴唇,用鲜血淋淋的双手,一把抱住萧言,拼命的将他向后扯。董大郎挺矛前送,郭蓉将萧言后拉,矛头无法深入,就在萧言创口搅动,一瞬间差点就让萧言痛死过去
而一条粗壮身影,这个时候已经挺刀撞了过来。狠狠一刀,就直插入董大郎胸腹之间
董大郎这个时候已经是再没有气力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刺出那最后一矛。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刀逼近,最后没入胸腹之间。在这一瞬间,董大郎居然还咧嘴笑了一下。轻轻撒手放开断矛,仰天向后便倒。
那扑来身影狠狠撞进董大郎怀中,一下就将他推开,最后将他整个身子都钉在了地上
那个身影,正是监视郭蓉的小军官,陕西秦凤路军汉苏明,他牙齿都咬出了血,扯着嗓子大吼:“看你还不死,看你还不死”
这个时候,萧言带着那柄断矛,和郭蓉也一起倒下。郭蓉死死的抱住萧言,怎么也不肯撒手。小哑巴娇小身影已经飞也似的扑了过来,一下扑在萧言身上。尽力张开小小的身子,遮护住萧言的身形。小哑巴又是哭又是说话,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无数甲士这个时候都已经飞扑过来,一双双手伸过来,要将萧言扯起来,每个人都不知道在吼些什么。牛皋满脸都是急泪,一叠连声的只知道喊两个字:“宣赞,宣赞”
呼喊声中,所有人就看见萧言缓缓睁开眼睛,低低哼了一声:“老子没死…………”
一句话还没说完,萧言的低语,就被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淹没萧言皱眉有气无力的摆手,示意他们让开一些,那些甲士那里肯干,紧紧簇拥着就扈卫着萧言前行几步,来到了董大郎被钉在地上的身躯之莣ww.?
苏明这个时候已经翻身而起,萧言看看他,拍拍他的肩膀。接着就转头看向董大郎。
董大郎捧着没入胸腹的长刀,躺在地上。身上的血都不大流了。眼睛却还睁着,看着头顶天空。他似乎意识到了萧言到来,微微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在这一刻,刚才纷乱到了极处的场中,居然又安静了下来。
可是最后,董大郎也只是淡淡一笑,躺平下来,看着天空,低语一句:“这直娘贼的老天…………”就再也寂然无声了。
叮当一声,却是那些已经被完全无视的董大郎手下亡命之辈,一人手中兵刃落在地上。接着所有人都丢下了手中兵刃,叮当叮当的全都落在地上。
萧言定定看了董大郎尸身一眼,转回头去,就看见小哑巴已经将郭蓉扶起。小哑巴泪眼模糊的只是看着自己,郭蓉却咬着嘴唇,神色当中一片茫然。
萧言低低叹息一声,转头找到了方腾。这个一向雍容优雅的心腹智囊,这个时候犹自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着。萧言拍拍他肩膀,咧嘴一笑:“先裹伤,然后回师,扫平耶律大石去这燕地,老子实在他的呆够了”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五章 说动(一)
时间倒退回去一些,正在董大郎一举拿下乌家堡,准备混入檀州城之际。在白沟河渡口处,一队车马,逶迤而至白沟河南岸。白沟河高粱河等处,现在还在宋军北伐大军后路人马的控制下。西军北上,不管是泾源熙河秦凤还是环庆,当日都留下了相当人马看守后路。尤其这几条河的渡口,更是要害之处,留下的人马绝不算少。环庆军虽然溃散,没死没伤的都退回了大宋境内,基本上为王禀所收容。可是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还在燕京左近,每日要转运树洞上去的物资就是不少。白沟高粱两处大河的渡口,更是要害之地,留有重兵,立寨遮护。涿州等处还驻兵作为援应。老种姚古等人都是领军宿将,知道后路重要,半点都不敢轻忽。
本来燕京拿下,萧干授,辽军全军覆没,这些留守后路的军将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守备后路吃重处,绝不下于野战争锋。西军大队北伐深入高粱河北,粮道漫长逶迤,当日萧干所领又多是骑军,来去如风的。这些守备后路的军将都是立下军令状的。本来以为能安生些日子,只能老种率领西军全军回师,大家汴梁夸,拿大把犒赏,然后再回转陕西老家,也不用每日里这样提心吊胆戒备森严的了。却没想到,后来传来的消息越来越是不对,犒赏怎么等也等不来,童贯童宣帅前两个月就轻车简从的先从燕京跑了,直奔汴梁而去,过白沟河这里渡口的时候,脸色难看得跟死了爹娘也似,恨不得马上就飞过河去,守备军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答粀ww.U庑┯套圆凰悖?烁囱嗑┲?螅?肝幌喙?唪趿覆菥?拾氲忝挥蟹呕海?幸涣礁鲈率奔洌?故敲咳粘德碛谕荆?甘巢萘希??店⒅兀?魉?鄣氖渌蜕锨Q涸苏庑┚?实淖?耸固峋偈瓜低车男」偎驹保?龈鲈股?氐馈U獬≌毯萌菀状蛲辏?共豢戏潘?枪?恚】墒浅?⒚挥惺帐??碌闹家猓???Р豢陨??谘嗑┑睦现窒喙?易攀瓜嘞瓮罚?灿胁糠纸诙日角??碌娜?Γ??且?覆菥?剩?庑┬」偎驹比绾胃也怀?八停课薹蔷褪嵌嘀斜ヒ恍??闶敲闱科胶庖幌滦奶?G耙涣礁鲈拢?松先サ牧覆菥?剩?俅蛞怀≌潭际枪涣恕K?膊恢?览现窒喙??谴虻氖鞘裁粗饕狻U庑┮丫?闶且斐A耍?疵幌氲剑?罱?庖桓鲈吕础Q嗟赜滞蝗簧?洌∧歉鲈诳烁囱嗑┱绞率焙蚋?ё僖菜频牧扇舜笫?盅溃?蝗挥置傲顺隼矗?倨鹆朔钐斐?甯戳删?钠旌牛??喽偈闭鸲?≌夥钐斐?甯戳删??谱?壑?渚捅涞煤拼笾???酱?グ挝氡诔钦???厦嫔胶艉Pサ挠坷矗?北佳嗑┒?ァN骶?な匮嗑┑氖?蚓?恚??强梢砸罢秸?さ木?瘛U照庑┝粼诤竺媸乇赴坠岛拥木??蠢矗?行┯嗄醴浩鹗钦?J拢?还?裁皇裁春门碌摹R罢骄?翊蛘獾绕涫档奈诤现?冢?涫凳窃偃菀撞还?氖虑椤Q嗑┯辛?咄蜚?辞胤镂鹾尤?返囊罢讲慷樱?偌由舷粞砸丫?虺鐾?绲奈迩Ь?铮??ψ愎徽诨と?啵??秸獬÷沂拢?还?敫鲈乱桓鲈碌姆颉H谜庑┦乇负舐肪??敲挥邢氲降氖牵?獬÷沂拢?尤灰徊豢墒帐把嗑┠抢铮?氲愣?饕参蓿?皇翘?迪粜?薜奈迩Ь?锍鲅嗑┏且罢饺チ耍?较衷谌匆不姑挥邪氲阆?ⅰQ嗑┠抢铮?炊??鲈谕饷娴谋?砣?渴账醯窖嗑┳蠼?ィ?吡缓幽抢锟刂频亩煽诙家丫??亍O衷诤蠓皆松侠吹奈镒剩?疃嘀荒芡ǖ戒弥菽抢铩<竿蛭骶?钗??竦闹髁Σ慷樱?尤槐徽庑┎萏ò嘧右菜频穆揖?衔В÷揖??妫?丫???烁吡缓樱?蚰仙钊氲搅虽弥葑蠼?d弥菔鼐??讶唤鋪Q严。后方转运上来的军资粮饷,已经不许过白沟河了。局势突然变成这般,连原本信心满满的后路守备的军将士卒都变得七上八下。老种相公他们为什么不赶紧打通后路?就这样孤军被围在燕京城中,就算燕京城中粮食草料军资器械储备丰厚,这样一直被围下去,也不是个事情。难道是因为这些乱军比想象中强悍十倍,所以老种相公他们实在无?从燕京城被围开始,就有一队队的传骑从燕京城方向杀透重围而来,渡白沟河而奔汴梁告急而去。这些守备军将情切被围袍泽,每次经过传骑都动问那里局势。那些传骑也是一脸迷惑。“俺们杀透重围,也没什么凶险的。那些鸟乱军营寨东一簇西一簇,乱七八糟的不成一个模样。骑军硬兵,不撒出去巡守哨戒,都收在营中度夜,大呼小叫的哪里像能打仗的军马?俺们轻轻松松就杀出来了,这等乱军,拉出大队就能平了,上面太尉相公们,却不住遣俺们一队队的去汴梁求救直娘贼,想不明白是什么一个道理!”
那些从燕京城中杀出来的传骑急递想不明白,这些守备后路的军将就更不明白了。官儿大一些的多多少少猜到是不是有养寇自重的意思在里面,不过这次老种相公他们,实在是玩得有些大。如此之下,大家只有加倍谨守渡口,这些军将心里面都是盘算。燕京合围,一队队传骑急递派出去告急,这汴梁那里,应该有些说了吧?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燕京到手又丢回去?官家是个爱面子的人,再容不得这样的事情生吧?
从第一队告急传南渡快一个月了,终于到了今日,算是等到了汴梁来人!在白沟河最大一个渡口处,四个坚固营寨,就扎在白沟河渡口南北岸四下,将这里渡口遮护得严密之极。白沟河北,一片荒凉安静,只留下道路上面前些日子成千上万民夫车马留下的痕迹。在白沟河南,两处遮护渡口的营盘外。大队民夫车马壅塞在左近。这些民夫车马按各自来路分成一团团的,在道路两旁猬集得密密麻麻。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日了,窝棚都搭了起来。自家随身带的粮食吃完,就将车马上军粮拿出来一些。现在正是吃饭时候,到处都是垒起来的锅灶,炊烟一丛丛一簇簇的升起,像是无数根灰黑色的柱子耸立在白沟河南岸。那些随军押运的转运提举小司官们,也都聚在一处。谈谈说说,怨天尤人。跟这场北伐战事沾着边的当道诸公,无不被他们骂了一个遍。大家虽然这次负责军资粮饷转送,算是捞饱了。可是大宋的官儿,都不是很穷,也是安逸惯了的。这趟辛苦已经吃了一年,没想到燕京拿下了,还要大家在这里风餐露宿!正乱纷纷的时候,就突然看见天边旗帜涌动,接着就看见大队大队人马,卫护着车马,从道路上面经过。这些人马,怕不是有一两千人。步军多而骑军极少,有的骑士,甚至骑着大走骡子。这些司官都是从军日久的,认得军中旗号,一眼就看出是环庆军旗号。这场战事环庆军算是灰头土脸,有些残部,也都收容在河间府一带。怎么就突然又出现在白沟河渡口这里?再看看他们卫护的车马,不过只有十几辆,车边侍卫军将士卒,个个衣甲鲜明,打着的旗号却是汴梁禁军,当先车马认旗,却色做明黄。却是汴梁官家遣来的使节!前些日子,不是有宇文叔通与耿道希两位天使抵达燕京城了么,现在怎么又派出了一批天使?这里动静,顿时就惊动了守卫白沟河渡口的军将。不多时就看见营门大开,几名军将带着扈卫,骑马疾驰而来。转眼间就迎至车马之前,纷纷翻身下马行礼:“不知那位天使驾临,末将等在此恭迎!”车马里面天使架子大得很,却是几名随身扈卫的禁军将领迎上前来,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开口就有些火气:“你们西军架子倒是大得很,俺们出河间也有些时日了,也不先来迎候一下!这一路又是泥又是雨,全都是为的你们西军,现在到了面前猜迎过来,架子直是恁般的大!”
出迎西军将领是泾源军中的,挂着中卫大夫的阶官衔,职官也是泾源路一个路分都监,成伍出战,指挥着一厢好几个指挥使的军马,在大宋武官当中也算有相当地位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赔情,谁知道车马里面没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人物。“死罪死罪!俺们戍守在这里,兵荒马乱的,如何知道天使从河间府出?却不知道车马里面,是哪位天使,俺们也好上前行礼问安,等天使吩咐差遣……”那禁军军将冷笑一声:“此次天使,是官家身边的人,领一宫观的承宣副使差遣下行走,领三班奉直。特特为你们西军还有那个什么萧宣赞宣旨抚慰而来!还不开开眼,好好奉承一下,再拣选精锐,护送天使前往燕京城。有半点错处,都是你的担当!”
那西军将领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西军将领都是世家,这大宋内部权力体系个个都是精熟。宋时宦官,远远没有其他朝代的威风。就算近年来多有宦官大用,如童贯杨戬之辈,可是远没有爬到士大夫上头去,对武臣的威慑更是不如士大夫远甚。不然老种他们怎么敢于和童贯叫板?更不用说这个装模作样的天使,不过是个三班承旨,连离着归选吏部寄注官资都差着老远,看来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加上一群禁军活宝给强派到这兵荒马乱的燕地传旨,没什么好忌惮的。这个西军将领不知道,自从燕京被围之后。朝中折冲博弈之后,官家决定暂时满足这些武臣所欲,先安抚下来,平了燕地乱事大军班师以后再说。这等事情,文臣士大夫自然是拉不下脸来做这个,只有派出内侍。有头有脸的内侍也不肯来吃这个辛苦,只有随便选了几个倒霉蛋来吃这一趟辛苦。到了河间府,征环庆军余部作为扈卫。环庆军是没娘的残兵败将了,是个神仙就得磕头,只得拼凑了一批人马,护送他们前来。泾源军所部的心气如何是环庆军能比的,这位西军将领官阶也足够了。知道老种相公他们在燕京的举动终于让汴梁不得不反应,来了都是要抚慰全军,说好话给老种他们赔笑脸的。又是这么一帮不得志的倒霉家伙,顿时心下就慢了。心里面还在冷笑,跟俺耍这个威风!他脸上顿时就露出了要笑不笑的神色,话语虽然还是客气,但是少不了就有些阴阳怪气:“这个差事,俺们岂能不伺候?只是白沟河南,几十万乱军蜂涌,已经隔断南北交通。
要赶赴燕京,只能轻车简从,觅间道而血战破围,杀入燕京城中……不是哥哥说你,俺们打仗打老了的,知道其中厉害,这般大摇大摆的可是不成。还请天使弃了车子,披甲上马,俺自然会挑选精锐扈卫,一路杀到燕京城这位兄台,你是禁军宿将,又是扈卫天使军将,到时候说不得要看你大显神威。兄台为俺们西军这般尽心竭力,回转过来,不论是请酒请饭,都算是老哥哥俺的!”
一席话顿时将那禁军将领脸色吓得煞白,嘴唇都泛出了青色。在马上抖瑟了一阵,手软脚软的下马,奔到车上和那个内宦使节商量去了。那西军将领也不急,就在前面等候。扈卫使节和这些活宝禁军的环庆军军将,看着那泾源军将领挤眉弄眼,偷偷答话:“现在是看着你们威风了……俺们刘太尉却是跟错了人!现在俺们没爹没娘,是人就能来踩三角,粮饷不周,什么苦差事都得伺候……河间府那里消息灵通一些,听说燕京被围,汴梁官家那里已经震怒了。童宣帅和王相公他们闭门谢客,老公相那里已经是门庭若市,只要燕地事平就要复起了。老种相公这一招当真厉害!此次天使来,也全是来加官进爵的……各位哥哥升官财!到时候觑在俺们都是陕西诸路出来的,还要多多照应俺们一些……还不知道俺们这些孤魂野鬼,能不能得返家乡!”
环庆军军将在那里长吁短叹,这泾源军军将却是强压着心中窃喜。老种相公不愧是老种相公,一下子就为西军团体谋取了最大的利益!如此说来,一定要将这些使节平平安安护送到燕京城中,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泾源军将领窃喜当中脊背上面也是冰冷,这次西军三路上下也都是如履薄冰,要和辽人打,要和那位童宣帅斗,现在更是要挟朝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现在总算是有一个说了,但愿此后就是平平安安的了吧,千万不要再生出什么意外出来了!他忙不迭的低声想自己扈卫下令,让他觑去调集精锐骑士。克复燕京,萧言了大财,西军财得也不算少。财物军资西军绝不缺乏,要的就是战马。萧干主力两万多骑军,战马数字差不多还要翻倍,萧言手指缝露露,西军也就多了几千上万匹北地雄骏。除了重组重骑之外(这个需要相当时日编练),就是补足各军战马缺额,连守备白沟河的这些军队,也多了两三百匹战马。精选骑士扈卫,冲破燕京城外乱军,杀入燕京城中,并不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情。才吩咐下去,就看见车马上钻出一个戴软脚璞头,着圆领青袍的内侍服色模样人物,不过三十许年纪。跟着那禁军军将忙不迭的赶过来。此刻神色上面,再没有了半分刚才大模大样在车子里不下来的傲气。以天使身份,居然先向那泾源军将领见了一礼,堆笑道:“咱家算是命数不偶的,摊上这么一个差使。却没想到,燕京城那里危急到了这般地步!领的是皇差又不敢回头,只能咬牙向前,一路安危,全要太尉照应只要能生致燕京,咱家自然有一番心意奉上!”
那禁军将领也在旁边说好话:“这位哥哥,俺也不瞒你,俺们这几十人,往日里就是在汴梁耍子,哪里上得阵?能骑马都不知道还有几个,扈卫的环庆军,你看还有骑走骡的,能用战马,挑不出三匹来。不指望哥哥,还能指望谁去?将来哥哥们班师,俺在汴梁置酒相待,让哥哥们高乐十日,都算是俺的!就算其他的不念,也念着俺们是来给西军诸位加官进爵,记犒赏的,哥哥援手,也就是在帮自家……拜求拜求!”
那泾源军将领忙不迭的还礼,拍胸脯大包大揽下来。那个倒霉内侍和禁军将领脸上堆笑,心里暗骂。这次官家是了急了,政事堂相公们承旨也是飞快。临行的时候老公相还将他们召至府上,冷脸叮嘱,一定要尽快将旨意传至燕京!不成也就不必回来了。说句蒙面丧心的话,官家那里说不定还死不了,可是在老公相面前,到时候只怕就是求死不能几人倒霉,摊着这个差使,还有什么说的?好说歹说,这泾源军将领总算安抚好了已经吓得有点魂不守舍的天使和扈卫禁军将领,招待他们进营中先休息一下。环庆军扈卫好歹是西军一脉,自然也有一番安置。大队车马翻翻滚滚进了营中,周遭看着这一番热闹的那些转运粮草的司官们犹自在议论不休。“燕京被围,天下大震,又有天使前来,看来是要给足老种萧言他们好处了……这帮武臣降臣,如此飞扬跋扈,今后大宋,诚多事之秋也!”“噤声!老种他们,听说已经勾连上了老公相,河间那里传来消息,老公相复位就在眼莣ww.N骶?乇?谖眨?衷俦????袷悄阄乙槁鄣昧说模康毙脑倮匆豢樾?偷橙吮??绞焙虿灰?刀僭诎坠岛颖呱狭耍?挡坏靡?ド趁诺荷献咭辉猓 闭庑┬∷竟倜青┼┎恍荩?薹歉髦窒勰郊刀屎蕖V挥幸桓銮辶鞒錾恚?皇峭?嵬蹴胍坏常??皇遣叹┠且幌档男∷竟倮湫σ簧?骸把嗑┏侵校?褂泄⒌老:陀钗氖逋ㄋ?且彩翘焓股矸荩?钗氖逋ㄖ羌瓢俪觯?不故翘焓股矸荩?幢鼐桶獠换卣庖痪掷矗 ?
在白沟河南岸扰攘之际。燕京城中天使衙署内,宇文虚中正一书一茶,在书房中安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前些日子,他不断去求见姚古不得,又写了几封极长的书信之后,就一副撂开手的模样。在府中安居燕坐。外面复辽军将燕京城围了数重,就连西军上下也都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他却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也似,在府中闭门不出。此刻他也绝不是装镇静的模样,读书的时候,还不断在书页天头地尾密密圈注,显然是完全看进去了。正在看得入神之际,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还没等门外下人通传,耿南仲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宇文叔通入神模样,扶住门扉摇头大声道:“叔通兄,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某听你话语,这些日子在燕京城中安坐静观,现下却是坐不住了!现在燕京城中西军上下都有些扰攘议论,正是你我居间行事的大好时机,你如何还在这里不动?难道真的就放弃了不成?”宇文虚中“”了一声,抬头看着耿南仲,笑道:“道希兄,某正在书中饕餮,却被你惊动!吾辈士子,扰人读书,可是大罪过。”耿南仲哼了一声,走近宇文虚中和他对坐下来,伸手就将他手中书卷抢过来,重重拍在几案上头。看来这个方正闻名的老夫子真是动了气了,居然做出这般举动。抢下书之后,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宇文叔通,而宇文虚中只是淡笑。耿南仲和他对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叔通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计策是你定的,现在无所事事的又是你!这帮武臣如此跋扈,行此等要挟朝廷之事,吾辈中人,如何能看得下去?你我二人奉诸君子之望而来,若是不成,你我二人名声事小,这乾坤倒置却是事大!”耿南仲虽然号称迂腐方正,可不过就是见事慢了一些,遇变要想上好大一阵夫才能理清楚头绪,没有机变的本事。可是自从那日西军演戏一般的闹饷之后,现在也有十几日快二十日的夫了,他脑子转得再慢,这个时候此间局势还有随之而引起的汴梁朝局变动,也都相得清清楚楚了。耿南仲毕竟也在大宋官场沉浮了快二十年!看宇文虚中不说话,耿南仲就自己说下去:“叔通,西军如此举动,已经恶了童贯王黼之辈,再难转圜。朝局当中,他们就指望老公相一党了,更不用说北伐之前,老种和老公相早有勾连!我辈本想借此机会出头,一举能跻身中枢,众正盈朝之后,再行革故鼎新之举。现今如此,还谈得上什么众正盈朝?老公相何等人?必然要借这机会出手,官家性子,又是早已深以北伐战事延绵不绝为苦,有老公相出手,正好化解此间僵局,也就是老公相复位的张本!叔通兄叔通兄,要是老公相再度秉持朝政,大宋朝局,将不知伊于胡底难道你就不为这个痛心疾么?”耿南仲说得颔下三缕墨髯颤动,他一向气度雍容,被时人许为风度绝佳。此刻却激动得都坐不住了。仿佛对大宋朝局一番赤胆忠心,恨不得就在此刻披肝沥胆而出!宇文虚中笑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耿南仲能想明白其间虚实也是理所当然的。能在大宋官场沉浮不倒,自然不是笨伯。耿南仲一副急切若此的模样,宇文虚中也了然得很。他耿南仲除了是清流人物,还代表太子。太子深恶老公相,而老公相秉政之时,对太子也有诸多手段。老公相复位,对清流说不定还没什么,了不起不让他们跻身中枢,继续压制下去,他耿南仲却很有可能被当成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事关自己身家权位,也难怪耿南仲如此不淡定了。看自己再矜持下去,耿南仲只怕要脑充血了。宇文虚中只有笑笑开口:“道希兄,燕京城中,诸军扰攘起否?”耿南仲平了平气,回答道:“岂能没有议论?孤军被围燕京城中,粮草积储日日消耗。就算早有预备,也不能让人始终安心。城中驻军,连日都有行军事,处置扰攘军中之人。越是这般,越是表明军心不甚稳了……可是老种亲自坐镇,以他威望,又有什么压不下来的?这般拖下去,燕京城中粮草积储至少还可支三月,汴梁来人,此刻却只怕已经在途中矣!”宇文虚中仍然一笑:“你我无拳无勇,身边只有王禀的三千环庆军残兵。若是没有西军配合,能扫平乱事么?”耿南仲摸不清宇文虚中心思,沉住气道:“这是什么话!王禀是绝不肯出战的,你我两人书生也,岂能平乱?”
宇文虚中一拍手:“着!既然若此,没有西军重将配合,你我再如何活动,又能济什么事情?其间要害,我能对西军除老种外诸将,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也只有等他们找上门来,不然只能仰屋。与其焦躁,不如读书,道希兄,你说是也不是?”耿南仲一下站起,甩袖子怒道:“老种坐镇,西军诸将如何肯找上门来配合行事?叔通兄,你这是坐而待毙!”宇文虚中笑着延耿南仲再度坐下,淡淡道:“西军如此行事,朝廷如何不忌惮?就是西军上下,自己心里都是虚的……老公相就算借此出手扳倒王相公和童宣帅复位,也必然对官家有所承诺,对西军将来有一个处断子。依某思之,无非就是借萧言如刘延庆一般牵制西军上下,萧言无根无底,比起西军盘根错节来,更好操纵一些。老公相自信驾驭得来……西军诸将,岂是无知之辈?此间道理,这些天来他们自然也相得明白的。加上清虚,城中军心已经有些不稳,岂能不有所动作?道希兄,以我观之,就在这三两天里头与其让萧言得了这大便宜,不如自己来,到时候只要说动西军诸将中有力之人,燕云乱事,可立致太平!”耿南仲听得惊疑不定,想找宇文虚中话语里头漏洞,却又没那个急才一下找出来。其实此时此刻,他不相信宇文虚中,还能相信谁去?他垂沉吟一下,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我却想不明白,老种为什么就死死勾连住萧言,不肯放手?”宇文虚中苦笑一声:“这个我也实在想不明白,老种是有自己主意人,轻易难得打动,好在我也没有指望他……”耿南仲长叹之声不绝,最后又问了一句:“这三两天就会来人……来人又会是谁?”宇文虚中目中精光一闪,斩钉截铁就说了五个字:“姚古姚希晏!”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六章 说动(二)
姚古衙署内院里头,这些日子,都是一片安静。人人都知道这位相公,随着燕京被围日久,越来越是气性不好。留用的那些前辽高门贵户的下人,已经有人不知道犯了什么,被打得起不了床,一摊烂泥也似的丢出了府门。府中下人,都不是姚家久用的有根脚之人,一个个的都加倍的噤若寒蝉起来,谁都是小心翼翼到了极处,生怕招惹到这位相公。
原来姚古每日还要到老种相公处去转一圈,看看老种有什么吩咐。这几天都托疾不去,偶尔却上城墙转上一圈,看着外面漫山遍野的奉天倡义复辽军旗号在远处闪动,脸色又加倍的难看起来。
此时虽然还是白天,可是内院里头,就如灵堂一般死寂。下人偶尔有所奔走,都一个个踮起脚尖,生怕出一点多余声响。
姚古虽然是军将,却不是无文之辈。其实此刻西军将门,也多有书香门第。这些将门传承至少都是几十年了,培养出来的下一代,怎么可能还是粗鲁武夫。
此处虽然不过是临时暂居的衙署,却也陈设了好大一个书房。书架上都是从燕京城高门大户中搜检出来的珍本,不少还是当年辽人皇帝阿保机从汴梁掳去的。可是姚古这个时候,却没有半点翻看的心思,只是穿着一身圆领紫袍,戴着交脚软璞头,坐在一张胡床上面若有所思。
书案之上,摆着几封书简,用青玉镇纸压着。书简角都已经翻卷,不知道已经为姚古翻了多少次。
外面突然传来响动,姚古眉毛一挑,正要作,那在门口值守的下人已经微微颤抖着忙不迭的回禀:“侄公子到了,求见相公。”
姚古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示意来人进来。就听见靴声响亮,一个三十出头的红面汉子走了进来,来到姚古书案之前,深深行礼下去:“末将参见相公。”
姚古坐直身子,淡淡道:“平仲,且叙家礼罢,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军务,无非都是坐困城中,等着看萧言平乱罢了。”
来的这个红面年轻汉子,八尺昂藏,高大粗壮,微微留了些须髯,顾盼之间,凛然有威。脸上风霜之色颇重,却是长年在与西夏作战的第一线风餐露宿留下的痕迹。他正是姚古的亲侄姚平仲。自幼母亲去世,父亲又在与西夏战事当中牺牲。姚古怜惜,将他放在身边当儿子养。姚平仲胆大如斗,剽悍敢战,将姚古的亲生儿子几人都比下去了。有时姚古私下与人谈起,都说自己这一番事业将来是要交给自己侄子的。
此次北伐战事,西军泾源秦凤熙河三军打酱油的时候居多,姚平仲也没显露什么本事。只是跟在伯父身边帮着管军。此时姚古懒去营中,都是姚平仲在军营里坐镇。每日都来回报一番。姚古自从不去老种那里之后,也不和其他将领交接。不过这个侄子,却还是要见的。
看着姚古摆摆手,姚平仲找个胡凳也就坐下了,双手垂在膝上,仰着脸等姚古问粀ww.?
姚古沉吟了一下,问道:“军中如何?”
姚平仲摇摇头:“还能如何?就算外头都是些土鸡瓦犬,可将燕京城围之三匝,这十几二十天下来,军心也就自然不稳了。大军孤悬在外,怕的就是被围。虽然上面诸位相公自有心思,可是底下军将士卒如何知道?都闹着要赶紧出战打通退路粮道…………俺虽然和诸将竭力弹压,却越来越有些压不住了。”
他容色严肃,看看姚古脸色,没有什么作色之态,继续就说了下去:?ww.????狈ヒ岳矗?趁俏骶?涫得淮蚴裁绰读车恼绞拢?坠岛幽抢锏故巧怂鹆思竿蛉寺恚??挥盟祷非炀?耍?科?纠淳筒簧醺摺6约肝幌喙?睦紊Ь秃懿簧佟O衷诶现窒喙?狭钪罹??С侵校?紫戮?涠妓较乱槁郏?训览现窒喙?闭嬉??骶?崴土耍烤退愫统?⒛稚弦荒郑?衷诨鸷蛞膊畈欢嗔耍?偾ㄑ酉氯ィ?慌掳趁亲约悍吹故且?幻睢?????
姚古猛的一击眼前书案,那青玉镇纸一下就跳得老高,再重重落下:“什么反倒是要不妙老种相公有什么安排,大家谨守遵行就是了,还说什么话?再有扰乱军心,不遵守军令者,难道军法都是虚设么?”
姚平仲一下就听出了姚古话语中的怨气,顿时就觉得有了进言的余地。他本来就是心热之人,并不以姚家现在在西军地位为满足。
在真实历史上,姚平仲也可谓是一个奇人。攻灭方腊之役,姚平仲所向有功,童贯问他想要什么赏赐转,姚平仲却说只要面见官家。童贯一看他热衷若此,反倒没有安排。女真南下包围汴梁,姚平仲又献奇计,要带领禁军这等毫无战斗力的人马去夜袭女真营盘,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败仗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时候肯与女真死战已经是不容易了。出奇的是这位姚平仲却没回汴梁,一口气向西逃出了七百五十里,到了华山才停下脚步。犹自觉得不安全,干脆一口气又奔到了四川,隐居下来,八十多岁之后才出山。
此人性格,胆大包天,愿意行险以立奇功,获不次迁地位,在生平行事当中表现得再淋漓尽致不过。
此时此刻,在他看来,也许就是姚家取代种家在西军地位的时候
姚平仲定定的看着姚古,突然大声道:“伯父,侄男说一句话,您可不要见怪。”
姚古胸中气息犹自未平,皱眉冷冷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在某面前,你还藏着掖着什么?”
姚平仲吸口气,起身道:“凭什么就俺们坐困燕京,等着萧言来立下这等平乱大功?为什么就不让俺们西军得这个功劳?直娘贼,俺却看他不过只要伯父一声令下,侄男就点兵出,十日之内,就扫平那个鸟耶律大石”
姚古却没有火,罕见的只是叹了一口气,懒懒摆手:“这等话不必再说,某已经向老种相公进言过了,却是无用,现在就安坐城中罢。一切听老种相公吩咐行事。”
姚平仲却不罢休,直着脖子抗声道:“老种相公老得糊涂了,在白沟河就葬送了几万儿郎。现在却还为什么要听他的?这场大功,种家不肯要,俺们姚家要秦凤军也有两万健儿,包打耶律大石足够天使就在城中,口口声声就要俺们出兵平乱,俺们听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一场战事打下来,只怕节制西军四路的位置,挂使相衔的人,就是伯父您了”
姚古霍然站起,容色如铁,狠狠盯着姚平仲,怒声道:“你说的什么浑话要不是你是某家侄儿,说不得就要行了军法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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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京城中另一处,老种衙署里面。一个白面英俊青年武官,正为旗牌官引进来。这看起来颇有点汴梁风流浪子模样的青年军官,正是萧言派驻在燕京城联络的自家貂帽都亲卫指挥使张显。
他在燕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每日里除了到老种衙署前听候差遣指示之外,就是在燕京城中各处走动。住就住在萧言原来在燕京的衙署那里,萧言原来衙署里面的下人还有留下的部分财物,全部由张显调派使用。每夜张显还要在衙署内陈设筵宴,招待西军中的军将。
张显虽然是泥腿子出身,可是小伙子人长得精神,又不怯场,交游本事近乎天生。这些天下来倒也过得还算是热闹,在西军里头拉了不少朋友。不过两天,随着燕京被围日久,就有些不对了。邀约的军将来衙署内筵宴,多推托不去。原来西军城中营盘,张显通报一声就能进去,现在也多被挡驾。
张显自己也知道原因,西军上下,除了老种深为赏识萧言之外。其他的和萧言这一系,关系就算一个不好不坏。老种主持和萧言联手,在老种积威之下,情势还算顺利的时候,大家自然有来有往,面子上怎么都过得去。可是现在被围日久,军心自然动荡,而不论汴梁,还是萧言那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这些西军团体当中的军将,岂能没有别样的心思
西军当中,要求自家出兵,先将这乱事扫平的呼声,张显已经灌了一耳朵。也正因为如此,他朝老种这里跑得越来越频繁了。西军上下,还要老种才压得住
不过老种毕竟老了,精神已经不济,现下除了大方向外,已经少理军中庶务。张显不过是个亲卫指挥使差遣的小小武官,这老种相公,岂是他说能见就能见到的?每次过来求拜,总是失望的时候居多。可张显也只能一趟一趟的跑,外面风声越紧急,他就跑得越是频繁。宣赞将联络大任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岂能坏了宣赞大事
却没想到,今日出现了奇迹,老种居然要见一见自己这个小指挥使
在旗牌官引领下,走过外间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披甲卫士的外院。再进了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侍女下人的内院,几经转折,那旗牌官才将张显引入花厅之莣ww.?
这衙署也不知道是以前哪个辽人王爷的,汉学浸阴深了,服用享受也就完全汉化了。这个花厅左近都是移栽的南来奇花异草,北地天寒。这些泥土之下都花了极大的价钱安放了陶瓷的地龙,虽然北地,却也能营造出四季温暖如春的小气候来。
燕云一场兵祸,原来的南来奇花异草折腾了个干净,可是埋在地下的地龙还是完好。为老种相公选衙署的心腹旗牌官一下看中了此处,就请老种移驾。老种实在是老了,伐燕战事一年辛苦又伤损了元气,需要一个暖和地方。
张显浑身衣甲俨然,这个时候已然是仲春时节,他正是血气初升的小伙子,全身披挂上已经觉得热了。这花厅左近地龙一蒸,顿时就是满头满脸的汗水。披甲之下的衣衫都全湿透了。
那旗牌官脸上也渗出了汗珠,看看张显摇头:“张虞侯,你安居燕京城中,何必出门时候就披甲?老种相公在这里,你还怕有谁会暗害你不成?其他各军弟兄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也绝不至于和你动手,萧宣赞大家也都佩服得很…………能周全这份交情,自然俺们都会尽力周全,就算不成,大家也都还是朋友…………”
张显心里一沉,这位老种心腹旗牌官都说这番话了。看来西军上下,对坐困在燕京城都感觉不是滋味得很。是人第一时间总会想着顾自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不用说西军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团体,这团体利益比起个人来说,更是重要许多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装作没听明白这旗牌官话里的意思,淡淡回答了一句:“俺奉宣赞军令,负西军和宣赞处奔走联络责任,万一有什么要紧事情,骑上马出城就能冲阵而去。不瞒哥哥,俺就是睡觉,也是披甲合衣而卧,这等大事,俺实在不敢怠慢了。”
那旗牌官一竖大拇指,赞了一声:“好汉子”也不再多说什么,穿先进花厅通报张显的到来。不多时就又步了出来,恭谨侍立在阶前,伸手延客。
张显整了整身上衣甲,提起精神步入花厅之中。花厅里面,一张卧榻之上,老种一身素衣,戴着风帽,半躺半靠在锦垫之上,张显一看见老种身影,就立刻大礼行下去:“末将参见老种相公”
老种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脸上病容不浅。这倒不是这只毛都白了的老狐狸装出来的。他已经过了七十的年纪,北伐燕云,折腾了整整一年,北地滴水成冰的一个冬天,这古稀外的老人都提兵在外野战,说油尽灯枯夸张了一点,但是元气微弱是差不多了。入了春的天气,还受风感冒两场,整天就在这暖和的花厅内修养,极少见人。
他看到张显行礼下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抬手,语声微弱的道:“不必见礼了,起来罢。”
张显规规矩矩的行礼完毕,看老种示意他坐下,就跪坐在下几案之后。双手扶膝,恭谨万分的动问:“不知道老种相公见召,有何差遣末将处?”
老种笑笑:“也没什么,你是萧言遣来的,我就见了你一两次,今日想起,就看看你在燕京如何了,有没有什么不方便处。燕京是萧言打下来给老头子我的,这主人再做不好,就有些惭愧了…………”
老种语声极低,中气明显不足,说话也很慢。张显竖起耳朵,不敢漏听的半个字。听完之后只是疑惑,老种突然见召,难道就是为的和自己这个微末小将拉拉家常?
老种问话,张显不敢不答,只好老老实实的开口:“末将居于宣赞旧日在燕京城衙署里头,什么器物都是齐备的,下人也俱全,再没有什么不方便处。西军上下,对末将也都照顾得很,今日和西军诸位将主多有宴饮往来,没什么生分的地方。”
老种淡淡一笑:“前些日子如此,这两天老头子看就是未必了…………”
张显一震,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老种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你到燕京来居间联络,身边带了多少扈卫?”
张显眨眨眼睛,回答道:“宣赞麾下貂帽都亲卫,末将带了十人,每人都是双马。人多反而目标太大,燕京城又有西军坐镇,宣赞没什么不放心的。”
老种摆摆手,轻轻道:“不够。”
他不等张显反应,扯了扯自己卧榻边上一条绳子,绳子一直连到花厅门外阶前,带动一个铃铛响动。听见这传召信号,今日轮值的旗牌官顿时步入花厅内,朝老种行礼下去。
老种摆手淡淡吩咐:“某的衙前亲卫,待会儿你带张虞侯使去拣选一队人马去,挑选得力军将管领,告诉他,某口传军令,让他暂归张虞侯使指挥调遣,务必奉命唯谨,明白了么?”
那旗牌官一怔,看看同样一脸糊涂的张显,只能答应了一个是。
老种没等这旗牌官再问什么,挥手就让他下去。接着就闭上眼,好长一会儿一声不。张显坐在那里,汗如雨下,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又没法开口。这滋味比坐在针毡上面都要难受一些。
半晌之后,老种才再度睁眼,满脸都是萧索神色,对着张显摆摆手:“你去罢,将来有什么变故,老头子自然会召你前来。”
张显起身行礼,再转身出门之前,终于忍不住动问了一句:“老种相公惠俺人马,是不是就要快让俺领兵溃围而出,有什么消息传递给萧宣赞?”
老种一笑,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张显说话:?ww.????赖辣淞耍?褪俏骶??膊槐却忧傲恕????贤纷右仓荒芫×ξ?郑??次?植幌氯ィ?驮偎蛋铡????艿糜腥私邮终庖惶?樱?衷谀芸疵靼资撬?埠谩????劣谙粜?蓿?此?拿?铡?????
老种的话又轻又低,语意更是含糊。张显越听却却是糊涂。看到老种又闭上了眼睛,只好轻轻的退了出去。那旗牌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张显出来,倒也没说什么就领着他去挑选老种衙前亲卫去。走了十几步开外,那旗牌官在低低叹息一声。
“老种相公,实在是老了西军将来,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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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的降临下来,燕京城外,还是这二十余日大家都看烦了的景象。围着燕京城一匝,是戒备外围的宋军营寨灯号,燕京城下如养马墙等防御工事,也有灯火旗号。入夜都有军马值守。
在这一圈灯火之外,就是漫山遍野的复辽军燃起的星星点点篝火。比起二十余日前,这些篝火更多了一些,杂乱无章散漫不堪的将燕京城围在中心。虽然燕京城守备军马,这严整程度比起那些所谓复辽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出去,可是这样日复一日的看着自己被外间正在声的狂涛骇浪包围在中心,四下里都没有音讯传来。燕京城中守军,从起初的不以为然,已经变成了现在的烦躁不安
城墙之上看守灯号,监护守具的值守士卒,缓缓的在燕京城宽阔可容一车行走的城墙上走动。大家都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偶尔巡视中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两句,无非都是猜测几位相公何时点兵出战击破这些乱军,打通道路。议论下来,谁都没个头绪。谁也不知道这些久经战阵的相公们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这种被围困的态势当中。议论到后来,个个都是牢骚满腹。
几个宋军士卒,这个时候正凑在一起低语,不知道有谁眼快,看见一群人影簇拥着一人,正走上城墙,忙不迭的低呼了一声:“有军将巡城”
这几名士卒赶紧散开,城墙垛口处燃起的灯球火把之下,就看见姚古按剑走上城头。身后跟着的全是他的心腹军将,那位侄将军姚平仲也侍立在一旁。大家脸色在灯火下都很不好看。
姚古也不说话,大步就走到一名士卒巡视的一段城墙左近,按着垛口向外观望。久久不一语。姚平仲就站在他身侧,看了两眼就哼了一声:“人有多了一些,不过也都还是乌合。单单俺们秦凤军,就足够将他们击破”
对他的话语,姚古就当没听见。可他身后那些心腹将领,个个都在那里挤眉弄眼。姚古看罢,却不理他们,而转向那在旁边屏气凝神,战战兢兢的士卒:“敌军围城数匝,你怕不怕?”
这军汉是属于秦凤军的,姚古正是本领的最大上司。放在往日,这军汉如何能够得着和姚古说话?听见姚古动问,忙不迭的一挺胸膛:“相公,俺有什么好怕的?从西夏打起,俺也从军六年了,什么样的敌手没见过,这帮乱军,经不起俺们一阵冲杀”
姚古扯扯嘴角就算是笑了,温言勉慰了一句:“是我麾下健儿传令下去,赏他酒肉,容他不轮值巡守一夜”
那军汉得了彩头,更是激动,不好不歹的却又冒出一句:“姚相公,何日点俺们出去厮杀?给困在这里,总不是个事情。燕京俺们没捞着打,这场军功,就平白放过了?俺们兵强马壮,为什么要在这里被围,弟兄们都寻思不出”
带领他们巡守这一段的小军官,离得远远的听见这二杆子军汉问,急得眼睛冒火。可是夜间巡守,不得擅离自己汛防之处,这个时候着急也派不上用场。只能在那里暗自跺脚。
姚古身后军将也不打断这军汉的鲁莽话语,各自嘴角都有会心笑意,互相对视。姚平仲更是朝这军汉点头微笑,示意鼓励。
姚古怔在那里,突然低低叹息一声,轻声问道:“你们这些儿郎,都是这么想?”
那军汉挠挠脑袋,浑然没觉得这里气氛有什么不对,点头道:“姚相公面前,俺们怎敢欺瞒?弟兄们无不是这个想头,此次战事,功劳似乎全到别人手上去了。管着俺们这一指挥的将主也曾经对俺们说,这次打辽狗子,西军算是灰头土脸,又远戍在外,再这样被长围下去,朝廷以为俺们西军不成了,到时候只怕比环庆军下场还要惨一些…………”
姚古突然重重哼了一声,那军汉正说得热闹,听到这一声哼吓得腿差点都软了。姚古脸色铁青,再不搭理这个军汉,斗篷一摆,就已经大步向城下走去。身后军将以及姚平仲,忙不迭的就赶紧跟上去。看姚古他们下城去得远了,那管领这个军汉的十将冲过来,一巴掌就重重拍在他脑袋上:“在姚相公面前,你胡吣的什么还把指挥使将主都牵扯进来。俺都替你愁,八十军棍是稳的了”
而在城下,姚古一言不的策马回转衙署,一路马蹄声得得,没有一个人说粀ww.A俳?檬鸬氖焙颍??胖沼谡惺秩靡ζ街偕锨埃?Ы粞莱莸蜕?铝睿骸捌街伲?嫖胰ジ?轿惶焓雇短?2贾煤霉胤溃?该苄??灰?呗┝朔缟??伊?谷グ菡饬轿惶焓埂盫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七章 说动(三)
夜色深沉,在耿南仲和宇文虚中所在衙署里面,一切仿佛都如往常一样,没半点异常处。
可是在这衙署后院角门,门内门外,都有人藏在黑暗里面等候。
眼见得天色已经过了三更时候,因为被围,燕京城中早已宵禁,周遭一切都已经是万籁俱寂。而在角门之内,汴梁天使之一宇文虚中却在这里一袭便衫,漏夜等候。他站在黑暗当中,身边只有一名最为亲信的家人。这些日子一向疏懒的宇文虚中,这个时候却神色严肃无比,还隐隐有些兴奋激动神情潜藏其中。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日急促了一些。没有人知道宇文虚中心中到底有多激动。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将燕京这里牢不可破铁板一般的局面,撬开了一道缝隙出来
就在这一片安静当中,角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音。那名家人忙不迭的赶紧去开门。这角门久矣不开,今日派上用场,还特地浇上了油。饶是这样,在安静的夜色里,还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这点微声,再不至于惊动什么。更不用说秦凤军早在多少日前就接管了天使衙署左近的宵禁警戒之权。可身处其中,还是让每个人都忍不住心中一紧
角门轻轻打开,就看见姚平仲身影最先闪了进来。朝着宇文虚中点头示意——这个时候,也犯不着礼节谨严了。连夜投书,布置关防,都是这个侄将军一手安排。姚平仲动作既快,也进行得妥帖。
在姚平仲身后,是一个结实粗壮的身影,正是西军现在在燕京城中两大巨头之一的姚古他脸孔绷得紧紧的,看见宇文虚中在那里等候,神色间微微抽搐了一下,就恭谨行礼下去。
宇文虚中却亲热的一下将姚古揽起:“希晏兄,你我二人为的都是国事,正应该放下这些虚文,你还客气这些做什么?”
姚古直起身子点点头,仍然面沉如水的一副模样:“宇文大人几次惠赐书信,姚某人军务繁忙,不得回复,实在是抱愧于心。今夜难得巡城之后有暇,特特前来看宇文大人对姚某人有什么教诲…………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耿大人何在?”
姚平仲在自家伯父身后撇了撇嘴。自己这个伯父,明明都上门来要和这两位天使交易了,偏偏还说得这般义正词严。眼前局势,哪里是可以耽搁得下去的?早些商定早些行事罢,这西军,将来姚家地位,说不定就能耿高上一些
宇文虚中却很沉得住气,姚古武臣都能努力显得沉稳一些,不那么急吼吼的。他一个文臣士大夫,浸阴官场十余年,还怕不如他了?当下笑道:“希道兄在书斋里,扫径以待希晏兄…………希晏兄,请”
说罢就伸手肃客。姚古深吸一口气,和宇文虚中并肩前行。前面就一个家人提起灯笼引路,微弱光芒之下,几人曲曲折折,已经来到了内院书房莣ww.9⒛现僭缫言谑榉壳暗群颍?哉馕焕戏蜃忧撇黄鹞涑嫉男宰樱?税阕雠桑?丫?强推?搅送蚍帧?吹揭?徘袄矗?驮谀抢镂⑽⒐笆质疽狻?
姚古也不说话,和宇文虚中耿南仲两人并肩进了书斋中,就连亲厚如姚平仲,也只能侍立在外。书斋之内,三人推让一阵,分宾主坐下。三人互相对望一下,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最后还是宇文虚中洒脱,笑道:“西军数万,坐困燕京,也该有个了结了罢。难道真的就长久在这里耗下去不成?乱军虚实,这些日子已经看得分明。希晏兄想必早有破敌良策,今日可是来见告我与希道兄两人,西军就将点兵出征,扫平燕地乱军,还官家一个喜讯?”
姚古没有想到,这宇文虚中文人气息极少,开口就是这么干脆爽快虽然自己漏夜前来,自信也为的是西军将来,可是姚古第一次背着老种行事,心中纠结之处,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此刻宇文虚中开门见山,姚古竟然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耿南仲在一侧面沉如水,低声喝道:“西军还是大宋的西军此间乱事,早该勘平。却迁延到这个时候,意图要挟朝廷。这个还能瞒过谁去?老种行事,回朝某自然有弹章奉上,希晏兄此举,正是名正言顺,大有忠义之心,不知道希晏兄还在迟疑些什么?”
姚古紧紧闭住嘴唇,还是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他的念头,竟然是起身就走,权当自己没有来过这里
宇文虚中将姚古神色看得清清楚楚,淡淡一笑道:“希晏兄,老种相公谋划。未必就是都对的…………王相公和童宣帅主持此次北伐,的确私心自用,对西军上下也大有不公正处。这些官家如何能不知,朝中正人,又如何能不知?你们孤军远戍在外,为大宋征经年,童宣帅和王相公居于汴梁,还不知道有什么举动,你们有自保之心,那是再自然不过…………”
他说这番近乎于掏心窝子的话,却让耿南仲狠狠瞪了他一眼。在耿南仲看来,姚古今日上门,就是情虚。当以大义责之,让姚古奉命行事。如何还能说这些摆不上台面的话语?可是此间行事,都是宇文虚中在主持,他听宇文虚中的谋划已经非止一日了,这个时候也只有铁青着脸闭口不言。
宇文虚中叠起两根手指,继续语气平平淡淡的说下去:“外联萧言,内接老公相助力,的确有深固不摇之势,让乱军势大,最后再扫平乱军,都是让萧言来行事。就算将来追究,也先是找到萧言头上…………老种相公的确好算计”
说到这里,宇文虚中冷笑一声:?ww.????墒窍衷冢?饴沂鹿婺#?丫?皇堑背踉ち系牧税眨垦嗑┍晃?站茫??娜从行┎晃攘税眨吭偾ㄑ酉氯ィ?恢?阑鼓苌?裁囱?谋涔柿税眨坷г谘嗑???⒛谕獠煌ǎ?蠹倚南露家丫??磢}书*就来忑至极了罢?就算是这样,希晏兄还要跟着老种相公一条路走到黑么?”
姚古一下站了起来,冷冷道:“老种相公节制四路西军,俺不听他的号令,还能听谁的?宇文大人所言情状,姚某人一概不明不白。要是宇文大人与耿大人见教不过如此的话,那么姚某人只有告辞”
耿南仲沉脸开口呵斥:“跋扈之甚”
宇文虚中却笑着扬手,示意耿南仲不要说下去,更上前几步,按着姚古肩头,让他做坐下去:“这些不过是学生有时候胡思乱想,做不得准的。今日除你我等三人,只有天地鬼神,什么话不能说?坦诚一些,希晏兄才不会以为学生说的是一套,背后做的又是另外一套,希晏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姚古重重哼了一声,坐定又闭住了嘴。宇文虚中其实说得不错,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姚古竟然觉得胸中块垒松快了不少。这等话都能摊开在桌面讲,足见宇文虚中坦诚。有这么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基础,自然就好做交易了。
他忍不住用赞赏了眼光看了宇文虚中一眼。宇文叔通负智计之名,为士大夫中一异类,当真是名不虚传
看姚古坐定,宇文虚中也一笑回位,仔细端详着姚古脸上细微的形容变化,好整以暇的开口道:?ww.????j绦侄岳现窒喙?Ы鞣蠲??煜滤?恢?溃恐乙逯????恍榇?H辉蛳j绦秩聪氩幻靼酌矗?缛粘霰?ㄆ铰揖???恼?俏骶???恼?抢现窒喙?砗笊???
这下姚古也不装哑巴了,淡淡开口:“姚某愿闻其详。”
耿南仲此刻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们身负重托,前来燕地,却劳而无功。要是老公相上台,他们这些和童贯王黼会同一路和他做对的人物,真不知道落一个什么下场要是能在他们的指挥运筹之下,先平定了燕云乱事,又这场大功打底,不管汴梁城怎么变化,至少他们这一系的地位就得到保证了,老公相也无法轻易下手此刻已经是到了分说戏肉,提出交易条件的关键时候,能不能说动姚古这个西军中的重要人物,就在此一举
在这一刻,耿南仲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叹息。近年来世风日下,士大夫文臣们变幻门庭已经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这些武臣的忠诚心思,倒似乎是更强一些。这姚古就算前来,也不肯说老种半点不是,自己是不是当日真的太小瞧一些这些武臣了
宇文虚中看看姚古,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放慢了声音开口道:?ww.????晕脑ξ涫谴笏巫嬷疲?俨豢赡苡惺裁幢浠?摹N骶?退阒С掷瞎?啵?屠瞎?嘧隽艘宦贰O衷谖骶?苡檬侄魏偷比丈纤颈竟芡????眩?烊赵踔?烙只岵换嵊猛??侄味愿独瞎?啵肯j绦郑?愦?瞎?辔恢茫?岵换嶙鋈缡窍耄坷瞎?嗍侄危?厝灰?缤?岱龀至跹忧煲话悖?绦?V品只?骶??皇钦獯卫瞎?嘟?玫娜耍?窍粞远?严粞愿???趺挥校?钟锌烁囱嗑??褂心忝侨贸龅钠蕉ㄑ嘣坡沂碌墓?ǎ?龀炙?倜??运巢还?????j绦謜ww.希晏兄,西军北伐,寸功未立,连一场燕云乱事都平定不下来,这不是就等着人将来分化压制西军么?难道希晏兄就不怕西军全军,将来如刘延庆环庆军一般下场?”
这一番话语,实在是打进了姚古心底。在这个时候,大宋其他军马都全部废了,西军实在是太大太强。这以大宋立国以来对藩镇的戒备防范,西军如此,岂能不树大招风?
这也就是西军上下,始终如履薄冰的关键所在对付了一个童贯,以后还有其他人,过了一关又是一关,似乎没有断绝的时候。姚古也忧心的就是要是此次北伐战事,西军寸功未立,还要窝囊的被围燕京这么久,将来朝廷中人就有大好的对付西军的口实。
却不知道老种相公为什么非要将这场功绩让给萧言西军自家还要求一个自保
姚古呆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宇文虚中犹自不肯罢休,还在那里冷笑着继续说下去:?ww.?????茏灾兀????帧3?⑵衲懿患傻?谛模烤退阊矍肮乜诠?ィ?跸喙?胪??У固ǎ?烊粘?⒍晕骶??郑?换岣?永骱ο粞阅瞎榻等耍??巳ㄊ频匚唬?鼓苡惺裁粗乙逯?模康绞焙蜃魑?V品只?骶?牧α浚?慌孪粞远愿镀鹞骶?矗?绕渌?烁?抢骱?现窒喙?弦樱?拖胱牌桨捕晒?矍肮乜凇H床幌胂肷砗罅蠲??床幌胂胛骶?饷炊喽?山?疵?耍俊?
宇文虚中最后一句话说完,书斋当中,只能听见姚古粗重的喘息声音。
半晌之后,就看见姚古脸上,突然两行浊泪落下:“西军成军以来,百年来在大宋边陲,抛尸何止百万…………西军上下对大宋忠心耿耿,可鉴日月…………大宋其他军马废了,西军独存,都是俺们拼死拼活,用几代人性命填出来的,怎么就都成了罪过了?又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是好?俺们武臣,就想踏实打仗戍边,却为什么就这么难?”
这员西军重将凄楚话语,让宇文虚中和耿南仲都有些微微动容。耿南仲倒还罢了,在他看来,这西军现在境地,都是自己找的,如果和大宋其他军马一般,文臣士大夫还有官家,怎么还会忌惮他们?武臣就算有忠义之心,一旦兵强马壮,也就说不准了。为大宋计,只有压制到底。
宇文虚中却是一直主张重将权,对武臣不要压制过甚的一人。自己同僚恨不得让西军也变成如汴梁禁军一般的废物才能安心,他很不以为然。现在还有西军支撑,西军若是废了,又能指望谁去?但是此刻这些心思却不能表露出来,现在既然各分派系,只有站住脚步到底,看能不能尽力多保存西军战力多一些罢…………大宋这样已经支撑了百数十年,又是民丰物阜,也许总能找到其他法子,继续再支撑下去罢?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低声道:“希晏兄,暂且不要动意气…………学生劝你出兵扫平乱事,也是为了西军好…………”
姚古默然擦了一把眼泪,冷冷道:“既然对我们西军猜忌若此,怎么做都是一个错,听宇文大人号令行事,又能怎样了?”
耿南仲眉毛一挑,就要呵斥,宇文虚中却抢到了前面,放大了一些声音:“希晏兄你不听老种相公号令,毅然出兵平乱。正是再西军当中,再立出一个门户原来西军泾源秦凤熙河三军牢不可破,秦凤军这般举动分出之后,老种又老病,泾源军将来不知如何,只剩下小种掌熙河军。西军分裂,正是自全之道如此朝廷也就放心,天下也就放心西军虽然再没有以前那么大的力量,却还能长久下去希晏兄,你就不想带着秦凤子弟,回归乡里么?”
姚古一震抬头,他们殚精竭虑,想的就是怎样将西军三路作为一个整体保存下来。自己也从来没有自立门户的心思。现在宇文虚中却是让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将西军自己分化开来既然如此,当日他们何苦要和童贯明争暗斗不休?
但宇文虚中这么一个意思提出来,顿时就让姚古心思活了起来。与其这样与文臣士大夫集团硬抗下去,与其这样和朝廷硬抗下去。倒真不如将西军暂时分化开了虽然力分则薄,说不定还有一路西军会被遣戍到其他地方,可是再不用这样提心吊胆了西夏已经不是当年西夏,西军回戍,力量削弱一样能够维持,大家就这样踏实过几十年日子罢…………
难道真的就等着老公相异日去扶持萧言,再来对西军下手?萧言此子,可不是刘延庆这等暮气深重的家伙,童贯几乎就是他一手弄得灰溜溜的,直到现在快要倒台。一旦萧言调头回来对付西军,将来大家命运,当真是难以想象他姚古,如何能居于萧言之下?
有些东西,姚古原来根本不会去想。现在一旦这个堤坝有了缺口,自然这些念头就倾泻而出。
西军数路,世代通婚,早就盘根错节。就算暂时分开,将来未必没有复合的时候。老种已经老病若此,基本管不了事情,小种也不比他年轻多少。他姚古却还年方壮盛,将来再将西军统合起来,让姚家成为西北第一人,未必就是没有机会
话已经说到此处,就不必再深说下去了。姚古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宇文虚中和耿南仲,起身抱拳行礼:“姚某愿意出兵扫平燕京四下乱军却不知道,两位天使大人,将如何做?”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对望一眼,都掩饰不住目光中的喜色。宇文虚中大笑起身:“自然是据实回报朝廷,老种相公暮气萎靡,不听朝廷调遣号令,典兵自保实力。而希晏兄忠心赤胆,毅然出兵,扫平妖氛。秦凤军为国之干城,当尽回镇陕西,陕西军事,尽托于希晏兄肩上。而老种相公与小种相公所领军马,须得好好整练刷新,当留一部镇于北地。老种相公年老,也该原品休致了。小种相公,说不得就得负伤镇北重任…………至于那位萧言萧宣赞,这场燕云乱事,和他刻意纵容,脱不了干系,所谓神武常胜军,当编散归于各军将来如何,就看这萧宣赞命是不是够硬了…………希晏兄,这份奏章,现在学生与希道兄就愿当面写出来由你派出人马,驰送都门”V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八章 暴雨(一)
第二卷汴梁误第四十八章暴雨(一)
乌云层层从天边翻卷而起,飞快的堆积起来,在人们的视线当中组成狰狞怪异的形状。大风也渐渐起来,刮得幽燕大地,一片风行草偃。呜呜的掠过这片土地上的山川河流。
在大风的推涌之下,乌云从天边而至头顶,直至将整个天空都密布成一个幽暗的世界。
大风乌云之下,在燕京城周围杂处的奉天倡义复辽军的破烂营地,到处都是一片慌乱景象。除了能盘踞打下来坞壁的那些运道好的渠帅们,军资不完,帐幕缺少的复辽军各部,在野地里遭逢一场大雨就算受一次罪。各处营地都在叮叮当当的加固寨栅,加紧再将营地四下的排水沟渠挖得更深一些。那些渠帅手下心腹顶着大风声嘶力竭的吼着,让手下加紧干活,一边指挥着紧闭寨门,不要让其他人涌进来避雨。一个个顶着风差点没将肺管里面的血都呛出来。
有营地可以避雨的已经算是复辽军中的上流阶层了。杂处野地还有无数依附复辽军各方渠帅——现在应该叫各路元帅了。而勉强挣扎求生的流民百姓。战时他们要为前趋,去填各处坞壁堡寨的沟壑,平时就靠这些营寨施舍一点残羹冷炙勉强度日。眼见一场春日暴雨就要倾盆而降,一个个呼儿唤女的将各自破烂窝棚尽可能的扎得更加结实一些,瑟瑟缩缩的聚做一团,接下来冷雨浇头,肚中无食,还不知道等到雨住,在四下野地里面,又要抬出多少无名尸
在燕京城西北面,离这最近宋军营寨不过十五六里的地方,就是奉天倡义复辽军都元帅府行营所在,正是耶律大石亲镇之地。
他的直领军马,已经过了四千,比起其他各路元帅的营地,又是另外一番气象。营盘整齐,也尽可能的完善了军资器械。扎营与此,刁斗森严,就算眼见大雨就要倾盆而下,也没有其他营盘那些手忙脚乱的模样。仍然一丝不苟的派出逻骑在四周巡视,值守在寨墙上的军将士卒仍然各守其位,不胡乱走动。甚或有一支出去操练的军马,还整队而归,唱着昔日大辽军中的得胜歌。
除了军械缺乏一些,军资破烂一些,在耶律大石手底,这支杂凑起来的军马,已然依稀有了不少大辽正规军的气象。
耶律大石看起来当日伤势已经好了不少,已经能够披甲,这个时候就一身玄甲,卓立在一处望楼之上,看着自家营盘,看着天上乌云,看着这幽燕山川大地。望楼上悬挂的认旗被被大风刮得噼啪作响,旗角不断的拍打在耶律大石脸上,而耶律大石也没有让开一两步,而是威严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就是自己积攒的实力,这就是自己今后为大辽复国的家当但愿这僵持的时间再长一些,自己能获取更多一些的力量
一名亲将大步上了望楼,对耶律大石躬身行礼道:“林牙,今日入夜哨戒是否如常?还请林牙颁下今日会哨口令”
耶律大石身子一动,转过身来,看着这名领自己麾下全部轻骑哨探的亲将,先不答他询问,而是沉声问道:“宋军燕京城中出城传骑急递动向如何?”
这是耶律大石最关心的事情,这亲将每时每刻都不敢怠慢,当下就对答如流:“燕京城中每隔一两日,都要遣出传骑一队,或七八骑,或十余骑,都是向南而去,觅渡口潜越高粱河。奉林牙号令,俺们不做截杀,只是任他们南下。渡过高粱河就不管他们了…………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一队传骑急递向萧言所立营寨而去。”
耶律大石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摆摆手道:“今夜大雨,看这乌云,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只要雨不住,不管白天黑夜,哨探逻骑一概加倍,让弟兄们辛苦一些就是…………会哨口令,就是暴雨两个字罢…………好生做,将来有你的前程地位”
亲将大声领命,转身就退下望楼。而耶律大石仍然在望楼之上站得笔直,久久不曾动一下。
这支奉天倡义复辽军,如果宋军不是别有怀抱。在外萧言,在内西军,都不肯过来认真打,也不会活蹦乱跳直到现在。只要宋军肯出力,这号称几十万的奉天倡义复辽军是绝对支撑不了多久,这是不用怀疑的事情。但是正是因为宋军纵容,反而给他耶律大石一个机会,让他从孤家寡人,一下就变成了坐拥几千军马的统帅
耶律大石丝毫也没有用这四千余人马将来和宋军硬碰的意思,只要宋军一有要作战的动向,他一定就保存实力而走现在耶律大石最为关注的,就是什么是宋军立刻就要出战的兆头
在他看来,燕京城中西军其实并不足惧。因为他们一举一动,都在监视当中。就这么大一座燕京城方圆几十里的地方,要调动军马出来,一眼便看见了。有的是时间拔营而走。他所忌惮的,还是背后萧言萧言所部,全是精骑,来去如风,一转眼间说不定就能冲杀到面莣ww.6?粞苑栏戳删?隽??匀痪褪且??笏纬?ⅲ?灰?鹊姐炅耗抢锎?从欣??ⅲ??呕崃毂?龌鳌U庀?⑽薹嵌际怯赡隙?矗?约翰唤龈艟?烁吡缓樱?菇艚舳⒆⊙嗑┒?颉T谒?肜矗?侠词菇冢?比皇侵比胙嗑┬?睿?嗑┰偾残《哟?锛钡萑パ懊傧粞源?睿?盟??夹惺拢?灰?⒔粞嗑??簿褪嵌⒔袅讼粞远?虻恼髡?
耶律大石判断当然精准,可是他久经战事的人,知道战场上面,什么样千奇百怪的事情都会生,谁也不知道会生什么变故。这些日子,他身为名将统帅那种独有的战场预感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总感觉宋军大举,萧言突进,似乎就是眼前的事情了。可是现下却又不能走,燕京被围住,复辽军在四下自由纵横来去,正是心气高的时候。自己突然拔营而走,能带走多少人,都还不知道那些各路渠帅,将自己精锐送过来交给他整练,是指望他保护大家的,可不是让他将大家的实力都带走的
只有等着宋军压迫而前,他才有把握将这些军马全部带走而且他未尝不愿意多坚持一些时日,随着每一天过去,他手中实力就厚一分。以一人之力要复昔日煌煌大辽,这每一点实力,都宝贵万分
要精准的把握这个时机,当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自己孤身一人,想要复国,当真是千难万难…………
此时此刻,哪怕坚忍如耶律大石,忍不住都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他突然又想到了董大郎,不知道董大郎去奔袭檀州,结果如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纠缠住萧言一阵?也许眼前局面变故,就在当下,在这紧要关头,将萧言能拖住一刻,都是最好的消息
沉思当中,突然一滴雨滴,落在了已经忍不住探身出去的耶律大石头盔上,出轻轻的雨珠破碎之声。接着就是更多的雨点落了下来,转眼间天地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雨哗啦啦的从一开始就是倾泻而下,落在幽燕山川大地之上,大风扯着雨珠四下斜飞,耶律大石头顶那面认旗已经湿透,在风中将旗杆拍打得啪啪作响。
冰冷的雨水下,想得太深的耶律大石精神一振,紧紧的握住望楼栏杆。
也许破局就在眼前了,不,自己已经几乎可以确定的感觉到,这破局时机,就在眼前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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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同样将燕京城中所有一切,都笼罩在雨雾蒙蒙当中。将天地间所有一切,都变成一片晦暗难明的颜色。
雨水浇在燕京城中一处营盘中军大帐的帐幕之上,出密集的声响。似乎敲打进了帐幕中每个人的心底。
此处营盘,设在燕京城当日被焚烧过后的一片白地上,正是姚古秦凤军直领中军。燕京守军大半在外,依城立寨,守住燕京外围。有一小半留守燕京城中。内外都有所依托,才是正统守城之法,要是将军马都收进城中,堆在城墙上面。那是等死,不是打仗。
泾源秦凤熙河三军,都有各路总管直领的人马,大小规模不等。等于是这些太尉相公们最为心腹的部队。秦凤军直领人马立为一厢,有步军二千,在燕京大捷之后,又添了马军五百,正是姚平仲统领,说是姚古的亲军也不为过。
此时此刻,秦凤军中有头有脸的军将,这个时候都齐集在军帐当中,每个人都看着站在上不住踱步的姚古。
在和宇文虚中耿南仲谈定之后,姚古连夜就通知了城内外的秦凤军得力军将。基本上都是他掌握秦凤军后自己提拔起来的,和种家关系不深。白天静悄悄的入城,快要入夜的时候齐集军帐议事,一旦议定,漏夜就从秦凤军控制的城门出城。只要出城,老种再想反应也就难了,点兵而出,只要和复辽军打起来,势如破竹的摧垮几处复辽军营盘,就算老种亲至,也再没有收手的道理,只有继续打下去。如此姚古和宇文虚中耿南仲等人的谋划,就算大功告成
姚古早早就进入自己中军大营,等待诸将齐集。宇文虚中和耿南仲并没有跟着他亲入军中。这两个人目标太大,要是跟着姚古一起动作,只怕就要走漏风声了。不过两个人也联名写好奏折,现在就在姚古手中,随着姚古出城平乱,这份奏折就同时向汴梁城出
诸将已经齐集帐中好些时候,姚古却没了话说,已经在帐中踱步沉思,怕不有好长时间了。
诸将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他们来时,姚平仲接住他们,多少都透露了风声。大家多半都是又惊又喜。憋在燕京城中,放萧言去立功。少有人理解老种这般安排,无非老种威望太重,大家也只有忍气从命而已。现在姚相公要自己来干,这场大功看来就要到手了。武臣心思还是单纯一些,有这么容易的大功眼看就要到手,岂能不兴高采烈?就算有的人对姚古撇开老种相公自行其是,还和朝廷天使勾搭上了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姚平仲带着扈卫紧紧盯着,大家又能如何?还不如随大流行事了,反正也没有多大坏处。
帐幕里面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暴雨滂沱之声,还有帐中诸人粗重的喘息声音。再等了少顷,却是姚平仲先跳了起来,大声道:“姚相公,还挨什么?既然决断,不若早行”
姚古停下脚步,脸色铁青的看了自家侄儿一眼,怒喝道:“军帐当中,还有没有规矩了?军令操自我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退下去”
姚平仲却不退下,直着脖子抗声答辩:“姚相公无非还是顾及老种相公恩义可是这次是老种相公将俺们西军朝死里送再不立个功绩,难道等朝廷回过神来,再慢慢收拾俺们西军么?俺们西军大部得全,也就是保全了老种相公这才是酬答老种相公恩义的最好法子”
他大步走到帐幕门口,一把掀起帘幕:“这场大雨,正是俺们典兵出,趁之摧垮这散乱不堪的复辽军的大好时机还要等到什么鸟时候?再拖下去,走漏了风声就难区处了而且这雨势不是轻易能停下来的,再迁延一天,这地就烂透了,大军行动为难,进退不得,难道等老种相公一个个来追究俺们的错处么?老种相公有泾源熙河两军,俺们单有秦凤,到时候并了俺们,换了军将,也只是等闲事情伯父,实在再迁延不得了”
姚古定定的听着姚平仲的话语,扫视诸将一眼,看见众人虽然略有惶惑,但是多还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态。他苦笑摇摇头:“老种相公不会并我们秦凤军的,西军上下,都是他的子弟,他并来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姚古咬咬牙齿,终于一拍眼前军案:?ww.????赡阏庑《?档靡膊淮恚?现窒喙??舜尉龆先词谴砹耍?挥泻α税趁俏骶??H?骶?疲??H?现窒喙?疲?挥星胤锞?约合瘸龆??恚?显谀窍粞郧懊妫?冉?獬÷沂律ㄆ搅酥蹦镌簦?热痪龆狭耍?椭挥幸逦薹垂恕?
随着他咬牙切齿的说完,立刻就在军帐上,大声传令。自家中军两指挥五百轻骑全部调出,扈卫诸将,趁着夜色,从秦凤军控制的城门而出。赶到秦凤军负责的燕京南面军寨当中。诸将出城就飞奔至各寨,抽调精锐,限天明前集结于一处。秦凤军抽调而出的数千精锐,冒雨而进,先将当面复辽军大大小小的营寨摧垮了再说
其余秦凤军军马,源源接应而上,打通燕京到高粱河的通路,然后再向两翼席卷,一举扫平在燕京左近的复辽军主力
随着姚古一声声号令传下,点到名字的军将全都躬身起立领命,姚古站在帐幕入口,兴奋得满脸通红。按着腰间佩剑,一次次的扫视帐中诸将。此时此刻,谁也不敢流露出半点迟疑退缩的神态
不多一会儿,姚古已经传令已毕,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子也似,他一下就坐倒在胡椅之上,双手捂脸,沉默不语。不过这点软弱,只是少顷功夫,姚古又很快睁开了眼睛,扫视诸将一轮,语声低沉至极:“诸位兄弟,莫怪我违了老种相公将令…………我也是为了西军大家此战,务必要人人当先,一举摧垮复辽军全军擒斩那个什么鸟耶律大石违命而出,一旦作战不力,大家都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姚古语调当中,竟然有一丝凄楚之意。人人都听得心中凛然,一起起身,大声应命:“谨遵相公号令”
姚古也站起身来,将软弱动摇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收藏在心底,大声下令:“伺候本都总管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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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之中,老种相公衙署,同样被笼罩在一片晦暗当中。
衙署里面,鸦雀无声,连下人都少有走动。只有披甲卫士,仍然在外院各处,僵立在雨雾当中。
外间突然传来了脚步踏水之声,却是一员三十许岁,穿着不大不小的一个武官服色的军将,被外间守大门之人放了进来,还陪着他冒雨直入内院。转眼间老种的心腹旗牌官也从内院迎了出来,急匆匆的接住那个武官,在诸多铁甲卫士的注视下,直入内院当中。
内院里头,同样是一片晦暗,只有老种所在花厅之处,燃起灯火,在雨雾当中,投射出昏黄的光芒。
老种毕竟是老人了,年轻的时候杀人如麻,到老了却又怕黑,每晚不将灯火点得亮亮的,就怎么辗转反复,都无法睡着。
那旗牌官也不等着先通传老种了,拉着那个武官就大步冲进了老种所在的花厅之内。老种正靠在榻上,什么也没做,就在那里闭目养神。今日下起大雨,他又盖上了厚厚的被子,越显得瘦弱憔悴。
那旗牌官引着武官大步走进来,将老种惊动,他侧头看了一眼,也不说粀ww.F炫乒僖丫?艿没肷硗甘??祷岸加行┪⑽⒉?读耍?膊恢?朗抢涞幕故羌钡摹?
“老种相公,秦凤军有动静了姚相公齐集秦凤军诸将,在军帐当中议事”
那武官扑通一声跪下,同时大声禀报:“老种相公当日安插俺们在秦凤军中,俺在姚相公直领中军中有个指挥副使差遣,亲眼看见诸将齐集军中议事。侄将军在中军当中盯得极紧,俺听到一点风声说秦凤军要单军出战,去扫平乱军好容易觑出一个便宜,才算脱身出来,疾疾就赶往这里向老种相公禀报”
老种一句话也没说,缓缓翻身坐起,看着那武官温言道:“你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罢。当日安插你们,也是为了能切实掌握军情,让西军上下能如臂使指,再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这个用场…………”
那武官知道里面水深,他是老种带出来的,虽然不觉得秦凤军出战有什么不对,但是姚古违令擅自行事就是大事,忠心之下,千方百计的赶来回禀,此刻责任已了,其他事情,不是他能掺合得了的。当下磕了一个头就起身,旗牌官自然安排人接他退下。
老种又看看自己那心腹旗牌官,轻声吩咐:“遣人去通知张显,让他带队走仪凤门,去通知萧言,三日之内,必须击破耶律大石。军心已乱,老头子也只能帮他挡这三天功夫了。”
旗牌官答应一声,迟疑道:“难道老种相公就不能补一个军令,干脆借势就全军齐出,扫平了这些乱军就是了?老种相公,为什么非要便宜给萧言?”
老种淡淡一笑,摇头道:“你不懂。”
那旗牌官看着老种支撑着起身,突然跪下来声泪俱下的道:“老种相公,如此大雨,你要出去,身子怎么支撑得住?就不能退一步,顺了姚相公他们的意思?扫平乱军,也是大功一件”
老种笑着站起来走了两步,拍拍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旗牌官肩膀两下:“曲五,跟了老头子有二十年了罢?西军老了…………没有萧言顶在前面,西军只怕下场更惨…………而且将来如果有所变故,西军就要覆灭的时候,也许只有萧言,才能拉西军一把…………而且老头子一辈子都是宋臣,总得为将来大宋想想…………说起也是可笑,老头子都已经朝不保夕了,还想那么多那么远做什么?”
他语声淡淡的,几乎是温言细语的道:“准备笔墨,我有一封书信要带给萧言,然后就出去遣人传令给张显,布置完之后回来,伺候老头子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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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四十九章 暴雨(二)
第二卷汴梁误第四十九章暴雨(二)
入夜之后,这场接地连天的春日暴雨,下得是愈的大了。
在秦凤军中军营中,五百轻骑,已经集结完毕,人人都已经披甲在身。兵刃弓矢器械,全都佩戴在身。因为是轻骑直出,连营中骑军辅兵都一个未曾带。到时候在城外军寨当中,自然可以征调辅兵。
五百轻骑,虽然列队于冷雨之中,可人人神色都是兴奋至极。在燕京城憋屈的被那么一支破烂队伍围了那么久,现在总算姚相公有令,要带领大家去扫平这些乱军
外间乱军是个什么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比起武装到了牙齿的西军这大宋精锐野战之师,实在是不堪一击。大家参加北伐战事以来,苦头吃了不少,拿得出手的功绩却没什么。燕京被围,据说是能让汴梁都震动的,这场大功,总算是送到了大家手里迁一转,说不定人人都是有分。
不过也有人略略有些惶惑,这个军令,怎么来得这般突然?前些时候燕京城中怎么毫无迹象?小姚将军为什么又将中军大营戒严,防范森严?而且西军是堂堂之师,就算大摇大摆的出城和这些乱军野战,又怕什么了?现在一个辅兵都不带,中军那些步军也不带,就是两指挥五百轻骑趁夜冒雨出城,也未免太仓促了些罢。
不过军令如山,这点犹疑也只能藏在大家心里,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虽然在冷雨下人马都有些瑟瑟抖,但是队列当中肃静无声,就等着姚古率领诸将到来。
又等候少顷,在天已经过了起更,快要二更的时候。就看见几簇防风防雨的灯球引路之下,姚古率领诸将,全都顶盔贯甲,在亲卫簇拥下涌涌来到这五百轻骑之莣ww.?
姚古一扯缰绳,当先来到阵前,来回扫视一眼,就提气道:“本都总管决意今日领兵出城,集结城外军力,一举摧垮祸乱燕地之乱军诸军将务必出死力,一往无前,本都总管不吝厚赏若有不听号令,踟蹰不前者,你们都是跟着我打老了仗的,自家知道军法无情”
这五百轻骑,连着领军军将,大声应是。可一个个心中疑惑更深,怎么姚相公没有提到老种相公的军令?可这句话,谁还敢问出口去?今日一切,都透着古怪。不过去扫平乱军,却是众人心中所欲。既然有姚相公下令了,那就出城打他娘的一个痛快罢想到此处,人人身上,竟然勃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杀气,连劈头盖脸的寒雨,都压不下去
看着麾下健儿求战心切的模样,姚古满意的点点头,再不多说什么,策马就走在前头。姚平仲立刻催马赶在自家伯父之前,先出营去,沿途关防警戒。只要能出这燕京城,就随他们秦凤军上下所为了
姚古率领人马,冒雨出营。大雨当中,他不住的向老种衙署所在方向而望,心中只是转着一个念头:“老种相公,俺这是为了周全西军上下数万儿郎,也是为了周全老种相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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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京城中,两位天使所在衙署。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两人,也登上了衙署里面最高的一个三层小楼处,尽力向秦凤军中军所在营盘而望,可四下里黑沉沉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耿南仲尽力看了许久,眼睛都瞪酸了,却还是看不见。终于放下踮起的脚,长叹一声:“也不知道姚希晏有没有领兵出营,这些武臣,只怕不见得都那样重然诺…………要是姚希晏不出,那可如何是好?”
宇文虚中虽然心中也是急切,但面上却半点不显,这个时候反倒来宽解耿南仲:“姚希晏如何会不出?他所欲的,我们已经给了他。这个上头,对他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又遂了西军上下所欲。姚希晏极其看重保全西军上下,更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心,只有按你我二人的布置行事希道兄,大可放心”
耿南仲看看宇文虚中,嗫嚅道:“老种会不会得到风声,阻挡姚希晏行事?”
宇文虚中摇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轻声道:“只要军马出营,老种就算阻挡,能阻挡得了几时?秦凤军违命轻动,这西军暂时还能维持的军心就彻底乱了。谁不会为自己着想?老种老病,就算尽力弹压,他能支撑多久?当麾下军将群情涌涌之际,老种最后也只能顺其大势老种已无能为力矣,就算拖延,也不过三两天的事情,我担心的却是…………”
耿南仲顿时就逼问一句:“担心的是什么?叔通兄,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变数不成?”
别看耿南仲成日一副气度雍容的样子,太子师傅身份更是重威。此时此刻,他却远远没有宇文虚中沉得住气
宇文虚中摇摇头:“我只担心,老种会给萧言传信,萧言会抢在前头,先扫平了乱军”
耿南仲却是松了一口气,摇头笑道:“叔通兄,你这却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燕京被围的死死的,派出传骑杀透重围,再到萧言那里,要多少时日?萧言点兵而出,他就几千兵马,乱军数十万,他又不是神仙,短短几天时日里面,他如何能扫平?只要姚希晏如叔通兄所料行事,萧言此子,却没什么好顾虑的。现在就望大宋官家鸿福,这姚希晏已经出营了”
耿南仲这番话倒是说得在情在理,让宇文虚中都觉得难以辩驳,自己顾虑得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只是他和宇文虚中都不知道,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乐观许多。萧言这个时候甚至不在逼近复辽军的主力军中,他已经赶到了檀州,去杀那董大郎
宇文虚中笑道:“但愿如希道兄所言,一切顺利就好。此间事了,回汴梁说什么也要告病数月,好好修养一番,平定这燕地风波,大是不易”
耿南仲也微笑:“朝局当中,如何少得了叔通兄大才?告病一说,再也休提。你我之辈,正是要担起重责的时候,叔通兄,勉为其难罢”
两人谈笑两句,又不约而同的翘而望,但是雨幕那头,仍然是所有一切,都晦暗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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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张显正在自己卧房当中,合衣而卧。
他仍然如常一样,未曾解甲。这些天下来,身上早就臭了。他算是一个爱干净的人,经常被牛皋嘲笑,说不象个厮杀汉。可是这二十多天,他这身盔甲,就未曾解下来过。
萧言临时将如此要紧的任务交给他,以他如此薄弱的资历,周旋在西军这些位高权重的相公太尉们之间,早就觉得力薄任重,如履薄冰。他也只有加倍的小心谨慎。
今夜此时,他怎么也没有睡衣。反复思量老种怎么就突然交给他几十名自己亲卫骑军。难道燕京城有什么变故生,老种希望他能以最快度将这里消息传到萧宣赞那里?可是这几天就算燕京城中气氛古怪,可是一切都还显得安安静静。怎么也没有调动军马的迹象。
要是燕京城中大军而出,不是那么轻易简单的事情。一旦调动,张显怎么样也知道了。除非是西军上下有志一同,悄悄只抽调轻捷精锐之士,趁夜出城。
如果老种要瞒着他的话,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将他的耳目封得死死的,就算他知道什么,也绝不可能离开这燕京城。为什么还要交给他几十轻骑?要是说用来监视他的话,未免也太多此一举了罢?
思前想后,张显怎么也弄不明白,在卧榻之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正在想得头疼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疾疾的脚步声。张显一下翻身起来,有什么变故生了?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压低了声音的疾疾通传之声:“张副都虞侯老种相公处来人”
张显忙不迭的开门,冲到门外,就看见雨幕当中,自己带来的两名貂帽都亲卫夹着一个一个浑身湿透的来人,却是面生得很。他正在疑惑之间,这来人已经扬手将一支令箭丢了过来:“老种相公有令,命张副都虞侯从西北面出城凭此令箭,守关军将自然会放行。老种相公令张副都虞侯将所有人马一起带上,务必以最快度赶到萧宣赞军中”
张显脑袋轰的一声响,大声问道:“出了什么变故了?”
来人冷着脸只是回答了一句:“老种相公布置,俺如何能知?这里是老种相公给萧宣赞一封书信,请张副都虞侯务必带到”
说着他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书信模样的事物,用牛皮纸和油布密密包裹了好几层,开口处还有火漆。双手就递到张显手里。张显郑重接过,来人向张显行了一礼,调头就走。
几名貂帽都亲卫目光都望向张显手中那老种交给萧言的东西,张显微微沉默一下,将这书信揣入怀中,仔细放好了。突然大声传令:“点齐所有人马,俺们貂帽都儿郎,都配双马。干粮食水齐备,出燕京城去,杀透重围,以最快度,将这书信,送到宣赞手中”
几名亲卫大声应是,立刻飞奔而出。张显狠狠一勒腰间鸾带,也跟着而出。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张显多少也明白,这燕京城中僵局,只怕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在雨幕当中,在夜色里面。两支人马都从燕京城各自所在出,大的那一支是向南而去,小的那一支向西北而去,两支人马差不多是背道而驰,再互不知道的情况下,各自越去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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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平仲带领亲卫,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雨水虽冷,也浇不息他心头一片火热。
此间行事如果顺利,只怕将来西军,就要换了一番面貌。伯父自然是老种地位,焉知自己又能不能和小种一般,同样独领一军?老种小种已然暮气,一切不过是勉力敷衍维持,西军要复往日荣光,只有让少壮出马
虽然心头火热,可是姚平仲行事还是细密,沿途经行,警戒都放出去老远。还不敢行进太快。幸好雨幕低垂,雨声哗哗,将一切形迹都掩盖住。沿途直奔城门,都未曾惊动什么。眼见得再前行数百步,就是控制在秦凤军手中燕京南薰门,姚平仲只觉得胸中憋着的一口长气,总算能安然吐出来了。
最后几百步,虽然雨幕阻隔,可也已经能看见巍峨城墙了。姚平仲也忍不住加快了度,越过自家亲卫,赶在了前头。更进一些,他却一下勒住了坐骑。
南薰门城门之前,几个防水灯球高挑,照得四下一片晕黄。灯球之下,一个瘦弱老者披甲坐在一张胡凳之上,身边只有一名旗牌官张起雨布尽力为他遮雨。颔下白须,已经被雨水打得透湿。
这个老者,正是老种相公种师道
所有人都一下勒住坐骑,姚平仲的脸涨得更红。在这一刻,胆大包天如小姚将军,脑海当中一个念头都转不过来,只能直愣愣的看着老种瘦小的身影踞坐与雨中。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下马伏地请罪的冲动
老种本来垂着眼皮,姚平仲他们近前,老种这才老眼一翻,按着膝盖缓缓站起。开口却是中气十足:“希晏何在?让他近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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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种踞坐城门的消息飞快的就传到姚古这里,姚古身后秦凤军诸将,顿时就是一阵大哗。每个人神色之中满满都是惶惑不安,再没了当初的跃跃欲试兴高采烈模样。顿时就有人长吁短叹:“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人向姚古建议:“姚相公,俺们先将人马带回营罢,老种相公就是追问,也好交代一些,俺们和姚相公一起上前请罪就是,只说不合一时糊涂,怂恿上官行事。到时候老种相公追究下来,也只是俺们的责任,只要姚相公还在位上,还怕将来照应俺们不回来?”
身后那五百轻骑也听到了前面的骚动议论,更是慌乱不堪,本来安静在雨中前行的战马,这个时候仿佛感受到主人心情也似,在雨中一声声的嘶鸣起来。诸人拼命勒住坐骑,团团互相碰撞,甲叶兵刃撞击之声,连绵不绝传来。大雨之下,每个人都是一脸晦气的神色。
没想到姚相公今日行事,却是背着老种相公所为这老种相公也不知道了什么痰气,本来都病得难见人了,此刻却还要冒着如此大雨来阻止姚相公。为那个毫不相干的萧言挺腰把子到底…………难道西军将来,老种相公都不放在心上了么?
此刻惶惑的人虽然居多,可是也还有人满脸期望的望着姚古僵坐在马背上湿漉漉的身影,老种相公已然老病,眼见得已经不能执掌西军多久。姚相公在西军的日子还长远,现在就看姚相公能不能和老种相公面争一番了
在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注视之下,大雨之中,姚古僵立少顷,擦了一把面颊上的雨水,沉声下令:“诸军不动此处秦凤军指挥使差遣以上,随某面见老种相公,求他下令,放俺们西军去杀贼”
姚古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跟着他缓缓策马而前,冷雨不断浇下,可是每个秦凤军军将心里都跟翻江倒海也似。今夜此时,也许就是种家掌西军以来,几十年未曾有的大变故将来西军到底会将如何,也许就关系着今夜老种和姚古的一会
蹄声得得,这却是姚平仲从前头迎了下来,此前心最热的姚平仲,这个时候却是满脸慌乱,拦住自家伯父马头,低声道:“伯父,是不是就给老种相公服个软?俺们将军马引回营就是了,让他做主。老种相公这么大岁数了,耗到他再管不了事,能要多久?”
姚古看看自家侄儿,冷哼一声:“某之心思,可质日月,有什么不敢对老种相公说的?你这份出息,倒是出乎某的意料,这秦凤军,将来只怕也难交到你手里面”
说完这句,他就再不理楞在那里又急又怕的姚平仲,催马上前,远远看见老种身影就已经翻身下马,在暴雨中徒步走过去。在离老种十几步的地方站定,深深一礼行了下去。
老种眯着老眼,雨水不住从他脸上衣甲之上滚落,只是问了一句:“希晏,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其间利害,我不是都和你分说清楚了么?种某老病矣,将来有的是你们放手施为的地方,种某人这最后一个大事决断,你们都不肯听了么?”
姚古起身摇摇头:“老种相公,我自小从军,都是老种相公您一手提拔上来了。我对老种相公忠心耿耿,天日可鉴今日姚某人之作为,无愧于心,为的都是西军将来老种相公,请您下令罢,让我等出这燕京城,去平乱杀贼”
老种静静看着姚古,突然一笑:“老头子如果就坐定这里,再不让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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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章 暴雨(三)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章暴雨(三)
燕京大雨,而在檀州,同样也是雨势如注,这一场大雨,范围不知道到底有多广大,似乎是将整个燕地,都笼罩其间
董大郎死后,萧言虽然说是要马上裹伤回军平乱。不过这个时候,却没人听他的豪言壮语了,董大郎那最后一矛,在萧言肩背之间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当时就是血流如注。萧言强撑着走动几步,就眼前一黑栽倒。这也是他穿越以来,负创最重的一次
一众手下,顿时涌上,赶紧清理伤口,敷上伤药,给他裹创。然后抬进小哑巴居所里面,等着他醒转过来。其他人马也各自都去修整,这一天一夜昼夜兼程的赶回檀州,人马都已经疲惫不堪,赶紧修整才是正事。方腾居间布置一切,又再度布置了寸金寺左近的关防。然后一众人等,都在小哑巴居所的外院找个地方歇下来,等着萧言醒转。
此间董大郎袭檀州事了,可在燕京那里,还有一场大事,等着萧言醒来之后再去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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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也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昏暗当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穿越之初,拿着手机在山巅之上,手舞足蹈的看哪里能找到信号。各色各样的面孔在黑暗当中扑面而来,却都是这个时代的,过去自己二十几年现代生活中所遭逢的人,却没有半个出现其中。
到了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经历着什么了。只是在这灰沉沉的天空之下,奔走呼号。一道道闪电扑向站在山巅的他,乌云低垂,似乎要将一切摧倒。而他就站在山巅上,不屈的看着头顶天空
接着他就醒过来了。
周遭一切,从模糊变得清晰。肩背伤口处的剧痛一阵阵的袭来。让他醒来之后,顿时就出了呻吟之声。
听到他声,一个轻盈身影顿时就迎了过来,一张宜喜宜嗔的小脸,脸上泪痕左一道右一道,眼睛都哭肿了。这个时候却是满脸的喜色,看着萧言睁眼:“萧大哥,你醒了?”
是小哑巴…………
萧言哼哼唧唧的呻吟一声,强打起精神:“小哑巴,这次你又遇险了,真他**的,我把你放到哪里都不保险,这可怎么是好…………”
小哑巴看到萧言,就于愿皆足,小脸上酒窝笑得深深的。遭逢董大郎的险事顿时就成了过眼云烟,喜孜孜的不住问:“你伤口疼么?口渴么?想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你千万躺好,可不要动”
这个时候萧言的思绪也渐渐清醒了起来,一下就想起自己还有燕京那边的**烦还没有收尾自己昏迷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一天,两天,还是五六七八天?只觉得自己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只怕这一场昏睡时日很是不浅,天知道要误了多少大事
想到这里他就再躺不定了,挣扎就要起身,带动伤口顿时就痛得他在喉咙里面咯吱一声,恨不得背过气去。这个时候他才佩服起岳飞韩世忠甚而董大郎他们裹创死战的本事,这忍耐力也实在太他**的强了自己肩背伤口肯定是得到最好的料理了,还修养了不知道多么误事的几天,现在还痛成这种鸟样,自己如何还能骑得马,领军去打那个耶律大石?
小哑巴忙不迭的按住他,蹙眉嘟嘴的生气道:“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才躺着不到两个时辰,就起身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伤处当时有多吓人,那个董大郎,差点将你伤口搅成一个大血窟窿”
才两个时辰?萧言一怔,放在以前,自己得场感冒都得躺在床上昏沉沉的几天,还哼哼唧唧个没完。现在这种重创,自己两个时辰就醒转过来了?穿越到这个时代,人不能不朝着牲口方向进化,要不然怎么生存得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屋子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正是一场暴雨接地连天而落。雨势相当惊人。萧言顿时就皱眉了:“这场雨好大也不知道要下几天?我麾下都是骑军,天雨道路泥泞,这冲击威力就减了不少,也是一件麻烦事情”
明明知道萧言担心的都是正经事情,小哑巴生在皇家,对这个再理解不过了。可是她毕竟是连十五周岁还没到的小女孩子。又是才从死地侥幸得脱,对萧言丢开一切赶来援护她正是心情激荡,恨不得化在萧言怀里才好的时候。看到萧言不顾伤势,念念都是军务,顿时就觉得有些委屈,更多的还是心痛。
萧大哥也是孤身一人南来,同样无依无靠,这一年来经历的风险,遇到的变故,比自己不知道多了多少。战阵当中,生死之间,不知道多少次险死还生的冲杀出来。可是他还是整天笑嘻嘻的,谁都难以想到,萧大哥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如今地位,真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无数次的拿性命拼出来的
自己还有萧大哥照顾,而萧大哥,又有谁来照应他了?
小哑巴擦擦眼睛,温婉的坐在萧言身边,轻声道:“萧大哥,你就真的不能好好修养几天么?我知道你忙的都是大事…………可是,可是…………”
萧言这才一震回过神来,他忍着伤痛咧着嘴露出白牙笑笑,温柔的拍拍小哑巴的脑袋:“没法子,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我松懈不得…………五分靠自己拼命,五分就看天。这老天爷还对你时好时坏的…………我什么倚仗都没有,可是还要照顾你,还要照顾那么多在我麾下效力的儿郎们,只有努力向莣ww.????抑?琅隳闶奔渖倭艘恍?5却思涫铝耍?チ舜笏危?懿恍枰?缦衷谡獍闶笔笨炭痰钠疵?耍?绞焙蛭一嶂靡环旨乙担?绞焙蛘厶诔龆嗌傩孪释嬉舛?隳阃娑??貌缓茫俊?
小哑巴轻轻环在萧言腰上,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将脸贴在他怀里。在萧言怀中,就觉得小哑看书~就手打巴软软的身子热腾腾的,在他怀里模糊不清的说:“只要你平安就好…………我会努力吃,长高长大得快一些,到时候也给你生儿子…………”
想着小萝莉带着宝宝的模样,萧言就有些违和感。可更多的还是觉得心里面暖洋洋的。让当日这个藏身在白骨之间,赤着一双小脚追他几十里,在自己最为落魄的时候还服侍着自己的小女孩子今后都能平安快乐,也不就是支撑他奋斗至此的原因之一么?
自己拼力厮杀,拼力挣扎向前,为的就是守护住些什么。
他单手环住小哑巴盈盈一握的腰肢,这种感觉实在太好,让萧言一时间都不想自己所面临的那一大堆麻烦事情了。最后却是小哑巴轻轻推开了他,擦擦脸上泪痕,浅浅一笑,嘴角边细小的酒窝深深的:“方参议和牛三哥他们还在外面等着你消息呢,大事情好多,我去请他们进来罢…………”
萧言一笑放手,突然又叫住小哑巴,迟疑着却不开口。
小哑巴一双明眸斜睐着萧言,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突然小狐狸也似的笑开了:“是问郭家姐姐现在如何了么?你用自己的命去换郭家姐姐的性命,可痴情得很呢”
萧言心里面叫完蛋,女孩子再小,也会吃醋。更何况小哑巴其实精明得就差长出狐狸尾巴出来了
现代社会长大的男孩子,虽然差不多个个都有后宫的梦想。脚踩几只船的也不少。可也绝少有人能理直气壮的让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或者在自己老婆面前谈二奶。原因无他,时代不同使然。萧言虽然来到了这个可以有许多许多许多许多媳妇儿的美好时代,但是可怜如他,天天都和大老爷们儿打交道,看到的死人比活人还多。这一点上面,还远远没有融入这个时代呢。
小哑巴带点醋意逼问,萧言顿时就哑口无言。脑筋急转之下,捂住伤口就开始哼哼唧唧:“他**的好痛痛得我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哑巴噗哧一笑,刮着脸羞他:“有本事打人家主意,没本事承认”
她格格的笑完,看着萧言轻轻道:“你晕倒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别人不要为难郭家姐姐。郭家姐姐怎么会有事情?大家可都看见你有多看重郭家姐姐了…………她收敛了董大郎的尸身,去城外安葬去了,现在恐怕还没能回来呢…………郭家姐姐和我一样出身北地,也是可怜人,还救了我,我怎么会容不下郭家姐姐?咱们俩要是能在一处,将来到了大宋,还有一个人能说说这里的话,想想这里的景物…………”
说到后来,小哑巴如画眉眼之间,也有一丝淡淡的哀愁。家国覆灭,从此要为宋人妇。没有一丝怀念,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小哑巴将这一切,向来都藏得很好就是了。
不等萧言说话,小哑巴就已经低头出去。接着就听见脚步声乱响,一大堆人冲进这个本来还浮动着小哑巴身上淡淡香气的精致闺房里面来。牛皋的大嗓门率先响起:“宣赞,你可醒了俺就说了,宣赞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会有事?”
冲进来以方腾为,还有貂帽都的一些小军官。看起来他们都没有到安排的下处休息,都在阶前等候,每个人都被淋得透湿。雨水淋淋滴滴的洒得这闺房里面到处都是。
萧言忙不迭的扬手:“牛皋,你别上前这屋子小哑巴还要住哪就站在那儿”
萧言一声令下,牛皋和那些军官顿时停步,看着萧言嘿嘿直笑。方腾就在萧言身边,他也是忙乱了一天一夜了,身子又不如那些军汉壮健。脸色有些青,不过精神却是很好。看着萧言在微微而笑。
萧言起身坐在床沿,开口问道:“檀州如何?”
方腾看了一眼萧言穿过肋下包扎好的那一层层白布,躬身行礼道:“袭城敌军,除死伤外全部束手就擒,已经搜城一次,再无漏网劫余。城外也派出军马巡视安顿,现在檀州城事情已了,在学生看来,也难有什么变故了…………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董大郎这般的疯子的。”
萧言也摇头苦笑:“董大郎真是疯子…………方兄,你做得已经不能再好了,千万不要为檀州遇变自责,遇到这等对手,就算是倒霉罢,以后要是还能碰到这样的敌人,老子绕着走。”
方腾也是一笑:“学生到时候也要劝宣赞绕着走的,这等人物,以后再不能招惹了。”
萧言点点头,忍着伤痛起身,朝牛皋点点头:“人马歇息好没有?还能不能随我疾驰赶回?盔甲看来我是披不成了,找身干爽衣服,再给我找些防雨的遮盖,我们马上就赶回大营去”
牛皋瞪大了眼睛:“宣赞,伤成这样,你如何还动得了?有什么措置,交给俺传信给岳哥哥和韩将军就是,你再赶回去,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要说岳哥哥了,就是张老五回头,也要和俺拼个你死我活”
萧言瞪他一眼:“闭嘴我们在燕地打生打死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最后一下?不彻底稳住地位,我凭什么回汴梁去跟人斗?反正照应好我是你的差事,赶回去我要是撑不住,你背也得将我背回大营去”
牛皋给萧言骂得闭嘴,方腾却笑着道:“宣赞放心,除了这些实在心切宣赞的军将,来时人马,都安顿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去了,马都加了一遍料,也都着人遛过,再细细洗刷了一次。实在支撑不住的坐骑,就用檀州本有马匹调换了。耽搁不了宣赞兼程赶回…………只是宣赞,还是那句老话,宣赞一身系着我等数千麾下将来,于途千万要多加保重”
萧言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尽管伤处现在还是一跳一跳的撕扯般痛:“方兄大才尽管放心,我死不了…………牛皋,快点将我坐骑引来,你们结队出檀州,我先有点事情去料理一下,等你们出城,我们一起赶回去”
牛皋愕然:“宣赞,还有什么事情要料理?”
他话还没说完,就给方腾在底下重重踩了一脚。牛皋不过性子粗一些,一时没反应过来,吃这一脚,顿时也就明白了。闭嘴不吭声的就转头出去安排,心里面还嘀咕了一句:“俺们这宣赞,倒是一个多情种子那郭家小娘,那么高了,气力只怕比宣赞还大,又有什么好处?”
大雨如注,同样笼罩在白沟河北与高粱河南之间。
这一片甚是广大的土地上,这个时候也是少有人烟。天地之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雨丝被大风带得斜斜而落。
燕地乱起,这一带也有不少奉天倡义复辽军深入,小的坞壁被打开,或者就被裹挟。其余还苟延残喘不肯跟着起事的,多去依附涿州还留驻的宋军。原来百姓聚居之处,全都成了杳无人烟的地方。原来往来穿梭的大队大队大宋运输辎重粮饷队伍,现在因为燕京被围都隔绝在白沟河北,只留下一条条被车马人流踩得坑坑洼洼的道路,大雨一泡,就成了泥潭。
在高粱河南活动的奉天倡义复辽军所部,高粱河南近一些的坞壁堡寨,能扫平裹挟的都已经下手了,再向南远离大队,靠近涿州据守的实力颇为雄厚的宋军也是不敢。这个时候也已经纷纷朝北收缩,夹高粱河而扎下营寨,靠拢燕京城左近的大队。如此一场大雨一下,连往常总会游动打粮的小队都不见了。
从涿州往北到高粱河南十几二十里的地方,大雨中莽莽蓁蓁,仿佛天地初辟景象。
雨幕中,一队百余人组成的骑士,就在这大雨中朝南乱撞。也不知道在路上赶了多久,大雨下一副人困马乏的模样。队伍里头,拱卫着几名看起来最是狼狈不堪的骑士,这几个骑士中一名面白无须的,已经给折腾得有些受不了了,抬头对天破口大骂:“贼厮鸟,淋死咱家也就罢了祖上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来受这么一场罪过再行不得了,一定给咱家找一个避雨的地方,要不然干脆就回返涿州去燕京那里,让他们着急去,却不干咱家的事情”
这都快给这场暴雨逼疯的家伙,自然就是从汴梁遣出的倒霉蛋内宦。这份差事,当日落在头上还以为走了运道。他在宫中向来属于没什么面子的,也巴结不上那几个出名的大内宦。此次北行,自料带来的都是好消息,西军富庶,又在燕京了大财的,他们出手,怎么也该有万贯的好处,这才冒着危险兴冲冲前来。
却没想到,在白沟河先吃了一场下马威。然后只能收起架子,在白沟河守将派遣的扈卫护送下,一路辛苦向南。于途碰到西军驻军,对这天使都有些不冷不热。就算应酬,也只是寻常数目。整天骑马,骨头也都要颠散了。这些扈卫兵马,几乎是押着他们昼夜兼程短短两三天就赶了几百里路出去好处先不说了,这场苦楚,对于汴梁那种富贵地方呆惯的人,就算万贯,也不值当去换。他们要耍脾气让缓赶路程,那些扈卫兵马也不争论,就是不放慢脚步而已。这种危险地方,这几位汴梁来人,如何敢离开大队?也只能每天乱骂而已。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些扈卫兵马得了什么军令,燕京那里被围那么久。这些驻外军将如何不急,隐隐约约也猜到几位相公是在要挟朝廷。僵持这么久,西军上下猜到一点内情的军将都是人人心虚,现在好容易等来了汴梁那里的好消息,如何不押着这些倒霉使节飞快赶路?对这些护送兵马的军令就是,哪怕得罪了这些使节,也要让他们尽快赶到燕京那里去
那内宦叫骂,几名禁军军将也个个都是骂骂咧咧。周遭护送兵马只做听而不闻。继续拥着他们朝南。后来实在听得烦了,一个率领这些护送兵马的军将才回转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对着那内宦道:“大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俺们就不知道贪些安逸?可是既然出了涿州向南,如何敢放慢脚步?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多停一刻,遇上乱军,俺们就算死光了也扛不起断送天使的责任…………大人要歇,就歇息好了。此处已经临近高粱河,天知道有没有乱军大队经过,了不起大家伙陪天使一起死就好了,俺们都是刀头舔血的丘八,天使如此胆气,俺们还能不奉陪?”
一句话顿时就将几人噎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上被那军将话语惊吓。冷雨当中冻得乌青的脸色又添了几分苍白。那内宦长叹一声:“只能怨咱家前生不善了这些大人们争斗,最后为难的还不是咱们?罢罢罢,什么都不消说,带领俺们早些赶路就是,只有一桩,千万要卫护着俺们平安进燕京城,这个就让咱家多多感激不尽了”
那军将点头顿时就拍了胸脯,凭着复辽军那些散乱营盘,他们这百余骑精锐还当真是不惧。前面多少传骑急递都安全过来了,天幸又遭逢这么一场大雨,怎么也能冲进燕京城中。
就在这军将大拍胸脯之际,走在最前面的几骑回头,气喘吁吁的回报:“将主,雨幕那头,看见骑军身影活动,只怕总有十来骑,将主俺们是去杀退了他们,还是怎的?”
这一声回禀,吓得那内宦使节和禁军扈卫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也不知道是冷是怕,顿时就瑟瑟抖起来,这个时候让他们停下来歇息也不敢了。眼巴巴的看着那扈卫西军军将,等他拿一个主意出来。
那西军军将沉吟一下,大声吩咐:“留一半人马护住几位天使,其余弟兄,跟着俺去杀退他们一程再说让他们吊在俺们身边,知道俺们在哪里偷渡潜越,也是一件麻烦事情。既然麻烦,不如早了”
呼喝声中,几十名骑军顿时拔出兵刃,策马跟在那军将之后。雨天不能张弓,都是操着骑战兵刃,顿时就从大队里面分出。那内宦天使犹自在后面高喊:“将军旗开得胜务必要将贼子逐走平安度过此次,咱家给将军立长生牌位”
那军将半点也没在意那内宦使节的许诺,身在在马背上伏得低低的,不住催趱马。他心其实也提到了嗓子眼。护送这些天使抵达燕京,实在是事关重大。他们这些驻军将最为精锐的骑士都抽调出来了,虽然对冲过敌围直入燕京很有信心。但是事到临头,还是生怕出点什么变故。安全护送这些使节能进燕京城,自己少不了策勋几转。可是要是不成,自己死一家只怕都不够抵偿的
转眼之间,他就带队已经冲近雨幕那头显现的十几骑身觲ww.C扛鋈硕季×Φ脑俅咭话崖恚?急敢痪倨斯?ヘ松薄?
对面那十几骑身影也一副戒备模样,却没打算接站的样子,兜马跑圈保持马。纯然一副轻骑哨探的做派,轻易不与敌手接仗,一切已瞻看敌军动向,掌握军情为主。
雨幕阻隔,双方都离得相当近了才算看清对方,顿时都是愕然。两边穿着的都是宋军衣甲
对面十几骑一边策马后退,那领兵哨探的小军官还回头大呼:“来者是谁?俺们却是宋军”
护卫使节的军将一边稍稍放缓马,一边扬声应答:“俺们也是宋军你们是何人麾下?”
对面人马耳力不错,居然在大雨中分辨出来人声音,顿时高叫道:“莫不是刘春刘副铃辖?俺是当日熙河军孔都监麾下的骑战教头常嗣昭后来选进了胜捷军的那个”
双方马在对答间都放缓了下来,对面来骑掉转头来迎上。这位刘春刘副铃辖看清来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骂道:“你这厮怎么到了这里来?出来巡哨多少日子了?”
那哨探小队的领军之人是一个长大汉子,看来就是那个常嗣昭了,在马上和这刘春见了一礼。他身后也都是些精悍之辈,骑着的都是高头大马,一看就知道是在北地这里缴获的。人人都佩戴着好几件兵刃。他没回答刘春问话,反而问道:“这么大队北上,是不是护送南来使节的?”
刘春点点头:“还能为了什么?这趟差事吃重得很,你们可是几位相公遣来接应的哨探?这燕京好不好进?”
那常嗣昭大笑一声:“却没想到,却是俺得了这个彩头俺们遣出来的,可有二十余队,都是在等着接应南来使节的,总算是等来了这一路没什么不好走的,那些直娘贼的什么复辽军,都是一群乌合。俺们早就探明了一条好走道路,在河弯处也藏了几只木筏,趁着大雨,神不知鬼不觉的过他娘的河刘副铃辖,尽管随着俺引路走,包你安全抵达。就算遇上乱军打粮小队,俺们弟兄就冲垮了他们”
有人接应,自然比自己埋着头硬撞强胜多了,刘春顿时就松了一口大气。和这常嗣昭亲热寒暄几句,两队人顿时合流,回头去接大队。刘春看看这常嗣昭骑的高头大马,艳羡道:“老常,从哪里搞来的坐骑,比辽狗手里的还要雄俊不少你们胜捷军大队,不是不少分出给那萧宣赞调遣了么?现在还在那萧宣赞麾下?”
常嗣昭含混一笑,岔开话题:“俺们这等小武官,给哪位相公效力不是效力。胜捷军没了靠山,只有卖命厮杀。等此间事了,俺做东好好请一下哥哥。可不要嫌弃俺位卑职低,到时候再好好说俺这一路经历,现在要紧,就是护送这些使节抵达地方…………俺们死战这么久,朝廷说法拖到这个时候才来,不过好歹总是等到了”
这刘春自从再度北伐以来,一直留驻在白沟河左近看守后路。对前头的事情不甚清楚,萧言领兵已经出了燕京摆在外面,他自然也是不知道的。眼前这常嗣昭是熟人,没有半分怀疑处。大宋毕竟是克复了燕京的胜军,辽国又覆灭了,自然不会有投敌之人。这个时候,只觉得放宽了一半心思。
他如何能够知道,这常嗣昭是萧言遣出的大队哨探轻骑之一,是要将他接到萧言军中,而不是燕京的?就算是老种,对萧言有这般举动也是心知肚明,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少人劝他广布哨探以接应可能南来的使节,老种也不过就是点缀了一些人马。
萧言遣出的人马既多,又是精锐远胜西军剩余轻骑的前胜捷军。今日果然让其中一队哨探,先接应到了南来使节老种之所以默许这般,也是为了让萧言最先掌握住汴梁动向,可以先于西军大队出兵,扫平这燕云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