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宋时归TXT下载宋时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宋时归全文阅读

作者:天使奥斯卡     宋时归txt下载     宋时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一章 暴雨(四)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一章暴雨(四)

    檀州北门之外,一处空旷的高岗上,郭蓉高挑苗条的身形,在雨中默然而立。

    大雨之下,已经多了一座新坟。坟前一处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墨字。

    “董小丑之子董大郎之墓。”

    雨水之下,墨迹已经晕开了,朝下流淌的痕迹,仿佛就是黑色的泪水一般。

    雨水已经将郭蓉淋得透湿,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更看出这些日子来郭蓉清减了多少。在她身后,几名貂帽都亲卫甲士同样默然而立,却将头转开了去。

    这位郭药师的女儿,看来也是宣赞珍爱之物,现在这活色生香,玲珑浮凸的样子,大家还是少看一眼罢。

    郭蓉救了小哑巴,又在董大郎面前抢回萧言一命。这些最为忠心耿耿的貂帽都亲卫甲士都感念得很,此刻站在这里,也是为了保护郭蓉,而再不是监视她了。

    雨水当中,郭蓉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雨水一滴滴的从秀气的下巴上滑落。郭蓉一双明眸,也带上了雾气。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这座新坟。

    在她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蹄响动的声音,几名甲士纷纷行礼下去,低声招呼:“宣赞”

    郭蓉却没有回头,还是站在那里。突然她身上一暖,却是一件斗篷加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

    郭蓉回头,就看见萧言吊着一只胳膊。身上披着雨布,头顶还有两名甲士打着的张盖,就站在那里,注视着她。

    萧言看看郭蓉,心里面叹息了一声,又看看董大郎新坟。低声道:“你收敛的他?”

    郭蓉点点头,语调轻轻的:“他也当了我好几年的哥哥,虽然一直记着爹爹的仇。可总算是对我还很照应…………第一次练箭,也是他教我的。”

    萧言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看着董大郎最后居所,也略略有些感慨。当日在那荒村相遇,谁能想到,大家命运最后变成这般模样

    董大郎,坚忍不拔之处,也足够让人在痛恨之余佩服。最后毁灭,也不过是因为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在真实历史上,似乎也没有董大郎什么声名。除了自己这个穿越客之外,在真实历史上,他又碰见了什么样的敌手,最后败亡?或者说真实历史上的他,丢开了这一切,到了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

    对董大郎之死,萧言没有什么可惋惜的,勾连女真入侵,哪怕他身世在凄惨十倍,最后也不过就是这个下场而已。只是略微有点感慨,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了,而这个时代的一切,也渐渐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深刻改动。

    郭蓉还在那里低低自语:?ww.????淙凰?撑蚜宋业???晌业??菜闶撬?某鹑恕K憷此闳ィ?谷凰悴磺宄?恕H思热凰懒耍?兔槐匾?偎凳裁矗?置靡怀。?懿荒苋盟?厥?囊埃?俟?┠辏?残砦遗级?够崮罴八?比斩晕业暮么Π铡????皇窍衷冢?词裁炊疾槐厮盗耍?蠹叶际强闪?硕?选?????

    萧言心下明白,郭蓉是在董大郎,其实未尝不是在说她自己她郭家和萧言恩怨纠缠。她护送萧言撞辽营回归大宋有恩,而萧言在易州又将郭药师救出来同样有恩。双方算是偿得清了。萧言软禁郭药师,郭药师再回头夺军,擒住小哑巴以要挟萧言。萧言反手过来又逼郭药师自尽。再软禁住她,要挟甄六臣为自己行事。此次董大郎袭檀州,郭蓉救了小哑巴。而萧言又愿意以命换命,来救郭蓉。加上两人之间那点情愫掺杂其间,这些恩恩怨怨,如何能算得清楚?

    这个时候,萧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吊着胳膊,皱着眉毛。雨水将他眉毛映得分外的深黑,低声道:“我要去了,还有大事要了…………你有什么打算?放心,我再不会将你囚在这里了,天地之大,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要什么,我都尽量给你…………就算将来你还想回来报仇,等我大事了后,咱们到时候再算罢…………”

    郭蓉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萧言伤处,突然柔和一下,摇摇头:“我暂时还想不明白,就先在这里落脚一会儿罢…………天下虽大,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连这么个假哥哥,都埋在土里。我还能去哪里?”

    萧言心中一痛,一直在胸中盘旋的一句话冲口而出:?ww.????蔷土粼谖疑肀哒庑┒髟梗?苡械氖鞘奔淅椿?狻N乙沧芑嵴沼δ阒苋??

    郭蓉白玉一般的脸颊突然泛起一丝潮红,又转眼即逝。她倔犟的扬起下巴,仿佛还是当日初见时那个骄傲的女孩子,居然还白了萧言一眼:“我虽然说了不再恨你,可也没说要托庇在你身边,和小哑巴那小丫头抢什么东西虽然我就孤身一人,也不用你来怜悯我有手有脚,在哪里活不下去?”

    萧言摇摇头,苦笑一声:“说不过你,由你罢。只是现在兵事未定,你还不要轻动。等我扫平了燕地,到时候你要走,我为你饯行。”

    他那只好手招了一招,躲得远远的牛皋赶忙上前,将他坐骑牵过来。随侍的数十貂帽都亲卫也全都翻身上马,就等着萧言一声令下,大家就赶回岳飞韩世忠留守的大营处。

    萧言朝郭蓉点点头,策马走开几步,转过头来,看郭蓉还孤伶伶的站在那里。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痛,虽然已经化解了不少,自己和这个女孩子之间的恩怨,还远远没有到郭蓉能跟在他身边的地步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自己又如何能做到和这个已经与自己命运纠缠在一起的骄傲高挑的女孩子,相忘于江湖?

    他策马再转回去,郭蓉讶异的抬头看着萧言。萧言盯着她的眼睛:“你爹爹也不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在这燕地,如何没有亲族在?等我平定燕地,我将你们郭家亲族都找出来,沾点亲带点故的有一个算上一个总叫你不再孤单就是给你们找个地方,让你们从此平安度日,我总是等着你,等你想开了,再来找我我他的就是喜欢你怎么了?都说人不止一辈子,浮浮沉沉不断转世。这辈子你我在一起,下辈子你再找我报仇就是了,我让你杀上十辈子,你看够不够?”

    萧言火热的话语,一下让郭蓉脸颊不可抑制的泛红,就连冷雨也浇不下去。萧言身后牛皋等亲卫,互相对视乍舌,这萧宣赞说起情话来当真肉麻死个人。他们这些大老粗宁愿上战场拼命也吐不出这般的半个字出来要不然怎么说萧宣赞无所不能呢?

    郭蓉脸上红潮,久久不退。而萧言就立马雨中,吊着一只胳膊从高处看着她。半晌之后,郭蓉才轻轻摇头:“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罢,小心伤势。”

    萧言一笑:“好,我等着就是。”说罢就一扯缰绳,这次却再不停顿,双腿力夹马腹,疾驰而出,数百虎贲,呼啸着跟他没入雨中。而郭蓉站在高处,久久望着萧言消失的方向,神情似喜似愁,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

    暴雨之下,燕京城南薰门内。老种瘦小单薄的身形,危立于此。身边只有一名为他遮雨的旗牌官而已。

    在他身前,数十秦凤军军将顶盔贯甲,和姚古一起默然而立。南薰门城墙之上,那些值守士卒不断回头,看着这里景象。那些带队巡守的小军官也不管自己麾下了,全都在城墙上翘而望。看着燕京城内西军这两大巨头默然对视。

    良久良久,姚古才叹息一声:“老种相公,你为何就帮定了那萧言,却对俺们西军这么多儿郎视若不顾?俺们西军,需要这场平乱大功养寇自重没什么,挟制朝廷也没什么,俺都奉老种相公号令行事,只是因为我相信老种相公苦心孤诣,为的都是我们这支西军”

    他猛的回头指着跟随在他身后的那些秦凤军军将:“老种相公,看看这些子弟萧言壮大,将来无非还是被用作再当一个刘延庆。他还不如刘延庆,刘延庆是西军出身,多少还念着一点香火情西军做出这等事情来,虽然是为了自保,可也大招朝廷忌惮。再将功劳全部让给萧言,我们西军在朝廷眼中,就成什么了?还不如趁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我们自家出去平乱朝廷已经知道离我们西军不得,也就够了,难道我们还能爬到朝廷头上?老种相公,你这样不住帮扶萧言,却不顾自家儿郎,只是让儿郎们心寒”

    姚古这番话,算是说到身后秦凤军将士的心底去了。这些军将本来在老种的积威之下,一个个都有些腿软站不直的模样。看见自家将主如此气壮,一个个慢慢又挺直了腰。虽然不敢说什么,可那数十道不满的目光,都望向了老种。

    老种等姚古说完,轻哼一声:“是不是那两位使节对你说了,西军实在为朝廷所深忌。而老公相复位,必然会扶持萧言,来分化压制我西军?西军要想长久生存下去,最好法子,就是自己表现出分裂模样。秦凤军违令而出,西军上下再不是老头子执掌中的铁板一块,才是最好的对朝廷自明心迹的法子?”

    老种这淡淡话语一说,姚古忍不住就是悚然一惊。当日书斋对谈,只有他和宇文虚中耿南仲三人而已,无关人等,都赶得远远的。而老种仿佛也侧身其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老种犹自继续说了下去:?ww.????遣皇钦饬轿皇菇诨垢嫠吣悖?挥姓庋?I钍懿录傻睦贤纷游遥?拍芴迕嫦绿ā7凑?贤纷游乙裁患改旰没盍耍?獍阒率送讼吕矗?攀亲詈媒峋郑慷?胤锞?匀痪湍芑卣蛏挛鳎?灰?茸∩挛髦盥罚??醋苡蟹ㄗ釉俾??佑︺?次鹾恿骄??骶?置妫?窈蠹甘?暧治?窒氯チ耍俊?

    姚古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脸色铁青。真不知道老种是怎么将他和两位使节之间的盘算了解得这么清楚。思前想后,绝不可能是从自己这三人这里泄露出去。只能说老种是人老成精。对世间勾心斗角的这些心术法门,实在是了解得太过清楚

    现在看来,老种还给他留了一些体面,没有将他的心思猜到绝处。没有轻言他姚古自然也有好处,这好处无非就是两位使节力保他姚古能接现在老种的位置

    老种看看姚古脸色,摇头一笑,语调也苦涩了起来:“老头子说了那么多次,你怎么就不听呢?西军势大深遭朝廷忌惮不假。我们所为,无非就是为了化解这个局面要是萧言此子不站起来,不成为一股有力力量。那就只剩下我们西军直面朝廷了那时候还有什么转圜余地?这就是我力保萧言全此功的原因所在…………就算老公相扶持萧言来压制我们。可朝廷总还要保持一些平衡,中间还有活动余地,总比这样面对面的撞上好上许多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无非就是如和刘延庆童宣帅争斗一般继续斗下去,可西军还在

    …………西军合则力强,分则力弱。没了萧言在其间缓冲,再加上自家四分五裂。我们这些世代将门,难道还能长保富贵不成?这些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老种痛心疾,将自己思虑,再度合盘托出。背后还有更多深意,却不是这个场合能说的了。

    西军如大宋其他军镇一般,在西夏渐渐衰弱之后,也自然开始腐朽。将门盘根错节,想的更多是自身权位富贵,而不是沙场厮杀。各个将门之间,也开始争权夺利。放在承平年间,老种也就罢了。他虽然在大宋武臣当中睿智深远,但毕竟不是神仙,人又老朽,就随它去了。眼睛一闭,再管不了这么许多。

    可是作为大宋武将第一人,他更知道女真崛起的凶险之处西军再不浴火重生,将来只有在战场上全军覆没。差不多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西军这一代将领,还有十数万陕西儿郎,就再不能归乡而萧言出现,让他看到一丝希望。萧言血气十足,能战敢战。而且应对朝局,也有自己一番本事,至少不惧怕那些文臣士大夫。将他扶起来,将来说不定就能接手西军————他是毫无根基之人,现在基本班底也多有西军子弟,再不至于亏待了西军儿郎的,只有借重。将来大敌入侵,也许只有他能带领西军在沙场争胜,将西军这个团体长远保存下去

    自家弟弟,是做不来这些事情的。姚古更是不成。其余西军诸将,火候更是远远不够。直到萧言横空出世,才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而且老种身为宋臣几十年,就算再为西军打算,也不能不为大宋将来着想大宋能战的就这么一点力量了,只有尽力保全不让其分裂,更有萧言将来可能接手统带,才有将来在沙场争胜的希望

    这才是老种心底最深处的意思,这才是老种一力维持和萧言联合局面,还尽力帮扶他上位的全部所为深意之所在

    放在十年前,老种绝不会做这种打算。可是此次北伐以来,看到西军战力衰退之快,看着西军诸将之私心自用,看着残辽仍然如此凶悍,而女真大敌,更是残辽力量百倍十倍。自己又已人老,私心少了许多。为家国计,为西军这个团体计。他才毅然如此行事,成败利钝,极其难料。而他为西军,为大宋,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可是现在,老种绝不能将这番心思,宣之于口只能祈祷自己能多活上几年,尽力多保全西军完整一些,再看看萧言能不能担起这个重任,如果他有这个能力,自己在尽力帮他接手的时候更顺利一些…………

    连萧言都猜不到老种有如此深意,此刻站在老种面前的姚古和秦凤军诸将。如何能知道老种原来是这般打算?

    老种说完这一席话,已经是觉得气虚神疲。浑身从骨子里面冷上来。他却强撑着身子,目光缓缓扫视过去。

    自姚古以降,脸上神色,投过来的目光,都是不服气和愤懑。

    在诸将心中,只知道想要这场大功以固权位。只知道不能看着萧言爬到他们头上去,反而被用作对付西军的武器。更有人只知道他们只要出战,这秦凤军将门,也许将来就能执掌整个西军

    而姚古迎着老种的目光,全然的都是理直气壮。

    在这一刻,老种疲倦的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掌握不了整个西军了…………

    姚古缓缓躬身向老种行了一礼,扬声道:“老种相公,某只觉得自己没有错。是为了西军全局。既然老种相公坐镇于此,某如何敢惊扰老种相公,只有避道。我们换一处出城,扫平乱贼之后,我向老种相公负荆请罪。这秦凤军都总管的差遣,我一定辞去。若然不应,天打雷劈…………老种相公,雨大天寒,早些回转休息罢。”

    老种如此举动,姚古心中未尝没有犹疑,也有后悔之心在胸中不住缭绕。可是他毕竟也是统千军万马的统帅,一旦决断,再难更改。没有这种铁石心肠,如何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而且今日已经算是和老种隔阂就差破脸了,这个时候再退回去,才是真正的蠢事只有硬着头皮行下去,看将来到底是谁对谁错罢。

    当下行礼下去,起身调头就要走。

    老种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开口叫住他:“希晏,你走哪个城门,我就拦在哪个城门前头去。到时候要出城,踩着老头子我再出去罢。”

    姚古一下瞪着老种:“老种相公,你莫要逼我我如何敢对老种相公行强,不过既然老种相公你阻拦城门,我就单人独马出城。老种相公要拦下我,也只有杀了我”

    在他身侧,姚平仲振臂高呼:“伯父,我跟你一路要不杀了我,要不就让我出城”

    姚古身后秦凤军军将给逼迫到这等地步,也只有横下一条心了。一人带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接着几十员军将全都跪倒在雨水当中,不住磕头:“老种相公,不要这般先寒了儿郎们的心俺们只随姚相公一路,求老种相公放俺们出城杀贼”

    老种冷笑一声,按着腰间佩剑,傲然不语。他身边那旗牌官在大雨当中,已经涨得满脸通红。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老种执掌西军这么多年,如何出现过这等事情

    ~~~~~~~~~~~~~~~~~~~~~~~~~~~~~~~~~~~~~~~~~~~~~~~~~~~~~~~~~~~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就听见马蹄声响,惊动场中诸人。就看见来路驰来一骑,马上是条来头盔也未曾带,就穿着一身中单的杨可世。这位燕京城中,仅在老种和姚古两人之下的大将,看来是从床上惊起的,不管不顾的就这样上马疾驰过来。

    他浑身上下早已透湿,头也披散着。离着场中还有十几步就已经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拦在老种和姚古之间,扑通一声跪倒。抱住老种双腿:“老种相公,此刻俺们西军再不能自家内部生什么变故了”

    老种抬闭目不语。而杨可世放手又转向姚古,就这样跪在雨水里面扬脸问他:“姚希晏你是不是要带领秦凤军独自违令而出,去扫平乱军?”

    姚古哼了一声,点头道:“不错,某决断已下。朝廷两位天使也是要我们尽平乱。姚某此举名正言顺,老种相公也漫不过这个道理去”

    杨可世瞪着他:“姚希晏,你这是自己搅乱了俺们西军全军”

    姚古重重叹息一声,可脸上神色丝毫未曾松动:“义之所至,也只好一意孤行。我只相信,这是为了西军好不仅仅是我们秦凤军,良刚,你自己说,泾源熙河两军,难道就不想早些出城平乱么?若不是老种相公压着,谁愿意坐困在这燕京城中,最后等着别人来对付我们西军?”

    杨可世不住摇头:“可这也不能违了老种相公军令…………可这也不能违了老种相公军令…………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他猛的再转向老种,就在雨地里冬冬向老种叩:“老种相公,事已至此,儿郎们都是此心。就从了诸军所愿罢俺们西军分裂不得既然如此,不如就老种相公下令,让全军出去平乱。老种相公您还是俺们西军三军统帅”

    他磕一阵头,又转回去骂姚古:“姚希晏,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拜求老种相公?还不向老种相公请罪?”

    姚古长叹一声,冬的一声拜倒在地,硬邦邦的道:“老种相公,此间事了。某随老种相公怎样处置,现在军同此心,就请老种相公下令,西军全军出燕京平乱”

    姚古毕竟受老种恩德太深,而老种麾下还有泾源熙河两支绝对听他号令的嫡系。难道自己真的能就在这里和老种决裂了不成?反正自己为的也是西军好,只要老种愿意命令全军出去平乱,他姚古就算得罪了老种,委屈几年,也没什么。自己姚家在西军根深蒂固,老种还能在台上支撑几年?还怕没有翻身的机会?

    在这一刻,姚古只觉得自己大义凛然。

    城墙之上,全是秦凤军军将士卒,看着自己各自将主拜倒。机灵一些的早就跟着拜下,参差不齐的跟着大喊:“求老种相公下令,命俺们全军而出,平乱杀贼”

    呼喊声中,老种闭目不语。只有在心底长叹。

    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再难掌控全局了…………难道真的和姚古决裂?所有一切盘算,都要为西军这个团体的不分裂而让路。

    他睁开眼睛,摇摇头自嘲一笑:“看来某真的是老了,竟然压制我麾下儿郎这般火热的求战之心”

    一边说话,他一边缓缓的回到自己带来的胡凳前坐下,头也垂了下来,仿佛再也难以支撑一般,低声吩咐传令:“既然全军都要出动,就不能如此这般草率行事。调派人马,补充军械辎重,总要些时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将一切准备就绪。到时候秦凤军为先锋,泾源熙河军为援应,出城破贼联络城外诸将,准备完毕之后后日入城,准备军议,各自领受军令姚希晏,我从了你的意思”

    姚古怔在那里,不知道老种推迟三天是什么意思。转瞬间也就释然,就算老种已经遣人通知萧言。可他就五千骑军,复辽军却是几十万。三天之内,他难道就包打得了?传令到他那里要一天,收拾军马一天,再赶来,也不过就是分一杯羹罢了。老种既然让步,自己就不必再争什么了罢。

    他重重行礼下去:“谨遵老种相公军令”

    老种疲倦一笑,再不理他们,回头对自己带来的旗牌官吩咐道:“冷得很,累得很。我是支撑不下来了,扶我上马回去罢…………三天之后,就等老头子麾下儿郎破敌杀贼了………有这么一个结果,也算不错。”

    那旗牌官答应一声,招呼四下,几名站在远处,护送老种而来的亲卫忙不迭的将老种坐骑牵来。几个人半扶半抱,将老种弄上马。又有两骑在侧,张起雨布替他遮雨。老种弯腰曲背的骑在马上,慢慢远去。

    此时此刻,老种也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伤心疲倦失望,各种负面情绪朝着这衰朽大宋武臣第一人席卷而来,让他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走了一阵,他强打起精神,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向西北方向望去:“萧言哪萧言,老头子已经尽最后力量,为你争取了三天时间,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而在南薰门口,一众秦凤军军将也都站起身来,看着老种身影远去。个个面面相觑,都觉得浑身不得劲。谁也未曾料到,今日兴冲冲的出营,最后却闹成了这般模样。

    姚古同样脸色难道到了极处,胸口一团郁结,却不知道朝哪里泄。他收回看向老种消失方向的目光,却看见杨可世死死的盯着自己。忍不住问道:“良刚,你做什么?”

    杨可世看着他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盯着你怕你再闹出什么变故,到时候俺们西军就真的四分五裂”

    姚古有气没力的摆摆手,调头就走。杨可世就那么一身中单,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姚古回头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你还要做什么?”

    杨可世呸的吐掉流进口中雨水,仍然是那般硬邦邦的回话:“当然是和你寸步不离省得你在这三日之内,又将秦凤军调出城去,独自行事俺家当都在衙署内,也不回去换了,你得管俺衣甲还有吃喝”

    姚古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说什么,最后却变成了一声叹息:“西军北伐以来,怎么就不顺到了如此地步,每个人都不比从莣ww.H肽锏恼馐窃趺戳耍磕训勒庖磺卸际且蛭?粞哉庳撕峥粘鍪溃俊?

    ..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二章 暴雨(五)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二章暴雨(五)

    燕京城西北仪凤门外,大雨将四下都变成泥泞一片。

    六七十骑甲士,在雨中觅路前行。天色既黑,又不敢张起火把灯球。行进之间,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而且燕京城外,四下里都是复辽军营寨。这队骑士虽然不惧,却也不愿意和复辽军纠缠住,耽搁行程。所以远远的派出了尖兵,打探周遭形势。避开那些大大小小的复辽军营寨灯火,在这些营寨之间的缝隙中,曲曲折折的穿行。

    正因为这些种种桩桩的原因,自从出燕京城后,离开宋军营寨守备的区域,已经两个时辰了,眼看天色不多时就要放亮,这队骑士才走出去十几里地

    这队骑士正是得到老种传信,漏夜而出,赶往萧言所在处的张显一行了。

    一名军将从前面兜回来,他是老种交给张显调遣的自家亲卫军将。赶到张显身边擦了一把脸上雨水,摇头道:“张兄弟,雨太大,天太黑,这样走下去,白白消耗人马气力,却前行不了多少鸟路要是到了天明,撞见乱军一部,没得吃亏…………要不干脆找个能稍稍避雨处歇息一下,等到天明再行?道路既看得清,弟兄们也有气力厮杀。到时候撞上几场,也就冲杀出去了”

    张显摇头,行进如此之慢,最为心急如焚的是他老种突然有此举动,说明燕京城必然有所变故,需要萧宣赞尽快得到消息应对。张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变故,也知道绝对耽搁不得

    现在只走出十几里去,远远未到穿透复辽军连绵营地的时候。而且在离开宋军最外围一处营寨的时候,看着这位老种身边心腹亲卫军将的面子上头。守寨军将还告知了他们西北面这些乱军的一些军情。

    宋军守寨也不是死守,西军是打老了仗的,就算谨守不出,也每日要派出哨探将自己警戒圈子张远一些,打探面前军情。看看对面敌军有没有增减变化,试探一下当面敌军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和其他方向乱军散漫不堪不同,这西北方向的乱军却是最硬的,逻骑布置得也相当严密。调度往来也正规许多。和宋军派出的逻骑哨探碰过几次,宋军这些哨探竟然伸不出去多远。而且就算没吃亏,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那位守寨军将好心劝张显诸人,实在不行就绕道走。听说其他地方这些乱军就软上许多,一队精骑纵横来去都是无碍的,向南更是跟没有阻挡也似。天知道撞见什么鬼,就他当面乱军最硬绕路走耽搁一点时间,却是最安全的。

    张显如何耽搁起的这个时间现下这个老种亲卫军将来劝他歇歇好养回些气力,也是因为心里嘀咕当面那支比其他地方硬的敌军。据说每日撒出来的逻骑足有两三百。到时候不要吃了什么大亏。

    听到那军将建议,张显苦笑一下,回了一句:“哥哥,此刻向萧宣赞处走一步,就是近上一步俺心急如焚,实在迁延不起万一天明遇见敌人逻骑,俺们冲杀在前头就是了。不论什么敌手,都冲垮就是。要是能及时赶到萧宣赞处,俺请哥哥吃酒。萧宣赞也必然有厚赏”

    听张显将他顶了回来,虽然说得客气。这军将也变了脸色。他是跟在老种身边的人,连升带保,衔头远远在张显之上。这次被老种指派给张显调遣,心里大是不服气。可是老种严令当头,也不敢违逆什么,只有沉着一张脸回去调遣队伍,鼓舞士气,只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请酒不敢当老种相公高看你们宣赞,俺听调遣就是。和你家宣赞的交情,俺攀不上”

    张显苦笑摇头,也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了。向前望去,眼前还是一片黎明前的黑暗。只有各处复辽军营寨的灯火,在雨雾中映出一团团晕黄。张显忍不住摸摸胸前,那封老种托他带给萧言的要紧书信,贴身放得好好的。

    燕京城中,到底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而老种相公带给萧宣赞的书信,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难道汴梁那里,已经有消息传来了?

    在高粱河南岸一处河弯处,大雨夹杂着狂风,将高粱河搅成一条狂暴的蛟龙。

    常嗣昭带着自己手下甲士,跳下马来,到河弯伸出,推出了两只木排。这木排一看就是才扎好没多久的,上面还带着树木新鲜的枝叶。两只木排都不甚大,仅可容四五人,用皮索左一道右一道的捆好。看那粗劣手艺,谁知道会不会在河里被浪头一打就散架了。

    看看这木排,再看看狂暴卷动的高粱河水。下马站在岸边的那内宦天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也似。

    常嗣昭上前行礼:“请天使登舟”

    那内宦脸色又青又白,尖着嗓门指着木排:“这叫舟?还不如叫咱家抱着一根木头游过去咱家是河东人,长大地方除了山就没有别的。半点水性也不知道,这差使咱家伺候不了。还是等雨住了,风小一些再上去罢。就算在这里耽搁,碰上乱军咱家也认了。这个实实在在是不敢”

    常嗣昭笑笑,不等刘春上前劝解。不由分说的一把夹起那内宦天使,在他尖声惨叫当中,将他丢上了木排。这内宦上了木排,虽然还是闭着眼睛惨叫,却紧紧趴在木排上面一动不敢动,生怕掉下水去。几名禁军扈卫站在岸上,看着这样子都是脸色惨白。要知道这场差使要吃那么多苦楚,冒如许风险,宁愿砍掉自己一只胳膊退了禁军卯簿,也不来这倒霉燕地

    几名常嗣昭带来的甲士,这个时候快手快脚的将自己身上甲胄解下来,放在木排上。就穿着一身麻布单衣跳上了木排。一人站在木排后面,手持珠篙等着常嗣昭也跳上去。

    常嗣昭也手脚麻利的在那里解甲,刘春在一旁动问:“常兄弟也会水?”

    手机看

    常嗣昭摇头:“西北马背上长大的汉子,到了水里就是秤砣,如何会水?解了衣甲,无非沉得慢一些,俺手底下有些会水的,说不定还能将俺捞得上来。”

    刘春摇头苦笑,他也是不会水的,看着这两只木排心里只是颤。这个时候已经又有几名常嗣昭的手下来牵大家马匹,准备一人领着几匹,泅水带马过高粱河。刘春心里嘀咕了一句,胜捷军都是西北军汉,旱鸭子几乎是绝大多数,这老常手底下却有如许会水的军汉

    他看看这个河弯,最后又问了一句常嗣昭:“这里偏燕京方向只怕朝西面下去都有几十里了罢,怎么差着这么多?”

    常嗣昭怔了一下,笑道:“燕京当面,乱军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不向西几十里,如何能找到这可以潜越的地方?刘副铃辖,俺先过河。站住北岸,再次第接引你们北渡。到时候跟着俺走就是,包不会错”

    刘春抱拳行礼:“一切托福进了燕京城,请酒请肉,全是哥哥我的。于途就拜托常兄弟你了”

    常嗣昭一笑,跳上木排。一排在前,一排在后,顿时就驶入高粱河激流当中。木排前后,都有军士握着竹篙,控制前行方向。那内宦天使也从木排上爬起坐下,知道已经下不了贼船了。盘腿坐在那里,不住的哭天抹泪,有时还指着头顶灰黑色天空喃喃咒骂。

    刘春看了一阵,嘀咕一声:“却是古怪”嘀咕完了,就大声对着自己麾下骑士下令:“都将身上乌龟壳扒下来大家乌鸦莫笑猪黑,都是属秤砣的。利落些,掉进水里说不定还有得救俺知道大家这一场吃了辛苦了,必然有一份心意回报”

    大雨之下,高粱河浊浪翻滚当中。这一队人马,次第而渡,载着汴梁而来的要紧旨意,终于踏足高粱河北岸。

    给他们抛在身后的高粱河水,丝毫没有平息下来的意思,却是翻滚得更加厉害。这场仿佛席卷了燕地整整一年的狂风暴雨,在最后收尾的时候,却是越的暴烈

    ~~~~

    天色已经渐渐放亮起来,在大雨泥泞当中挣扎了半夜的张显一行,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周遭一切。

    雨幕仍然将所有一切都笼罩其间,他们正穿行在乱军两个营寨之间。这两个营寨,相隔足有两三里路,也不知道是要互相援应呢还是互相地方。这些营寨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破破烂烂,寨栅高低参差不齐,壕沟成了水塘,寨栅外副防御工事也等于没有,就算有点鹿砦之类,也都是稀稀拉拉,歪歪倒倒。

    张显甚至毫不怀疑,就他们这六七十骑,就足够杀入这些营寨当中,将寨中所有一切踏平。

    不过这个时候,身负重任在身,这些念头只能是想想罢了。

    这六七十骑甲士,半夜雨淋下来,这个时候都显出了疲态。回望去,还能隐隐约约看见燕京城墙的一点形状。半夜功夫,也就离开燕京三十多里路。人马却都已经显出了疲态。这般天气行军,身体失温太快。就算不懂什么现代营养学,这些甲士都已经在马上大口大口的吃起随着携带盐分极重的干粮,不时还喂上自己坐骑一把加了盐的干豆子。混杂着雨水,倒也算是有干有稀,有汤有水,只不过吃下肚冰冷一团就是了。

    前面哨探已经撒出,为大队开路,现在没有灯火在黑夜中指明敌军营寨方向,要绕开他们,就只有靠着这些尖兵作为耳目。到了白天,度反而也没快起来多少。

    虽然那些乱军营寨在大雨当中闭寨不出,半点也没有出来转转的兴趣。连寨栅值守之人都躲懒避雨去了。却也不代表张显他们这一行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行其间。

    这些乱军营寨之间,野地当中,但凡有可以稍稍避雨处,都能看到那些依附乱军而存的流民百姓搭起的窝棚,几根木头,搭起架子,上面覆盖树木枝条,树叶乱草覆盖其上。就成了一个最简陋最寒酸的居所,每一处这等窝棚底下,衣衫破烂的流民百姓挤得密密麻麻的,互相依偎着取暖,张显等数十骑士就从他们窝棚边上呼啸而过,这些彻夜都因寒雨而无法入眠的流民百姓,就瞪着无神眼睛看着他们举动。就算有的流民百姓手里还抓着几件粗陋兵刃,以他们又怎么敢挑战这些骑着高头大马,披着精良甲胄,手中操持,身上佩戴,都是精工打造锋利兵刃的他们

    就算张显这一行最为谨慎小心之人,都对这些随处可见的流民百姓视若不见。如果乱军就是这等水准的话,就算因为大雨放慢了度,冲出这乱军阵中,也不过就是多花些气力赶路的事情

    那老种派来的亲卫军将,这个时候一手抓着干饼大口嚼着,一手策马赶上张显。似乎因为昨夜闹了点生分,今日白天看来大家安全上也没什么问题,就来和张显弥补一下交情。出外打仗,都是远戍之人,哪里不拉几个朋友,说不定哪天就能互相照应上。

    隔着几步他亲热的就开始招呼:“张虞侯使,你麾下这些甲士,硬是来得从夜到早,都是他们轮流上前哨探,轻轻松松就深入敌营了…………直娘贼这些乱军也真不成一个模样俺在老种相公麾下,也听到过一点风声,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俺也就说掏心窝子的话了…………燕地现在就剩下最后的平乱大功,老种相公看来要以贵宣赞军马为主了。老种相公也没说俺们什么时候归队,不如就跟着贵宣赞厮杀一场…………听说张家哥哥是贵宣赞亲卫军将之?能不能帮俺美言三两句,耶律大石不敢想,乱军当中渠帅的头颅成全几个,就感激不尽了…………张家哥哥,你放心,俺不是那种不懂交情的人,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日后定有回报张家哥哥之处”

    饶是现在走得轻松,张显提着的一颗心也没有丝毫放下来处。这老种亲卫军将赶上来噼里啪啦说了这么老长一撅,让张显颇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没有冲透乱军营盘呢。这位老种亲卫军将就想到将来分润功绩的事情了。西军将领,对如何立功,或者说怎样在最小损失下获得最大好处,当真是敏感得很口气也亲热的很,转眼就从称呼差遣变成了叫张家哥哥,这老种亲卫军将怎么看起来也比自己大上个七八岁。

    这个时候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全在兄弟我,全在兄弟我哥哥,现在还冲破敌军营盘,一切都是虚文。等切实到了萧宣赞处,哥哥助俺一路冲杀过来,这等情分,兄弟怎么会忘记?”

    那老种亲卫军将哈哈大笑:“这等土鸡瓦犬一般的对手,怎么能拦住俺们马足?要有敌人不知死活的过来找俺们麻烦,一阵冲杀,也就散了。到时候就请张家哥哥看俺们的手段”

    正说话间,就看见前面充任尖兵的几骑哨探飞也似的赶了回来,远远就大声禀报:“再往前偏北面处,有好大一座营盘,比于途所见,严整十倍怕不能藏四五千兵马。也只有三四里地就要撞上了,张副都虞侯,俺们此刻要向西南下去一点,才能绕开”

    张显答应一声,顿时呼哨传令,带头就向折向西南面下去。那老种亲卫军官老大不愿,忍不住问:“乱军如此,有什么好惧的?贴着他们营寨走,他们也未必敢阻拦什么。这一绕路,弟兄们还要在雨里挣扎多久?”

    张显回头,神色严肃:“俺要紧军务,是将老种相公书信送至萧宣赞之前,不是和敌军在此刻厮杀哥哥尽管放心,俺知道你麾下儿郎辛苦,万一遇敌,冲在前面的,还是俺们”

    在张显带领队伍,折向西南方向下去几里,再转而向西,计划向西直行六七里路,再这等雨雾天气,已经足够绕过那个巨大的营盘了。

    平白又多走这么十几里路,放在往日不算是什么,此刻却是大雨如注,泥泞难行。老种遣来的这些军马,往日在泾源军中都是自高自大的,在老种身边既体面又不如何辛苦。当下真是人人怨声载道。虽然碍于老种严令只有跟着张显行进,可牢骚却是越的多了。

    前行良久,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在张显号令下折转向西北。眼前正是一道丘陵阻隔。这丘陵也形状也颇为出奇,差不多是由西向东的横着铺开一长条,倒像是一个城堑多一些。继续向西北而行,必须翻过这道丘陵。

    几名轮着当尖兵的貂帽都亲卫立时策马冲在前面,要先占据高处,瞻看四下动静,接应大队翻越。可这几名貂帽都亲卫才策马自泥泞中费了多几倍的气力才上了高处之后,顿时就看见雨幕对面,同样有数十骑士组成的哨探的队伍,也正策马上来

    双方几名冲在最前面的尖兵,几乎是撞了个脸贴脸。大家都怔在当场。对望一眼,张显麾下衣甲完全,正是大宋制式兵甲,精良自不必说。那一头也是武装完全,虽然也是铁甲皮甲杂凑,兵刃也是各色各样,可是比起于途见到的乱军,已经是强上不知道多少了。而且如此大雨天气,仍然在外面巡哨,可知已经是乱军当中仅有精锐

    这短暂的一怔,不过眨眼功夫。双方不约而同的又一声喊,顿时就在这丘陵高处狠狠的撞在一起当先几名敌人哨探,顿时落马,貂帽都亲卫甲士也有一人跌落泥泞。剩下几人回头向着还在丘陵下的张显大喊一声:“快上前俺们先冲杀一阵,阻他们一阻”

    呼喊声中,这几名充作尖兵的甲士已经打马就冲下高处,直扑那几十骑也拼命朝上的敌军大队

    这一头张显他们,剩下的貂帽都甲士顿时就跟着他直冲出去,拼命踢着马腹,让坐骑赶紧冲上高处。这个时候不是避让的时候了,一旦让对手居高视下,冲击起来。只有挨打这些貂帽都亲卫,都是从萧言麾下精挑细选出来,跟随萧言转战燕云,残酷激烈的骑战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场,这骑战水准,可马背上长大的那些民族也不差什么了。转瞬之间就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

    在他们身后,老种麾下那些亲军反应就慢了一些。虽然他们装备精良不差似貂帽都,甚至犹有过之。坐骑也是拣选最好的配给。老种亲军,自然也没有什么怕死畏战之辈。可是此次北伐以来,泾源军主力实在没打什么硬仗,而且就算当日在西面,和西夏几年已经没有爆大战了,而且老种身边亲卫,又能捞得着什么大仗打?老种可不比萧言这种从底层朝上拼的倒霉穿越客变态,没事就带着自己亲卫冲杀在前面。

    再加上他们这些老种亲卫,比不得胜捷军白梃兵出身的甲士。只能说是还能在马上厮杀,却远远谈不上精通骑战之术。张显他们立刻就反应过来不成队列的赶紧冲上。他们看见敌人,下意识的还结阵。等那老种亲卫军将反应过来,催趱大家上前的时候,张显他们已经冲到了丘陵高处

    后面这五十余骑老种亲卫,眼睁睁的看着张显也不呼喝,摘下马鞍岔上挂着的马槊,毫不停顿的就带着身边甲士直直冲上去。没人呼喝招呼,他身后甲士已经自然散开,以张显为锋尖,消失在丘陵的那一头。那老种亲卫军将仰着脸望着这些貂帽都甲士举动,突然回头大喊一声:“直娘贼,都给俺快些上去俺们泾源军不能给才立军号的什么神武常胜军给比下去了入娘的,这萧言怎么就带出了这么一支强军”

    呼喊厮杀之声,在丘陵那头响动,却少有张显他们的声音。马蹄声杂沓乱响,几乎在这一刻盖过了雨声等那老种亲卫军将带大队涌上山头,目瞪口呆的就看着张显他们已经追杀到了丘陵底部。冲杀一路上都有敌人落马的尸,空着身子的战马四下到处乱跑。

    那几十骑还剩下一多半,已经不敢和那些貂帽都亲卫甲士硬撼,调头就跑。张显举槊已经在聚拢队伍,只留下两三骑向敌人逃跑方向延伸出去百十步,防备他们调头回来。这一次冲杀,除了在丘陵顶部落马一人之外,竟没有半个折损,转瞬反而将敌人这一支哨探队伍杀散

    就是在丘陵顶部落马的那名貂帽都亲卫甲士这个时候也在老种亲卫军将不远处爬起来,呸呸吐着泥水大骂:“直娘贼,老子直这般命歹在这等对手面前还被打下马来,丢了俺们貂帽都的脸”

    仔细一瞧,刚才事起突然,双方几乎鼻子贴着鼻子厮杀。这个貂帽都甲士反应极快,却是快过头了,滚鞍闪避对手挥过来的铁骨朵,胯下战马有些力疲,一下后腿支撑不住。眼看就要人马俱倒,干脆自己摘镫落下滚开到一旁。会骑马的人就要会掉马,这貂帽都甲士虽然难看了一些,可是也还是丝毫未曾伤着

    与张显同行以来,自视甚高的这位老种亲卫军将是识货之人,这一场小小遭遇战顿时让他心下骇然。就算萧言麾下老底子是胜捷军和白梃兵组成的,因为大宋骑军实在是太珍贵了,所以在各级军将手中,都很少做什么主动性的作战。多是配合步兵军阵,防范敌军大队骑军突破的,属于步军对抗骑军作战体系中的一部分。就算轻骑哨探,也放得没有多远。

    原来这些胜捷军和白梃兵的本事,这老种亲卫军将也是深知。现在却没有想到,在萧言麾下不过半年,这些大宋骑军作战风格已经变得如此剽悍泼辣,比起原来见识过的西夏铁鹞子,还有辽人大队骑军,都有隐隐越之势

    老种那位亲卫军将就是在这样的震惊中带队策马涌下丘陵,和张显遇上才想说什么佩服的话,张显就已经疾疾先开了口:“这队敌人不弱大雨天气还能将哨探放出,进退也有点章法,他们是去召集大队了敌人游骑,绝不止这么一点俺们马上就走一切不要紧的东西,全部丢下,干粮马料只留够吃一顿的就成,弓矢也全扔了,反正派不上用场。下面说不定还有连场追杀,能不能冲破敌人营盘,就看下面几个时辰了”

    他恨恨转头,看着这个时候已经落在东北方向远处,那一个巨大严整的营盘轮廓,呸了一声:“这个营盘,定然是那个直娘贼的耶律大石亲镇之处这个耶律大石,一个月功夫就给他带出了一支还算能看的军马”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三章 暴雨(六)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三章暴雨(六)

    耶律大石一下从中军帐内的卧榻之上翻身而起。

    他毕竟是伤后未曾多久的身体,那夜未曾皮甲冒死从萧言军中杀出,受创实在深重。二十来天的将养时间,不过是能勉强行走而已。如此大雨接地连天而下,他勉强支撑在昨夜安排好哨探防务,再在营中巡视一番,就觉得有些热了。只能回到中军帐内休息,半睡半醒的一觉醒来,已经觉得昏昏沉沉的头很沉重,看来已经有些伤风了。

    听到外间哨探紧急传来的消息,他顿时就起身,那些伤风的感觉,此刻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宋军传骑急递,确实向西北方向萧言大军所在处去了么?”

    回禀之人,正是一名在张显槊下逃生的哨探头领,行礼禀报完毕站在耶律大石面前,气还未曾完全喘匀,铁甲上水滴不住滑落,将站定地方淋湿一片。

    ?ww.????д嫱蛉罚?尉??锛钡荩?加辛?呤?铮??峒灼锟ヂ怼0趁窃夥甑氖焙颍?丫?窃诖笥?髂戏较颍?米糯笥晁?窍肴瓶?趁谴笥?液冒趁巧谔椒诺迷叮?藕退?亲采弦?撬?窃倨?髅嬉坏悖?慌戮鸵丫??趁侨乒?チ恕????

    …………这几十骑宋军,甚为精锐。当先十一二骑,来得既快,厮杀又悍。竟然就用这当先十一二骑就将俺们杀散了这几十骑也不追赶,后队赶上就继续朝西北行去了”

    耶律大石看着那浑身是水的哨探头领,顿时就做出判断。这是燕京城中西军派去向萧言那里传递紧急军情的如果不是紧急军情,不会用这么多人护送,不会是这么精锐的人马这哨探头领是辽东难民屯军当中也算是颇有名声的一员军将了,号称是和女真军马见过仗的。虽然真假不知,但是已经是复辽军这支杂凑军马中难得悍将,麾下儿郎都是从辽东一路逃过来的本族子弟,颇为强悍。居然就被区区十一二骑杀退。如此精锐的宋军,又深入复辽军这么远,直奔西北,如果不是紧急万分的军情,还能是什么?

    至于是什么样紧急万分的军情,除了要萧言出兵,扫平他耶律大石率领的复辽军之外,又还能是什么?宋军上下,应该就是等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决定出兵了现在就是自己该走的时候了

    他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面上却丝毫不显。对着那带领哨探头领而来的自己帐下管领骑军的心腹军将大声下令:“抽调军马,追上去,一定要截住这支宋军传骑急递队伍大雨当中,他们跑不快,也跑不远。一队队的赶上去,缠也缠死了他们练兵日久,如果连这么几十骑宋军都收拾不下,还谈什么复辽大业?”

    那心腹骑军将领答应一声,带领回禀军情的哨探头领就退了下去。耶律大石重重击掌,他的中军旗牌官又大步走进来,耶律大石负手走了几步,再度下令:“命令全军轻装,枕戈待旦,做好随时出营野战准备辎重物资,全都留在营中。自某以下,每人携带七天随身干粮,营中牛羊,全都放翻了,让儿郎们先饱餐几顿”

    这些日子燕京左近一片安静,这中军旗牌官也不知道耶律大石怎么下这般号令。但他如何又敢多嘴,答应一声就下去传令了。

    耶律大石再也坐不下来,在帐中走来走去。立刻拔营就走,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在宋军出动,已经开始攻拔左近复辽军营盘。自己才能带动大队以出营野战名义脱身燕京那里放一放没什么,要紧的还是萧言那里,他全是骑军,来得迅捷从现在开始,就要紧盯萧言动向,只要他一有出兵动作,自己就走让萧言就算想立这一场平乱大功,也因为自己脱身,而不那么完全…………将来自己,还有想萧言讨还这一场仇怨的时候

    耶律大石在帐中向中军旗牌官布置,他麾下那骑军将领和哨探头领已经在帐外翻身上马。那骑军将领招呼一声:“快去聚拢你的余部,追上去俺再去调度其他人马,源源接应,大石林牙既然下令,说什么也要将他们留下来”

    那哨探头领摇摇头:“留不下的…………这些宋人骑军,精悍之处,已经不差似女真鞑子了真入娘的不知道南人怎么练出这些精锐铁骑的”

    说完这句话,他磕马就走,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既然跟随大石林牙,就只有效命到底。当日大石林牙活我辽东数万屯军,恩情太重…………不过依俺瞧着,此处大石林牙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在高粱河北,远远偏向燕京西面之处,另一支百余人的骑军队伍,同样在大雨中疾疾而行。

    这正是接应汴梁而来使节,趁着大雨渡过高粱河朝北直进的那支人马。

    大雨当中,这支哨探队伍管领常嗣昭,带领他们渡河之后,没有向燕京方向靠拢半点,反而朝西面还移过去了一些,基本就是朝着西北方向直直行去。

    大雨里面,方向路径不是那么轻易分辨得出的。那内宦天使现在只晓得在马上抖,哪里能去分辨方向。他身边那几个禁军扈卫,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埋着头只是咬牙赶路。可护送他们直到高粱河南的那刘春刘副铃辖,毕竟是出过兵见过仗的军将。越走越是不对,最后干脆策马赶到前头,一把扯住常嗣昭的缰绳:“常兄弟,这是朝哪里去?怎么不转向燕京?再向前,难道跑到塞外去?你这却是带的什么道路?”

    常嗣昭勒住坐骑,回头看了一眼刘春,擦了一把脸上雨水,吐气笑道:“还能朝哪里去,燕京给围得铁桶也似,哪是那么轻易冲杀得进去的?萧宣赞率领神武常胜军全军,早就出了燕京城,驻屯在燕京西北方向。萧宣赞正是平乱主力汴梁旨意一到,宣赞麾下五千精骑,从侧背冲最*好出,燕京西军大队接应,还不将乱军摧枯拉朽的扫平了?俺这正是护送使节到宣赞军中

    …………刘大人,你莫不是怀疑俺老常有什么不对?俺老常家口亲族,俱在陕西,常家在当地,也是几百人的大族,难道俺还会投了哪家臊鞑子不成?俺麾下这些儿郎,也多是陕西诸路出来的,你真是小瞧了俺们”

    说实在的,刘春还真没怀疑常嗣昭投了敌人。辽国已经覆没,女真似乎还是一个很遥远的名词。不说常嗣昭是西军出身的老人了,就算要投,他能投到哪里去?只不过觉得他行止有些古怪罢了。

    但是此刻一听他是将使节带到萧言军中,他就有些慌了。萧言领兵出燕京,驻屯在外。他一个守在白沟河的专管后勤的军将此前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几位大人相公有此安排也不关他一个西军中车载斗量的中级武官的事情。

    可是这使节,却不是先带到萧言军中的作为西军中人,自然最先维护的就是西军利益。眼下如此局势,谁先知道汴梁那里对燕云之事是一个什么说法,就自然多占便宜一些。如何能让这使节越过老种相公他们那里,先到了萧言军中宣旨

    老种就算对萧言将自己哨探派到高粱河以南准备先截住南来使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也绝不会明说就让使节先入萧言军中

    慌乱惊愕之下,刘春用力扯着常嗣昭坐骑缰绳,大声喊道:“这不成,这可不成燕云之地,谁也漫不过老种相公那里,这天使如何能先至萧宣赞军中?立刻转向东北,奔燕京去老常,你莫要害俺”

    反正已经揭开了闷葫芦,在哪条船上就要为哪条船拼命划。常嗣昭当日在熙河军中不过是一个骑战教头,有衔无差遣的,因为家族不是将门中人,怎么样也补不上实謜ww.:罄锤纱喔?系搅耸そ菥?锿罚?詈笞?较粞憎庀拢?衷谝丫?且桓銎锞?富又械亩纪贰Q嘣剖铝耍?劭淳鸵?俦I?鲆涣阶?模?偌由系???剑?匀欢哉飧鲂峦盘甯?泄槭舾小4蛘蹋?乇鹗谴蚴ふ蹋?亲钅芴嵘?桓鑫渥巴盘迥?哿Φ氖侄巍?

    常嗣昭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交情了,冷笑一声:“你可知道燕京左近情形?七八骑传骑急递寻空觅漏还容易穿越,这百骑大队,还带着使节和那些禁军太爷,你就能确保稳稳杀入燕京城中?要是天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起这个责任?萧宣赞军中到高粱河南,这些道路,俺们弟兄反复来去,都摸得熟了,俺可拍胸脯,再不会出半点岔子话已经说到此处,刘副铃辖,你还愿意就这样向东面去么?”

    常嗣昭这是在欺刘春不知道燕京左近情形了,以他这百骑,加上大雨遮掩。要是能找准道路,以复辽军在燕京南面那些破烂,还真阻挡不了他们。说不定不经厮杀就顺顺当当的进了燕京城。可是刘春一向在西军当中是负责后路的,不是那种经常上阵的骁将。虽然在后路军马中检出百余精锐,不过也只能说能骑马行进自如,勉强也能马上厮杀。并不是纯正骑军。如此大雨之下,没有熟悉的人带领道路,分辨路径就是一件麻烦事情,就这样调头自己直奔燕京而去,刘春此刻还真有点不敢

    看着刘春在那里迟疑,常嗣昭又冷笑道:“刘副铃辖,你们一路北上,在高粱河左近又撞上多少燕京城派来的哨探接应了?最后还不是遇见俺们?这就表明,在老种相公看来,到萧宣赞军中,抑或是到燕京城中,都是一般的。以萧宣赞之忠义,岂能未奉老种相公号令,就擅自将天使接入自己军中?”

    萧言是什么人,管了十几年后勤的刘春刘将军还真不知道。现在看常嗣昭说得头头是道,下意识的就放开了拉着常嗣昭坐骑的缰绳,在那里迟疑不语。

    那内宦天使一直紧紧贴在常嗣昭的身后,也许是看这当年西军当中某部的骑战教头高大剽悍,最有安全感一些。将他们的争论听了满耳。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抱着马脖子大声高喊起来:“别管什么老种相公萧宣赞了,只要是西军当中随便那一路军,让咱们进去宣了旨意也罢只要少受一些惊怕,少挨这雨淋,咱家就念弥陀佛了这位萧宣赞也不是什么外人,在汴梁就已经灌了一耳朵,就去这萧宣赞处罢这位常将军,带路也怪不容易的,凭什么熟路不走偏要走生路?再这样迁延下去,倒是咱家先要归天”

    这内宦天使一声喊,倒是化解了僵局,也给刘春找了台阶下。他恨恨看了常嗣昭一眼:“就由着你罢,不过老常,俺们这交情可是从现在开始,就没有了”

    常嗣昭一笑,他在西军当年,因为不是将门,一身本事,却没少受这些军将排挤。当日和刘春不过也是点头之交,哪里有多深厚的交情在?当下呼喊一声,继续向前,直直指向萧言大军所驻屯方向

    此刻在燕京城中,天色也已经放亮了。虽然雨势丝毫未曾减弱,可燕京城中安静了不少时日的西军驻在城内的军营,已经开始动作起来。

    大队大队的军马,在营盘和城墙之间调动,各级军将,策马在燕京城中奔走。城门也开了一两处,城内城外传令军士,奔驰往来。各处营盘当中,一道道炊烟在雨雾当中升起,却是营中火军在为来日出城野战备办干粮。

    而宇文虚中和耿南仲在自家衙署小楼之上,生生的等了一夜,直到天明。

    此时此刻燕京城周遭景象,让两人相对无言,不知道是喜好,还是愁好。

    老种相公那里已经传来禀帖,上面说西军上下,对大宋赤胆忠心。虽然犒赏粮饷不至,为免圣天子焦急,大宋士民悬望。仍然准备全军出战,西军诸将,已经散尽家财,为麾下儿郎补齐犒赏军饷,现在正厉兵秣马,准备三日后全军出战。定将一鼓荡平燕京左近乱军,彻底底定燕云之地。此番苦心孤诣,拜求两位天使上达朝廷,以表西军上下数万健儿忠义之心。

    两人在小楼上站了一夜,雨滴夹着寒风,虽然有屋檐遮挡,也卷进来将两人淋得个半湿。下人早就送来狐裘给两人披上。这个时候清晨寒风更甚,熬一夜下来,两人对望之间,都忍不住有些瑟瑟抖。

    耿南仲叹息两声,苦笑道:“叔通兄,一番筹划,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本来就是姚古一军而出,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西军全军而出?本来是昨夜就要出动,最快今日说不定就能开战。怎么又变成了三日以后?难道是姚古这厮,当面欺哄了你我二人,转头又卖给了老种?要如此这般,武臣真真不可信重矣如此辈得势,大宋国亡无日”

    听见耿南仲愤怒,宇文虚中却掌得住一些,他沉吟着摇头:“却不是姚希晏有意所为…………………如果他为老种行此事。只要随着老种拖延下去就好,你我在这燕京城中,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想不成?再不至于画蛇添足行此事,倒是平白和老种有了生分…………定然是事机不密,老种漏夜前往姚希晏处拦阻,却因为秦凤军已经势成孤注,再难阻挡,除非眼前西军就在燕京城中四分五裂只好屈从大势,让西军全军而出,也好下台一些…………”

    宇文虚中智计,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未曾亲至,却将昨夜生的事情,猜了一个**不离十。耿南仲皱眉思忖以下,迟疑道:“既然西军全军而出,岂不是你我谋划,也算是成功了?今日出军,和三日后也没什么差别…………”

    他似乎是想明白了,脸上顿时就带了几分喜色,一击掌道:“叔通兄大才,果然不凡你我两个书生,就在燕京撬动了这几万披甲持刀的武夫,让你我之计遂以只要西军是在你我坐镇之下扫平了乱军,这功绩,谁能抹煞得了?我辈在朝堂之中,也就算立住脚了就算老公相复位,也有一个牵制,这国势再不至于一味颓唐下去叔通兄,将来汴梁都门,还要指望你大才展布”

    宇文虚中脸上却殊没有半点喜色,喃喃道:“未必如此…………老种为何非要迁延这三日功夫?只怕已经向萧言那里传去消息了,指望萧言能提前行事,能将这乱军扫平…………老种为何就这样帮定了萧言?难道还能将西军交到萧言手中不成?真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耿南仲不以为意的一笑:“三日功夫,萧言难道是神仙不成?叔通兄也不必多虑了,还是与我好好琢磨以下这份平乱之后的奏章才是…………此刻大局已定,再不至于有什么变故”

    宇文虚中勉强一笑,认真的看着耿南仲:“希道兄,莫怪我多虑,眼前之事,未必就一切都如你我所愿再看罢,再看罢…………不过有一点要紧的是,再不能让武臣之辈如此挟制朝廷了。此次无论如何,西军之间隔阂已生,我辈要真想在朝堂当中站稳脚步,将来更有所展布,姚古此人,必须牢牢握在掌中,全力扶植于他”

    雨声当中,宇文虚中声音清冷,斩钉截铁的一字字说完,紧紧身上披着的狐裘,转头就下了小楼。而耿南仲呆呆的听着,忍不住看了外面雨幕一眼。似乎想在雨幕尽头,找到那个从未谋面的萧言一般。

    难道这叔通兄,还真的以为萧言会生出什么变数出来?从汴梁老公相始,到这里的老种,现在再加上一个宇文虚中,怎么就这么看重萧言?

    又是一队追骑从侧后逼近,耶律大石所布下的逻骑警戒线从现张显他们开始,就不断的将一队队哨探调出来紧紧咬住他们。

    这些追骑每一队不过二三十骑,正好是大辽正规骑军中一队的编制。在各自军将带领下,不断应命从其他地方赶来,加入追击张显所部的行列当中。

    刚开始几队,尚是一旦赶到,就催趱马,要上前和张显他们这支军马厮杀一场。张显每次都将自己麾下那十余骑貂帽都亲卫甲士遣出,往往一个冲锋就打散了他们。这些已经在燕地打足一年的剽悍大宋轻骑,每一次反击都玩出了花样。

    一开始这些追骑挤成一团,蜂涌而上。貂帽都亲卫的反击就从两翼张开,从他们队列两边掠过,对在队列外面的追骑施加杀伤。这些追兵在貂帽都亲卫呼啸掠过,落马十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这些貂帽都亲卫就在如此泥泞的地面上玩出了高掉头的花活,再回头杀上一轮。这一来一去两次掠袭,往往就能将追来一队敌骑杀伤一半左右。遭受如此伤亡这队追骑也就丧失战斗力了。

    下面再来一队学了乖,将冲击队列拉开,排得疏散,正面大而纵深浅。这些貂帽都亲卫就迅合拢在一起,排成锋矢冲击阵势。运动中就将阵型变幻了。一次冲击就能凿穿追骑,再向两翼席卷,同样短暂交手,对对方就是杀伤近半。

    骑军对战,不比步军厮杀。步军就算战力不如另外一方,只要军将有平均水准的约束能力。步军作为个人在军阵当中没有什么自由活动空间。这样堆上去用人命填也能和一个高明许多同样结阵的对手相持一阵,往往都是在军将约束不住的情况下才告溃散,接下来被敌人追击才是一场战事当中死伤数中的大头。

    就算战场经验不如另外一方,厮杀本事也弱于另外一方。步军结阵而战,也不是轻易能分出胜负的。

    而骑军对战就是截然不同,特别是这小股轻骑之间的互相绞杀。看的就是你马上本事,看的就是你控马如何,看的就是你骑战有多少经验军将再有心,也难以约束机动空间巨大,进退都很迅捷的骑军手下。一旦这方面不如人,那就是马上就能被冲散打垮,麾下各行其是,再难捏合在一处。

    萧言麾下这些貂帽都亲卫甲士,自从北伐以来,什么样的骑战没有打过,什么样的强悍对手没有碰到过?数十场拼杀出生入死下来,一个个都已经是难得的骑战老手了。聚散自如,马上击刺砍杀准确而且稳定。和耶律大石杂凑起来,匆匆训练了一个月不到时间的手下哪是远远高出。更不用说这些貂帽都亲卫甲士,不论是坐骑还是兵刃或者身上甲胄,同样高出对手一筹

    耶律大石麾下这些轻骑,郁闷的现,他们当日也号称乡里好汉了,不少人也经过战阵。骑得劣马,开得硬弓,马上击刺也勉强来得。和这些号称不会骑马的南蛮子骑军对阵,结果从头到尾都是束手束脚,轻易就被对手杀了个人仰马翻每一次这些对手都能打在自家队伍薄弱处,转眼间就能给予他们最大杀伤,等晕头转向的清醒过来,就现自己已经抱着马脖子掉头就跑了,而那些宋军骑军已经呼啸着回转,得意洋洋的退回去了。

    直娘贼,这些宋人骑军怎么都跟女真鞑子那些精骑差不多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

    张显始终就在队列当中,这个时候不是他逞勇的时候。也不是放慢大队度和追骑对圆的时候,他只能将自家麾下那十余名貂帽都亲卫一次次派出,一次次将追骑打散逐退。自家大队,始终保持一定度滚滚向莣ww.?

    这一次追骑又被貂帽都甲士打散,除了两三人拖后哨戒,其余人回返队列,调换损坏的兵刃,有条件的再换一下坐骑。喘息一口气,等着下一次厮杀。

    这些貂帽都亲卫退回,个个衣甲残破,却不见多少血迹。雨水太大,都冲掉了。但是从他们身上甲胄大大小小的缺口,却能看出几次冲杀下来,绝不轻松。不少人已经负创,只是看不见多少血迹罢了。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着,轻易平复不下来。

    一名貂帽都亲卫胯下坐骑奔行已经显得踉踉跄跄,临近队列的时候突然前腿一软,嘶鸣着倒地。他身边袍泽手快,一把扯住他,用力就将他拉上了自家乘马。那失马的貂帽都亲卫刚才骑着的已经是他的备马了,再没替换的。骂骂咧咧的回归阵中,目光只是在老种麾下亲卫胯下坐骑打转,突然扯着一个坐骑相当不错的老种麾下亲卫甲士问道:“哥哥,你可能将坐骑调换给俺?你们反正也是只朝前赶路,用不着厮杀。就算两人骑一匹也不值什么,卸了盔甲就减了份量了。俺在后厮杀,总不会让来敌伤到你就是,如何?”

    那亲卫甲士还是一个使臣身份,吃这一问,脸涨得通红。他们这些老种麾下亲卫自恃其实也颇高,马上步下都算来得。但是这些貂帽都的亲卫刚才几场厮杀,看得每个人都是目瞪口呆。那个小白脸也似的张副都虞侯,也当真硬气。说了只要遇敌就是他们冲杀在前,结果也果然如此

    这下将老种麾下那些亲卫都臊得抬不起头来,不过也是深深佩服。当兵的也简单,佩服的就是好汉。要是用他们来迎敌,决没有那么干脆利落的一次次飞快将追骑逐退,说不定还得被对手纠缠上,绝不会象现在这样大队行程丝毫不曾放缓。这些萧言麾下轻骑,当日多是胜捷军出身,底细老种麾下自然深知,半年不见,竟然变得如此强悍怪不得老种相公这般看重这位萧宣赞

    那使臣目光望向自家军将,那老种麾下亲卫军将就在张显身边,转回头来吩咐一声:“应该还有备马,你将自己坐骑让给他,找备马骑上,跟紧大队”

    那使臣不吭声的将马匹让出,好容易找到一匹备马骑上,在背后几乎是大声嘟囔:“俺们又不是不能打仗,凭什么就将自家好马让出来?下一次来敌,让俺们去当就是,省得这般被人瞧扁”

    那老种亲卫军将脸色顿时就多了一层铁青之色,向身旁并辔向前疾行的张显道:“张兄弟,下次就让俺们临阵罢俺们也是经年厮杀,老种相公都引为心腹的,说什么也不能在贵军面前弱了泾源军的名头”

    张显警惕的目光只是扫视着左右,似乎要看穿这层层雨雾一般。虽然他从军经验比这位老种亲将浅,可是恶战却经历得只多不少骑战经验,更是远远过。当下就是摇头:“没那么简单没料想到,耶律大石居然整练出了这么多还算能得一用的兵马几次追袭想缠住俺们不成,他们自然会改变策略。他们马力比俺们充足,说不定会集结一支大队赶到前面去后面次第追来的兵马,也会越集结越多,在合适地方,前后夹住俺们到时候有哥哥你厮杀处,现在尽量保持些气力,恶战还在后面”

    大雨当中,那员军将脸热得似乎能冒出腾腾的白气,听张显这么一说,就不再多问什么了。西军北伐以来,除了白沟河那一场惨败,还有环庆军在高粱河左近的覆灭。没有打任何一场硬仗,泾源军为西军中坚,他们这些老种亲卫更号称泾源军中精锐,再度北上以来几乎是舒舒服服的走到燕京城中的。可是如张显他们,却不知道打了多少恶仗就算此次前往萧言军中,说是让他们保护张显这十余人,结果却是张显反过来保护他们

    这军将也是家中世代从军的,西军也向来以大宋立国百年征战时间最长,厮杀最苦也自傲,这个时候却惭愧无地,只能自言自语的嘟囔:“俺们也是厮杀汉,俺们也是厮杀汉,和辽狗拼命,俺们也不弱似别人,俺们也不弱似别人”

    情形展,正如张显所料,后面追骑已经不再向前涌来,只是远远的监视着张显他们前行。一队队的追骑加入,慢慢已经有一两百骑。在雨幕远处看不见的地方,更不知道有多少追敌正越过张显他们队列,越到前方去,等待合适的时候,前后夹击这一支已经在雨中奔波了七八个时辰,还厮杀了好几场的小小宋军队伍

    张显他们前行度,一直因为不敢使尽马力而刻意控制着,再加上大雨。再遭逢敌军哨探轻骑之后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过走出去三十多里。再往前,差不多就是萧言张开的轻骑警戒幕可以控制的区域。这一代已经少见复辽军立下的破烂营寨,眼看就要穿透复辽军绵延数十里的控制范围

    张显精神也绷得越来越紧,知道恶战就在眼莣ww.R蛭?允衷俨欢??屠床患傲怂?闹幸苍诎蛋到乖辏?旁谄饺仗旌茫?萋砑渤郏?缇捅汲鋈ダ显丁8?挥盟得挥写笥曜韪羟崞锷谔降幕疃?段в胧酉撸?挡欢ㄕ飧鍪焙蛞丫?拖粞源笥?沙龅那崞锷谔浇佑ι狭恕R坏┯形迨?锵粜?搠庀戮?瘢??纱笫?庵Т掖艺?烦隼吹亩游椋?绾瘟舻米∷??

    现在却什么也不必说了,只能埋怨自己运气不好。就是萧宣赞也没料到耶律大石在这短短时间,居然能拉出数达几百调度如意,可以一战的骑军队伍出来耶律大石这厮,真是整军练军,还能统而野战争胜的帅才

    到了此时,张显也不必再节省马力了,呼啸一声,队列中所有人都鼓起最后马力气力,向前疾驰。连那些老种亲卫,都老实服从号令。随他指挥而动。转瞬之间,这支军马已经冲开雨幕,来到一处空旷所在。

    此处地方正西面是一个不高丘陵,其他地方都是平坦。只有南面有稀稀疏疏的小树林。地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地力流失,碱从地底下翻了上来,大雨之中比起其他地方这地面要结实许多,正是纵马驰骋厮杀的好所在。

    从雨幕当中向前望去,正有一条黑线也似的骑军队列横在小丘之下。人马在雨中都吐着长长的白气,这个时候似乎喘息已定,正以便步向前迎上。怕不有一百三四十骑军马,打着的也是耶律大石中军认旗。领军将领,正是耶律大石麾下管骑军将,他得了耶律大石将领之后,从营中抽调生力,拼了老命才赶到前头,当在了张显他们去路之前

    张显顿时扬手,全军次第放慢马,转为便步。战马重重喘息着,马肚带都因为消耗太大而变得有些松了。张显骑在马上回头望去,后面追来的大队更多,已经到了两三百骑的规模。只不过一路跟着追过来,消耗也不轻,这个时候横在后路也结成队列,从后面稍稍加快了一些度压迫而来。

    前面后面都是敌人,自己这些军马已经相当疲惫,就算想绕开他们,也绝逃不了多远。现下却又如何是好?自家性命事小,误了宣赞的大事却是百死莫赎

    十余名他带出来的貂帽都亲卫猬集在他身边,人人都开始紧马肚带收拾扎束身上,连干粮都抛掉了给坐骑减轻重量,准备决死一拼。大家都没吭声,知道眼前已经是紧要关头。那老种亲卫军将却一拍张显肩膀,朝他笑道:“张家兄弟,却不知道你行几,也不好称呼,只好叫声兄弟就罢了…………这后面追骑,就交给俺们罢。冲杀的本事,俺们不如你们,但是要回头拦住他们死战,倒是绰绰有余。要是你们弟兄有马力不足的,尽可以和俺麾下儿郎拣有气力的坐骑调换…………这些坐骑,还是多托福你们打垮萧干之后得来的不要误了老种相公交代的差遣要紧”

    张显一震,却没想到这个一直不服气自家年轻,牢骚不断,架子也着实不小的老种心腹亲将,这个时候却挑了断后的差使

    向前冲击,以快打快,冲出去总还有些机会。可是留下断后,马降低,前敌后敌合成一股的时候,再想脱身,却又难上了十倍

    那老种麾下亲卫军将看着张显神色,笑吟吟的道:“怎么,许你们卖力厮杀,就不许俺们泾源军死战不成?这一路行来,已经见到了你们萧宣赞麾下本事,俺们西军成军百年,却也不是安逸出来的声名俺们祖辈一代代在大宋边陲化为白骨的时候,你们萧宣赞还不知道在什么地界里呆着呢”

    他麾下儿郎顿时应和:“就是这个道理别人能厮杀,好似俺们西军就是一直享福来着。这名声,还不都是打出来的”

    “你们就朝前冲杀,后面全是俺们照应。西军声名要紧,可不能给一个才立半年的神武常胜军给盖下去了”

    “这次北伐,实在闷气,今日倒是可以痛快厮杀一场”

    西军自然有其骄傲在,自然有其光荣历史在。只不过近十余年来,渐渐因为失却外敌磨砺而黯淡下来。可是张显等十余名貂帽都亲卫冒雨疾行百里,厮杀恶斗连场,却将西军上下这份骄傲,又再度激了出来

    那老种亲卫军将一推张显,给他马屁股加了一鞭,张显坐骑顿时就向前窜出。那十余名貂帽都亲卫顿时紧紧跟上。马上每人都不住回头,那老种亲卫军将还在那里向张显交手:“俺叫曲端他日汴梁相逢,再请兄弟吃酒”

    在后面泾源军老种亲卫的呼喊声中,张显不再回顾,将马槊摘下夹在腋下。身子伏在马鞍上,最后摸了一下胸前那书信放置处。催趱马,直直向着迎来的耶律大石所部冲击而去。十余名貂帽都亲卫也如张显一般动作,倾盆大雨之中,这十余名甲士,直直就撞入面前大队敌人当中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四章 暴雨(七)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四章暴雨(七)

    在离复辽军所控制区域西北面十余里处,就是萧言主力所在大营。除了萧言带去檀州五六百骑,派往高粱河南哨探二三百骑。在此大营中,足有轻重骑军近四千人,再加上辅兵火夫,随军民夫,此处绵延营盘,足有七八千人,再加上万余战马,数千驮马挽马,大车千余,足足占据了好大一块地方,立下了六七处营寨。

    此处正正控扼住复辽军侧背,离燕京也不过九十余里,每日派出的哨探轻骑,还可向燕京方向深入二三十里,复辽所有一切动向,都在萧言这支军马的牢牢掌控之中

    大雨同样也落在这绵延广大的营盘四下,将这营盘笼罩在蒙蒙雨雾当中。哨探轻骑仍然冒雨在这营盘当中进进出出,可是因为雨势影响,往日派出轻骑哨探足可掌握二三十里方圆的动静,雨势中这距离缩短了至少一大半。营地里面,辅兵长夫忙着四下排水,烘干马槽里面换出来的稻草,在营地四下疏浚修补排水沟渠,每个人都是一副忙碌模样。谁都知道,雨势起后,营中坐镇的韩岳两位将军就将营中一切盯得更紧了,营中那些战兵,更是枕戈待旦,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调出去厮杀一般,全军约束得更严,这个时候要撞在两位将军手里什么,说不得就是军法伺候。

    在萧言所在的中军帐中,韩世忠靠在萧言往常所用的几案之后,案前一个小火炉,烘着不知道什么吃食。韩世忠就在那里搓着手等候。他身上甲胄也是披挂整齐,习惯使用的长柄大刀就搁在一旁,伸手可紈ww.K?谀抢镆槐叽晔郑?槐呷粲兴?肌2皇狈?劭纯赐范ィ??铰湓谂Fふ识サ挠晟?亢敛患?跞酰?滩蛔【头??籽邸?

    外间传来脚步声响,值守帐前的貂帽都亲卫掀开帘幕,就看见岳飞大步走进来。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雨水不住从身上滴下,经过之处,全是水迹。韩世忠懒洋洋的朝岳飞招手:“鹏举,这雨水几乎要浇到人骨头里,开春的天气了,一场暴雨一下,浑身冰凉军中不能吃酒,热了一些肉羹汤在这里,快点来暖暖身子也罢。”

    岳飞却没有这个心情,也不擦身上水迹,在帐中走了几步,皱眉道:“我去接应了几批哨探回来,都说雨势太大,道路难行,往日能哨探警戒十里,今日只好三里。要是复辽军————尤其是那耶律大石,趁着大雨有什么动作,让我们失却掌握,那却如何是好?”

    韩世忠翻翻眼睛,斜睨着岳飞:“你也感觉出来了?”

    岳飞一怔,看看韩世忠,脸色更沉重了一些:“说不上来,但总觉着不对”

    韩世忠一笑,伸手拿过自己那柄厚重的长柄大刀,爱惜的用一块丝绸擦擦刀锋:“临阵厮杀多了,鼻子总要灵一些。要死人了,俺这口刀总会嗡嗡叫,只有俺老韩听得见还能听到就要当鬼的人的哭声,勾得俺手痒痒

    …………却没想到,鹏举你也能闻出些味道出来。再加把气力,说不定就赶上俺老韩了要是耶律大石想趁着这场大雨来什么花样,俺们还真是不容易抓着,就算燕京或者汴梁那里,俺也总觉得差不多了,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再有什么皮也扯干净了。各人有什么心思,也该摊出来了”

    岳飞眉峰皱得愈的高了起来,脸上全是沉重之色:?ww.????汲夹郑?闼荡舜尉置嫒粢???驮谡饧溉樟耍靠墒侨绱舜笥辏?颐巧裎涑Jぞ?砩贤?纾?幌伦泳拖魅ト?姆郑?莆盏惺中凶僖材眩??挥盟担??拚飧鍪焙蚧共辉诰?小?

    韩世忠摊摊手:“俺们也只能瞧着,现在燕京那里没消息,汴梁那里没消息,宣赞那里没消息。明知道味道不对,还能怎么样?耶律大石那厮也不是笨伯,难道会等到一切都对俺们有利的时候才会动作?打仗就没有顺顺当当的时候,七分靠自家拼命,三分看天…………俺们那个宣赞整日对老天爷骂个不休,俺瞧着老天爷也不见得会帮着俺们宣赞…………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了,除了等着,还能如何?难道你我点兵而出,先将耶律大石脑袋砍下来再说?”

    岳飞摇摇头:“此事体大,你我如何能擅自行事?”

    韩世忠拍腿:“还不就是这么句话既然俺们两人无能为力,不如就在这里喝点热的了…………你鹏举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容俺老韩弄点辣的?“

    岳飞板着一张脸:“军中戒酒。”

    韩世忠索然无味的叹了口气,再不多说什么,从火炉吊子上倾出一点热汤,盛在碗里,一边吹气一边小口的喝着,嘴里面还不忘记嘟囔:“到了檀州,总有香的辣的。宣赞聪明,先奔去了,说不定还有小主母能暖暖脚。俺一路捞了三房,现在都在檀州搁着,还有燕京得来的辽人那些如花似玉的丫鬟使女,却只能自己在这里动手弄点吃喝,那日俺是在外巡哨,要是在场,说什么也跟着宣赞跑上一趟,打个臭死也再不赶回军前了…………”

    韩世忠这些牢骚话,岳飞早就免疫了。在帐中转了一圈,觉得心中老是起伏不定,说什么也呆不住,一跺脚就要再出帐巡视一圈,再接应几只巡哨回来的队伍问问情况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军帐之外突然传来了喧哗脚步马蹄之声,正有一大群人马向着军帐这里涌来,岳飞一怔,还没想明白谁还敢在他严令之下军中喧哗。这个时候帐幕帘子再度掀开,一名貂帽都亲卫一脸喜色冲着岳飞回报:“张副都虞侯从燕京回来了一路冲杀而出,最后还是俺们一支巡哨队伍接应上的,辽狗百余死死咬着,杀伤近半才将张副都虞侯抢下来”

    不仅岳飞动容,连在那里老神在在的韩世忠都一下站起,将手里汤碗丢得老远:“快让张显进来”

    ~~~~~~~~~~~~~~~~~~~~~~~~~~~~~~~~~~~~~~~~~~~~~~~~~~~~~~~

    几名浑身湿透,又伤又疲的貂帽都甲士,簇拥着张显进来。短短半夜一日的冲杀回自家军中,张显似乎就掉了十几斤肉下去,颧骨已经高高耸起,可眼中神采,还是丝毫没有减弱处。

    他看来也带了几处伤,身上甲胄已经解下,用白布匆匆裹扎了好几处。血迹从白布里面湮出来。手里死死抱着一个油布牛皮包裹的纸封,火漆已经有点化开了,大致还是完好无损。这牛皮油布纸封上还溅了不少血痕,不问可知,正是张显所流

    看着岳飞韩世忠立在当下,张显憋着的一口气,这个时候才算是长长吐出,身子顿时就有些摇摇晃晃。他身侧几名貂帽都甲士更是不堪,有的人腿一软就坐倒在地。

    张显仍然坚持行礼下去,沉声回禀:“张显幸不辱命,将老种相公交于宣赞的紧急军情传递回来,交于军前却不知宣赞何在?”

    韩世忠和岳飞对望一眼,岳飞上前几步将张显扶起,温言道:“五哥,你责任已了,下面就是我们的事情了,宣赞赶回檀州平乱,现在说不定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你先下去休息罢,有什么事情,我与韩将军自然会料理。”

    张显一怔,却没想到自己冒死赶回,萧言却不在军中檀州平乱,檀州那里又生什么变乱了?自己不在萧言身边,谁带领貂帽都扈卫宣赞?几个念头顿时在他脑海里撞在一起,他又的确又伤又疲,顿时眼前就是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咬紧牙关才未让自己倒下,一拍胸脯:“俺去接应宣赞回来岳哥哥,你放心,俺倒不了俺是宣赞貂帽都指挥,如何能不随扈宣赞?”

    韩世忠摆手:“让你下去你就下去,站都站不直了,是你扈卫宣赞,还是宣赞扈卫你?养足精神,有你厮杀的时候”

    韩世忠这一声喊,张显才没话说。他和岳飞亲厚,不是什么大事,总能扯扯蛮。韩世忠却是和他没什么渊源,位置又远在他之上,他下了令,张显不敢争论什么。萧言军中,的确也有着岳飞这一渊源人物,还有韩世忠及西军出身的军将之间的微妙平衡在。不过谁也不会说穿就是了,而且大家总体上也算是合作愉快。在这么一个新生团体当中,向着更大的目标一起奋斗。

    韩世忠喝令,张显只有领命。说实在的也再撑不住了,出帐之前他又想起什么,回头禀报:“两位将军,俺从燕京出时,老种相公举止有些古怪。燕京城中说不定就有什么变故还有俺能冲出,多亏老种相公麾下亲将曲端拼死断后厮杀,但请两位将军派出人马,多接应一些老种相公麾下儿郎冲出来”

    韩世忠摆摆手:“俺自然会安排,你下去休息罢。几位弟兄也辛苦了,给他们找一个干爽地方,要什么给什么,务必照应好。另传俺将令,再遣出几队哨探,前去接应老种相公麾下人马,能救出多少,就救出多少”

    他在那里下令,岳飞却捏着手里的牛皮油布包裹的纸封默然不语。等张显出去,韩世忠出去又叮嘱了派出接应老种所部的军将几句,回转过来,看着岳飞还默立在那里不语。当下皱眉道:“这是老种相公交给宣赞亲启书信,现下就调派人马出去接应宣赞回返罢。等宣赞回来,再做处断不迟”

    岳飞摇摇头,沉声道:“派人马去接应宣赞那是自然,待会儿你我一人亲自领军前去。用最快度将宣赞接应回来可是这书信定是什么要紧事情,宣赞留你我在营,岂能一切都等宣赞回来措置?先布置起来再说”

    说话之间,岳飞就一下抹开火漆,将油布牛皮纸层层包裹拆开,里面只有一封薄薄的书信。岳飞毫不犹豫的取出书信,展而阅读。韩世忠在一旁冷眼看着,看岳飞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才动问道:“什么要紧事情?”

    岳飞缓缓将书信放入信封当中,语调极沉:“燕京两位天使说动姚古姚相公,秦凤军将先出扫平复辽军老种相公言及,就算他尽力阻止,可是燕京已经军心骚动,最多还能迁延三两天,他要这三两天中,务必要先将耶律大石扫平老种相公另有叮嘱,西军与宣赞此间行事,还是大遭朝廷忌惮,要一时间让朝廷说不出话来,顺利将燕地善后办完,务必要耶律大石的头颅这个燕地辽人最后重将的头颅,也算是一个足够有份量的功绩”

    老种意思,韩世忠岳飞两人都能明白。乱军大起,朝中未必没有怀疑是西军和萧言自己卷起的,要是有耶律大石头颅在,就足可在这上头将其撇清。耶律大石此人,有足够的份量卷起这一场乱事当日萧言利用甄六臣起事,想得还是简单了一些。后来失却控制,打出了耶律大石的旗号,老种反而在燕京城中更沉得住气,老狐狸之所以为老狐狸,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上头的好处。

    放在之前,耶律大石在萧言掌控之中,拿下他头颅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现在耶律大石失却掌控,复辽军几十万当中,岂是能稳稳的说就能杀死耶律大石的

    老种急若星火催促萧言出兵,谁也没有想到,老种竟然镇不住西军现在汴梁消息未至,这提前出动军马扫平乱事,能不能得到预期的结果,谁也没有把握。谁能想到,在大家最有把握的老种对西军的掌控力上头,竟然出了这等变故

    此间消息,韩世忠和岳飞一时间都有些束手无策。忍不住都想起萧言来了。虽然萧言厮杀不成,筹谋计策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可是他向来都有一个别人难及的地方,萧言咬得下去牙,敢在万难之间做出决断,然后就一直前行下去

    统帅之所以为统帅,其最大作用,就在这个上头。就体现在这最要紧的时候

    韩世忠摇头叹息:“老种相公老了,这西军,也不比从前了…………还好俺离开了西军要不然还不知道给腌成什么模样”

    他猛的一甩斗篷就要转身:“俺去接宣赞”

    岳飞也不和他争,只是叮嘱了一句:“全部轻装,调最好坐骑,人人备马两匹,选最好骑士,用最快度将宣赞接回来”

    韩世忠老大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俺还能不知道其间厉害?”

    正要出门之际,军营当中,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之声,还夹杂着欢呼之声,刚开始还是一处,接着就是所有地方都开始欢呼起来。欢呼声中就夹杂着两个字的,震入每个人心底:“宣赞,宣赞”

    “萧宣赞从檀州平乱回来了”

    韩世忠和岳飞震愕对望,萧言出不过是两天前的事情,连头带尾不过三个白天两个晚上,就已经从檀州杀回来了?萧宣赞此次去回,看来也是拼了性命了

    ~~~~~~~~~~~~~~~~~~~~~~~~~~~~~~~~~~~~~~~~~~~~~~~~~~~~~~~~~~~

    大雨当中,韩世忠和岳飞肃立中军大营门口,营门大大敞开,一应军将,全都在营门恭候。

    数百军马,从雨幕那头疾驰而来。最西面的营寨最先现萧言大队踪迹,顿时就将这要紧消息传了过来。韩世忠和岳飞在营门口等候不过少顷,就已经能看见萧言身觲ww.?

    就看见在数十貂帽都亲卫甲士的簇拥下,萧言披着可以隔挡雨水的细密貂毛斗篷,吊着一支胳膊。虽然脸色苍白,一脸倦色,却仍然目光中锋芒不减,走在队伍最前头。

    在他靠近营门口之际,满营军将齐齐爆出一声大喊,全都行礼下去:“恭迎萧宣赞”

    萧言满脸都是轻松的笑意,在营门外跳下马来,大步走向韩世忠和岳飞两人,抬起那只好手,向众人还招手示意。走到韩世忠和岳飞身边,他才轻松的道:“董大郎袭檀州,已经为我麾下一个叫苏明的军将杀了,檀州无恙。呆在那里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就快快赶回来了,这里出什么事情没有?”

    岳飞迟疑的看着萧言吊着的胳膊,低声问道:“宣赞,你的伤势…………”

    萧言摆摆手,硬充好汉:“男子汉大丈夫,挂点花算个屁。能少了董大郎这个麻烦,条把胳膊暂时不能动,不算什么…………就是路上这场雨烦心,浇得老子喷嚏都打了好几个,要是没什么事情,收拾一间干爽帐幕出来,我也赶紧补补觉,燕京那头,还得老子操心”

    岳飞和韩世忠对望一眼,韩世忠朝岳飞挤挤眼,意思就是那封书信是你拆开的,你自己个宣赞说去,俺老韩不担那个干系。岳飞也不在意,朝着萧言恭谨行礼下去,低声道:“宣赞,张显杀透复辽军重围,传递老种相公紧急军情而来,燕京已然不稳,姚古相公要以秦凤军先出扫平复辽军,老种相公最多还能迁延两三日的时间,要俺们赶紧出兵,先期将耶律大石所部荡平…………老种相公还特意叮嘱,此间事了,非得耶律大石头颅不算得力,请宣赞已定要擒斩耶律大石张显也不过才至军中,天幸宣赞来得恁般快,没耽搁什么时间”

    他低声禀报完这紧要军情,行礼姿势更深一些:“末将死罪,因宣赞不在营中,怕燕京有什么变故来不及措置,就斗胆先拆开书信。不敢隐瞒于宣赞处,请宣赞重重责罚”

    萧言沉着一张脸,本来他现在这番轻松作态,都是强撑着的。倒不是精神上有多疲累,在去檀州除掉董大郎这个附骨之疽,再化解了自己耿耿于心关于郭蓉这个心结不少之后。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仿佛天下之事没有不可为的。————实在是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肩背处的负创实在不浅,流得血只怕有两大碗了,不过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冒着大雨再度不眠不休的赶回自家军中,身后貂帽都儿郎都多有在马背上直不起腰来的,他一个伤号还能好到哪里去?眼前只是一阵阵的黑,脚就像踩在棉花堆上,寒雨之中,吐出来的都是燥热之气,说不定就很快要大病一场。

    岳飞此刻将老种处传来的变故告知,萧言就觉得自己跟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也似,浑身都绷紧了,肩背处创口似乎也不疼了,脑子也清醒了。一下子就觉得又有了精神

    其实这般,无不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可是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又选择了这条道路,萧言哪里还有其他抉择

    脑海当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纠缠在一处。可是面上萧言仍然不动声色,连刚才的笑意似乎还有一丝挂在脸上。他看了岳飞一眼,淡淡道:“此次事急从权,恕你无罪。以后这等事情,能免则免,我也不会在要紧关头轻易离开了。”

    岳飞松了一口气起身,和韩世忠一起盯着萧言,想让他赶紧拿出一个决断出来。萧言却不管他们,大步的就走向中军自己所居的大帐方向:“到了帐中再说话,全军将士面前,我们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像个什么样子”

    岳飞韩世忠还有一众将佐,紧紧跟上萧言的脚步,看萧言在前面走得稳稳的。谁都看不出来,这个时候萧言脑海当中,就如翻江倒海也似

    老种竟然掌握不住西军全军自己也实在是忽略了西军自从调出陕西诸路以来,既没打什么好仗,自己力量还在不断削弱,老种威权日减的情状。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姚古这等有力人物,公然在燕京城中对抗老种

    自己不比西军,西军不立下这等平乱大功,还有老底子支撑着。自己却是要立下平燕全功,才能在朝堂当中站住脚而且自己也绝不能让耶律大石万一落入其他人手中。将来也就是自己落在别人手中的要紧把柄这场乱事,必须在自己手中终结。自己才能捞到最大的好处

    既然老种只能迁延两三天,天幸自己又没有躲懒,及时的赶回来了。唯一选择,就是赶紧出兵,抢在西军前头先将复辽军打垮以五千精骑凌至少有十几万人的乌合,这一击,必须打在复辽军最为要害的地方

    可是现在出兵,汴梁那里消息未至。要是自己将乱军扫平了,汴梁那里其实还未曾做出最后决断,自己岂不是就少了要挟朝廷最重要的一个本钱?到时候不要平白出力流血,反而不讨好既然如此,自己又何苦冒着奇险,掀起这场乱事?

    …………也许汴梁那里消息已经出来了?如果不是感到汴梁那里已经就要最终定局,燕京城中那些不乐于见到自己上位,武臣集团势大难制,甚而西军当中别有心思之辈。如何会如此贸然行事,挑战老种威权,行此仓促之事?如果自己运道好,说不定就一边扫平乱事,一边就能等来汴梁那里自己最终想要的消息

    他**的,自己人事已尽,而人力始终有其极限处,总不可能一切展变化,都在自家掌控之中。或者说自己的实力地位还未曾能到掌控一切的程度,现在正在是挣扎向上爬的奋斗时候,有的时候也只有两害当中权取其轻,选其中一条道路,硬着头皮朝前冲就是了

    在走到自己中军大帐的这不长一段路程当中,萧言胸中几经起伏,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断自己身为统帅,也就是用来在这紧要关头做出这等决断的

    诸将追随萧言走近帐中,看着他吊着一只胳膊走上上。张显才躺下休息,也许是被合营欢呼之声惊醒,才知道萧宣赞已经回返军中。顿时就穿着一身布衣布袍,来不及扎束停当,就赶了过来。从诸将当中奋力挤到前面,看着萧言在那里吊着一只胳膊,还来不及见礼,就狠狠的瞪了在萧言身旁侍立的牛皋一眼。

    岳飞五人当中,牛皋行三,张显最小。结果牛皋却给张显这一眼瞪得有些心虚,灰溜溜的垂下脑袋。萧言也看见张显到来,一笑温言道:“张显,你做得很好,坐镇燕云居间联络,最要紧的军情没有耽搁,出我预料的好伤势如何?要不还是下去歇歇罢,马上有你出力的时候”

    张显将牛皋挤开,站在自己惯常站着的位置,昂然道:“宣赞裹创仍然处置军务,俺何等人,焉能就自己躺着?扈卫宣赞,还是末将差使,交给别人,俺也不放心”

    牛皋灰溜溜的自觉回归诸将当中自己的位置,嘴里还在嘟囔:“宣赞要在郭家小娘子面前卖好,俺也拦不住,这怎么能怪俺?这亲卫头子,反正俺也干不了,还是你张老五来就是,以后别再让俺干这份差使”

    牛皋这粗汉的嘟囔,满帐军将自然无人理会,岳飞向萧言禀报的时候,离萧言近一些的最为心腹的军将都听见了。人人都在猜测,萧言会做何等样的决断。这两三日的功夫,够不够先将复辽军彻底击垮?够不够将万军当中,复辽军统帅耶律大石擒斩于马下?

    萧言向张显抚慰了一两句就转向诸将,岳飞大步上前,将老种书信从怀中取出递给萧言。萧言不过淡淡的扫视了一两眼,就随手将书信掷下:“都听鹏举你说过了,也没什么再好看的了,无非就是这些事情。”

    他目光扫视诸将一眼,冷笑道:“这就慌了?我们一路行来,危急局势碰见多少。女真鞑子和辽人大军两个敌人我们都同时应付了,现在这个局势,算他**的什么?韩世忠你一向大大咧咧的,这个时候皱什么眉头?原来你就这么大的胆子?当真笑粀ww.?

    韩世忠真是躺着也中枪,无辜的瞪大眼睛,看看左右,最后也只能摇摇头。可是不得不说,萧言这几句轻描淡写不以为然的话,当真是提气得很,军帐当中所有军将身子更挺直了一些,目光全都热切的望向萧言。

    萧言完好的那支胳膊一挥:“还有三天时间,足够我们打垮复辽军这帮乌合了五千精骑,并为一路,直趋耶律大石所在之处,追着他打,咬着他打,一日夜之间,我要你们将耶律大石中军摧垮,将耶律大石斩于马下我不要这个辽国最后重臣,还能再看见两天之后的太阳,可明白了?”

    耶律大石所在,一向是萧言麾下最为关注的所在。一直在尽力哨探巡视他中军所在。耶律大石将自家中军在从和萧言对峙的最前线收入复辽军深处,掌控他的情况难了一些,但是大致所在,还是有数的。要一举摧垮他,这五千精骑就要深入复辽军纵深三十余里,沿途不知道有多少复辽军营寨,要一举全部越他们,在耶律大石走避之前,将他的中军摧垮,还要将耶律大石斩于马下

    击败复辽军是没什么疑问的,但是杀透三十余里复辽军纵深,耶律大石有足够预警时间,最后还要将他粉碎,就是一件分外艰巨的任务了

    萧言斜睨着诸将,看大家都是鸦雀无声,当下就是一笑:“觉得难了?我们必须做到全军一律轻装,连重骑也别想披挂满身在后面慢慢走。我麾下所有人马扫数而出。以指挥为单位滚动前进,遇见复辽军营寨不必绕路,前面骑军指挥摧破拦路营寨之后,后面指挥越跟进,如此反复将复辽军打垮,驱赶着他们朝后跑,直到将这十几二十万人的复辽军全军,搅得天翻地覆让惊散之军迟滞耶律大石动作,让他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多远最后追上他,咬住他,杀了他一日夜内,就要扫平这已经喧嚣了足够时间的所谓复辽军”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萧言完好的那只胳膊重重向下一劈。仿佛营寨当中就亮起一道闪电也似,让军帐中诸将忍不住都闭了一下眼睛

    以五千精骑,滚动前进,在幽燕山川大地上蹂躏几十万敌人。踏破一个个营寨,最后直至对方主帅面前,将他斩落马下一日夜内,以闪电般的奔袭突击底定全功。作为一员骑将,简直就是最为梦想期待的一场战事

    每个人胸中,这个时候忍不住热血都开始突突的朝上涌。在野外顿了这么久,最后宣赞的决断,将大家胸中郁气,在这一刻几乎都完全抒了出来

    萧言满意的扫视了一眼诸将脸上神色,笑道:“我麾下总是十七个指挥的骑军,现在各自指挥就可以比一下了,哪个指挥破敌最快,哪个指挥突进一次距离最深此次战事当中,哪个指挥论功第一,我将钦赐指挥独有勋号。神武常胜军已经是大宋能战之第一军,而这个指挥,就是天下第一指挥诸君勉之”

    这一句更是火上浇油,萧言所部军将都是从好几个源流杂凑起来的,或者是西军中不得志的,或者是如岳飞等人这样火提拔起来的,或者干脆就是燕地降军将领。又是一个全新的团体,大家暂时还未形成太过严密的高下之分,或者是一个个派系。大家正是要在这个新生团体当中野心勃勃奋力向上,早点占据有利高位的时候。萧言这一番鼓动,当真是打进了每个人心底,让帐中那些现在直领一个指挥的中层军将们,顿时忍不住就要高呼出来

    张显顿时就上前一步:“宣赞,貂帽都愿为前趋要是哪个复辽军营寨能稍稍阻挡俺们貂帽都一下,俺就自己割了脑袋”

    貂帽都虽然号称只是一都,但是足有近三百骑,近日虽略有损耗,也还有二百五十骑左右,比起三百人一指挥的骑军也差不了多少了,帽子戴小一点,也是防止别人议论萧言身边亲兵亲将太多。以貂帽都兵力,足可作为一个骑军指挥驱驰

    底下各个指挥顿时大哄,纷纷出言反驳。

    “貂帽都已经挣下了貂帽之勋名,俺们也和女真鞑子死战了,也夺下了死鞑子头上貂帽,现在戴着倒似名不正言不顺。现在也该让俺们自己去挣勋名了”

    “貂帽都扈卫宣赞要紧,和俺们抢什么买卖?要不将貂帽都的名字让给俺们,俺们来扈卫宣赞,你们将头上貂帽摘下来”

    “闹什么闹?俺们这个指挥,当日追随宣赞率先北渡的儿郎最多,足有二十七个,论功劳论苦劳,再论资历,怎么也该俺们了。当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俺们指挥,还有什么说的?宣赞,下令罢”

    张显没想到,自己出来请令,倒是激起这么大的反对声浪,一时间楞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在底下韩世忠也在和岳飞打着商量:“宣赞一来,就快刀斩乱麻的下令行事,燕京之事,根本不放在眼中,跟着这般统帅效力,当真痛快

    …………嘿嘿,鹏举,你看俺们谁最先领军冲击,谁在后面接应?俺老韩岁数比你大上一些,就够一冲的,没有你们年轻人长力,先让俺撞一下就是,接着你再换班接力,最后全功…………鹏举,你看如何?”

    岳飞瞧瞧他,韩世忠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最壮盛的时候。又是差不多算是在军中长大的,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累。轮着他接应四下巡哨军马的时候,带队骑在马上一天一夜不下来这家伙还是行若无事。萧言定下来一日夜间就要结束战事,韩世忠只要赖了先锋的位置,只怕就要包打全场了,如何还能留给他岳飞接力的机会。正要拒绝的时候,转念又是一想,辽人末世双璧,自己已经杀了萧干,这耶律大石就留给韩世忠罢。虽然只要萧言下令,他是绝不犹豫奉命行事,但是引军蹂躏这些多是流民百姓杂凑起来的复辽军,岳飞真有些提不起劲来。

    想到此处,岳飞也忍不住有些感叹。宣赞这一声令下,幽燕大地在这一日夜间,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鲜血,涂满膏野

    他默默点头,示意退让。韩世忠顿时就大步上前,昂然道:“宣赞,这先锋差遣,就交给俺老韩罢”

    萧言也不在意,见韩世忠上前,也就点派了他:“以前领着重骑,总顿在后面,难得有看见你韩世忠骁勇的时候,这次就看你的本事看你以前在西军中那么大声名,到底是不是名不副实全军埋锅造饭,今夜好好休息一阵,明日就是你韩世忠领军而出,从天明到入夜,全军不做丝毫停顿,直取耶律大石”

    此时此刻,岳飞和韩世忠都再不问萧言为什么不等燕京消息了。作为统帅,就是决断大计,扫去诸将心中疑虑,鼓起诸将蓬勃士气,让全军都随着他的决断义无反顾向莣ww.O粞源丝蹋?丫?弑噶苏獾韧乘?刂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五章 暴雨(完)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五章暴雨(完)

    萧言这一夜,竟然是睡得出奇的好,连肩背上的创口疼痛,都没有妨碍他酣然入眠。

    在他睡后,他的大营之中,诸将却都在忙忙碌碌,整编队伍,挑拣精锐为前趋。安排轮番冲击的次序。韩世忠岳飞以降,几乎忙了大半夜,到了快要天明的时候,才稍稍打了一下盹。

    到了萧言醒来的时候,神武常胜军所部士卒,已经埋锅造饭已毕,各自束甲环兵,在帐中默默等候,大雨仍然在倾盆而下,似乎没有消歇的时候。辅兵们在忙着照料马匹,最后给这些坐骑已经各人备马再加一道精料,细细洗刷干净了,再加上鞍鞯笼头。这些坐骑仿佛也知道大战在即,一匹匹躁动不安的低声嘶鸣,似乎也都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萧言醒来,就看见张显已经披挂完全,侍立在帐门口。自己的甲包,已经放在卧榻一侧。萧言一笑翻身而起,用力的搓搓自己脸颊:“我起迟了?”

    张显恭谨回答:“宣赞起得不迟,时候正是恰好。宣赞要用什么样的早点?”

    萧言摆摆手:“儿郎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还不都是惯例。你张显还能下厨变出什么花样来?老子想吃澳洲龙虾再加上一份意面,你还能变出来不成?”

    萧言偶尔的胡言乱语,张显早就听得习惯了。只当萧言所说是他当日家乡的吃食。这个时候默不作声的递过来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再加上干饼。还有漱口的青盐和净面的布巾。萧言匆匆洗漱了,稀里呼噜的再将羊肉汤和干饼塞进肚子里面。顿时就精神大振的起身:“准备出传令韩世忠和岳飞,鸣进军鼓,我率貂帽都走在前面,亲眼看着麾下儿郎杀向复辽军大队”

    这个时候,当日自己一手卷起复辽军乱事还有的那点伤春悲秋,文青似的纠结。在萧言这里已经丢得干干净净,再不去想它了。自己就走在这条充满血腥的道路上,又何必回顾?

    张显迟疑着低声道:“宣赞,你伤势未愈,不必在前了罢。韩将军与岳将军,定能破敌。宣赞只要坐镇在后就是。”

    萧言一笑:“这五千儿郎,跟着我总是千难万难。我现在什么还都不算,没什么拿来回报他们的,沙场之上,再不和他们侧身一处,如何能回报他们效死之心?不用说了,反正我也不会上前厮杀,只是跟着大军向前,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显再不敢多说,转而服侍萧言披甲。伤处再用力的扎牢了一些。当先引路扈卫着萧言走出帐外。

    一出帐外,就看见大队大队的军卒已经同样也出了帐外,按照各自指挥编制列队。有的指挥士卒已经翻身上马,成千上万匹坐骑驮载着披甲之士排成一行行一列列。军将多是居前,紧张的等待着进军鼓声。看到萧言出了中军大帐,无数双目光就投射了过来。

    大雨仍然在接地连天的下着,可数千儿郎的目光,几乎能将这冷雨引燃岳飞就在中军帐外等候,而韩世忠早就到了营门口处。

    萧言环视着自己麾下这些虎贲,看着无数柄马槊长矛的锋刃在雨中显得越的锋锐清冷,再看看远处燕京方向,雨雾蒙蒙中,一切都不可见。

    萧言翻身上马,向着身侧岳飞吩咐:“传令罢,大军出营,今日破敌”

    岳飞板着脸一挥手,在他身侧的军士挥舞小旗。望楼上面值守士卒看见这里旗号,顿时鸣动进军鼓声。鼓声低沉,一下下敲进每个人心底。萧言大军连绵的六七处营盘,同时敞开营门,大军顿时鱼贯而出。韩世忠就策马走在中军大营千余人马最前面,准备随他做第一次冲击的,却是他指挥下的一个重骑指挥。老韩私心自用,这次让重骑指挥抢了轻骑风头。偏偏又选的是牛皋这一个指挥,算是谁都能够接受。

    大军鱼贯而出,杀气腾空而起。五千骑军,全部拉出来,占据的空前比上万步军还要大得多。无数匹战马四蹄翻飞,敲击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给人的冲击力更是惊人。这支大军,就要在今日摧破已经在燕地狂乱了一个多月的复辽军卷起的潮流。打上这北伐战事的最后扫尾一仗。萧言率军率先北渡白沟河以来,这支渐渐壮大的军马在燕地已经转战太久,眼前这最后一仗打完,全军上下就能以底定燕地最大功臣的身份回返宋境,夸功乡里。每个人都是意气勃,恨不得一下就杀到耶律大石军前,将这场战事彻底结束

    萧言却没有他们那么激动,只是微微有些感慨而已。这场燕云战事,看来就要打到头了,自己穿越以来沉沉浮浮,也已经一年了。硬着头皮乱冲乱撞,居然也到了今日地位。未来就如这片雨雾,茫茫而不可见。汴梁消息,也还没有传来。可自己终将坚持走下去,这个时代自己的人生,已经比穿越之前,精彩了不知道多少倍

    想着这一年来的无数血战,无数次险死还生。其间自己所经历的恩怨情仇,萧言一时竟有些痴了。

    按照行军编组,前军出完,就是萧言及岳飞还有貂帽都亲卫出营。算是居中坐镇。正在等候前军6续而出之际,就看见前面鱼贯而出的队列略略有些混乱。几骑人马逆流而行,向着萧言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韩世忠。

    正感慨着的萧言一怔,现在还能有什么变故不成?连作为先锋的韩世忠都掉头回来了?

    眼看得韩世忠奔近,这条一向惫懒的陕西大汉却是满脸抑制不住的狂喜之色,下马就大礼参见,这对一向在礼节上面马马虎虎的韩世忠来说,当真是罕见罕闻之事。

    “宣赞,俺们遣往高粱河南的哨探,已经接到汴梁而来的使节,此刻正直入俺们军中”

    萧言顿时就是大喜过望此刻汴梁而来的消息,还能有什么?最大可能就是自己和老种想要的结果自己硬着头皮提前出兵,谁知道这老天爷竟然转了性子,竟然在自己出兵的同时,等到了汴梁消息

    他抑制住心中喜悦,大声下令:“快将汴梁天使,迎接入营”

    ~~~~~~~~~~~~~~~~~~~~~~~~~~~~~~~~~~~~~~~~~~~~~~~~~~~~~~~~~

    转瞬之间,出营队伍就让开一条道路。这些正行军的队伍,此刻都停了下来,看着一支浑身又是泥又是水的人马驰向萧言。众人紧紧拱卫着的,就是几个已经抱着马脖子直不起腰来的家伙。

    萧言等人,已经翻身下马,在雨中等候来人。眼见得驰近,那常嗣昭最先下马禀报:“萧宣赞,神武常胜军左厢第四指挥甲都都头常嗣昭,幸不辱命,在高粱河南接应到汴梁使节,带入军中,天使及随员,幸无伤损”

    他在那里禀报,身后就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尖利声音:“幸无伤损?咱们这条性命已经去了一大半要是这大营再远上个十几二十里,活的天使你们见不着,只能捞着一个死的”

    萧言等人正在做行礼准备,听到这个声音都是一怔。这等天使,当真是少见。当下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还是张显反应快些,当亲卫头子伺候上官已经成习惯了。忙不迭的命令貂帽都亲卫将那脸色又青又白,几乎被雨水泡得皱了的内宦使节扶下马来。

    那内宦使节背着装有旨意的锦缎包着的皮筒,下了马叉着腿站不住,胳膊搭在两名貂帽都亲卫甲士的肩膀上头,斜着眼睛看着萧言:“你就是萧言?在汴梁现在也算是能达天听的名字了…………老实告诉你,咱们这趟传旨,是要在你们头上捞足好处的。几万贯的数目,都未必称心。现在已经没这个气力了,就想传了旨意早点回头,小娘养的还来这倒霉地方告诉你,西军和你都得了彩头,现在是就领旨还是怎么?”

    萧言连同他麾下诸将,本来都这颗心还是提着。虽然萧言早就和老种熟商良久,已经对自己举动引起汴梁到底会做如何反应有了不少把握,更不用说还有小种此刻正在汴梁使气力,也已经和老公相勾连上了。方腾更是断言,汴梁不来消息则已,来则必是朝廷对现在猬集在燕地武臣集团暂时让步的旨意,同时也是老公相复位的张本。可是在旨意未曾切实到来的时候,谁也不敢说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此刻这个性命去了半条的活宝内宦一句萧言得了彩头,顿时每个人提着的这一颗心都放了下来,人人喜逐颜开燕云战事善后,终于有了一个说法。而大家也绝不是倒霉的那一方

    萧言一直憋着的一口气,长而轻的慢慢吐了出来。这些日子,他面上言笑不禁。有的时候还能为其他不算太要紧的事情纠结一下。可汴梁消息如何,无时无刻不如一块沉重的湿透压在他的心底

    他根基太薄弱,行事太险,用力太大。稍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而此刻终于遂了心愿

    此间事了,他再不是大宋某位权臣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在这个大宋,他也算是真正初步站稳了脚跟。而前面,更有无限的广阔空前,让他可以奋力向前,最后成为可以决定历史走向的重要力量

    为了这个目标,他已经舍弃了许多。已经变得完全不象以前那个油滑的小白领。甚至也变得心狠手辣,不惜牺牲成千上万的性命。有的时候他也在众人背后觉得茫然,忍不住想退缩,甚至有些痛恨现在的自己。可是从此刻起,自己就再没有了纠结的理由,再没有退缩的余地,只有奋力向前

    萧言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道:“天使大人,此刻下官正要领军出,扫平燕地乱军,还大宋一个清平燕云之地。军间岂是仓促接旨的地方?等扫平乱军,下官护送天使进了燕京城,会同西军诸将,再以全份仪注,恭迎官家旨意。汴梁辽人权贵遗财甚多,自然有足够心意报效,让天使不会觉得白吃了这么一趟辛苦…………下官就要前去破敌,请天使在营中静候下官捷报”

    那内宦倒是无可无不可,也不在意围在这里的诸位军将脸上喜色,点点头道:“如此也罢。打得漂亮一些得了彩头再不卖力,那就说不过去了…………你说的心意,到时候可别成了虚话,咱们赶来这一趟,可是着实不容易”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管这位使节和那些禁军扈卫了。自然有人护着他们送入帐中。随着这使节而来,差不多是给骗到萧言军中的刘春以降那百余西军骑士,立在那里,颇有些不尴不尬。四下看着这些铁甲骑士,看着这一副兵强马壮的景象。此等杀气,就是西军的精锐主力,只怕也有不如

    萧言一笑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出。韩世忠岳飞张显等将领,连同貂帽都亲卫紧紧跟随。萧言用尽平生气力大喊:“朝廷颁赏已至我神武常胜军万胜扫平这最后残敌,我带着你们凯旋班师,荣归大宋”

    无数军将士卒群声应和,吼声撕破雨幕,直入头顶天空:“我神武常胜军万胜凯旋大宋,凯旋大宋”

    呼喊声中,已经接地连天的下了两天的大雨,这个时候也渐渐住了,乌云在大风下向外卷开,在头顶苍灰色的天空中绽开大大小小的缝隙,阳光从这些缝隙中洒下,如一道道连接天地的光柱,照耀在这数千精骑的身上,照耀在奔向大军前方的萧言身上。

    韩世忠紧紧跟在萧言身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老天爷,真是贱的。萧宣赞整日对之骂不绝口,现在要紧关头,什么好处都送上来了老天爷,以后俺老韩说不得也要对你不恭敬一些了”

    ~~~~~~~~~~~~~~~~~~~~~~~~~~~~~~~~~~~~~~~~~~~~~~~~~~~~~~~~~~~

    在雨幕的那一头,耶律大石比萧言更要早起不知道多少。或者说,他这一夜根本就未曾入睡。

    整个复辽军中军大营昨夜在雨中忙乱了整整一夜。比起萧言所部那些打老了仗的精锐,他们这一夜的准备工作就显得杂乱了许多。整整一夜都是人喊马嘶,人马错杂成一团。虽然经过整练,看起来也的确比复辽军其他渠帅所部严整了许多,但是一到这等叫劲的关头,就显露出底子来了。差点还引起营中扰动,还好军将约束得严,总算控制住了。收拾战马,补充干粮,轻装军资器械,编组队伍,做好随时出营的准备,安排好一旦出营的行军次序。让耶律大石麾下这些军将彻夜都在奔走,扯着嗓子互相呼簑ww.S械牡姑沟氖孔浠贡桓铣隽司?剩?谟曛辛芰税胍埂?

    除了耶律大石以外,少有人明白为什么周遭一切都是平静如常,无非就是一队宋军骑士趁着大雨穿过复辽军纵深,向那个萧宣赞驻军处奔去,就让大石林牙如临大敌。将全军立刻动员起来,冒着大雨做随时拉出营野战的准备。如此大雨,大军行动不便,还能打什么野战?

    更出奇的是大石林牙还命令马上制备出七日干粮,每人都要携带上。出营野战,哪有打足七天的道理?各人乱事起后多少都积攒起的一些家当,反而都要丢在营中轻譿ww.U飧龅览碓趺匆蚕氩幻靼住?

    制备干粮一事营中火夫就算是倒了大霉,如此大雨,生火不易。往日敷衍每顿热食就费了大气力,这个时候生火要炕足七天的饼子。火夫们折腾到天亮还没算完。人人都给熏得灰头土脸,大营当中四下都是潮湿柴草炕出来的烟,连军中士卒不少眼睛都给熏红了。加上昨夜军将的奔走呼喝之声,就算运气好在军帐当中歇息,也是一宿都没捞着觉睡。

    至于轻装,更是笑粀ww.4蠹矣械悴莆锒际撬嫔泶?牛??膊换岱旁诰?实敝小U飧鍪焙蚰?父闪覆淮??惨??业贝г谏砩稀2簧偃丝?字?拢?墓哪夷业拇┝似甙松砗靡路?A??P卸?急涞貌辉趺幢憷??

    直到天明以后,复辽军中军营盘还是一片喧嚣杂乱,烟雾腾天,外间看来,还以为走了水了。如此大雨能烧了营盘也算奇事一桩。该做的准备工作,不过只完成了一半略多。就算大石林牙威望素深,大家还都是牢骚满腹,怨声载道。

    耶律大石往日最注重抚循军心,但是昨夜至今,对这般喧嚣杂乱却是视而不见。只是督促麾下军将加快度行事。这些军将偶尔牢骚,他也就当没有听见。从始至终,都是面沉如水。

    张显那一队兵马,杀破复辽军纵深,直向萧言所在。这个信号,对于耶律大石这等出色统帅而言,已经是足够足够了。

    就算预感萧言大军出动在即,这还不算什么。耶律大石从掌握复辽军开始,就一直准备着应对这一必然要生的事情。可最让耶律大石讶异的是,萧言麾下军马,竟然是如此之强

    再精明的统帅,再未曾实际领军和对手捧上一场之后,也难以对对方实力做出最为精准的判断。萧言领军作战之始,耶律大石已经去位。虽然萧言战绩,耶律大石都很清楚。对于他不足千人惊走萧干大军,最后更在高粱河畔以重骑大破他辛苦整练出来的辽军最后主力已经是非常高看,认为萧言绝对称得上有统帅天分,麾下那支拼凑起来的宋军骑军大队也是难得精锐。可是耶律大石也有一份自傲在,如果是他而不是萧干领军,他和萧言对上,那还胜负未知

    可是此次张显溃围而出,耶律大石接连调动自己麾下几乎全部骑军前去围杀。这些骑军多是辽东难民屯军的底子,绝对算不是乌合之众。可是激战竟日,回报上来的伤亡竟然有一百五六十骑,而给予宋军杀伤不过寥寥二三十。敌人冲出去之后,回头更有大队接应军马冲入,一下就将围住宋军余部厮杀的自家大队冲散,将宋军被围余部再度接应而出。萧言麾下这些骑军,简直是来去自如,自家人马连抗手的余地都没有

    如若萧言麾下那几千骑军都是这般精锐,自己就算辛苦整练出一点人马。又如何能是对手?

    本来耶律大石还有一点信心,自己练出了四千多军马。已经算是一支不弱的力量了,再有复辽军其他渠帅为辅翼。就算实在还没有这个力量与宋军在燕京城下争胜,自己要将这练出来的四千多军马大部带出远走还是问题不大的。

    现在看来,竟然连这一点都靠不住了。天知道萧言经过了多少场胜负就在一线之间的拼死恶斗,才历炼出这么一支让耶律大石都感到震惊的强军出来

    正因为如此,耶律大石才一得到宋军溃围而出的消息之后,就让自家军马开始做准备。只要萧言那里一旦动,自己立刻拉上大队以出去野战迎敌的名义就走,最后能拉走多少就是多少,一切就都看运气了

    他麾下这四千人马,一旦紧急拉动,就显出了毕竟编练未久的老底子出来。耶律大石也只能沉住气等候,在他心中,还有一丝侥幸。如此大雨,以骑军为主的萧言所部,未必就能马上出动罢?就算马上大军而出,这等大雨也要削减他们近半冲击威力,自己也许还有足够时间让全军做好准备,到时候能多带着一些军马突围冲出

    耶律大石在自己军帐当中早就坐不住,天色微明就爬上了营中望楼。黑着一张脸看着脚下纷乱的一切。眼前大雨如注,耶律大石却巴不得这场让麾下儿郎抱怨万分的大雨下得更久一些。

    可是气数这东西,说起来真是奇怪得很。在耶律大石默祷当中,眼前这场仿佛天漏了一般,永远不会止歇的大雨却渐渐停了下来。接着乌云翻卷而退,阳光顿时就从云缝当中撒了下来。在雨水中已经泡了两三天的麾下儿郎,这个时候都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天,情不自禁的出一阵阵的欢呼

    看着从云缝当中洒落下来的阳光,耶律大石在这一刻顿时就觉得一颗心冰冷,紧紧握住望楼栏杆,死死的向萧言大军所在方向望去。甚至都无心去关顾自己军马到底准备情况如何了。

    也不知道在望楼上等了多久,也许是极长时间,也许又是短短一瞬。从西北方向,似乎卷起一阵喊杀之声,远远的飘过来。这声音之微弱,让稍稍感觉到的人,只会觉得自己耳朵听邪了。而就是这等微弱的声响,却在这一刻耶律大石心底卷起了狂涛巨*,他握住望楼栏杆的手因为用力已经白,胸中只转着一个念头。

    萧言来了,萧言来了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六章 破军(一)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六章破军(一)

    复辽军渠帅吴俊,原来算是一个小小坞壁当中堡主的亲戚。人长得五大三粗,有几分勇力。算是做了管领这坞壁当中不足百人丁壮的头目。原来燕地宋辽交战,他们这个坞壁不当于要冲,侥幸算是生存下来。

    结果复辽军乱起,大队大队乱军那真是细大不捐,前行道路上面只要是个地方就得打开。搜刮其间的粮食这些乱军才能生存得久一些。吴俊所在堡寨被破,堡主不知道死在哪里。吴俊念头转得快,带着麾下残存几十名丁壮宣布就此被裹挟了。

    在复辽军生存,自然谈不上算是什么好日子。吴俊带着自家堡寨的几十个儿郎,在其间苦苦挣扎求存。这剩下几十名弟兄甚是抱团,紧紧依着他的号令行事。一番沉浮下来,以身边这个小团体,吴俊居然也聚拢了二三百号勉强可以上阵厮杀的男丁,再加上依附他们生存的一两千流民百姓,糊里糊涂的居然也算是一方渠帅了。

    不过他这个渠帅,就算在复辽军中也算不上前面的,甚至连中间都够不上。在燕京城左近立寨都轮不到什么好地方。赫然就给排挤到了离萧言大军最近的前面。

    每日看着视线勉强可及的那萧言所部连绵的严整营盘,每日吴俊都是心惊胆战。那些顶盔贯甲的披甲骑士在营寨处左进右出,那种剽悍轻捷,杀气腾腾的样子。让吴俊和他麾下所部都觉得一旦打起来,自己这个破烂营寨支撑不了一刻。

    吴俊也不是没动过向宋军投诚的主意,可是试探着派人马过去。宋军游骑顿时将他们前行道路遮断,还杀伤了几个。剩下的人只得连滚带爬的逃回来。所幸这些宋军也不甚追赶,仿佛根本没有将他们这点人马放在眼里。吴俊自然不知,萧言当日就是刻意纵容复辽军将声势闹大,如何愿意招降纳叛,先对这些复辽军下手

    投降这条路走不通,每日宋军哨探还大摇大摆的穿过他的营寨旁呼啸而过。每日吴俊麾下这些人马只能在寨墙上干瞪着。吴俊想移营向燕京城靠近一些,哪些渠帅岂是吃素的,闹得差点要火并。吴俊也只有心一横在这里安顿下来。

    乱世里头,人都过得苦。当日在自家小小坞壁里头,吴俊虽然号称堡主一人之下。但是也是吃用艰难,大家都是一半粮食一半野菜的胡乱填饱肚子。其他享用更是谈不上。此刻被裹挟进复辽军中,又被安顿在这么一个危险地方进退不得。可是吴俊享用,却比当日在小小坞壁当中强了不知道多少

    正经粮食自然随便他这个一方渠帅吃到饱,隔三差五说不定还能掳掠到一点肉食。给他送来的都是精肉,没有半分下水

    乱世里头吃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了,哪里都是粮食艰难。可是其他却是丰盛。多少高门大户破家,多少王孙公子沦落。在这个世道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吴俊破破烂烂的军帐当中,里面陈设无一不是华贵之物,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堆放。上好的锦缎衣服,名贵皮裘,一叠叠的放在那里等着霉。辽人花大价钱买来的宋人器物,镶金错银的到处乱扔。每日床头,总少不了一个甚至两三个花不留丢的小娘子陪寝。有几个吴俊最宠爱的,据说还是什么辽人高门贵女,现在也只能强颜欢笑的讨好他这个粗黑汉子。

    这等日子,就算以前在吴俊梦中,又何尝见到过

    人这般日子过得久了,也容易豁得出去了。反正都是有今天没明日,老爷就这么着罢。你宋军天兵天将也似的军马哪天杀过来,也不过就是一条命。还不如尽着现在快活

    吴俊也不护食,有了什么好处也不忘了跟随自己一起在复辽军中挣命的儿郎。大家也就陪着吴俊在这里等死。运道好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挣扎出一条性命出来。现在多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场

    这位乱世里面糊里糊涂成了一方渠帅的小人物,所过的醉生梦死的日子,就在大宋宣和五年三月底的这一天,而告结束。奔腾的神武常胜军大队骑军,最先踏破了他的营盘

    ~~~~~~~~~~~~~~~~~~~~~~~~~~~~~~~~~~~~~~~~~~~~~~~~~~~

    两三天的暴雨一下,因为手下偷懒而导致排水不畅的营地当中,几乎都变成了一片泽国。营中渠帅吴俊还是天色才亮的时候要起来起夜,一脚就踩进水里。冻得他都跳了起来。这才现自家中军大帐都变成了鱼塘。顿时这股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都什么不管,只顾这些日子过得快活了,也没亏待手下心腹,居然对自己居所都这么不上心

    气极的他顿时招呼亲卫,胡乱伺候他披上了一身衣服。踩着名贵缎靴就踏水而出,走一路骂一路,一直骂上寨墙,当真是声震四下。

    “俺就是对你们太厚道了寨栅缺了没让你们去补,壕沟浅了没让你们去挖。日常巡守,你们爱去不去想去打粮,有了缴获了,想着俺送上来一点意思意思就成,再不争多论少。花不留丢的小娘,你们眼热了,还不就随着你们借过去用上三两日的,再不追讨?现在一个个瞪鼻子上脸,如此大雨,俺大帐旁边排水沟塌了也不去疏浚,让俺大帐变成了鱼塘要不是俺几次上阵都拼死,博了几个先登,打开坞壁分了最大一份,你们怎么有现在舒服日子?现在一个个都不上心了,让俺连踏实日子都过不成一个个都入娘的给俺滚起来修补寨墙,挖深壕沟,出去打粮,有的是差使给你们干要是慢腾腾的,俺帐中军棍,多少日子没利市了,谁先来领教领教?”

    在他破口大骂声中,他麾下儿郎一个个从破破烂烂的营帐中懒洋洋的出来。身上衣甲披一块挂一块,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人人被大雨泡得白,拿起各种各样的器具装模作样的准备干活。

    几个昨夜在帐中躲雨大睡的手下,这个时候扛着破烂兵刃就赶紧溜上了寨墙。看着麾下儿郎多少还算卖自己一点面子,吴俊渐渐气消,声音也小了一些。这才注意到自己气冲冲而出,披着的是一件女人衣衫。身边士卒这个时候也上来讨好:“元帅爷,您瞧瞧。这场大雨突然停了老天爷对淹了元帅爷大帐也觉得过意不去,元帅爷一威,顿时就雨住云收,这还不是元帅爷的威风?”

    吴俊哼了一声,念了一声佛:“老天爷也是能乱说的?直娘贼,这场大雨住了也罢,泡得人都要霉了天气晴了,营中粮食看着就要见底。你们这帮懒骨头也该出去活动活动,总得给大家找一口吃的,当真是一个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有多金贵”

    正在准备收摊的时候,就听见自己身后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震天也似的呐喊这呐喊声一旦响起,就未曾停息。越来越大,如闷雷一般贴着地面滚滚而来,一时间都仿佛都撞得人在这寨墙上都站立不定

    吴俊讶然回望,就看见雨后能见度极高的视野之内,那就当在自己面前的宋军大营当中。一队队披甲骑士鱼贯而出。展开队列,马槊长矛如林一般的高举,锋刃反射着一道道投射下来的阳光。这大队大队的骑士,张开正面,向着自己这个方向缓缓压来。

    当面骑士,就足有二三百。而同样张开的骑军集团,足有四个。延绵出去七八里。在这四个骑兵集团组成的正面之后,更不知道有多少披甲骑士跟上。杀气腾空而起,似乎单单这杀气,就能将自己这座小小营寨彻底摧垮

    吴俊久在复辽军中,复辽军名义上是承辽**制,所以也多少也知道一些。知道这一个骑兵集团就是一个骑兵指挥的建制。满编是三百骑军左右。这个在宋辽都是一般的。正面张开四个骑兵指挥,以骑兵的机动力,最大可以控制十里左右的正面。这样一个阵容杀入复辽军中,这个十里正面范围之内,所有复辽军营寨就只有次第没顶。遭受这样的打击,复辽军虽然声势浩大,也只有告土崩瓦解

    这大队骑军如一面铁墙一般推进,前行数十步就高呼一声万胜。眼见得逼近自家营寨不过两三里处,随着走在前面的军将各自一招手中兵刃以为号令。这座滚滚向前,准备粉碎当在面前所有一切的铁墙,顿时就加快了度。天地之间,这个时候都是马蹄如雷之声,视线所及,都是战马铁蹄翻卷起的大团泥土。四野各处,都是被惊动的流民百姓哭喊奔走之声。在寨墙上自吴俊以降,所有人都呆呆的反应不过来,在这等空前的威力之下,甚至连逃下寨墙躲避都忘记了

    大队骑军转眼就冲进这个小小营寨,雨后不管寨墙上守军还是寨墙下的骑军,都无法使用弓矢。那些骑军顿时就是一阵投矛掷过来。这些投矛比长矛短一半,每名骑军背上都负有几只。跟随的备马上还有更多。不过就是一轮几十支投矛,寨墙正面顿时就没人站着了。那位乱世里面侥幸沉浮的渠帅吴俊,小腹上正正中了一支,将人都扎透了。大张着嘴捧着那支投矛,头上脚下的就滚落寨墙之下。可是此时此刻,还有谁来搭理他

    当先骑军顿时就越过了几乎不成障碍的壕沟,站在马上就能够着寨墙,翻身直上。跳入寨中。这小小营寨之内,已经完全无人想到抵抗,不管是丁壮还是在营中的女眷,都哭喊着四下乱窜。那几名骑士已经跳下寨墙打开寨门,数十名骑军顿时就从寨门处冲入,其他军马绕过营寨继续向莣ww.2还苁钦?诨故钦?猓?庑┢锞?哪康乃坪跻膊辉谟谏鄙硕嗌伲??乔?系泵婢】赡芏嗟娜耍?还艘磺芯统?罄M恕?

    一次冲杀,顿时就已经破寨。当面的每个复辽军中败军,还有依附他们而存的那些流民百姓都哭喊惊呼,朝后狂奔。

    在其他地方,传来了同样的响动,在这些披甲的宋军骑士面前,所有人都显得是如此的脆弱,只有逃命一条路。就算在宋军冲击正面未曾波及到的地方,同样传来了哭喊之声,四野里到处是人在奔走哭号。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复辽军实在没有半点抵抗的勇气,只能顺着宋军追击的方向,朝后拼命而逃。只求能比身边人逃得快一些,只求能离这些宋军远一些他们这个时候才知道,复辽军所谓的浩大声势,在这支隐忍藏在他们背后的宋军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

    韩世忠并没有杀入当面营寨当中,而是策马从旁边绕过。呼啸向前,驱赶更多的人向前翻滚崩溃。他身边有七八名自家亲卫,紧紧护持住他,从那些拼命哭喊奔逃的败军和流民百姓当中波分浪裂一般呼啸而过,甚至没人有心思向着这些惊呼逃命,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滚得一身泥水,兵民难分的对手挥动兵刃砍杀一下。

    也不是说他们就是如此慈悲,谁要是运道不好,挡在他们的马前,就毫不留情的被践踏入泥泞当中,并没有半分心软处。眼前这些到处奔逃的人群,实在谈不上算是什么厮杀的对手,韩世忠他们的任务,是将整个复辽军都卷入崩溃当中。十几二十万,甚至更多的这支所谓复辽军,一旦彻底崩溃,所引起的混乱是惊人的。最后只能互相混杂,阻塞一切道路。而耶律大石和他身边那几千人马,就只能被拖累。就算撒腿想跑,在这混乱未已的情况下,也只有留在神武常胜军威力范围之内,直到被神武常胜军追上咬住,最后彻底消灭

    正面张开四个指挥,拉出尽可能长的战线,也就是为了在最大范围内制造混乱崩溃的局面。而在这四个指挥张开的正面背后,每个指挥背后还有三个指挥交相接替,投入追击,保持冲击度,以最快度冲到耶律大石中军之前,直到砍下耶律大石的头颅

    北上以来,打了这么多场骑战,甚至还有骑兵集团之间的大会战。对于骑战精髓,萧言麾下这些军将已经掌握不少了。骑军除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硬撼步军阵列。要紧的还是制造混乱,以高机动让对手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只要能保持住机动自如,始终在运动当中,摧垮眼前这几十万混杂复辽军,正是萧言麾下骑兵集团最为胜任的作战方式

    萧言一旦做出决断,岳飞和韩世忠立刻就拿出了具体作战办法。一旦进行,果然是一切顺利,转眼之间就突破了复辽军第一线营寨,将成千上万败军难民驱赶向后崩溃败走奔逃,这个浪头起来,前面卷动后面,最后就是复辽军的总崩溃

    这战事进行得也太顺利了一些,在韩世忠身后,牛皋刚才一头撞进了吴俊的营寨当中。后面跟进的一个骑军指挥,看到他任务完成,顿时就从他军马身边高冲过,接过这继续朝下冲击的势头。三百甲士,坐骑加上备马六百余匹,卷起惊天动地的声势,飞快追上比较老奸巨滑一些的韩世忠。急得牛皋在寨墙上直跳:“这就算厮杀一次了不成?俺们又没耽搁半点,你们冲那么快做甚”

    那骑军指挥的军将已经追及韩世忠,听见牛皋远远的喊声,得意的回头大喊:“怎么不算?谁让你面前对手太弱,现在排到后面去罢,慢慢等着,总有你上前接替俺们的时候”

    往常自家麾下军将斗口,韩世忠都要凑个热闹,这个时候却是面沉如水,拼命催趱坐骑。他身边亲卫为他准备了四五匹备马,随时可以替换。韩世忠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冲杀个从头至尾了。大辽末世双璧,萧干折在岳飞手里,自己说什么也要拿下这个耶律大石不然在这岳家小兄弟面前,实在是没面子得很。

    他现在就暗中祝祷的是,耶律大石果然如传言中极有统帅道德。自己辛辛苦苦编练出一支军马出来,不会轻易弃军就走。等他现事不可为的时候,自己已经冲杀到了他的面莣ww.2蝗徽庖?纱笫?テ锘烊肼揖?敝校?侥睦锶パ懊偎??

    ~~~~~~~~~~~~~~~~~~~~~~~~~~~~~~~~~~~~~~~~~~~~~~~~~~~~~~~~~~~

    萧言麾下这数千精骑,一旦开始冲击,就是势若奔雷,不到达成目标,不会有停息的时候。一个个当在面前的营寨转眼之间就被摧破。复辽军中,也有负隅顽抗的营寨。这些渠帅或者势力强一些,或者营寨更坚固一些,稍稍能延缓宋军冲击势头。不过宋军弃军,如波浪般前涌,这里稍稍受阻,后面立刻就越而上,维持继续高前进的态势。

    这些还能负隅顽抗一阵的营寨,在复辽军中,实在属于凤毛麟角。更多的营寨是不等神武常胜军扑击而来,就已经被前面崩溃蜂涌而来的人浪淹没这些营寨当中渠帅在如此天崩地裂一般的局面下,顿时失却对手下的掌控。大群大群只知道逃离背后凶神远一些的败军和流民百姓,慌不择路的填入了当在面前的那些营寨的壕沟当中,转眼就将这些壕沟填满,后面还有更多的人踏着这满沟躯体而过,撞在寨墙之上才知道哭喊着绕路。有的时候,就这样硬生生的冲开了寨栅

    营寨中的那些复辽军号称能战之士,转瞬之间就被这一波*崩溃下来的人潮淹没,同样加入了这些丧魂落魄奔走逃命的人潮当中。有的营寨已经火起,却是已然胆裂的营中渠帅烧了自家营寨,带着几十名心腹丢下一切,逃出寨中四下乱撞。燕京左近从西北方向开始,混乱景象逐渐蔓延开来,不长时间就已经席卷四下,到了后来,整个燕京左近,全是一片呼喊惨叫之声

    几十万人的团体一旦崩溃,就是这种不可收拾的景象。在中国史书上斑斑可见。特别是这些裹挟了大量流民百姓的武装团体,一旦崩溃起来,更加的惊天动地,所有身在其间的人,无论你有天大本事,也只有淹没在这狂乱的潮流当中

    神武常胜军本来一浪浪向前卷动,次序分明的骑军阵列。这个时候也渐渐无法维持。十几个指挥全都堆了上去,两翼延伸得更远。这个时候这数千精骑,已经没了其他念头。只剩下让眼前对手崩溃得更厉害一些,向前冲击得更快一些,早点杀到那耶律大石的中军之前这一个想法数千精骑如驱赶羊群一般驱赶着复辽军一浪接着一浪的朝燕京城下崩溃下去,还骑军连驱赶对手崩溃都顾不上了,直直深入他们一手卷起的这狂乱潮流当中,凡有挡在前行道路前面的一概砍倒踏翻,拼命深入,希望就是自家这一队军马最先撞见耶律大石所部。可是不管他们砍杀踏翻了多少,这些已经宣告彻底崩溃的复辽军所部,自相践踏死伤之数,只有数十倍于他们

    这场厮杀,从清晨开始动,转眼之间就已经至午。神武常胜军所部多已经换上了备马。一直冲杀在最前面的不少人马,已经为血染得通红。在这混乱到了极处,波及几十里方圆的狂潮中左冲右突。这些冲杀在前的人马,已经在复辽军中,深入了三四十里下去

    韩世忠提着长柄大刀,始终就在这向前深处冲杀的一支支队伍的最前头。在他身边,除了七八名亲卫,就是一个重骑指挥还能集结在一处的一百余骑人马。神武常胜军厮杀到了现在,已经不是以指挥为单位了,已经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支人马。这个重骑指挥,韩世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的。

    韩世忠的眼睛都瞪疼了,每杀过一处营寨,到了稍微开阔之处,他都希望自己能撞见耶律大石的中军,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他有的时候忍不住都想,自己是不是都比不上姓岳的那年轻家伙这般好命了。岳飞二十不到,从军不过几个月就撞上萧言,顿时就在他麾下打了无数露脸的战事,勇武全军闻名,连西军上下都知道萧言手下有这么一个岳无敌。一下就升到一军的副都指挥使。还杀了萧干,将来论功,前程更是不可限量。他老韩困顿半生,好容易到了一个可以尽情施展手脚,还不在乎他那散漫臭脾气的统帅麾下。憋足气力想建立奇功,结果就在最后击破萧干所部的时候小露一脸…………最后追上萧干将他斩杀的,还是岳飞

    韩世忠面上仍然是那笑嘻嘻的大大咧咧模样,心里面这口气憋得都快疯了。在萧言麾下,他已经看到了无限可能。他就要做萧言麾下第一重将这个耶律大石,一定要死在俺老韩手中

    冲杀之中,一道丘陵横在韩世忠面莣ww.G鹆曛?鲜窍∠±??乃墒髁帧N奘?鼙?土髅癜傩照?藓白攀纸挪⒂玫呐郎先ィ?淙挥暌丫?A耍?墒腔故悄嗯ⅰ2簧偃伺郎先ゾ突?瓜吕矗?幼啪捅缓竺嬗可系奶ぴ诮畔隆R皇奔湔飧銮鹆晟暇顾破塘艘惶跞颂骸?

    韩世忠更不打话,一提缰绳,裆劲用足,顿时就冲上前去。胯下坐骑是才换过的,马力充足。嘶鸣着就冲上丘陵。马蹄刨起大团大团的泥土,因为用的都是雨天带凸钉的马蹄,吃住了气力,几个腾跃之间,就已经从这些奔逃人群中跃上丘陵。看着后面宋军骑士追上,那些败军和流民百姓奔逃得更快了,爬上丘陵的干脆就朝下滚去,离这个提着雪亮长柄大刀的凶神远一些。

    上了丘陵韩世忠正准备稍微回口气,等一下后面大队跟上。举目一望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睛

    在丘陵之下,一条道路蜿蜒。数千人马正沿着这已经被踩得稀烂的道路向北而行。骑军遮护在外,步军结阵在中间行进。车马辎重完全没有,所有人都是轻装而莣ww.?

    被夹在中间的步军大队,人人脸上都有惊惶之色。在这狂乱奔逃潮流的不断冲击下努力稳住队列。谁都知道,要是自家也给卷进这潮流当中,命运就完全不是由自家做主了

    而在外遮护的骑军,在一员满脸青黝黝短须的粗壮骑将前后不住奔走的指挥下,拼命砍杀着敢于靠近这大队军马行进方向败逃下来的人们。他们行进的道路后面,不知道丢下了多少尸。这些骑军砍杀得太狠,让那败逃的狂乱潮流在这大军行进队列前不得不在血海当中分流,绕过去继续逃命。哭喊惨叫之声,随着这支足有数千人的军马一路响起,这等狂暴的局面下,而这支军马,居然还维持着大致行进阵型不散

    军阵深处,有层层甲士簇拥着一人,远远望去,依稀就是耶律大石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七章 破军(二)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七章破军(二)

    当最初的厮杀呐喊之声,从远处响起,耶律大石就已经知道不对了。

    在他脚下,那些军将还在各自忙乱着自己手头的事情,甚至没人注意到西北远处,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耶律大石几乎是从望楼上跳下来的,顿时招过那从辽东难民屯军当中出身的心腹骑将,也是契丹子弟,叫做耶律敌国烈的大声下令:“敌国烈,快调遣哨探,向西北方向前出,瞻看有什么变故,及时遣人回报过来”

    那耶律敌国烈答应一声,立刻就去调遣人马。耶律大石更是召集亲卫,马上将各处军将传至这望楼之下,立刻有紧急军务布置

    亲卫奔走之间,一个个已经折腾了一夜的军将们纷纷赶至。这个厮杀声已经清晰了一些,微弱可辨。军营当中不少人都停下手中动作,向西北方向呆呆而望,每个人脸上神色都惊疑不定。

    这些军将也觉了不对,在奉命赶到耶律大石这里之后,心思不在耶律大石身上。不少人都在那里翘西北而望,互相之间低低的议论着些什么。

    耶律大石大喝一声:“都在看些什么某早就料到今日敌军来袭,这才安排你们整点军械,补充干粮,编组队列,既然有所准备,还怕些什么”

    耶律大石毕竟威望素著,昨夜紧急号令诸将冒雨准备,又表现出他料敌在先的神算。想想自家军中的确是有所预备,顿时大多数军将心就定了一些。大家有几千经大石林牙整练人马,还算得上齐整,再加上有所预备在线,外间还有那么多路元帅可资配合。宋军总不可能一直看着大家长围燕京,总要出来见上一阵。这个时候响动还是自西北起,看来是在外围那个姓萧的宋军统帅的几千人马,还不是燕京城中那数万西军出来厮杀,似乎也还勉强可以应付一下。万一击退此次宋军动作,只怕宋军就要落胆。几万西军被大家围在燕京城内动弹不得,看起来也不见得有多精强。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克复燕京城的指望

    有的军将想得轻松一些,有的军将却想得局面困难一些。可只要耶律大石在,大家的心基本上还算是定得住。这个时候知道要出去厮杀,反而刚开始那时候的惊扰了,人人都望向耶律大石,屏气凝神,等待他传下军令。

    耶律大石哼了一声:“出去厮杀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敌国烈所部骑军先出,除哨探外,控制住营前方圆五里地面,有乱我行列者,概杀无赦周遭渠帅求见,一概暂拒。不要扰我调动大军出营”

    耶律敌国烈答应一声,顿时就上马去了。跟着他的亲卫吹号传令,调动分出营中各处的骑军。

    有骑军先出遮护,稳住营盘,保证通路。剩下军将心中更定。虽然对耶律大石不去联络其他地方渠帅有些不解,可转瞬之间也就抛至脑后,聚精会神的等待下到自己头上的军令。

    耶律大石这个时候愈的稳得住,负手来回踱步。一道道军令清晰的从他口中不断传出,麾下每个军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交代任务的时候,还分别慰勉了几句。几千人的军马,如何调动,按照什么次序次第出营,向着什么方向行进。谁为先锋,谁为援应,一切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每个军将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也绝不会过他们的能力范围。当下一个个都大声应是,领命而去。

    在这上头,耶律大石将萧言甩了七八条街出去。萧言接手时候就是胜捷军和白梃兵这等精锐,军中也多是宿将。只要萧言敢于做决断,敢于侧身军间带领麾下厮杀,加上一些运气,居然也将一支属于自己的神武常胜军捏合了出来,现在虽然萧言也在向自己麾下军将甚至向深通兵书战策的方腾讨教一些这个时代指挥军队的常识,可是还是不能如耶律大石一般做出这般具体的布置。更多而言,萧言更像神武常胜军中的一个象征。说白一点,就是萧言是偶像派,耶律大石是实力派再加上偶像派。

    神武常胜军今日出阵的布置,全是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安排——岳飞侧身军间,人又好学,进步得也是飞快。如果萧言和耶律大石公平对决,耶律大石稳稳吃定了萧言。

    可是有的时候,气数就是比人强,只能迫使英雄末路。时势若此,又能如何?

    耶律大石区划布置度极快,不长时间,这些麾下军将全都领命而出。所有人都以为耶律大石是要全军而出,去和来袭敌人野战。在大营当中,也只留下少量老弱据守。

    各种各样的金鼓号令之声顿时在大营中四下响起,各级军将带着扈卫纵横驰奔。大队大队的人马开始集结起来,骑军已经先出控制通路。军中讲究的就是群胆。一旦大军动起来,自然有一种肃然杀气。就连惊惶不安的士卒,这个时候也安于队列当中。等待着号令按照次序出营。

    一队队的步军在骑军掩护下开出营寨,脚步声轰轰作响。无数长矛在步军军阵头顶上晃动。各级军将约束着队伍。不长时间,已经出了一二千军马,接着就是耶律大石坐镇的中军而出。就看见耶律大石顶盔贯甲,披着玄色披风,在数十名骑马甲士的簇拥下策马而出。大石林牙威风,无人不是动容,士卒们自的举起手中长矛,向着耶律大石欢呼:“林牙,林牙”

    ~~~~~~~~~~~~~~~~~~~~~~~~~~~~~~~~~~~~~~~~~~~~~~~~~~~~~~~~~~~~

    呼喊声中,耶律大石点头向诸军示意,战马一拨,就驰向被军中骑兵警戒幕拦在外面,到这里来求援的各路渠帅。

    西北方向突然惊动,而且声浪越来越大。这些离耶律大石近一些的渠帅,各个营中都开始扰动,拼命弹压才算压制下来。这些渠帅多是不约而同的带着心腹亲卫就直奔耶律大石中军而来。

    耶律大石中军,除了辽东难民屯军一些自愿跟随的老底子之外,人马都是这些渠帅凑的。军资器械是他们提供的,日常在营中操练,坐吃的粮食马料是各位渠帅送来的。虽然因为耶律大石威望,大家给得多少也算是心甘情愿。可是对于诸位渠帅而言,还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大家咬牙支撑起你大石林牙威风这么些时日,现在有事,也该你大石林牙出马了

    这些渠帅次第而来,正逢耶律敌国烈率领骑军出营,张开骑兵警戒幕。这些渠帅顿时就给拦在外面。那耶律敌国烈是辽东难民屯军出身,复辽军起事的时候也算是相当有力的一方渠帅,却因耶律大石活他部族之恩,始终对耶律大石忠心耿耿。耶律大石一旦脱困开始招兵买马,耶律敌国烈顿时就带着全部子弟在他帐下听令,眼睛里面只有耶律大石一个人。耶律大石让他隔绝这些渠帅,他就毫不留情的将他们阻拦在外,让这些渠帅不得驰入营中。

    他兵强马壮,几下推挤,这些渠帅顿时就吃了亏。当下人人跳脚在外叫骂。

    “俺们牙缝里面省出来粮食草料,自家儿郎送入军中,好的甲胄军刃都是尽着你们先挑,现在一旦事急,就不要俺们了。大石林牙如此行事,谁人以后还敢跟随?”

    外面这类渠帅越哄越多,事态再展下去,说不定真有内讧可能。但是随着耶律大石军中鼓号之声响起,这些渠帅次第们就安静下来。林牙出军,自然不会是为了先对付他们,当然是去迎战那些从西北方向突然杀来的宋军大队

    耶律大石整练过一个月的人马,又是从复辽军全军当中拣选出来的精锐,这严整强悍程度,在这些渠帅眼中,已经是了不得的了。看见长矛如林而出,步军在最前排最外侧的那些士卒甚而身上有甲。此时阳光已出,一片耀眼生光。人人都是看得目眩神驰。刚才跳脚痛骂的劲头,顿时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耶律大石如天神一般自营中捧出来,不少渠帅,顿时就深深行礼下去。不敢抬头。

    耶律大石越众而出,立马于这群聚一处的众家渠帅面前,朗声笑道:“诸位,急什么急?敌军来袭,自然是某家率领中军人马去击退,要不然某这统帅之名,要来何用?也对不住诸位辛苦供养中军。大军要列阵而出,军务紧急万分,某岂能有时间与诸位一一寒暄?军情似火,有得罪处,某耶律大石在这里谢过”

    诸位渠帅忙不迭的就是一阵客气。

    “大石林牙,是俺们没眼色,还劳动林牙垂顾,真是死罪”

    “林牙练的好军马看到林牙中军,俺们心就定了。必然一举将来袭敌军扫平,将来克复燕京,再兴大辽,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林牙军务要紧,俺们各自归营,恭候林牙捷报”

    耶律大石却面色沉重,淳淳告戒这些将他捧到天上去的诸位渠帅:“话不能如此说,西北方向宋人萧言所部军马,来得猛恶。这胜算未必就是十分,不过俺们复辽军连营数十里,依托各处营寨,耗也耗光了他俺们背后还有坚城中的西军大部,不过西军多是步军,前进不快,就算有所行动,没几日杀不进俺们连营纵深。诸位元帅,各自谨守营盘,万一西军扑击,务必死战不退只要将宋人西军挡住几日,某击破萧言所部之后,自然就会旋师回击宋人西军,那时西军在诸位营寨之前耗尽锐气,师老兵疲,就是一鼓而破的大好时机

    …………两路宋军次第而出,正是给了某家各个击破的大好机会。宋军败绩,那时就是某与诸位元帅克复燕京之机,重兴大辽之后,某又何惜与诸君富贵共之”

    耶律大石一番言辞,顿时就鼓起这些渠帅劲头,看着大石林牙这等威势的兵马,只怕也是有几分把握的罢?除了大石林牙这些精锐,俺们这些渠帅也有数万能战儿郎,未必就不能和宋军一搏

    想到此处,这些渠帅也知道不能再耽搁耶律大石行军时间,还想到赶紧回去守紧家当,应对万一从燕京城中杀出的西军。各个比起来时,明显心定了许多的告辞回去,临行之际还不住回头望向耶律大石,眼神当中满满的都是对这支耶律大石练出的精锐军马的殷切期盼。

    可是这些渠帅,如果亲眼见到萧言部下那数千精骑,不可阻挡如奔雷一般呼啸而来的阵势,那武装到了牙齿的精良装备,那久经战阵的肃然杀气。才会知道,他们这点寄托,到底是有多么的痴心妄想

    耶律大石含笑目送诸位渠帅离开,不时还在马上微微欠身回礼。等到这些猬集在中军大营之外的渠帅们散尽,脸上神色一下就阴冷下来。策马调头就驰回如长龙一般从营中滚滚而出的大队军马当中。疾驰当中,他将耶律敌国烈招来,沉声下令:“大队向北疾行,骑军在前开路,四下也要遮护定了,但有阻我前行道路,乱我军伍行列者,尽杀无赦能走多快就是多快,能走多远就是多远”

    ~~~~~~~~~~~~~~~~~~~~~~~~~~~~~~~~~~~~~~~~~~~~~~~~~~~~~~~~~~~~

    在燕京城头,也挤满了拼命翘脚向西北而望的西军军将们。姚古杨可世诸人,正在其间。

    从被老种阻挡回去开始,一天一夜已经过去。西军城中诸军,都是求战心切。哪怕泾源军和熙河军也不例外。他们虽然绝对不会如姚古秦凤军一般自行其是。可是老种一旦松开口子,上下也都是兴高采烈的忙乱起来。

    西军久战之师,又已经远戍在外征战经年。纯然都是野战编制,一旦调度准备起来,还是相当快捷。一天一夜之间,各军在外守备的军将都已经回燕京城中领受了任务,够级别的军将还留下来,准备参加老种将在今日午时召开的军议。各个军中,也全然野战编伍,准备打头阵的各个单位还得到了加强充实。准备连日野战,一举将乱军摧垮,战中食用的干粮也手脚麻利的制备完毕,分了下去。军将们一级级的向下许诺了来日大战犒赏,昨日更是好酒好肉的让儿郎们饕餮了一顿。

    按照原来计划,今日午时军议,晚上再饱睡半夜。清晨之间起身,饱餐一顿战饭。诸军从数个城门同时出城,会同城外守军,各级军将亲临前敌,一鼓四下杀出,将长围燕京的那些破烂复辽军击破荡平姚古更是将军中零散各营的骑军集中起来,交给自家侄子姚平仲带领,这近千精锐,将绕过周遭复辽军连绵营寨,深入复辽军连营当中,直扑向耶律大石中军所在,只要有可能,就擒下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是萧言放出笼来的,对于姚古这等级别的西军统帅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无非就是没有切实证据而已。万一能拿下耶律大石,萧言就随姚古捏扁是扁,捏圆是圆了。对于萧言那五千精骑,姚古也眼热得很。现在和老种等同是破脸,就算还是勉强敷衍,也尴尬得很。将来如何,实在是说不准的事情,赶紧着手壮大秦凤军实力才是正经。将来才有取代老种在西军地位的可能

    所有一切,姚古都盘算得很好。杨可世这一两日寸步不离的就跟在他身边,自家泾源军所部的事情,杨可世都在秦凤军中料理。姚古也不想当着杨可世搞什么小动作,老种最后让步,已经是威望有损。此刻做到此步已经足够了,又何必恶了西军当中这些袍泽?老种年老,还能让杨可世这等猛将跟随一辈子不成?自己将来要更进一步,还要和这些袍泽拉交情呢。

    秦凤军一切准备,在紧张忙乱之下,不过一日夜就已经准备完毕。姚古已经按捺住了性子,就等今日再过去,早早出兵成事。在他算来,萧言要出军,再快估计也快不了多少了。到时候西军远比他势大,抢下全功的成算比萧言大上许多。连着两三天暴雨如注,燕京离萧言所在近百里,燕京城中传骑而出,要杀透这几十里连营,就算不没于复辽军连营当中,说不定这个时候也才到萧言军中

    却没想到,今日早上,外间传来急报,复辽军西北方向,远远的就已经传来喊杀之声,到了午时,这等变故已经差不多可以为燕京城头所确认。站在燕京城头,雨后空气清新,能见度极高,在城头最高的箭楼之上,虽然看向那么远的地方还是有些为难。可是十几万人一下崩溃,哭喊之声已经滚滚直向燕京城头扑来。这等狂乱,有若天崩地陷,不是复辽军整体开始陷入总崩溃局面,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在燕京城视线可及的复辽军营寨处,这些营寨虽然还是完好。可也同样被惊动,有些营寨立刻闭寨死守,将所有能战之人都赶上了寨墙,一副如临大敌景象。有的营寨干脆守寨之人这个时候就弃寨而出,寨中渠帅带着寥寥十余骑心腹,不辨方向的乱走乱撞。

    复辽军的营寨之间,那漫山遍野的流民百姓更是惊惶不堪,哭嚎着四下乱窜。有的想避入最近的营寨当中,寨上顿时就是一阵弓矢射下来,或者举着长矛排头乱戳。有的就没头苍蝇似的四下乱撞,这些奔逃流民百姓,越是大股越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也许以为人多就安全一些,却没料到,这么多人猬集在一起狂乱奔走,稍有混乱,就是自相践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连宋军都未曾见到,就这样填了沟壑

    几十万人组成的复辽军,一旦崩溃起来景象惊人。燕地这些百姓,年余来的颠沛流离,兵火中的劫数,在这一刻,到了最高峰。不论是西军,还是汴梁城中老公相之辈,甚而是萧言,他们都各有自家打算,都有各自理由努力在这燕云乱事为自家现在的权位,或者是将来的目标理想,尽可能的捞到最大的好处抑或努力挣扎向上。局势在燕地纠缠展至此,最后上演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这个无关什么对错,当时代剧烈的变动降临之际,每个人都要挣扎沉浮其间。谁又知道,这些现在冷酷的决定了燕地百姓命运的人们,一样被这个时代所拨弄。有的人是宁愿牺牲别人,也要自固权位。有的人此刻在燕地的奋战,却是为了将来社稷江山,汉家文明,那片土地上的亿兆百姓,再不要遭致如此刻燕地一般的命运

    ~~~~~~~~~~~~~~~~~~~~~~~~~~~~~~~~~~~~~~~~~~~~~~~~~~~~~~~~~~~~

    所有在城头上的西军将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正在生的一切。一时间竟然无人说粀ww.N鞅狈较蛩坪跏谴?戳巳缋椎穆硖闵?欤??窍赶敢惶??从植皇恰O粞运?勘暇估胱叛嗑┨?叮?退闵钊爰甘?铮?谘嗑┏峭芬簿?床患?粞憎庀碌木?怼?

    可是诸将人人都知道,复辽军如此景象,只能是萧言造成的。他以五千精骑,最早也不过就是在今日薄暮动————昨夜燕京城外还安静如恒,什么样变故都未曾生。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经让复辽军几十万,陷入了总崩溃的局面,而且再也难以收拾复振

    萧言这几千精骑,到底强悍到了何种程度?现在西军城头诸将才恍然觉得。凭着这几千精骑,萧言已经成为了大宋一支不可轻侮的力量。如果是乱世当中,已经足够有割据一方的资本

    姚平仲在姚古身边喃喃嘟囔:“直娘贼,囚攮的,天杀的,入他亲娘祖***,这狗不入的贼厮鸟…………动手直恁般快,动手直恁般狠”

    杨可世也在一旁感叹:“以几千骑摧敌数十万,如驱虎赶羊一般…………大宋也终于有了这般强悍的骑军再不是只能策应步军大阵,再不是只能用来传令哨戒薄弱力量。俺这白梃兵,还有胜捷军,交付萧言下来,竟然是浴火重生了”

    姚古这个时候仿佛才从入神中惊动,回头狠狠看了杨可世一眼,按剑转身,大声下令:“调动军马,出城击贼平仲,你的骑军冲在前面,不要管什么策应了,给某一直杀入这乱军深处去看能不能抢到萧言前面,先拿下耶律大石”

    姚平仲立刻答应一声,赶在姚古前面冲下城楼。杨可世拉了姚古一把,皱眉问道:“未得老种相公号令,如此行事,是不是太孟浪了一些?俺们还是先去求见老种相公讨令才是。”

    姚古一下甩开杨可世的手,大步走下城头:“现在还讨什么军令?老种相公已经答应全军出城,如果没有这番变故,按部就班也无妨。现在变起仓促,却犯不着再多此一举了再不出城,哪里还有平乱功绩可言?某这也是为了西军全军,老种相公必然能够体谅”

    杨可世这下也没再和姚古对着干了,他是西军当中宿将。眼前局势一眼就看得清楚。萧言动在前,势若奔雷。此刻再从燕京出城去打复辽军,很难抢到萧言前面去了。虽然分润不到平乱功绩最大一块,作为一名闻战则喜的西军猛将,自然是若有憾焉。可是看到萧言将麾下骑军带得如此强悍,杨可世也是深深佩服,这场大功归属于萧言杨可世是没有半点不服气处。

    而且杨可世毕竟是对老种忠心耿耿的嫡系心腹,不比姚古这些起了别样心思的西军军将。事情阴差阳错还是按照老种谋划最终底定,杨可世也颇有点看姚古笑话的心思。

    你就算此刻出城,难道还有萧言动作快不成?看你白辛苦一场,还平白恶了老种相公,又是何苦来哉?

    姚古此刻铁青着一张脸,在亲卫簇拥下急匆匆下了城头。此刻就看见数名传骑疾疾向他这里驰来,正是老种身边负责传令的旗牌。

    远远看到姚古,这几名传骑就已经翻身下马,奔到姚古面前行礼下去,递上代表老种身份的错银令箭:“姚相公,老种相公传来紧急军令。午时军议,已经不必开了,萧宣赞已经挫动乱军军势,姚相公率领军马出城击贼西军和萧宣赞两路军马配合而战,定能将乱军一鼓荡平老种相公体弱,不能亲至阵前,与姚相公有厚望寄托”

    接过令箭,姚古脸上神色,顿时精彩得很。在那里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后面跟上的杨可世忍住笑意,挥手令那些传令旗牌回去缴令:“姚相公与俺,都知道了。谨遵老种相公军令,这就各自归营率领军马出城击贼”

    说罢他就朝姚古拱拱手:“姚相公,军务紧急,末将这就去了。到时候在战场上和姚相公再会罢。一举扫平乱军数十万,就算不是头功,也够瞧的了,末将眼热得很,告辞告辞”

    走了几步出去,杨可世再也忍不住,顿时就笑出声来。老种相公果然是老种相公,姚古想要和老种相公叫板,还早得很呢

    而姚古站在那里,只是咬牙切齿。在西军当中还不觉得,老种不过是一个不大能管事的病弱老头子而已。一旦和老种生分了,才知道这个老头子的厉害。自家为那两个汴梁使节说动行事,现在就算后悔,只怕也来不及了

    几名在他身后的秦凤军心腹军将,这个时候也是一脸的晦气颜色。看姚古站在当场不动,其间一人忍不住就怯怯的问:“姚相公,俺们还要不要出城厮杀?”

    姚古清醒过来,狠狠的一跺脚:“如何不去?现今俺们秦凤军已经成了西军异类,正要功绩以自固,这场平乱大功,就算不是功也得去抢…………从此多事矣现在某才明白了刘延庆”

    ~~~~~~~~~~~~~~~~~~~~~~~~~~~~~~~~~~~~~~~~~~~~~~~~~~~~~~~~~~~~~~

    在耿南仲和宇文虚中所在衙署的那三层小楼之上。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两人立于高处,神色惊疑不定的听着外间响动。

    宇文虚中一番筹划,在今日之前,也算是成功了。不仅分化了西军,更迫使西军全军在汴梁消息未曾到来之前就要出战,到时候论功,自然少不了他们这两位天使的功绩。将来就算老公相复位,也动不了他们。他们所代表的这一系朝中势力,从此就可渐渐取代当日王黼童贯地位,和老公相相抗衡。如果再能凭借秦凤军为张本,将西军势力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老公相岁数也已经很大了,将来权倾朝野的,必然就是他们这一系人马

    可是谁能想到,不过一天过去,变故陡升。老种派出的传骑,在如此暴雨当中,杀透数十里乱军连营,和萧言联络上。而萧言也就顿时动,白天还远远未曾过去,就已经尽显将乱军彻底摧垮之势。这个时候西军却还未曾出城,眼见这场头功,就是萧言的了

    宇文虚中脸色难看已极,一番谋划,眼看在要成功之际却化为泡影,这种感觉最是难受不过。以明智如宇文虚中,这个时候都有要吐血的感觉,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耿南仲虽然智计不如何,谋划本事也是平平。养气功夫毕竟要深一些,当下解劝道:“毕竟是在汴梁消息未曾到来之前,大军就已经出动平乱,你我两人之功,还是有的。就算一切不能尽如谋划,也是不错了。世间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叔通兄,也莫太过郁郁了。”

    宇文虚中看了耿南仲一眼,苦笑道:“汴梁消息就算未至,这个时候也在路上了…………先不说这个。此次事成,萧言为功已经不用怀疑了,萧言又是和老种连作一气的。你我所指望的姚古,再难有什么说话的余地。萧言和老种,岂能将运筹之功归在你我头上?到时候大可以说是收到汴梁消息之后,感念官家恩德,再鼓舞士气,出兵平乱的。只会去抱老公相的粗腿焉能让你我二人分润其间?汴梁有老公相,在此又有克复燕京,最后平乱的大功。如此支撑之下,你我说什么也是没人听的了…………反倒是老公相顺利复位,将你我之辈视为了和王黼童贯一党,只要老公相在位,想翻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宇文虚中一番话说得明白,让本来还有些沉得住气的耿南仲脸色都有点白了。他搓手急切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宇文虚中语调已经变得伤感不已,淡淡的继续说下去:“道希兄,你我之辈,不入中枢也没什么。还是厚禄拿着,在汴梁城中平旦风月。可是我就怕老公相复位,国势再也不可收拾再有什么新的奸邪之辈兴起,接过老公相位置,到时候就是真的国亡无地我辈正人,一番筹谋全都成空,只能看着群丑在位,蒙蔽圣聪。外有强敌,而内又不振,大宋如此,奈何奈何?”

    他摆摆衣袖,再也在这小楼之上站立不定,失魂落魄的就要下楼。一个人但凡是太过聪明了,坚韧程度就往往不够。宇文虚中此番谋划不成,一时间当真有点心灰意冷。

    耿南仲却与宇文虚中不同,他是在官场浸yin久的老官僚。权势斗争见得多了,也经历得多了。虽然远远不如宇文虚中见得长远,想得明白,可是权势斗争上头,却是老手。这个时候很沉得住气。

    他一把拉住宇文虚中,淡淡一笑:“叔通兄,何必心灰意冷?老公相就算复位,也不比以前了,王黼童贯之辈,也未必就不能翻身了。此次老公相借着武臣翻身,官家岂能没有想法?今后几年,还大有可以着力处…………这新的奸邪之辈,你我正人,压住不让再起来就是了老公相就算矍铄,还能支撑多久?且看将来罢…………且看将来”

    ~~~~~~~~~~~~~~~~~~~~~~~~~~~~~~~~~~~~~~~~~~~~~~~~~~~~~~~~~~~~~

    此时此刻,在燕京左近,几十万人奔走呼号,辗转于沟壑,苦苦求生之际。

    在汴梁城中,蔡太师府邸内院当中。一群莺莺燕燕,正围着蔡京,为他换上紫色朝服。一面足有一人高的铜镜经过高手匠人磨制,照出人身影几乎清晰可辨,就正正放在蔡京面莣ww.?

    几名侍妾,跪在燕京脚下,将各种配饰,小心的挂在蔡京的玉带之上。两名姬妾站在椅上,更是屏住气息,为蔡京戴上长翅纱帽。

    蔡京以往家中闲居,常是一身道袍,以示自己退位之后避世。虽然架子还在,却常未免郁郁。此时换上正式朝服,却从老脸当中都透出红光来,如此岁数了,腰背仍然挺得直直的,在镜中满意的看着自己身觲ww.?

    此老权位之心,到老不曾稍减。也只有权位,才能让蔡京一生都迷醉其中换做常人,这个岁数早就在家含饴弄孙。可是蔡京却觉得,这一身已经到达大宋人臣顶峰的官服,才是最适合自己身份的

    几名姬妾得宠一些的,还小声的在那里说着善颂善祷的粀ww.2叹┡??贤凡皇呛苋戎裕?衷谒晔?狭耍??切牡?U饧改晗芯樱?ф?际巧偌??诱庑┛梢缘彼?厮锱?募ф?沁催丛??恼腥朔场2还?袢眨??疵挥邪氲悴荒头车纳裆??γ忻械奶?耪庑┹狠貉嘌嘈⌒囊硪硭党龅姆畛谢坝铩?

    纱帽在蔡京头上端端正正的戴好,蔡京自己又扶了一下。轻轻摆了摆手,这些姬妾顿时无声行礼退下,铜镜之前,只有蔡京一人而已。

    铜镜当中,蔡京身影自嘲的轻轻一笑。却没想到,自己是靠着西军一帮武臣,还有一个姓萧的南归降臣扳倒了王黼童贯之辈,这复相就在眼前此刻自己已经垂老,再经不起下一次被赶下台了。从现在开始,直到自己死去,都要将这权柄,牢牢掌握在手中

    以前他也曾经数次罢相,却没有这一次罢相时候,只觉得无法忍受也许是自家岁数实在是大了,知道没有多少时日了。他蔡京到死,也要是大宋天子脚下第一人就算是台上那位风流天子,和蔡京在位时比起来,谁到底是大宋第一人,那还真不太好说呢。

    蔡京对镜出神半晌,最后又慢慢转头,向北而望。

    这番得在燕地诸位武臣之力不少,如果此辈还算听话,少不得将来还有一些彩头。要是如童贯此辈,以内宦之身掌握军权,就想和自己掰掰腕子了,那也说不得只好下手。

    想到这里,蔡京忍不住就是一笑。老种老矣,和他岁数也差不了多少,早没了雄心。那个萧言更是南归降臣身份,还能有什么大作为了?到了汴梁这等冠盖云集之地,能老老实实作为他蔡京门下一人享富贵,已经是天大的幸事,难道还能怎样?

    自家实在是老了,居然去想这么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却不知道,汴梁旨意,到燕京没有?燕云乱事,此刻扫平没有?只要燕云捷报传来,就是他蔡京再度复相之日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八章 破军(三)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八章破军(三)

    耶律大石所部,滚滚向北。

    四千军马,拉开的队伍行列,也足有七八里地了。麾下军将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耶律大石将行军方向选着朝向正北,不过这个时候哪有他们询问的余地,军马一旦行动,就带起了巨大的惯性,将所有人都裹在其中。再加上耶律大石最为心腹的敌国烈所部骑军前引后遮,哪里就有轻易能各行其是的之处。

    大军向北前行还未曾走到十里,一群群一波*崩溃退下来的人潮就已经出现在大队视线当中,其间有丢盔弃甲,好容易逃出来的各方渠帅和他们麾下散乱兵马。更多的却是被裹挟在狂乱潮流当中一路退下来的流民百姓。

    四野当中,哭喊之声震天。那些零星退下来的渠帅们,就想朝耶律大石靠拢。却被耶律敌国烈率领的骑军赶开,耶律敌国烈心思单纯得很,就是奉耶律大石号令行事,其他的一概都不操心。

    这些渠帅几进几退,总是被逐走。其中一名渠帅了急,带着几名手下就朝队列当中直撞过来:“俺当日也往中军送了几十石粮草,七八副甲杖,更有子弟在军中。现在败下来,连托庇一下都不能了?直娘贼,俺就冲进来,又能如何?还能杀了俺不成?”

    他这一撒泼,不顾骑军驱赶,直直就朝大队冲。这些骑军也迟疑了一下,顿时就让他们冲过。这个时候一直在队前队后巡视照应的耶律敌国烈正好带领十余骑扈卫过来,就听见军阵深处,耶律大石大吼过来:“敌国烈,你奉的什么军令?”

    耶律大石一声呼喊,全军皆惊。耶律敌国烈更不打话,策马直冲过来,马上半伏下身子,从那渠帅身边掠过。手中长刀在他颈侧一拖,都不用出力劈砍。顿时就在那渠帅颈侧带出了深长的一道口子,鲜血顿时喷溅而出。那渠帅再也说不出话来,按着自己颈侧创口,呆呆顿了一下,翻身就倒。

    耶律敌国烈回转头来,又劈翻一名那渠帅手下,大喝一声:“乱我军伍者,放手砍杀”

    耶律大石麾下骑军,以辽东难民屯军为老底子。正是耶律敌国烈带出来的,他一声令下,这些骑军顿时就放开了手脚。

    本来在那渠帅带动之下,已经有更多败军流民向着大军队列蜂涌而来,这些骑军顿时迎上去,放手乱砍乱刺。血光四处迸溅,哭喊之声,又高上了一个台阶。转眼之间就已经砍杀了上百想加入耶律大石麾下军马之人,剩下的人连滚带爬的逃散,比起刚才景象,这最好靠山也失却了,凄惨之处,十倍于前

    被骑军遮护在中间的大队步军,从军将到士卒,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不少人目光下意识的转向军中的耶律大石。却看见这位大石林牙视若未见,只是在数十亲卫甲士紧密簇拥之下,催趱队伍向莣ww.?

    不少人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大石林牙哪里是要去迎敌,而是要带领大队,逃离这个死地

    大队败军和流民百姓奔逃而来,这种崩溃景象,已经让这些军将士卒觉得惊心动魄。拦在中军之前,成百座营寨,那些渠帅,怕不有两三万能战之士,再加上依附而存不少于十万的流民百姓,结果就豪无抗手能力的崩溃败退。视线所及,全是被敌军驱赶而来大队已经丧胆之人。这个时候大家就算是顶上去,也未必有用,只怕还会给后续滚滚而来的败退人潮彻底冲散

    大石林牙既然要带领大家脱离这个死地,那么就跟着走罢。只要能在这一片天崩地陷一般的景象当中全一条性命就成就算还有人这个时候念及自家当日渠帅处的亲族子弟,可是如此慌乱的景象中,到哪里去寻他们去?哪些已经杀得人马身上都溅满了鲜血的外围骑军,虎视眈眈的盯着周遭一切,只要自己敢擅自脱队,搅乱行列,只怕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砍杀过来

    在一片兵荒马乱当中,这几千人组成的队列,苍白着脸沉默前行。情不自禁的越走越快,只想早点离开这处死地

    一开始还算好些,从前面崩溃下来的败兵和流民士卒还不算太多,大家前行道路没有太多阻碍。随着时间渐渐过去,这败退下来的人马几乎就跟一浪浪翻卷过来的海潮也似,在前行道路上壅塞得到处都是

    耶律敌国烈率领麾下骑军四下奔走,尽力遮护着大队不被冲乱。只要敢朝着这里涌来的,兜头上去就是一阵砍杀。到了后来有些杀不胜杀,一些步军都在军将率领下出队帮着这些骑军阻拦,长矛刀剑,排头的砍刺过去。一路前行,一路是血。还未曾与萧言麾下宋人军马照面,一路上就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整个大队,虽然还大体维持着秩序,可是前行度也越来越慢。队列给压得越来越密集,在最中间的那些步军,周遭一切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在队列当中惶惑的听着四下传来海啸一般的哭叫呼喊之声。现在已经完全是因为恐惧,才让这支中军大队不曾崩溃瓦解。还在凭借本能向北移动。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就会生什么样的变故谁也不知道,这阵容浩浩荡荡的复辽军,怎么一下就崩溃成这般情状

    耶律大石就在中军当中,几十名扈卫骑马甲士,已经为大队挤得紧紧的贴着耶律大石,不住向周围叱喝大骂,让那些军士不要冲撞了耶律大石。

    此刻耶律大石已然知道,自己这几千军马,恐怕不能如愿带出这死地了谁能想到,萧言以几千精骑,就能在最短时间内摧垮复辽军的抵抗,还顿时卷起崩溃败退的浪潮,一浪浪的不断朝后涌来,让这惊惶狂乱的一切,将一切有组织的团体淹没。

    以几千骑凌大队,如群狼驱赶羊群。让数量远多于自己的敌人自相奔走践踏。这正是生长在北地上那些马背上民族最擅长的作战方式。当年大辽开国,那些马上精锐,也有如此威风。这是相当困难的一种骑战战术,既要以最快度彻底粉碎对手的抵抗意志,又要自己不陷入这狂乱的潮流中淹没,始终保持着压力,始终驱赶着这些崩溃的人潮,在还有一丝力气的时候都在拼命奔逃。这几十万人,不是被打垮的,而是自相混乱践踏而垮的

    大辽立国百余年,已经找不出几千有这等本事的精骑了。可萧言率领的一支宋人军马,却再现了这等本事出来

    如此萧言,自己还是远远的看低了他

    此时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脱离大队,率领还剩下能聚拢在一起的轻骑,夺路先逃再这样困下去,这最后的机会,也就转眼稍纵即逝

    耶律大石迅在此刻做出决断,正要率领扈卫从大队当中冲出,去和耶律敌国烈会合之际。就听见又一波的哭喊声响起,又一波败退下来的人潮从道路西面丘陵翻过来,连滚带爬的逃命而来。而转眼之间,就一名披甲宋将,提着一杆长柄大刀,出现在视线当中。在他身后,还有骑着高头大马,剽悍轻捷的宋军甲士身影,源源不断的出现

    那披甲宋将目光有如冷电一般,越过纷乱人潮,越过丘上丘下的距离,远远的和耶律大石目光一撞,耶律大石在这一刻,似乎都能看见这宋将咧开大嘴,脸上那种狂喜神色

    ~~~~~~~~~~~~~~~~~~~~~~~~~~~~~~~~~~~~~~~~~~~~~~~~~~~~~

    韩世忠在这一刻,也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却在此处,撞上了耶律大石的中军大队。而耶律大石正在其中如此大的一个战场,几十万人奔走呼号其间的混乱潮流,韩世忠虽然热切,但也知道自家先撞上耶律大石的机会不是那么特别的大,他又不象萧言那么逆天。却没想到,萧言的好运气似乎也传染到了他韩世忠身上,耶律大石居然未曾弃军先走,而被他韩世忠现

    出现这种状况,当然是种种原因造成的。耶律大石未曾和萧言麾下军马真正打过交道。自然对对方实力判断不是很准确。耶律大石虽然在行杀戮事时也能毫不心软,可是对自家麾下儿郎,向来是爱护照应。哪怕是这支才整练了一个月不到时间的军马也是一般。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轻易丢下这苦心积攒起来的将来复国实力而自家先走。

    而萧言麾下,实在是勇猛快捷得乎想象之外。在燕地转战已经经年,萧言麾下儿郎都有毕其功于一役早日底定大局回返大宋夸功修整之心,眼见得击破复辽军就是这最后一战了。临战之前,萧言奇迹般及时赶到,汴梁天使又被接入营中,连日暴雨又云住雨收。种种桩桩,将萧言麾下这数千精骑的士气也鼓舞到了最高点,一旦出战,挥出了水平的战斗力,就打出了这么一场经典的骑兵击溃战

    而韩世忠饥渴之心久矣,比麾下儿郎还要卖力十分,埋头朝深处直进,快若风驰电掣。再加上一些阴差阳错的运气,再耶律大石还未曾弃军先走的时候,就逮到了这支最大的猎物

    韩世忠狂喜之下,回顾左右,看见跟在身边的宋军骑士不过百数十骑,周遭近处,也看不到接应人马。知道自家军马冲得有些散了,可是现在如何能放过耶律大石?

    他立时做了决断,点着几个小军官服色的甲士大声下令:“各领十骑,去四下通传,俺这里逮到了耶律大石其他地方不必再管了,乱军已经败得不可收拾了,分散各部,全都朝这里汇拢,擒斩耶律大石”

    那几名小军官也兴奋得胸膛重重起伏,答应一声毫不犹豫的招呼各自本部人马调头就走。韩世忠回头冷电似的目光再一扫丘陵下耶律大石中军大队,这时外围骑军也现了丘陵上动静,丢下一切,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准备聚拢迎敌。韩世忠长柄大刀一扬,呼喊一声:“有没有胆子随俺冲杀一阵?”

    底下军将大声应和:“韩都虞侯,俺们如何不敢?冲杀至此,为的不就是这个?”

    韩世忠哈哈大笑,却没有鲁莽道命令麾下朝着步军阵列硬撞上去,大声下令:“找着敌军外围骑军掠袭厮杀缠住了四条腿的,两条腿的不怕他们跑到天上去掠袭一次就回头,接着再来,死死咬住他们你们可都记着,那直娘贼的耶律大石,只能是俺老韩的”

    眼睛都红了的宋军这些如狼似虎的甲士,群起暴诺一声,追随着一马当先的韩世忠,向着丘陵下疾冲而下。他们是属于重骑指挥所部。冲击过程中自然就结成队列,轰隆隆的似乎能将这丘陵震塌了也似的冲下只留下十余骑还在丘陵上,一边作为万一接应,一边看顾着现在还带着的五六十匹备马。饶是如此兴奋激动的时候,这些骑军作战,还是章法不失

    韩世忠在最前面,身子伏在马背上。刀拖在背后。尽力将马提到最高。耳边忽忽都是风声掠过。马已经快得不能再快

    ~~~~~~~~~~~~~~~~~~~~~~~~~~~~~~~~~~~~~~~~~~~~~~~~~~

    丘陵之下,大道西侧,这个时候迎着韩世忠他们冲来方向的,也集结起约有百骑队伍。仰攻显然不是好办法,他们也反应不及了。这个时候就想后退,而军阵当中耶律大石也急急传令,想让一部步军迎上前去,以矛阵当韩世忠这近百骑的冲势。稍稍阻碍他们之后,再以骑军从两翼卷杀。

    耶律大石反应不可谓不快,调度应对办法也不可谓不正确。可是毕竟是只整练了一个月的军马,形势上是整齐了不少,一旦临战,就看出底细来了

    骑军还好说,多是辽东难民屯军出身,底子还算不错。乱战一气看不出太多破绽出来,小队轻骑的哨探追袭也能控制得住。但是这以步迎骑,却是最考验步军素质的。没有长久编练,严酷纪律长时间浸yin,再加上一些实战经验,如何能轻易组织得起来?

    更不用说再此等变起仓促之间,马上就要变幻阵列。号令是下下来了,接令军将大声答应着,对自己麾下下令却是喊得不知所云。就算这军将号令正确,这些步军士卒现在已经慌了手脚,只能下意识的紧紧和大队挤在一起,根本没有半个士卒出列,结成矛阵以当宋骑

    那些复辽军骑军后退没有多远,眼看就要和步军大阵撞上,韩世忠已经追及了他们。韩世忠纯用单手,长柄大刀就从背后甩出,冷电也似的一闪,刀锋过处。两名敌骑顿时翻身落马,韩世忠另一只手早已拔出身上佩戴长刀,纯用双腿控马,贴身近战又劈砍两记,他势大力沉,两记劈砍,顿时又是两骑了账。韩世忠一扭镫,战马嘶鸣着横排着转弯,后腿用力,已经转向北面,沿着这大队复辽军前行方向平行疾驰而出

    几乎在韩世忠转向同时,后面大队宋骑已经蜂涌而至。前后队列分得清清楚楚。这些毕竟是重骑出身,没有胜捷军出身的那些轻骑掠袭的本事。不敢贴着对方太近就已经转弯。弓矢此时雨后没有晾干时间派不上用场,还好大家身上多少还剩下几支投矛。转弯同时,就是一排投矛掷出。对面复辽军骑军当中,顿时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第一队紧随韩世忠转弯过去,赶向这大队辽军前面,后一队又接上同样动作,一共排了三队。就是三排投矛掷出。当面复辽军轻骑几乎被一扫而空,不少投矛还落入步军军阵当中,惨叫之声,顿时不可遏止的在步军军阵当中响起

    这近百宋军轻骑次第转向,疾驰向复辽军大队前方。偶有不开眼的复辽军中军骑军阻拦,都被韩世忠砍落马下。韩世忠不爱使马槊,好用一口刃面和案板也似的长柄大刀,厮杀起来,当真暴力得很。马力加上他的挥砍之力,往往一刀掠过,能将对手劈开半截身子他身子结实,胳膊粗壮,这反震之力对他来说不算一件事情。这样一冲而过,也不知道将多少对手劈成了两截

    复辽军中军的步军大队,猬集在一处,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失却了反应的能力。只能惊怕的看着这近百宋军甲士如狼似虎在他们军阵旁边掠过,转眼就已经赶到前头。接着又在那使长柄大刀,杀得浑身血淋淋的宋军军将的率领下调头回来,再成三列,摆出架势,意图再掠袭回来

    耶律大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就算此刻弃军而逃,逃出去的可能性,也并不算太大这是自己在战阵当中,第一次丢下麾下儿郎。更有可能,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还能领军一时间耶律大石甚而想放弃,可是胸中那点男儿复国志向,让他眼睛又猛的睁开,大声对着自己心腹扈卫下达已经之前秘密交代过的号令:“弃军朝东北走”

    随着耶律大石突然一声号令,扈卫着他的几十名披甲骑士同时动手,打马就朝外冲。步军挡在前面的就毫不犹豫踏过,甚而动手劈砍。呼喊惨叫声顿时就在军阵深处响起。这支复辽军中军行军阵列,长径大而宽度小,转瞬之间就被他们冲开,卫护着耶律大石向东北方向疾走

    耶律敌国烈一直关顾着耶律大石动向,看见耶律大石溃围而出,顿时就大喊一声招呼所部。各处散步的耶律大石麾下骑军,顿时就打马朝着耶律大石逃走方向汇合。

    这变故陡然而生,大队复辽军中军步军甚而立在当场,定定的看着眼前生的一切。还是一名军将最先反应过来,提刀大喊:“大石林牙不要俺们了各顾性命罢”

    随着这军将一声呼喊,更大的声浪顿时在步军军阵当中出。原本还能维持住模样的数千步军队列,顿时轰的一声炸散。无数步军士卒拔腿就朝外跑。他们也不知道向何处逃生才是正确的方向,下意识的就只想从这处死地逃走后面的人推倒前面的人,接着自己又被更后面的人踩到。为了更快离开大队,甚而有人自相砍杀。一旦稍稍离开大队,这些已经再没有了军将层层约束,也再不能称为一支军队的人马,纷纷丢掉手中兵刃,一边拔腿狂奔一边解去身上负累甲胄。

    耶律大石经练步军足有三千余人,在复辽军各方渠帅全力支撑下也武装完全,披甲近半。可是在才从大营逃出向北不足十五六里路,就再也不能作为一支军队存在了。这数千精壮汉子,卷起了比之前败军流民百姓还要巨大十倍的惊惶声浪

    从前面败退下来的那些渠帅和他们麾下儿郎,再加上更多的流民百姓,虽然不能靠近耶律大石所部大队,还被他们砍杀了不知道多少。却还有更多的人贴着他们一起行动,有这么一支看起来还算严整的军马,这些逃到这里来的人马百姓,稍稍觉得心安一些。在周围本来越聚越多,还算喘过了一口气。谁知道宋军甲士突然出现,只掠袭一次,这支被他们依为泰山之靠的军马就立刻也告崩溃,复辽军全军统帅耶律大石只带着骑军向东北方向亡命而逃

    这些依附在四下的败军百姓顿时也都再度炸散,而且再不会有复振的可能。这场狂乱潮流,在这一刻,已经到达顶峰

    韩世忠率领手下,瞪大眼睛看着耶律大石突然溃围而出,斜斜向东北方向奔走。看着这本来还有个样子的几千军马一下崩溃。韩世忠大骂一声:“这耶律大石动作倒快”

    他立刻招呼全军,也不顾队列了,朝着耶律大石逃走方向急追而去。可是几千乱军四散,再加上十倍的其他败军与流民百姓,一时间追击道路上到处都是人,韩世忠所部,如砍开一条血胡同也似的拼命想咬住。可是毕竟耽搁了一下,等将面前阻挡杀散,耶律大石已经在前头两三里地方了。韩世忠浑身是血,也不稍作喘息,拼命打马急追。一边咬牙切齿的自语:“看你能跑到天上去你这颗脑袋,俺老韩是要定了”

    ~~~~~~~~~~~~~~~~~~~~~~~~~~~~~~~~~~~~~~~~~~~~~~~~~~~~~~~~~~~

    这个时候,在战场的另外一头,西军大队也蜂涌而出,遮天蔽日一般的从燕京四下而出,扑向当面复辽军的散乱营地。金鼓之声震天动地,在燕京四下回荡。披甲西军之士,如墙而进。在大队前面,更有西军各部中精选出来的轻骑,红着眼睛冲在最前面。

    乱军已经崩溃,萧言所部已经抢了先机。眼看就是燕地最后一战,这个时候再不争功,还什么时候去争功?

    燕京四下的山川大地上,原来那些紧紧将燕京围住的大大小小营寨,在已经习惯了燕京城西军龟缩不出的局面之后,自以为西军战斗力不过如此,长久围困之后,城中乏粮,还有克复燕京机会的复辽军各部,这个时候只有放弃各自营寨,放弃自己好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家当,再没有什么指挥号令,各个渠帅身边只带着寥寥几名心腹,甚而单骑狂奔。只想夺路就走不管是什么方向,只要能逃离这个死地就成

    西军一出,就是遮天蔽日的架势。数万甲士进击,这种场面,让这些得意了一些时日的各方渠帅,才知道自家这散乱军马,在正规军面前,在大宋唯一的一支野战主力面前,其实什么都算不上耶律大石整练出来的军马,已经让他们以为是难得精锐,将来可以作为泰山之靠。可是和这数万西军精甲比起来,才知道耶律大石整练出来的军马,同样派不上作用

    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耶律大石根本不是要打算和这些宋军作战,而是积攒实力,留作将来。什么去西北面当住萧言,都是虚粀ww.U飧鍪焙蛞?纱笫?挡欢ㄔ缇痛?耪饧盖?寺碜吡硕??钦庑┍黄蚕碌娜耍?挥性谡饣炻业敝忻欢?

    一个个营寨被西军大队踏破,西军兵力充足,又以步军为主,不用象萧言所部那样不顾直进,维持冲势。摧破一处营寨,还有时间翻检一番,西军毕竟军纪约束严,不会自家哄抢,有各军行军司马计点缴获。值得留下的东西拿走了,一个个营寨就被点燃。烟焰冲天而起,这一个个烟柱,仿佛就是一个个巨人的腿脚,紧紧追赶在不知道有多少只知道逃命的人潮背后。

    除了这些还算按部就班向前进击的西军之外,西军当中精选出来的二三千骑人马。几乎就是西军全部能够骑战的人马了。他们却是不顾沿途营寨,不顾那些逃命的人潮,分成几百人甚至百十人的小队,拼命朝里直进。这些骑军,更加剧了逃命人潮的混乱,不知道有多少人跑得吐血,软倒在地,再给无数双脚踏过

    复辽军从西到东,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都拼命的在朝着中间奔涌。这从两面卷起的狂潮,终于会合,纠集成一团,互相冲撞,互相扰乱。再也逃不动的人们,散处四野,只是出绝望的哭喊,只希望这场混乱能够早些过去,只希望自己能从这场莫名而起,又莫名而终的乱事当中,能够余生

    秦凤军所部,就以姚平仲率领的轻骑为锋尖,推进得最快。这个时候,姚平仲身边也只剩下了三四百骑人马。姚平仲一路行来,就算他们只砍倒拦在路前的人马,这个时候也已经杀得人人浑身是血。姚平仲带领大队,疯狂的在人潮当中左冲右撞,杀到酣处,他只是仰天大喊:“耶律大石何在,耶律大石何在”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五十九章 破军(完)

    第二卷汴梁误第五十九章破军(完)

    耶律大石只是抱紧马脖子,在一片纷乱当中策马疾驰。几百骑军紧紧追随在他左右,耶律敌国烈当先开路,护持着他这位统帅,希望能杀出生天。

    耶律大石此刻,已经再难清晰的考虑什么。他身上伤势也未曾全好,这个时候用尽全身气力,也只能保证不从马背上掉下来。

    周遭惨状,此刻窘迫,让耶律大石忍不住在马背上苦笑。与其这样,还不如当日就在萧言手中,听他号令行事。还不用死这么多人

    此刻有此感慨简单,可是易地而处,再来一次。耶律大石只怕还是会冒死冲出萧言军中,和董大郎他们会合男儿大丈夫,只要有一口气,怎么会任人宰割?

    此时命运,虽然已经是难以把握,对自己还能不能冲出去,耶律大石已经殊无把握。可是不到最后绝望关头,自己却怎么也不会放弃

    苦笑当中,耶律大石忍不住还想起萧言。自己听说这个名字,已经是被萧干和萧普贤女皇后联手赶下台来软禁当中的时候了。在得知萧干几万兵马被萧言惊走,失却对涿易二州掌控之后,还跌足长叹了一番。此子据说原本也是辽人,要是早点现此子才华,得而所用,说不定大辽这点残山剩水,保住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接着萧言就越来越显耀眼,在幽燕边地击破女真,拿下燕京。耶律大石也只是从侧面听到,他犹自有些不服气。要是大辽最后不是起了内讧,自家还掌握军权。怎么会有萧言这般威风声名,说不定他早就在战场上,为自己所败

    燕京陷落,耶律大石出奔之后。阴差阳错的落入萧言手中。和他打了几次交道,并没有觉得萧言有多少出奇的地方。一点感觉就是此子决断明快,胆子奇大,野心勃勃。为了稳住自家地位,甚而不惜卷起一场燕地大乱,以自固权位。似乎并不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直到此刻,他才真心佩服起萧言来。白手而投宋,麾下都是杂凑起来,自成派系的人马。只有什么仗苦打什么,什么地方艰难去哪里。咬牙不知道从多少次生死之间摸爬滚打出来。最后将麾下人马彻底统合,还淬炼成钢。其间血性勃勃处,坚忍不拔处,已经有这个时代第一流人杰气度,至于经验根基,这个还有时间去慢慢培养。有这份血性在,有这份见识在,有这份野心在,将来如何,当真不可限量

    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这横空出世的萧言,将来一飞冲天的景象

    耶律大石在马背上昏昏沉沉想着自己的心思,麾下那些还跟着他的骑军,以耶律敌国烈为,还在拼死厮杀。

    后面宋军紧紧的咬着,四下里更有不断应召而来的宋军骑士呼啸而来。不断的逼近,不断的在这耶律大石所部骑军队列当中狠狠咬下一口。不长时间之内,来的宋军已经有四五队,个个眼睛通红的死死盯着这几百人马。

    耶律敌国烈也豁出去了,紧紧护持着耶律大石大呼酣战,不断引领大队变换前进方向。每个人都将坐骑度逼到了极处,宋军甲士冲杀到这里虽然几经换马,但是激战大半天下来,每匹坐骑马力都是消耗巨大。而耶律大石所部马力相对来说还充足一些。拼死冲杀,几次还是夺出一条道路,躲过了宋军合击,没有让后面死死咬着的宋军大队追上来。

    耶律敌国烈已经杀得人马都被血完全染红了,身上也负创几处。这个从辽东带着部族直逃进燕地,整个部族饿得奄奄一息,要不是耶律大石收容,说不定就得全灭,从此就对耶律大石感恩戴德,耶律大石掌握复辽军一开始就对他忠心耿耿的北地汉子,此刻也知道大家多半是无幸。可是耶律大石一生豪杰,现在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他这一个还算不上以前心腹的军将,此时此刻,他又怎么忍心弃耶律大石而去?辽国已然覆灭,他是契丹子弟,殉辽国社稷的契丹子弟已经不知道多少,他能和耶律大石一处,厮杀到最后同殉社稷,已经不算冤枉了

    ~~~~~~~~~~~~~~~~~~~~~~~~~~~~~~~~~~~~~~~~~~~~~~~~~~~~~~~~~~

    眼前又一队宋骑斜刺冲出,横在一处溪流之后。连日暴雨之下,这条溪流已经涨水不少。哗啦啦向东流淌。溪流左近,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放弃逃命,趴在溪边大口大口喝水,哪怕溪水中倒卧着不少尸也顾不得了。

    溪流北面,是一片丘陵和树林交错的地带,一下将这里地势逼窄。没有太大的骑兵活动的空间,道路从丘陵树林之间蜿蜒而过,只有冲过此处才算是又闯过一道关口。可偏偏这队宋骑看准了此处,就拦在前面。不冲破他们,大家只有都在这里覆没

    耶律敌国烈深深吸了口气,带动了肋间伤口,顿时就是一阵剧痛。他咬牙忍住伤痛,提气沾满血迹,才从一名宋军骑士那里夺来的马槊,对身侧耶律大石道:“林牙,俺只怕是不成了,最多只能护送林牙冲过此处,前面路途遥远,林牙珍重”

    耶律大石从马背上直起身来,看着浑身浴血的耶律敌国烈,摇头苦笑:“敌国烈,某对你恩惠实少,你却报我良多你已经尽力,自己顾命罢,弃马朝人堆里面一混,说不定还能挣扎出一条性命出来,某自家性命,交给自己掌握就是…………马槊给我”

    后面大队宋骑,呼啸着追近,这些不断加入的宋骑,足有四五百骑之多。那员大红披风,提着长柄大刀,厮杀骁勇之处在耶律大石记忆中自家当日军将无人能当的宋军将领,仍然追在大队的最前面。耶律大石疾驰中回头看看,神色已经放得再平缓不过,又说了一句:“马槊给我”

    耶律敌国烈在马背上摇摇头,一指身边还紧紧簇拥着耶律大石的百余儿郎:“能跟着林牙到此处的,都是当日逃难辽东,为林牙收容之辈。天下虽大,俺们契丹儿郎已经无处可逃,不如就还了林牙当日恩情此刻能死在俺们打了最后一名豪杰身侧,于愿已足”

    最后一句话耶律敌国烈几乎是直着颈项大吼出来的,呼喊声中,他已经跃马上前,耶律大石身侧骑士,也呼啸而前,纷纷踏过溪水,再不闪避,直直撞入拦在前面的宋军骑士大队当中

    厮杀呼喊声顿时响起,耶律敌国烈一槊捅下一名宋军骑士,那马槊也被宋军骑士带落。耶律敌国烈再无兵刃在手。合身就扑向另一名宋军甲士,和他一起滚落马下。旁边一名宋军甲士掠过,伏身一刀。准准砍在耶律敌国烈颈项之间,血光顿时冲天而起。

    而其余耶律大石麾下骑士,此刻也纷纷落马,他们虽然鼓起最后一丝血勇。却仍然不是这些剽悍精锐,已经不象是南人能练出来的骑军对手,转眼之间就死伤大半。那队宋军甲士更趁势反冲,眼看就要越过溪水

    这个时候,后面宋军甲士也越冲越近。而耶律大石身边,不过还有寥寥七八骑而已

    大辽,亡了………………

    就在此刻,耶律大石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浊泪,终于从这大辽最后一名重将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气数尽了,就是气数尽了。大宋和大辽纠缠百年,这些年也同归于衰颓。大宋中间还有辽国这么一个缓冲,似乎还有气力来攻灭辽国最后残部。而在北面崛起的女真巨大阴影之下,这些现在志满意得的宋人,将来等待他们的命运又是什么?

    当日女真不足千骑南下,不过是这个新崛起的野蛮帝国狂暴破坏力的冰山一角而已。当失却辽国这个缓冲,异日宋人直面女真的全部威力之时,他们又能如何?

    反正某耶律大石,也再也看不见了

    耶律大石缓缓勒住马匹,翻身下马。而宋军看着他的举动,也都放缓了马。对这样一位大辽最后重臣而言,时值他最后归宿,不自觉的宋军上下,还有一份尊重在。

    韩世忠也缓缓住马,单骑而前,在离耶律大石还有七八步的地方勒马站定。和耶律大石目光对视。

    耶律大石看着韩世忠,一笑问道:“来将何人?”

    韩世忠肃容答道:“大宋神武常胜军副都虞侯使韩世忠是也,见过大石林牙”

    耶律大石笑笑,指指自己:“某耶律大石也韩将军,你没追错人这份功绩,就你领了去罢…………大辽覆灭,某倒要看看,大宋还能支撑几时?”

    韩世忠摇摇头:“大宋的事情,不劳林牙操心。俺们却还未曾死绝…………林牙,今日实在已经杀得够了。这燕地战事,也实在时日够长的了,还请林牙上路罢。从此这里就是宋土,此间的事情,就是俺们宋人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韩世忠也微微有些感慨。虽然此时在云内诸州,在那些辽国从来未曾有效行使过统治权的羁縻军州处,还有一个耶律延禧在苟延残喘。可是不论是大宋还是女真,甚而是辽国自己内部,都将这个后世以天祚为名的辽人皇帝看得很轻。依托燕云这块地方富庶,人烟稠密的地方,辽人还算是有点力量。燕云一旦彻底覆没,就可以算作辽国彻底亡国了。而耶律大石败亡,就代表辽人势力在燕云之地最后一点抵抗力量的败亡,大辽从此就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名词而已了。

    他自然不知道,因为萧言的横空出世。眼前这位在真实历史上还在万里之外,建立起一个以西辽为名,继承契丹世袭的帝国的耶律大石,已经再不可能有所作为了。

    萧言对历史的深刻改变,从这一刻完全开始。

    见证一个帝国的覆灭,饶是韩世忠这等万事都看得很开的老厮杀汉,心里面都有些激荡。不过这点情绪,转眼之间就被他收在心底,朝着耶律大石微微点头示意一下,就再不说粀ww.?

    耶律大石也知道,再拖延下去,徒增笑耳。他已经尽力到了万分,到了地底下也见得了契丹列祖列宗,朝着韩世忠同样微微点头行礼示意一下,笑道:“韩将军,借剑一用。”

    韩世忠笑笑,扯下腰间佩剑,连鞘丢给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扬手接过,拔剑在手,四下最后环顾了一眼幽燕的山川大地,环顾这曾经为契丹所统治了百年的富庶繁盛之地。再不迟疑,横剑在颈,用力一勒,鲜血顿时喷溅而出。而这位曾经是契丹最后希望的大石林牙身躯,直直倒下。到死这一刻,他的腰背仍然挺得笔直。

    数百宋军甲士浑身浴血,勒马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切。在周遭还不知道有多少复辽军的败军和流民百姓,同样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一点哭喊声在远处响起,接着就是蔓延四下。在宋军甲士之前,这些人不敢放声,声音幽咽,只有两个字:“林牙,林牙”

    在这呜咽声中,一名宋军甲士突然举起兵刃,大喊一声:“回家”

    这一声喊震动四野,无数宋军甲士都高高举起兵刃,大声纵情呼喊:“回家,回家”

    这雄武之气,顿时压过了周遭那一点亡国惨痛之声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大辽,而这些远征经年,叠经血战的大宋男儿,终于可以回家了

    呼喊声中,韩世忠定定看着耶律大石尸身,此前他憋着一股劲,说什么也要砍下耶律大石的头颅,此刻却再无半点兴趣。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一仗总算是打完了,可以回大宋了莫名的喜悦,顿时充满全身。在这时刻,却有一个莫名念头从韩世忠脑海里面冒了出来。

    俺们这位萧宣赞,真正回归大宋,又能闹出什么事情出来?在他毫无根基的时候,他还能将这燕地搅得天翻地覆。现在他已经算是稳住脚步,在这大宋也算是一个人物了,又能搅起多少风雨出来?

    俺老韩,可是期待得很呢…………

    在宋军甲士的欢呼声中,韩世忠大声下令:“带上这耶律大石尸身,俺们去向宣赞报捷儿郎们,宣赞身家可不算轻,在燕京了大财的,大家找宣赞闹犒赏去”

    ~~~~~~~~~~~~~~~~~~~~~~~~~~~~~~~~~~~~~~~~~~~~~~~~~~~~

    数百西军骑军,在姚平仲的率领下拼命向前,在混乱的人潮中左冲右突。姚平仲和疯了也似,没有半点要停下来喘息修整一下意思。他率领的秦凤军这支临时编组的骑兵集团,不是将那些传令哨探的零星骑军集中起来,就是在得到燕京一战大量马匹缴获之后,临时改编的最多可以称为骑马步军的军马。根本没有这种大规模骑兵作战的经验。

    在姚平仲这样舍死忘生的冲杀之下,他本队四五百骑的浩大阵容,急进到这个时候,身边最多还剩下几十名秦凤军中军亲卫。已经显得颇为单薄,要不是复辽军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只知道四下奔逃之外,说不定这位小姚将军,就得吃上大亏。

    身边亲卫几次劝过姚平仲,姚平仲只是不听。马鞭反而劈头盖脸的抽过来:“不多争一些军功,最好能擒了耶律大石,你以为俺那伯父,将来还能安然于老种相公麾下,再能讨到什么好处不成?你们都是秦凤军中之人,此时不出力,还什么时候出力?”

    这些亲卫在姚平仲的盛怒之下,不敢再劝,只有随着小姚将军没头苍蝇也似的乱撞。再冲过一处猬集一团的人群之后,一名亲卫眼快,一指前头:“小姚将军,前面遮没不是神武常胜军”

    姚平仲瞪大眼睛朝前一看,正看见一队宋军甲士,呼啸向东北方向而去。虽然乱军冲杀当中,小队骑军不打认旗。但是那百数十骑神武常胜军甲士,仿佛粘着马背上一样,策马高前行,操控如意,在混乱人潮当中穿行,丝毫未曾减,也少人人马跟不上大队。领队军将呼喝为号,这些号令音节都很短暂,但是却牢牢掌控着大队行进方向,对这百余骑人马调度如臂使指。比起秦凤军凑起的这支临时骑兵集团,强过何止十倍?

    这支乱军当中遭遇的骑军队伍,只能是萧言麾下的神武常胜军

    此刻姚平仲心中又嫉又恨,只恨当日怎么不将胜捷军和白梃兵这等强军交到他手底下。那么此刻在万军当中所向无敌,眼看就要全复燕大功的人,就是他姚平仲了

    不过这等事情只能想想,姚平仲大声下令,让麾下军马跟随他拼命咬住这支向前疾行的神武常胜军。几十人连吃奶气力都使出来了,催趱坐骑向莣ww.Q矍熬质剖翟诨炻业搅思?Γ??采弦?纱笫??饧嘎饰⑷醯檬翟诳梢院雎浴;共蝗缱纷耪庵?裎涑Jぞ?锞?游椋?茨懿荒芾套攀裁春么ΑW詈檬且?纱笫?匀辉诟河缤缈梗?稚⑺南鲁迳钡纳裎涑Jぞ?追淄????截松钡谜?窍喑植幌拢?桨芫闵说氖焙颍??ζ街僖宦淼毕壬钡剑?苷兑?纱笫?诼揖?敝?

    这等念头,姚平仲也知道跟奢望差不多。但是今日小姚将军胸中实在裹着一团大事不遂的怒火。仍然不肯放弃

    前面疾驰的神武常胜军骑士队伍,也现了后面突然跟来一队友军。神武常胜军领队军将顿时就带领大队专拣难走的地方走,好好折腾了姚平仲这几十骑一番。渐渐就和他们拉远了距离。

    这支神武常胜军,的确是在乱军冲杀当中得到四下分出传令会合的韩世忠派出传骑的军令。立刻就追向东北方向。于途分辨大队骑军经过马迹,拼命赶往前面,准备加入追击耶律大石的战事当中。却没想到,终于在这里撞见了友军。其实也不算奇怪,这场厮杀,从清晨开始,这个时候早已到了下午时分。早上开始崩溃乱逃的几十万人,在互相践踏,奔走呼号这么久之后,许多人都已经跑不动了,一团团一簇簇的聚集在野地上,呆呆的等着别人来处置他们。西军在得知萧言这里动,从燕京城中杀出,来得快的,也该和神武常胜军照面了。

    这带队的神武常胜军小军官虽然不知道上面那些相公还有萧宣赞之间的勾心斗角。但是当丘八的,想让战功落在自家头上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支复辽军基本上是萧言所部打垮的,现在还想来摘桃子不成?当下就小小的使了一把坏,总体来说还算是无伤大雅。在将姚平仲他们甩得远了一些之后,那领军军将在马背上撇了撇嘴:“一场燕云战事,都是俺们包打完了,这个时候就想来抢这便宜功绩了,须放着俺们不死弟兄们,加把子气力。和西军火并,那是不成的,先将擒斩耶律大石的功绩,落到俺们神武常胜军头上,才是正经”

    他麾下儿郎,都怪声呼喝答应,将马又催高了一些。姚平仲跟在后面,眼看得越落越远,跟着这队骑士爬高窜低,颠得肠子都疼。心里面知道吃了耍弄,可是此刻除了咬紧牙关又急又气,还能有什么法子?

    这么一番折腾,当姚平仲好容易赶到神武常胜军大队齐集地方的时候,耶律大石尸身,已经静静的躺在那里了。神武常胜军甲士上下齐声欢呼,声冲云霄。姚平仲也只有勒定马匹,远远看着,忽忽喘着粗气。胸口那团嫉恨火焰,却是越燃越高

    他眼睁睁的看着神武常胜军甲士在两匹备马之间张开绳网,将耶律大石尸身装上。呼喝号令声中,大军转而向西,就这样不顾去了。临行之际,那带队军将——似乎就是背叛出西军门庭的那个当日微末小武官韩世忠,身边亲卫朝自己这里指点一下。韩世忠转头过来看了一眼,咧嘴笑了一下,连招呼也没打一个,调头就扬长而去。

    姚平仲呆立在远处,缰绳在手里都快攥出水来了。到了最后,才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在燕云之地,俺伯父已经难和萧言这厮争锋了…………回大宋俺们再说话这日子,可还长远”

    ~~~~~~~~~~~~~~~~~~~~~~~~~~~~~~~~~~~~~~~~~~~~~~~~~~~~~~~~~~~~~~

    萧言这次总算是遵守了承诺,只带着貂帽都亲卫百余骑,跟在大队后面缓缓而莣ww.U庑├滩蛔派险筘松钡孽趺倍记孜牢薏痪醯玫姑梗??钦庑┲魉?肀咔孜篮捅鸺也煌???嶂慈瘢?蚶炊际怯迷谧钜?舸Γ?蜃羁嗟恼绞隆U舛ヵ趺辈潘闶谴鞯奈市奈蘩ⅰ=袢昭嗟刈詈笠徽饺蠢滩蛔畔韵员臼拢?桓龈鲋荒茉谛闹锌砦孔约海骸罢獾缺阋苏绞拢?愿兑蝗赫赌疚??穆揖??纠淳筒皇前趁酋趺倍几贸雎淼氖焙颍?趁乔懊婀?ㄒ膊簧倭耍?阋吮阋似渌?富樱?挂膊恢笔裁础????蹦镌簦?币?纱笫??趺淳湍芩闶潜阋斯??恕?

    不比这些心里面各种纠结的貂帽都亲卫,同样未曾出战,只是随侍在萧言身边的岳飞,倒是神色平静万分。丝毫没有不满韩世忠口不应心,包打全场的模样。他跟随在萧言身后,缓缓而前,不住环视周遭一片劫后景象,不时还看看萧言的神色,从头至尾,他一句话也未曾说。

    萧言同样面色平静,行军而前途中,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支复辽军,实在当不起萧言麾下五千精骑蹂躏。一路行来,只看到一处处残破营寨,看到到处都是自相践踏而死的尸。复辽军中败兵和那些依附复辽军而存的流民百姓,尸身混杂成一团。

    越往前行,这等惨状越是随处可见。深入十余里,就可以看到大群大群已经奔走逃命不动的人群,呆呆的坐在野地上。看到萧言带着大队披甲之士经过,还能有点思考能力的就翻身跪倒,不住叩乞命。更多的人却是毫无反应,连眼睛眨动一下的气力似乎都没有了,来人将任何命运加于他们头上,此刻他们已经是毫不在意了。

    四野当中,一些破烂营寨烟焰腾天而起,却没有人去救火。只是让这些当日长围燕京的营寨自己烧光。周遭竟然是出奇的安静,完全不象这里还是一个战场。只有偶尔呜咽之声,宛若鬼哭,在四野当中幽幽响起。

    燕云战事,实在打得太长太久。宋辽女真三方十余万甲士,在这片土地上纵横来去。原本富庶的燕地经此一劫,已经被打得稀烂。居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流离失所,十去三四。在宋人已经克复燕京之后,仿佛还觉得不够也似,在燕地又平白卷起了这样一场大乱

    而一手经营起此等大乱的萧言,在诸多甲士的簇拥下,行进而莣ww.I裆?骄驳梅路鹗遣潘?岩话恪K?膊恢?溃?耸贝丝蹋?粞孕闹械降紫氲氖鞘裁础?

    不知道前行到底有多久,已经慢慢的可以遇到分散的神武常胜军所部厮杀够了,开始互相联络集结,在看到萧言旗号经过之后,这些神武常胜军各指挥自的就跟在萧言旗号之后。也许是厮杀之后,这些神武常胜军所部,才现他们这一次冲杀,到底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向萧言旗号下会合,汇报军情也不过就是寥寥几句,少有表功话语。萧言也没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他们率领所部归队,跟在自己身后,继续前行。

    这支人马,越滚越大,到了后来已经有两千余精甲的规模,马蹄声隆隆的敲击着大地,如一堵铁墙也似向着燕京方向。无数四野中劫后余生的人们看着这支铁甲骑士组成的队伍,看着飘扬的萧言旗号,这才真正认清了,在一日间,将几十万复辽军摧垮的对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支军队

    日头从头顶正中,向西移去,挂在这数千铁甲骑士向前行进的队列身后,在幽燕大地上拉出长长的身觲ww.K嗌敝???炙南拢?嗌碚舛恿械敝小N奘?裎涑Jぞ?资浚?飧鍪焙蛑幌牖毓榇笏危?幌胱潘?巧砗蟠笏危?涝恫灰?涑裳矍罢獍憔跋?

    大队骑军身影,这个时候又出现在东面地平线上,领军将领,一身大红披风,人马都是通红颜色,正是韩世忠。在他身后,几名扈卫护持着两匹空马,两马之间的绳网之上,抬着耶律大石的尸。这迎面而来的大队骑士,也没了才获得全胜之后的那种兴奋,同样是沉默前行。

    看到萧言远远而来,韩世忠振作了一下精神,手朝后一招,带着十余名亲卫和耶律大石尸身,朝着萧言疾驰而来。

    萧言在岳飞的护持之下,越众而出,接住了韩世忠。两边相遇,韩世忠已然早早翻身下马,朝萧言施礼下去:“萧宣赞,末将幸不辱命,一日之间已然大破复辽军。途中相遇耶律大石中军所部,调动军马咬住追击,在阵中将耶律大石截住。这位大石林牙,知道事情已不可为,自己割了脖子,算俺老韩的斩将之功也成,不算也没什么。但请萧宣赞示下”

    萧言也和岳飞跳下马来,他将韩世忠扶起,没说什么,就走到耶律大石的尸身之前,细细端详了一下。耶律大石尸身就平躺在绳网之内,紧紧闭着眼睛,脸上似乎还缠留着一丝平静的神色。

    当日在大宋境内,雄州之莣ww.M蚓?吆舸笫?盅乐???丝逃淘诙?摺6?粞圆还?遣糯恿删程拥剿尉常??谧匙诺ㄗ雍鲇仆?嶂?玻?刮丛???敲炊喾缢?ロ拢?丛???敲炊喑∝松保?忧?旰蟠?吹姆喜裥“琢煜捌?套晕闯?囊桓鑫拮闱嶂氐募一锇樟?

    萧言心中感慨,这历史,已经改变了。而且绝不是无足轻重的改变。将来那西辽帝国,又将由何人前去建立?而这改变的历史,又将和原来有什么不同?

    上下千年,竟似皆茫茫不可见。

    萧言摆摆手,吩咐下去:“去传令后军,准备拔营,这场仗打完了,我们直入燕京。耶律大石的头颅砍下来罢,准备回汴梁献功…………真是一个有点野蛮的习惯…………尸身就地葬了,准备一口好棺木给他。遣出一些人马,去收容这些流民散兵,打他们各自归乡,营中粮食若有多的,不妨散一些,这个事情就交给…………”

    他还没有说完,岳飞就抢前一步,抱拳行礼:“宣赞,这厮杀的事情俺没卖上什么力气,抚轶流亡的事情,就交给俺罢。死的人够多的了,能多活一个,就尽量多活一个罢。”

    萧言目光冷冷的逼视着岳飞:“心软了?”

    岳飞低头抱拳行礼,只是不语。

    萧言哼了一声,用手一比四下,象是对众人说,又象在自言自语,轻声道:“既然做了,我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也没什么好心软的。”

    他又转向岳飞和韩世忠两人,目光严肃已极:“鹏举,良臣。我的目标,就是为了大宋将来,不会变成这般景象将来我的所作所为,如果偏离了这个目标,你们一定要提醒我汉家土地要想安宁祥和下去,边境之上,只能堆满累累白骨不论是汉家大敌的,还是我们这等愿意为之厮杀捐躯之辈的”

    一句话说得韩世忠和岳飞胸膛顿时都挺了起来,韩世忠咧嘴一笑,没说什么粀ww.T婪扇瓷裆?险妫??硇写罄裣氯ィ骸靶?拗?裕?┙?涝恫换嵬?恰R睬胄?抻涝恫换嵬?恰?

    萧言一笑,再不理他们两个,还吊着一支胳膊却仍然利落异常的翻身上马,那支好手在头顶画了一个圈子,示意诸军:“燕云之地战事,诸君已经尽了自己最大职责,已经无愧于心…………走,我带你们回家回大宋去”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六十章 将来(一)

    第二卷汴梁误第六十章将来

    燕京城西门之外,一众西军将领,都在西门之外等候。老种勉强顶盔贯甲,却坐在一张软榻上面,在他身后,诸将按剑而立。却分成各个小团体,互相交头接耳。

    萧言麾下传骑,急急而入燕京。带来了萧言昨日动,一举摧破复辽军,斩复辽军统帅耶律大石于万军当中,一日间底定燕云乱事的军情。还有汴梁天使已经迎接至萧言军中,萧言不敢擅自独奉旨意,欲会西军诸将于燕京,焚香设案,恭迎官家旨意的一应消息。

    老种闻报,亲自扶着老弱之身,今日平旦就已经出迎西门之外。西军诸将,有的是无可不可,迎一下萧言也没什么。有的却是满肚子愤懑,可是老种都已经亲出,还有一位汴梁天使要随萧言而来,也只好跟着出迎。

    秦凤军准备独自行事的那一场变故生之后,西军当中,隐然又分出了几个小团体。有偏向姚古那一方的,有依旧对老种忠心耿耿的,还有任何时候都不缺少的观望风色顺便打酱油之辈。这个时候在老种身后就显出端倪出来了,各个小团体之间自相交头接耳,低声的说着什么。而老种在自家亲卫还有杨可世的随侍之下,就当没有看见,靠着这抬出来的软榻静静等候。

    老种的身子骨实在是不成了,进了燕京城之后本来就是屡屡伤风,那夜暴雨当中阻拦姚古独出,又淋了好久的冷雨。回到自己衙署就了热,今日不少人劝他遣人代迎就成了,老种却坚持扶病而出。

    此刻他靠在榻上,身周全是软垫,旁边还有扈卫张盖为他挡风。甚至在旁边还设立了一个军帐,几个下人就在里面等着,只要老种实在支撑不住,就赶紧送他进帐中歇息。老种倒还没到那种地步,靠在软榻之上,间或咳嗽几声。背后军将那种隐隐泾渭分明的样子,他就当没有看见。

    在老种身后姚古那一方秦凤军人马当中,一名心腹军将轻轻摇头,低声道:“老种相公实在是不成了,眼看撑不了几年…………姚相公,只要稳住自家地步,将来西军如何,还不是看姚相公的?偶尔小挫,不必计较什么。俺们秦凤军兵强马壮,难道还能为老种相公他们硬吃不成?看老种相公这个身子骨,姚相公,大可不必多虑。”

    姚古被迫前来出迎萧言凯旋,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这心腹军将宽解他的话说出来,姚古却是微微摇头:“某如何是要和老种相公做对?某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为的西军。老种相公老病,某辈才要多担一些责任,就算有点误解,又直什么?现在吾辈大敌,却是萧言。燕云战事全功都为他收去,将来再有有心人扶植,就是用来对付俺们西军的大敌还有人虑不及此,才是俺们担心的事情”

    那心腹军将垂不语,对姚古这种已经独自行事却又不忍完全破脸的心态有点不以为然,只好又换了一个话题:“燕京城中,另外两位天使如何了?可不能就这般用了俺们,就撒手不管”

    姚古目光闪动一下,觉得还是要说些话来安抚自家这些嫡系的心思,轻声道:“这两个大头巾,倒也不是全然不晓事之辈。现在俺们秦凤军已经和他们捆在了一条绳上,眼看得老公相就要复位,只有团在一起自保求存…………不要小看了这帮大头巾,老公相和王相公之辈来来去去,也未曾将他们完全压下…………要知道,老公相岁数也在那里放着了”

    这几句话与其说是有信心,不如说是自我宽解。能抱上老公相粗腿,姚古凭什么不抱?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最后和宇文虚中耿南仲他们代表的那一系人马结成了一处。现在也只有抱团取暖。

    萧言突然动,一举摧破复辽军的消息传来。宇文虚中在短暂的颓丧之后,立刻将姚古请来密议。拍着胸脯对姚古道将对他支持到底。朝廷毕竟还是乐见西军自家将自家势力分化出去的,要是一切顺利,说不定老公相也未必就肯着力扶持萧言了。现成的就可以利用这个分裂局势将西军这个大团体削弱下去。到时候姚古他未必就没有出头的机会

    宇文虚中说得如此坦诚,当下姚古也有些感动。表示不论局势如何展,定然为耿南仲宇文虚中他们这一系人马驱策。静候时日,以待将来。原本姚古为宇文虚中他们说动,独自行事,还真的是为了西军大局考虑,想为西军夺下这场平乱大功以保住西军大局。可是时势展到这种地步,姚古已经认真考虑秦凤军自立的问题了,难道还能指望和老种相公之间还能如以前那般么?难道还能让萧言此子骑到自己头上不成?与其让萧言被扶持用来做那个牵制西军之人,不如自己来

    双方都说了不少动感情的话,互相之间,全是信誓旦旦,至于后事如何,还是看将来罢。

    姚古他们这边军将低语,另外一边也有不少人看着他们。泾源军军将和一些熙河军军将在一处,他们没得选择,只有忠心种家到底。这个时候越看背门而出的姚古他们越不顺眼。双方还未曾完全破脸,又有老种镇在头上,此刻作不得。再加上对西军将来也不知道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之间互相低语,一点也不比秦凤军那头少了。

    “瞧瞧这位姚相公,今日和老种相公见礼,都是马马虎虎。要知道,他现在还是为老种相公节制,还没有自立门户”

    “直娘贼,说声相公,是抬举他。他可没有挂着使相衔头西军骨干,还不是俺们泾源和熙河两军,秦凤军不过依附。现在不甘心这个位置了,就起了其他心思这般行事,也不怕落一个刘延庆下场”

    “西军本来就已经走了环庆,现在又要走秦凤。萧言眼看就要势大,老种相公还指望神武常胜军纳入西军节制不成?要是老种相公拼力扶持萧言,最后结果是这般,走了秦凤倒也不枉了,神武常胜军也的确是强悍却不知道萧言是不是甘心为老种相公节制?”

    “要是这样,就念了弥陀佛了…………这场官司,在燕京这里是扯不清楚了,一切还是等回汴梁说话罢在这个地方,俺实在是呆得不想再呆了”

    ~~~~~~~~~~~~~~~~~~~~~~~~~~~~~~~~~~~~~~~~~~~~~~~~~~~~~~~

    底下人各怀心思,老种却只默然独坐。杨可世不住望向老种,想说什么,最后都没说出口。此间局势已经这般了,就这样罢。可是大家还是有点不明白。此次为什么老种相公如此硬撑萧言到底?此前理由,老种相公已经分说了不少,什么西军富贵已足,让萧言顶在前面,西军只要能够保全就已经够了,再进一步还能进到哪里去?

    这般理由虽然说得通,大家既然是老种嫡系,也只有奉命行事。可是就算西军硬撑,没有萧言当在前面,也未必硬撑不下去。和童贯此辈,不是也斗了二十年?

    老种真正意思,只怕就是藏在心底,再也不会宣之于口。杨可世跟随老种日久,隐隐约约猜到一些,却也不敢自信就是对的。此时此刻,几番犹疑之下,杨可世还是将所有话语藏在心底,极目只是向西而望。

    视线之间,突然出现了一片旗帜招展,紧接着就看见大队甲士出现在地平线那头,差不多有两三百人上下,每名甲士斗头戴貂帽,在阳光下耀眼生光。这些貂帽甲士,紧紧簇拥着一人,正是萧言。

    萧言今日并没有披甲,一身绿袍,犀带围腰。头戴短翅纱帽,竟然是潇潇洒洒的一副文臣打扮

    大家看着萧言顶盔贯甲武臣模样太久,竟然都有些忘记了萧言的文臣的身份

    在萧言率领的这几百甲士身后,一时间并没有其他队伍跟上。也没有天使模样的人物在队列当中。竟然是萧言先领亲卫疾行而来,大队还远在后面。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在老种身后诸将,这个时候都不再说话,各怀心思,立在远处。既然没有天使在军中,大家也没有向前趋奉萧言的意思,一双双目光都集中在老种身上。看着老种和萧言会面,到底会说什么话出来

    老种倒是非常沉得住气,在萧言赶得近了,全军住马,萧言远远的就翻身下马之后,这才在旗牌官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等着萧言前来见礼。

    萧言上前,扫视老种还有站在他身后的西军诸位脸上神色不同的军将一眼,顿时就朝着老种深深一礼行下去:“萧某在外,老种相公在内。若无老种相公调度布置,西军诸位军将袍泽全力配合,萧某焉能轻胜?这燕地乱事,总算一鼓荡平矣汴梁天使,已在萧某军中,我辈总算没有负官家所托,凯旋班师,就在眼莣ww.O裟辰男衣杂形⒐Γ?挂?嘈焕现窒喙?扇??馄窖喙Γ?荒苁抢现窒喙?琢臁?

    ~~~~~~~~~~~~~~~~~~~~~~~~~~~~~~~~~~~~~~~~~~~~~~~~~~~~~~~~~~~

    昨夜萧言本来就可以直入燕京城中,结果他还是在燕京城外歇息了一夜。此次自己一手卷起燕地乱事用来稳固自己在大宋地位。说实在的,用力太大,计策太险。此前不过自己根基薄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才敢毅然行事。其实自己谋划,还有所掌控的资源,还不够行此庞大复杂的布局。

    这快两个月时间里头,出了多少变故耶律大石失却掌控,董大郎去袭檀州,燕京城中姚古独走。到已然平乱之后,在营中深夜独处,萧言才觉得心惊肉跳,都奇怪自己是怎么走到最后的

    细究原因,自己成功最大的因素,还是因为老种对自己支撑到底。萧言自己也觉得奇怪,如果说此前谋划布置,老种是为了西军利益才和自己联做一气。在局势不断生变化的行事过程当中,老种实在是有太多机会将自己撇开单干的了。结果他还是不惜与姚古近乎决裂,还是支持自己到底,其间道理,萧言实在是想弄清楚

    所以他才以自己先要赶到燕京城中,会同诸将,以盛大仪式恭迎天使为理由。将那活宝内宦天使丢在后面大队缓缓而行,自己就率领貂帽都亲卫急急赶在前头,想向老种探询个究竟。

    说实在的,能不能从老种口中讨到真话,萧言自己也不明白。他在这个时代行到此处,除了在血气勃勃,敢做决断,坚韧顽强上过这个时代已经暮气深重的大宋文臣武将们之外。论起根基,论起勾心斗角,论起布局谋划,比起老种等老狐狸还是差着不少——随着自己地位渐高,实力渐厚,掌握的资源渐多,对这个时代了解更深,萧言还是很有信心赶上的。他IQ不低,情商更高。没理由比不过古人。

    不过他总要和老种一会,看看能不能揣摩出什么端倪出来。自己在大宋,需要一切助力。好在今后短短几年内脱颖而出,有足够实力,可以应付来日大难。而不想现在这般,很多时候还是要靠赌运气

    等一看到老种的时候,萧言就是一惊。老种竟然老病成这种模样比起自己离开燕京的时候,更是憔悴不堪,生命火焰已经宛若风中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也似就是这个老人,在燕京城中,顶着上下压力,支撑着自己全了平燕之功

    在这一刻,萧言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老种却温和的看着向他行礼下去的萧言,等他起身之后微微笑道:“此间风大,老头子着实有些支撑不住,只好告一声不恭了,和萧宣赞到旁边帐中叙粀ww.????粜?蓿?氚铡!?

    萧言一怔,看看西军诸将。老种却已经不管他,自顾自的在旗牌官搀扶下向旁边设立的帐幕走去。诸位军将,个个目瞪口呆,老种如此特立独行,不管诸将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一和萧言见面就要和他单独叙话不知道多少西军将领这个时候心里抓耳挠腮也似,恨不得能跟着老种到那帐中,去弄清楚老种和萧言之间有什么瓜葛。可是这个时候也只能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看着萧言微微犹疑一下,就大步随着老种走向那孤伶伶设立的帐幕。

    几名下人,顿时被从军帐当中赶出来。老种心腹亲卫,按剑布立军帐外面四下,明显是不要让人上莣ww.R?耪驹诤竺妫?浜咭簧???嘧帕尘鸵??砝肟?K?翟谑懿坏谜飧銎?淙灰丫?蚨ㄖ饕庖?趁哦?觯?墒谴丝袒故蔷醯梅叻摺W约何?现致裘???辏?垢喜簧险饷匆桓鱿粞栽诶现中闹械匚?

    杨可世却在一旁冷冷道:“朝廷天使就在后面,随时可至。老姚,你现在就走,不成个样子罢?”

    姚古一怔,这才反应过这个茬来,脸色又加倍的难看起来,却只能站住不动。

    直娘贼,不管哪处,都给那萧言占了上风,自己偏偏还作不得忍着罢,在燕云之地,只能让萧言占尽上风了,将来如何,大家走着瞧

    ~~~~~~~~~~~~~~~~~~~~~~~~~~~~~~~~~~~~~~~~~~~~~~~~~~~~~~~~~~~~~

    一进帐幕当中,萧言就看见老种又靠在了一张软榻之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萧言苦笑道:“老种相公,你这可是将我架在火上烤来着…………你没看见姚相公脸色,恨不得一口水吞了我,这叫我以后还如何与姚相公相处?”

    老种一笑,摆摆手道:“萧宣赞,不必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知道你心中大有疑惑,有什么,就问出来罢,老头子能解答的,自然会说。不能说的,你也不必多问了…………你问完了,老头子也还有一些话要交代。我们爽爽快快的,省得麻烦,你觉得如何?”

    老种虽然尽力提起了精神,但是声音还是极轻,中气也不足。要不是这帐幕里面安静,萧言说不得真要漏听几个字。

    听老种说完,萧言沉吟一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老种,沉声问道:“老种相公,我也不瞒你,此次行事,几乎是从一开始我就失却了掌控…………老种相公联合萧某人行事,为的也只是西军,大可在我已经不能如前所议行事的时候,单独率领西军上下平乱。大功是你的。一时之间,西军还足够强力,朝廷也暂时不会下手,老种相公还有时间慢慢筹划将来如何应对朝廷…………为何就支持萧某人到底,最后还是让我全了此功?”

    帐幕当中一片静默,老种脸上笑意也收敛起来,他迎着萧言认真的目光。缓缓开口:“因为你从头至尾,都在死战。西军上下,从我种某人开始,都是三心二意,没有将多少精神放在与敌死战上头…………种家富贵已极,要安享这富贵,大宋总要有一支愿意死战,能够死战的军马,这个理由,却不知道萧宣赞是否以为足够?”

    萧言默然,又开口问道:“西军将来又将如何?姚相公看来是想自立了。萧某人以军功起家,将来少不了有和西军打交道的地方,到时候老种相公与萧某人,又将如何自处?”

    萧言也仔细想过今后局势,自己和西军联手行此要挟朝廷事,自然是大大招忌。一时间就算朝廷捏着鼻子认了,将来也必然要下手。自己比起树大根深的西军而言,自然是还排在后面的,说不得就要有人想他萧言对西军行刘延庆故事。到时候自己和老种又将如何处置?自己能够想到,老种这支老狐狸又如何想不到,他有什么应对之策?

    说实在的,萧言并不想将来和西军翻脸。自己神武常胜军老底子都是出身于西军。将来要是用来对付西军,只怕自家内部就要四分五裂。他就这么一点实力,如何肯看着这点实力自己削弱?可是自己现在虽然在燕地呼风唤雨,但是回到汴梁,也只是一枚棋子。到时候时势逼上来,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个时候不如和老种将话说开了,大家先有一个默契比较好,将来也比较容易转圜。

    老种脸上再度浮现出一丝笑意,神色轻松的道:?ww.????贤纷邮翟诶狭耍?谡飧鑫恢没鼓茏?霞改辏烤褪抢贤纷幽歉龅艿埽?彩峭?叩乃晔?耍?鹦栽倭遥?仓С挪涣硕嗑谩O粜?拚?乔俺淘洞蟮氖焙颍?绞焙蚋米鍪裁词虑椋?妥鍪裁词虑榘铡2灰?惺裁垂寺牵?贤纷踊鼓苷沼φ馕骶?嗑茫烤退闶侵旨遥?笠槐惨裁皇裁闯善?虻模?蝗辉趺慈谜饬礁霭桌贤纷釉谖恢蒙献芟虏蝗ィ拷?粗旨乙?遣徽凑獗?ǎ?挡欢ɑ鼓艹ぞ酶还笮┦比眨?凑?彩抢贤纷涌床患?牧恕??????韵粜?薰寺牵?贤纷泳鸵痪浠埃?粜?蘧」芊攀质┪?=?次骶?降资切找?故切障簦?贤纷右丫?幌氩倌歉鲂牧恕!?

    老种这一席话说得藏头去尾,萧言却听得心下大震老种语意当中,似乎再没有当日和童贯斗二十年,始终维持西军团体不散的雄心。对西军将来到底如何,仿佛全不萦怀。可是也没实在说,这西军将来到底交付谁手,既提了姚古的名字,居然还提了自己的名字。将来西军要是落入姚古手中,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毕竟姚古还算是西军自己人,维护的还是西军团体利益,无非就是最上面的那位姓种还是姓姚罢了。

    可是提出自己名字,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老种还打算坐看西军就这样被人对付,四分五裂,最后交托在自己手里收拾起来,将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交到他萧言手中?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过疯狂,连萧言都不愿意深想下去。要是老种这番话语为军帐之外西军诸将听闻了,自己不折不扣就成为这些西军将门团体的公敌

    这老狐狸,在老病之余,到底打着的是什么样的主意?

    在这一刻,萧言额头上甚至都有些汗珠渗下来了。

    老种看着萧言苦苦思索的样子,淡淡一笑。眼前这个窜起如彗星一般耀眼的年轻人。实在和这个时代大宋的文臣武将们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也许真的只有他能破除这暮气沉沉的局面。只是他对大宋了解还浅,在朝中根基也是同样的浅,经验也还不足。需要人提点,需要人暗中助他一臂之力…………直到他真正能收拾残局

    想到这里,老种忍不住有些悲凉。自己已经快要死了,难得再不局限于西军团体内部,而全心全意为整个大宋考虑的时候,怎么连眼前这个已经得到自己全部助力的萧言,都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但愿在自己死前,他能明白自己这个老头子的一番苦心

    想到此处,老种摆摆手,再度打破了帐中的沉默:“萧宣赞想问老头子的话,想必是已经问完了罢…………现在老头子也有几句话想和萧宣赞说说。却不知道萧宣赞是否愿意听呢?”

    萧言一下子从思索老种背后深意的情绪当中挣脱出来,他深深看了老种一眼。一揖到地:“萧某人敢不洗耳恭听”

    老种眼神似乎在看向很遥远的地方,似乎就看到了萧言的未来。他轻轻道:“却不知道萧宣赞,将来对自己实力,有何措置。对自己将来在大宋如何挣扎向上,有何打算?”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六十一章 将来(二)

    第二卷汴梁误第六十一章将来(二)

    老种这一句话,每个字都敲打进了萧言心底。

    说实在的,对将来如何。萧言虽然满怀信心——如果轻易就容易灰心丧气。萧言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却还是有些忐忑。

    他对大宋体验,实在还浅。穿越一年,都在燕地打转。对于大宋现在局面,实在缺少理性的认识。他的身份,本来就是一个怪胎。以文臣而直领一军,要不是燕云战事纠缠不清,而他又屡立奇功,怎么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

    将来自己,到地是走文途,还是武途?

    要走武途,一时间还是能保住神武常胜军这个实力。可是作为武臣,在大宋限制太多。也极难挤入大宋中枢去。最后还是等着别人来安排他的命运。

    可是作为文臣回返汴梁,按照大宋体制,断然没有让他继续执掌神武常胜军的道理。只有将其交出去。可神武常胜军,等于就是萧言立身这个时代的根本。一旦失却这支军马的掌控权,自己只怕就是再难寸进。更不用说,自己还想将神武常胜军扩大十倍,作为将来女真南下之后,可以于他们野战争胜,挽救这片土地,挽救这个文明的全部依靠

    就算撇开这些不谈,这数千健儿,从各处归于他的麾下。大家年来同生共死,自己又如何舍弃得下他们?

    可细细筹谋,却也没有什么最好的主意。回返汴梁之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上一步。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今日老种一口就道破了自己的心事,语意当中似乎还有提点萧言一番的样子。老种是在大宋官场中沉浮了几十年的,又是世家出身,自己又站在了作为一个武臣几乎最高的位置上面,人又老奸巨滑,他要是愿意真心实意的给自己出点主意,那真是比什么都强。那自己这提前赶来的一番苦心,也就没有白费

    萧言诚心正意,再度深深向老种施礼下去:“晚辈但请老种相公提点一二将来若有可进步处,必不忘种家对晚辈这番深情厚意”

    萧言不提老种,却说种家。因为老种已经去日无多,还要什么回报?而提起种家,就是将来把这份人情还到老种后人身上。他萧言才二十四五的年纪,现在已经坐到相当位置。再回汴梁历练几年,凭他在燕云战事中表现出的勃勃野心,还有那份精明强干。爬上去的机会并不在小处,他的日子还长远,到时候还给种家的人情,可就绝对不小了

    老种欣慰的一笑,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私心,反而是真心诚意为大宋将来打算。可是谁没有舔犊之心?种家下一代没有什么出色人才。西军这个团体已经不会再是种家执掌了,萧言答应以后照拂他的后人,不管将来如何,至少今日听起来很是贴心。老种心里面暗笑,萧言能拼命,能打仗,能豁得出去,也能拢住麾下人心。现在看来,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浅,这等人物,就算自己此刻不帮忙,回汴梁去也总能爬上去。自己最后挑选的这个人,还真是没有挑错不枉自己苦心助他成事

    他却不知道,萧言穿越前是记者出身。这年来厮杀,光是顾着铁血了。现在这番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过是将看家本领重新捡回来。三言两句,就让老头子心里面暖洋洋的。

    他拍拍身边软榻,笑道:“也不叫什么萧宣赞了,老头子痴长一些年纪,就叫一声后生罢…………后生,你坐”

    萧言也不客气,在软榻另一头端正坐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一团神全部关注在老种身上。老种却是半倚半靠,写意得很,淡淡开口。

    ?ww.????贤纷拥囊馑迹?馕某忌矸荩?诖笏伪任涑忌矸荩?鸸蠛沃故?丁:笊?阍说篮茫?瞎榫褪俏某汲錾恚?衲芮嵋着兹矗课某忌贤罚??接嗟匾脖任涑即笊闲矶唷M蛞挥惺裁词虑榈氖焙颍?嵋拙湍芙谥剖??R?遣灰?飧錾矸荩?遣耪媸怯薏豢杉?

    萧言点头,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还带上一点憨厚的苦笑,挠挠脑袋:“晚辈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有一件为难处。就是以文臣侧身汴梁朝中,必然要将神武常胜军交出去。晚辈好容易将神武常胜军整练成这般模样,说句不夸口的粀ww.贝笏蚊挥械诙?д庋?钠锉??磐蛞宦涞窖俺>??种校??聪衷谌衿?M肀驳姑皇裁矗?皇俏?笏慰上Я苏饷匆恢Ь?瘛?

    萧言说得冠冕堂皇,老种心中有数,也不点破。用手指点点萧言:“后生莫急,老头子不正要说应对法子么?”

    萧言顿时一副惶恐模样,告罪不迭。老种要是真的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法子,让他冲着老种汪汪叫摇尾巴都成。

    老种笑笑,向萧言细细分说:?ww.????愕纳裎涑Jぞ??系鬃邮鞘そ菥?桶阻璞?讲烤?瘛S姓饷戳街Ь?翊虻鬃樱?僭谀愕耐炒?麓蛄思赋∈ふ獭>鸵幌峦延倍?隽恕????笊?闼档妹淮恚?笏纬?松裎涑Jぞ??猓?傥薜诙??绱酥?康钠锞?

    …………胜捷军和白梃兵好容易从西军团体当中拉出来,朝廷再也不会将这支强军交还边镇。汴梁禁军早已不縲ww.U庵?裎涑Jぞ?峙鲁?⒃缇图苹?桓?炅航??炒??拢?痪浠八担?褪墙桓??谩?????

    三衙萧言自然是知道的,他对宋史算是相当了解。当日坠机的时候还在捧着一本宋朝史书在看呢。所谓三衙,就是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步两个指挥使司,合称三衙。按照宋初制度,这三衙是在枢密院下,负责直接管束全宋禁军和厢军事宜的。对比现代,差不多就是枢密院管的军令,而三衙管的军政。和枢密院也起着互相牵制制衡的作用。

    可是大宋走到本o百余年后,随着边镇大部瓦解,而西军一支独秀崛起。其他地方禁军厢军三衙已经没法管了,基本上只有一些账面数字存在。而西军又是三衙管不了的。所谓统领整个大宋军政事宜,所有载籍兵马的三衙,就退化成为一支只管领中央禁军的机构。

    可这中央禁军,虽然还有几十万人开支粮饷,但是早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此次北伐,从汴梁中央禁军好中选好,优中选优挑选出来的几万禁军,到底有什么本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中央禁军已经完全没有野战能力,可是在汴梁,也是一支有力力量。不管是治河还是维持汴梁治安,都少不得他们。而现在朝中开府仪同三司,以太尉衔掌殿前司,并权知侍卫亲军马步两司事的高俅,就是官家潜邸旧人。以如此亲信掌握三衙,这亲信又不属于朝堂中任何一派,官家才能在汴梁城中坐得稳当

    关于高俅此辈,其实并不如史书所言那么大奸大恶。也没有依附蔡京或者童贯事、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官家给的,从一个帮闲提拔到了这等地位。为人其实相当低调,而且对官家忠心耿耿。要是高俅真的如史书所言是什么四奸六贼的,和朝中某派打得火热,赵佶怎么放心让他长久执掌三衙虽然禁军废弛,在靖康年间不堪一战,这里头也没有高俅多少责任。禁军朽劣已久,可是远在高俅上位之前

    虽然对高俅没有什么恶感,这个相当低调,在后世却背负了远本身骂名的家伙。似乎在两三年后,还没等到女真南下就病死了。可是当老种提及自己神武常胜军要交到高俅手中执掌,萧言心里面下意识的就觉得怪怪的。难道自己要去和那高俅儿子高衙内同流合污去了?大家一起去调戏林冲娘子,似乎倒也不错…………

    萧言在这里胡思乱想,老种却还在继续说下去。萧言微不可觉的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到九霄云外去,继续凝神听老种朝下说。

    ?ww.?????⒕靡酉虢?炅航???菲鹄矗?馍裎涑Jぞ?桓度?盟?欤?饧负跻丫?潜厝恢?拢?俨换嵊惺裁幢涔誓阋?爰绦?陨裎涑Jぞ?┘佑跋炝Γ?挥性谡飧錾厦孀攀帧?

    老种微微停顿一下,萧言立刻就乖乖问:“如何着手?”

    老种喘口气,笑道:“还不就是那么几件事情第一件当头的,就是钱财这两个字”

    说起阿堵物来,老种全然的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大宋的经济太达了,不仅仅是这些武臣,就是文人士大夫谈起钱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有辱斯文。

    ?ww.????炅壕樱?蟛灰住3?幸?胱暧??挥星?瓢?恚?衷趺闯桑烤退憷瞎?嘤行奶岚文悖?墒窃诰咛寰?氯四抢铮?挥锌追浇煌ㄍ?梗?瓜肽艹墒裁词拢扛?挥盟的闶悄瞎橹?耍?嘣普绞轮行惺乱彩窃馊松罴傻摹R??庹庑???诠俪∠?⒘橥ǎ??芰ο蛏希?僖晃亩际遣荒艹墒?

    ………………除此之外,大宋武臣虽然饷项还算丰厚。但是要支撑军将在汴梁过着还算体面的日子,让他们安心为你效力。始终在你范围之内。这些饷项就是远远不够了。武臣聚财,非战事时就只有吃空饷,你又不想看到神武常胜军这般荒废下去,这长年津贴,绝少不了。就是老夫在泾源军中,每年都要拿出多少贴补手下。种种桩桩,你要是腰力无铜,在汴梁呆上一段时日试试?”

    说到这里,老种笑眯眯的看着萧言:“后生,在燕京你的财不算少了。也听闻你家口简单,自奉甚薄。可是这些财物,今后几年当中应用,却是远远不够想今后更进一步,就想想有什么营生的法门罢”

    萧言顿时就有些愁眉苦脸。他在燕京的财是不少。不过变现之后能有多少,也说不准。按照方腾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百万贯是有的。本来还沾沾自喜自己在这个时代反到成了大富翁,这辈子吃穿不愁了,还能多养一些小妾什么的。现在一算,不仅不够,还不知道要倒贴多少

    这营生之事,到底从何着手?萧言心中隐隐约约也有些盘算,不过还没有着手进行。老种这么一说,顿时紧迫感就加了十倍。心里面呐喊立誓:“老子要财以前是没门路,现在好歹也有了能权力寻租的本钱,可以当当官商什么的。再不用上,这辈子也还是一个穷鬼”

    老种看看萧言,又提起第二个话题:“第二就是你到底要谋一个什么样的差遣此次汴梁天使前来,纵然有所封赏,也是升大家的阶衔,不会有什么具体差遣颁下的。为今后计,为以后方便掌握你的神武常胜军着想,这差遣,必须要在枢密院内”

    老种果然是官场浮沉了几十年的人,几句话就将萧言当日和方腾商议良久关于将来的盘算说得清清楚楚。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要谋一个枢密院的差遣。

    枢密院正是大宋以文臣管理武臣的具体管理机构。自己只要在枢密院中谋得差遣,插手神武常胜军军中事宜也就方便了许多。有这么一个身份地位,自己麾下军将,人心也就不会散

    萧言深吸一口气,对老种道:“老种相公说的何尝不是正理?晚辈思量,也是这般。可是晚辈根基浅薄,如果有人非要让晚辈与神武常胜军再不相干,那么晚辈又能如何是好?还请老种相公垂示”

    老种淡淡一笑,眼睛朝帐外方向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也许现在在燕京城中,也正有人在打着不想让你得枢密院差遣的主意…………”

    “绝不能让萧言此子进枢密院如此才能让神武常胜军和他脱离干系。枢密院中现在正是副使吴敏吴讷言主事,正好着手,焉知这神武常胜军不能为我辈所用?将来外有秦凤军,内有神武常胜军,我辈再不是可让对手随意排挤处置,毫无忌惮的了。在朝中地位,就能稳住,以待将来”

    宇文虚中重重击掌,斩钉截铁的对着对面耿南仲言道。

    燕京城外乱军为萧言一鼓而平,耶律大石授,汴梁天使直入萧言军中消息一旦传来。宇文虚中和耿南仲就知道他们一番谋划,尽成泡觲ww.4朔??钦庖坏秤侄窳思唇?聪嗟睦瞎?啵??辞熬按笫强陕恰?

    宇文虚中颓唐功夫,不过是一会儿就了。转瞬之间就再度振作起精神。和耿南仲商议将来如何应对的措置,一直到天明。

    此刻书房当中,烛盏之上满满都是蜡泪。也不知道在这一夜烧了多少蜡烛。可是两人却没有半分睡意。

    说起谋划如何沙场争胜,应付各色各样的复杂局面。耿南仲不如宇文虚中远甚。可是一旦说到官场争斗,他最起码也是和宇文虚中旗鼓相当,说不定还犹有过之。

    听到宇文虚中这么一句话,耿南仲缓缓点头,沉吟道:“叔通兄,你见得是。萧言此子,绝不能得枢密院差遣。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沉沦闲曹下吏,这个当无疑义”

    宇文虚中自己却迟疑了一下,轻声自语道:“可是老公相一意扶持呢?以老公相之能,如何不知道要将神武常胜军握在掌中。更不用说神武常胜军必然是要入三衙的,掌握此军,等于就在三衙当中伸了一只脚进去。此等大利,老公相如何肯放手?如何能坐看我等通过吴讷言反而将神武常胜军夺去?老公相一旦着力扶持萧言此子,我辈又如何相抗?”

    耿南仲不以为然的一笑:“叔通兄,这法子还不多么?萧言此子南归降人的身份,不可典于朝廷机要之地。三衙至重,老公相权势已经极大,再伸手进去,官家也未必放心。种种桩桩,哪里不是着力的地方?到时候我辈鸣鼓攻之,成算总有七八成。老公相也未必能强硬行事下去,他还是大不过官家去”

    宇文虚中一震,看看耿南仲。这位老夫子其实宇文虚中是不大瞧得起的。风度是够了,学识也有。但是过于泥古不化,对于现在大宋局面之劣,隐患之深,完全就是闭眼不见。机变应对的本事,更不如自己远甚。可是一说到中枢官场争斗的伎俩,这位老夫子却是心明眼亮,什么都看得极准

    想想耿南仲不动声色,在清流一党万马齐暗当中。稳稳的就当上了太子师傅,提前占据了一个储相位置。就能恍然大悟,耿南仲官场沉浮的经验本事,远远过自己这个好为大言,好出奇计的书生

    宇文虚中正要拍掌赞好,心里面忍不住就是一动,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萧言再怎么样,归宋以来也为大宋拼死厮杀,将燕京打下来送回大宋掌中。当日在诸军都在白沟河南寻睃不前的时候,却是他带着区区几百人马就毅然北渡。叠经生死一线之间的局面,才有他们两人此刻在燕京城中安坐。大辽最后两员重将,都死在他的手中。如此忠心劳绩,已经是至矣尽矣,蔑以加以。他们却在这里彻夜商议如何对付他,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等念头,在宇文虚中心中不过一闪而过。大宋党争局面,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牢不可破。坐在哪条船上上,就只有为哪条船拼命划。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对自己权势地位,又有何用?

    宇文虚中在心底对自己自嘲的一笑,拍掌大赞:“道希兄,最后定鼎之言的,还是非道希兄莫属大音希声,这句话正是为道希兄所设”

    耿南仲自谦的一笑,朝宇文虚中拱拱手:“此次北来,多是叔通兄出力。耿某人只是在旁边袖手垂拱,本来就惭愧得很了,偶尔有一得之愚,当不得叔通兄这等大赞。眼看老公相就要复位,武臣又渐渐跋扈难制。大宋局面,正有诸多隐忧,正是我辈正人效力之际。大家群策群力,还分什么你我?”

    两人抚掌大笑,深觉相得。当下就携手而起,推窗一看,外面天色早就已经泛白了。

    宇文虚中伸了一个懒腰,苦笑道:“老种正率领西军诸将,去迎接萧言还有汴梁天使,我却想不明白,老种为什么要这般帮扶萧言到底?道希兄,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耿南仲却是满脸刚严厌恶神色,重重摇头:“武臣骄恣跋扈的神态,你我去看做什么?平白增添了他们气焰在城中静候天使,到时候一同听旨就是。其他再不必和此辈多说什么”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也是天使身份,和现在汴梁来人算是敌体。谁也不必去拜谁。正常而言,要是大家有交情,作为先到燕京的半个主人,迎一下也没什么。可是现在,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两人,怎么会再去助长萧言气焰?静候城中,只等宣旨。这礼仪上怎么都不算错。

    宇文虚中也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这个时候他用力的伸着懒腰。比起一举一动都有规矩的耿南仲而言,宇文虚中的确疏狂了许多。

    ?ww.????舶眨?筒磺普飧鋈饶至恕1纠椿瓜肟纯聪粞憎庀拢?呛蔚妊?奶毂?旖??蝗占渚痛菘辶思甘?蚋戳删??诚铝艘?纱笫?耐仿?嗑┮痪郑?阄宜闶鞘淞恕c炅和跸喙?胪??В?涞酶?遣乙恍??偷鹊交劂炅褐?螅?蠹以俸煤枚飞弦怀“铡?

    在燕京城西门外孤伶伶的帐幕当中。老种出神向帐外方向看了一会儿。萧言也不说什么,就在旁边静静等候。

    半晌之后,老种才自失的一笑,淡淡道:“人岁数大了,这精力就是不济,时常就会走神…………要谋枢密院差遣。关键还在老公相处。老公相岁数更比我老,可是不比种某人疏懒,权势之心,到老不减。现在枢密院管事情的是枢密副使吴敏,正是燕京城中这两位天使一党中人,已经算是他们这一党最为显达之辈了。这些人此次和王相公童宣帅他们做了一路,一起阻挠老公相复相,老公相焉能不深忌之?”

    老种缓缓而谈,说的都是朝中秘辛。萧言虽然对宋史熟悉,但是这些具体而微的政争,非亲身经历其间的人,如何能说得这般详细明白?当下恨不得自己长得就是兔子耳朵,好一个字也不要漏掉。

    ?ww.????热焕瞎?嗖换岱判模?馍厦妫?椭蛔呃瞎?嗝怕贰2灰?捌渌?ㄗ庸偌易匀欢匀?弥氐兀?瞎?嘁膊迨纸?词遣换崽?判牡摹?墒侵灰?ё家坏悖?懔繁?伪??吵≌髡剑?怯心闼?さ摹c炅航??铣谌舸耍?业任骶?绱吮哒蛴智俊8?信?嫱饣迹?偌液屠瞎?喽疾皇呛?咳耍?枷虢?炅航??俣染??鹄凑馍贤罚?瞎?嘧匀换崾沽Γ?辉蚬倘ǎ??蛞菜闼炝怂???霸稹@瞎?喽喜换岱攀帜悴槐靥?鼻校??染涂伞R岳戏虺伤悖?苡辛?叻职盐眨?庖丫?恍×恕?

    老种此刻说的,完全都是掏心窝子的粀ww.O粞栽教?闹性狡妗O笫侵醒敕铣冢?骶?缺哒蛱?空獾戎荒芊旁诟髯孕睦锏幕埃?现侄己敛辉谝獾乃盗顺隼础F涮钩洗Γ?孟粞远加行┠岩岳斫狻@现执??绱酥?希?粞远季醯没炭帧D训勒媸侨缯饫先怂?裕?骶?丫?蛔阋允卮蠹腋还螅?枰??粞岳唇邮置矗?

    看着这已经近乎油尽灯枯的老者靠着软榻之上,眼睛半闭半睁,侃侃而言。萧言心下暗自深深动容。也许老种,为的不仅仅是这些而已

    说完这番话,老种闭目将养了好一会儿,半晌之后才睁眼道:“后生,你明白了?”

    萧言不知道第几次的施礼下去了,郑重道:“定然依老种相公吩咐行事,晚辈不敢有违”

    老种一笑,又竖起一根手指,脸上笑意,竟然带了几分老顽童的神色。

    “这第三件事,就说的是媚上了………………”

    老种今日,一句话更比一句话耸人听闻。现下居然又扯到了媚上上头来萧言一边听着,一边背心直流冷汗。要是他和老种今日所言张扬出去,自己回到汴梁也就是众矢之的了。老种岁数老迈,去日无多,一切都看开了,自己可还要在大宋混哪

    老种却丝毫不以自己话语为意,自顾自的就继续说下去:?ww.????偌艺飧鋈耍?ゴ献匀皇怯械模?墒侨聪灿窝纾??孪省R坏┪???栊遥?偌叶阅侨艘补毓说煤埽??枪四罹汕椤?蠢瞎?嗉钙鸺嘎洌?椭?榔溆唷O纸裢跸喙?????牵?铱匆膊患?媚艹谅俣嗑谩?????延倍?觯??郎细呶弧1匦虢峁偌抑?丁????闼闶浅?行氯耍?饧收焦Γ?际侨绱酥?妫?偌乙豢?迹?ㄈ皇且?毓说摹=?偌液搴昧耍?裁炊伎梢允帐掳牍Ρ吨?А?

    说到这里,老种睁眼看了一眼萧言,点头道:“也算是美风仪,说话本事也不算坏。听你经常冒出些新鲜词句,说不定也能变出一些新鲜花样。结官家之宠,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是这上头老头子经验有限,帮不了你什么,一切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萧言终于忍不住擦汗苦笑,心里面大喊,老子又不是来当兔子的一边又是哭笑不得。老种这是赤1uo裸的在yin*老子去当一个奸臣看来大宋现在有六贼不够,非要再加上一个萧某人,凑一个江南七怪再说。

    此时此刻,他一句话也答不得,只能苦笑道:“老种相公,还有没有第四?汴梁天使跟随大队,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到了,这仪注上面,还是谨慎些好。”

    老种眼睛一瞪:“后生,老头子还没说完,你就急着要走?”

    萧言真是哭笑不得,拿今日老种丝毫办法也没有,只有拱手继续领教。

    老种又闭目少顷,再睁眼的时候,神色已经严肃许多,还带上一丝哭笑。

    “这嘱托你第四件事情,其实非人臣之口能说出来的。可是非常时候,也只有行非常之事了。要我大宋子民,不遭燕京城外那几十万燕地之民的命运,说不得就要破格一些了…………这第四件要紧的事情,就是分寄”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六十二章 将来(三)

    听到分寄两字,萧言胸中一紧,差点从软榻之上跳了起来

    这件事情,是他和方腾两人屏退所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提心吊胆秘密商议的将来措置中最不能与人道的一桩。现在却从老种口中,清楚无比的吐露了出来

    帐幕当中,安安静静,只能听见萧言遏制不住的重重吐息之声。脸上汗珠,这个时候忍不住更多了一些,萧言却擦都未曾去擦。

    老种仰头定定的看着帐幕顶上,语声悠远。继续开口的时候仿佛还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悠悠的说了下去。

    ?ww.????笏蜗衷谀苷绞盗Γ?翟谑翘?倭恕????翟谑翘?倭藈ww.…………早在几十年前,就只剩下我们西军一支。现在就连西军,也是老了。

    …………环庆军数万儿郎,已经埋骨在高粱河畔。现在就连秦凤军,也要离开西军了。一旦当军将的,在勾心斗角心思上面用得多了,踏实打仗上面自然就少了。就算还有泾源熙河两军,可是我们兄弟俩都已垂老,统帅气血不足,军将各怀心思,士卒多有骄横之心。这西军是不是还能打硬仗,打苦仗,谁还能知道?(6月份交稿)

    …………你这支神武常胜军,得来并不容易,成功也有多半侥幸。可是现在这么几千人的精骑,将来一旦北面有警,大队蛮族铁骑南下,大宋再无百年前河北河东大营数万精骑可恃,也只有指望你这支神武常胜军了”

    老种越说语气越是沉重,萧言也收敛了一切其他心思,沉心静气的听着老种说下去。

    ?ww.????裎涑Jぞ?绻?坏饺?檬种校?退隳隳茉谑嗝茉盒凶撸??潜厝皇┘拥挠跋炝τ邢蕖H?酶咛?荆?晔?讶桓叽蟛豢埃?衷诰捅ё诺霉?夜??灰?惺裁绰榉车男奶?D阌植荒苤苯诱凭??裎涑Jぞ??慈绾危?翟谀蚜稀?????慰觯?慊褂锌赡懿蝗胧嗝茉海?陨裎涑Jぞ??跋炝Χ嘉薹ㄊ┘由裎涑Jぞ??杀饶阆粞灾匾?矶唷?

    自己一手带着杂凑人马,21世纪来的小白领壮着胆子,几番死里逃生才打出这样一支铁军,如此威名。最后却落一句自己远远没有神武常胜军重要。萧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帐篷一角画圈圈好还是大哭三声的好。最后只能摸摸鼻子,什么话也不说。

    老种看看萧言,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样,微笑道:“后生,这不是抹煞你的作用…………只是大宋再没有一支白梃兵和胜捷军,在万死中交给某人磨练出来了。你要明白这点除了西军,就是神武常胜军,已经是大宋的军国至重宝器所以老头子也只能实话实说了,萧宣赞,可能理会老头子的一番苦心?”

    萧言苦笑,喃喃道:“能理解,能理解…………”

    老种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ww.????热簧裎涑Jぞ?绱酥?兀?筒荒苋?拷辉谌?檬种校?匦胗兴?旨脑诨氐姐炅褐?埃?徒?寺硪徊糠旨耐性谕猓?梢匀媚阆裟橙酥苯诱莆赵谑种校?绦?ロ戮???┐笫盗Α5北泵嫖谠撇悴阌坷粗?剩?庖恢Ь?恚?梢栽谀阆粞缘耐乘е?拢?⒂谔斓刂?洌?痹诼?奖橐坝坷吹暮?镏??

    说到这里,老种也激动了,双眼大大的睁着。一双老迈昏花的眸子里面,精光四射,仿佛倒映出几年后漫山遍野涌来的胡骑,从北到南一路的烽火,还有数万大宋健儿,义无反顾的涌上前去,当在那些胡骑的面前此刻这个老人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似乎在这一刻都要燃烧起来,双目炯炯,只是看着萧言

    “萧言哪萧言,要是那时,你不是如你口口声声所言。当率大宋健儿在需要挽回这天倾的时候站在前面,如果你心口如一,则老夫这番苦心就算没有白费。如果你口不应心,纵然老夫那时已经化为尘土,就是化身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言肃然起身,朝着老种深施一礼。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老种为什么一直这样帮着自己,不惜硬撑到底为的全然不是他萧言这个人,虽然他一笑起来六颗白牙明晃晃的非常之萌。老种所为,还是为了自己麾下这支常胜军

    大宋文臣武将,萧言一路行来,也见过不少。不是只知道争权夺利,就是对将来危局浑浑噩噩全然没有感觉。自己要赶在这四年时间内,做这么多的事情。有的时候恨不得抓着扯自己后腿人的耳朵,朝着他们大喊:“你知不知道,四年之后,你现在所有一切,你身在大宋享受的这个时代文明顶峰的一切产物,都要在四年之后灰飞烟灭老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这个时代,看能不能挽回这天崩地裂之局,也不枉了穿越一回。老子杀人,老子被人打得跟狗一样,老子在马背上颠簸,一双白嫩的大腿都磨出茧子出来了老子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处男你们自己不干活儿,少找老子一些麻烦,你们难道会死么?”

    只有老种,唯有老种。这个已经去日无多的老人。看清楚了这一切,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在自己穿越一年以来,是唯一支持自己的人

    感动之中,萧言也不免感慨。大宋养士百余年。可是此刻,难道只有自己这个穿越客,再加上老种这么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才想着将来如何避免大宋灭亡么?这个时代的当道诸公,到底是怎么了,让汉家文明从巅峰时期骤然就这样滑落下来。直到一千年后,还让一代代的有志之士,拼尽一切,让这个文明回归到她本来就应该在的位置上

    一礼之后,萧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话,只是沉沉问道:“老种相公,这分寄麾下实力,到底如何进行?”

    老种凝视着萧言,而萧言和他目光平平对视,半分闪避退让都未曾有。半晌之后,老种才点点头,淡淡一笑:?ww.????馍贤罚?愫头郊倚∽右惨槁鄄簧倭税铡D忝潜揪筒皇鞘裁窗卜莸娜宋铩?????旨氖盗Γ?岳贤纷涌蠢矗?薹橇酱σ?羲?谌?膤手打}}。燕地檀州,差不多就是你和方家小子牢牢控制住了。朝廷纵然遣来此路文臣,一时间在这纷乱之地,也未必能有效统辖四下,檀州这等近边之地,只怕一两年内都未必有知州会去上任。只要一时间不出什么大乱子,朝廷估计连念及檀州这个地方的心思都少。你可分遣一部人马,控制住此处。编练燕地豪强可用兵马,一旦女真有什么举动,此处也是最好的预警所在…………更何况,檀州近边,大可贩卖马匹,大宋境内马匹价格之昂,恐怕你这南归之人都难以想象此等大利,如何肯轻弃?要不是你已经将檀州抢到了手,老头子说不得都要遣点人马赖住这里不走”

    最后一句话差不多就是说笑了,泾源军甚至西军全部,现在想着的就是回家。西军供应本来就丰厚,在陕西同样可以贩卖来自西夏的马匹。一众军将,对顶在女真人鼻子面前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回去继续和已经有气没力的西夏人继续做邻居。

    檀州不能放手,也是萧言和方腾的共识。也不过想到可以编练豪强,壮大所部实力,同时作为对于女真兵势的预警所用。还真没有想到贩马这一层去,老种一提,萧言就觉得自己眼前顿时金光闪烁。这个时候,就算一万女真铁骑突然南下,他也要用吃奶的气力霸住这檀州不走了

    心里面咬牙切齿,面上萧言仍然一副沉静表情,淡淡问道:“老种相公…………还有一处要紧所在,又在何处?”

    老种也不藏私,一笑答道:“还不就是在白沟河南,当日宋辽边境所在?分寄实力,全在燕地不成,距离太远,一旦生变,掌控为难。就算在燕地留下的是心腹手下,你在汴梁,一时间如何顾及得到?上位者离得越远,手下忠心自然就越容易动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必须要在白沟河南,宋辽边境处设立一支军马,一则作为檀州分寄军马后殿援应,其次就是对檀州军马的震慑这点,我想也在你和方家小子的算中罢?”

    这个萧言和方腾的确都想到了,可是比起老种这身居掌握西军高位几三十年之辈,其中利害得失,决没有老种算得这般清晰明白。自己聪明程度绝对不会比老种差的,知识广博之处,现代人也肯定过老种。比不上他的,就是这个在大宋官场沉浮几十年的经验,和对这个时代人心的把握

    一时间萧言心中所有的只是佩服,只能默默点头。老种要不是实在老病,精力不济,如何能在真实历史上让童贯一直压着?自己穿越而来,稍稍改动了大势,老种就精明的介入其间,借力使力,就借着自己手掀翻了童贯,保全了西军实力。这个老头子,当真是生平仅见的老狐狸

    老种却一副丝毫没有在意萧言现在在想什么的样子,慢悠悠的继续朝下说:?ww.????坠岛幽希?暇故且恢倍荚谒尉常?荚诘胤焦俚墓芟街?隆C挥幸豢榇笮┑牡胤剑?菽刹幌路旨木?砹恕D昀凑绞拢?丫??坠岛恿桨洞虻孟±茫?拿癖甲撸?谆牧瞬恢?蓝嗌偬锏亍O衷谌ド枰桓鎏镒??闶羌?阋说氖虑榱恕????叩孛穹缢乩簇夂罚?退闶堑胤焦伲?哉飧鎏镒??皇奔湟膊换岫喙苁裁吹摹????偎盗耍?孟绿锏兀?彩且环菁业薄V劣诰??萌绾危?苡卸嗌偕??绞焙蚓涂春笊?愕谋臼铝恕W懿荒茉谡飧錾贤罚?贤纷踊挂?锬惆眨俊?

    萧言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起身,深深施礼下去:“老种相公教诲,晚辈没齿不忘一旦晚辈能在大宋站稳脚跟,甚至有所寸进。将来西军,晚辈必然周全到底。将来一旦胡骑南侵,顶在最前面,自然也是晚辈”

    老种终于对萧言嘱托完,此刻精力仿佛全部耗尽了。靠在卧榻之上,脸上只泛出一层病态的青红之色。眼神中刚才的炯炯目光,现在也全然不见,只有一种淡淡的波光闪动。

    他平静的受了萧言的大礼,微笑道:“但愿如此罢,老头子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钱财,枢密,媚上,分寄。

    老种今日作为一个人臣身份,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尽数托付与萧言。萧言虽然已经多少明白老种的心态到底是什么,可是仍然听得满背都是冷汗。其间信任之深,寄托之重,非身在其间,绝难体会这沉重的压力。

    老种身为大宋武臣数十年,又一直顶在最前线,现在还执掌着大宋最后一支野战集团。比起其他那些位高权重的文臣士大夫之辈,他目光不仅仅局限于汴梁那方寸之间,看得更远一些,虑得更深一些。在垂老将死之际,过去几十年所奋力争斗的一切都看得极淡,最后想着的还是这大宋江山

    老种这一辈子不知道提拔了多少人,但是这最后也是最为沉重的青眼,却加在了萧言这个穿越客身上

    而自己,又挑不挑得起这副担子?

    不管想什么也没用了,反正这副担子,自己早就拣来加在肩膀上头了。

    萧言和老种对视无语,都是一副默然而且平淡的神情。萧言并不是老种的门下客,将来两人走的道路,除了在西军上头也许还有合作之外,其他的都是绝不相交。萧言也许会一飞冲天,也许会失败得惨不堪言。而老种就是维持住西军局面,再不出什么风头,静静等着自己最后一点在这个人世间的岁月走完。一老一少,在一年前还远隔千年光阴。这个时候不过是在这末世,风云际会,走到一处而已。

    …………你这支神武常胜军,得来并不容易,成功也有多半侥幸。可是现在这么几千人的精骑,将来一旦北面有警,大队蛮族铁骑南下,大宋再无百年前河北河东大营数万精骑可恃,也只有指望你这支神武常胜军了”

    老种越说语气越是沉重,萧言也收敛了一切其他心思,沉心静气的听着老种说下去。

    ?ww.????裎涑Jぞ?绻?坏饺?檬种校?退隳隳茉谑嗝茉盒凶撸??潜厝皇┘拥挠跋炝τ邢蕖H?酶咛?荆?晔?讶桓叽蟛豢埃?衷诰捅ё诺霉?夜??灰?惺裁绰榉车男奶?D阌植荒苤苯诱凭??裎涑Jぞ??慈绾危?翟谀蚜稀?????慰觯?慊褂锌赡懿蝗胧嗝茉海?陨裎涑Jぞ??跋炝Χ嘉薹ㄊ┘由裎涑Jぞ??杀饶阆粞灾匾?矶唷?

    自己一手带着杂凑人马,21世纪来的小白领壮着胆子,几番死里逃生才打出这样一支铁军,如此威名。最后却落一句自己远远没有神武常胜军重要。萧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帐篷一角画圈圈好还是大哭三声的好。最后只能摸摸鼻子,什么话也不说。

    老种看看萧言,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样,微笑道:“后生,这不是抹煞你的作用…………只是大宋再没有一支白梃兵和胜捷军,在万死中交给某人磨练出来了。你要明白这点除了西军,就是神武常胜军,已经是大宋的军国至重宝器所以老头子也只能实话实说了,萧宣赞,可能理会老头子的一番苦心?”

    萧言苦笑,喃喃道:“能理解,能理解…………”

    老种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ww.????热簧裎涑Jぞ?绱酥?兀?筒荒苋?拷辉谌?檬种校?匦胗兴?旨脑诨氐姐炅褐?埃?徒?寺硪徊糠旨耐性谕猓?梢匀媚阆裟橙酥苯诱莆赵谑种校?绦?ロ戮???┐笫盗Α5北泵嫖谠撇悴阌坷粗?剩?庖恢Ь?恚?梢栽谀阆粞缘耐乘е?拢?⒂谔斓刂?洌?痹诼?奖橐坝坷吹暮?镏??

    说到这里,老种也激动了,双眼大大的睁着。一双老迈昏花的眸子里面,精光四射,仿佛倒映出几年后漫山遍野涌来的胡骑,从北到南一路的烽火,还有数万大宋健儿,义无反顾的涌上前去,当在那些胡骑的面前此刻这个老人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似乎在这一刻都要燃烧起来,双目炯炯,只是看着萧言

    “萧言哪萧言,要是那时,你不是如你口口声声所言。当率大宋健儿在需要挽回这天倾的时候站在前面,如果你心口如一,则老夫这番苦心就算没有白费。如果你口不应心,纵然老夫那时已经化为尘土,就是化身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言肃然起身,朝着老种深施一礼。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老种为什么一直这样帮着自己,不惜硬撑到底为的全然不是他萧言这个人,虽然他一笑起来六颗白牙明晃晃的非常之萌。老种所为,还是为了自己麾下这支常胜军

    大宋文臣武将,萧言一路行来,也见过不少。不是只知道争权夺利,就是对将来危局浑浑噩噩全然没有感觉。自己要赶在这四年时间内,做这么多的事情。有的时候恨不得抓着扯自己后腿人的耳朵,朝着他们大喊:“你知不知道,四年之后,你现在所有一切,你身在大宋享受的这个时代文明顶峰的一切产物,都要在四年之后灰飞烟灭老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这个时代,看能不能挽回这天崩地裂之局,也不枉了穿越一回。老子杀人,老子被人打得跟狗一样,老子在马背上颠簸,一双白嫩的大腿都磨出茧子出来了老子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处男你们自己不干活儿,少找老子一些麻烦,你们难道会死么?”

    只有老种,唯有老种。这个已经去日无多的老人。看清楚了这一切,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在自己穿越一年以来,是唯一支持自己的人

    感动之中,萧言也不免感慨。大宋养士百余年。可是此刻,难道只有自己这个穿越客,再加上老种这么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才想着将来如何避免大宋灭亡么?这个时代的当道诸公,到底是怎么了,让汉家文明从巅峰时期骤然就这样滑落下来。直到一千年后,还让一代代的有志之士,拼尽一切,让这个文明回归到她本来就应该在的位置上

    一礼之后,萧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话,只是沉沉问道:“老种相公,这分寄麾下实力,到底如何进行?”

    老种凝视着萧言,而萧言和他目光平平对视,半分闪避退让都未曾有。半晌之后,老种才点点头,淡淡一笑:?ww.????馍贤罚?愫头郊倚∽右惨槁鄄簧倭税铡D忝潜揪筒皇鞘裁窗卜莸娜宋铩?????旨氖盗Γ?岳贤纷涌蠢矗?薹橇酱σ?羲?凇Q嗟靥粗荩?畈欢嗑褪悄愫头郊倚∽永卫慰刂谱×恕3?⒆萑磺怖创寺肺某迹?皇奔湓谡夥茁抑?兀?参幢啬苡行?诚剿南拢?粗菡獾冉?咧?兀?慌乱涣侥昴诙嘉幢赜兄?莼崛ド先巍V灰?皇奔洳怀鍪裁创舐易樱??⒐兰屏?罴疤粗菡飧龅胤降男乃级忌佟D憧煞智惨徊咳寺恚?刂谱〈舜Α1嗔费嗟睾狼靠捎帽?恚?坏┡?嬗惺裁淳俣??舜σ彩亲詈玫脑ぞ??凇?????慰觯?粗萁?撸?罂煞仿袈砥ィ?笏尉衬诼砥ゼ鄹裰?海?峙履阏饽瞎橹?硕寄岩韵胂蟠说却罄??绾慰锨崞?恳?皇悄阋丫??粗萸赖搅耸郑?贤纷铀挡坏枚家?驳闳寺砝底≌饫锊蛔摺?

    最后一句话差不多就是说笑了,泾源军甚至西军全部,现在想着的就是回家。西军供应本来就丰厚,在陕西同样可以贩卖来自西夏的马匹。一众军将,对顶在女真人鼻子面前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回去继续和已经有气没力的西夏人继续做邻居。

    檀州不能放手,也是萧言和方腾的共识。也不过想到可以编练豪强,壮大所部实力,同时作为对于女真兵势的预警所用。还真没有想到贩马这一层去,老种一提,萧言就觉得自己眼前顿时金光闪烁。这个时候,就算一万女真铁骑突然南下,他也要用吃奶的气力霸住这檀州不走了

    心里面咬牙切齿,面上萧言仍然一副沉静表情,淡淡问道:“老种相公…………还有一处要紧所在,又在何处?”

    老种也不藏私,一笑答道:“还不就是在白沟河南,当日宋辽边境所在?分寄实力,全在燕地不成,距离太远,一旦生变,掌控为难。就算在燕地留下的是心腹手下,你在汴梁,一时间如何顾及得到?上位者离得越远,手下忠心自然就越容易动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必须要在白沟河南,宋辽边境处设立一支军马,一则作为檀州分寄军马后殿援应,其次就是对檀州军马的震慑这点,我想也在你和方家小子的算中罢?”

    这个萧言和方腾的确都想到了,可是比起老种这身居掌握西军高位几三十年之辈,其中利害得失,决没有老种算得这般清晰明白。自己聪明程度绝对不会比老种差的,知识广博之处,现代人也肯定过老种。比不上他的,就是这个在大宋官场沉浮几十年的经验,和对这个时代人心的把握

    一时间萧言心中所有的只是佩服,只能默默点头。老种要不是实在老病,精力不济,如何能在真实历史上让童贯一直压着?自己穿越而来,稍稍改动了大势,老种就精明的介入其间,借力使力,就借着自己手掀翻了童贯,保全了西军实力。这个老头子,当真是生平仅见的老狐狸

    老种却一副丝毫没有在意萧言现在在想什么的样子,慢悠悠的继续朝下说:?ww.????坠岛幽希?暇故且恢倍荚谒尉常?荚诘胤焦俚墓芟街?隆C挥幸豢榇笮┑牡胤剑?菽刹幌路旨木?砹恕D昀凑绞拢?丫??坠岛恿桨洞虻孟±茫?拿癖甲撸?谆牧瞬恢?蓝嗌偬锏亍O衷谌ド枰桓鎏镒??闶羌?阋说氖虑榱恕????叩孛穹缢乩簇夂罚?退闶堑胤焦伲?哉飧鎏镒??皇奔湟膊换岫喙苁裁吹摹????偎盗耍?孟绿锏兀?彩且环菁业薄V劣诰??萌绾危?苡卸嗌偕??绞焙蚓涂春笊?愕谋臼铝恕W懿荒茉谡飧錾贤罚?贤纷踊挂?锬惆眨俊?

    萧言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起身,深深施礼下去:“老种相公教诲,晚辈没齿不忘一旦晚辈能在大宋站稳脚跟,甚至有所寸进。将来西军,晚辈必然周全到底。将来一旦胡骑南侵,顶在最前面,自然也是晚辈”

    老种终于对萧言嘱托完,此刻精力仿佛全部耗尽了。靠在卧榻之上,脸上只泛出一层病态的青红之色。眼神中刚才的炯炯目光,现在也全然不见,只有一种淡淡的波光闪动。

    他平静的受了萧言的大礼,微笑道:“但愿如此罢,老头子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钱财,枢密,媚上,分寄。

    老种今日作为一个人臣身份,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尽数托付与萧言。萧言虽然已经多少明白老种的心态到底是什么,可是仍然听得满背都是冷汗。其间信任之深,寄托之重,非身在其间,绝难体会这沉重的压力。

    老种身为大宋武臣数十年,又一直顶在最前线,现在还执掌着大宋最后一支野战集团。比起其他那些位高权重的文臣士大夫之辈,他目光不仅仅局限于汴梁那方寸之间,看得更远一些,虑得更深一些。在垂老将死之际,过去几十年所奋力争斗的一切都看得极淡,最后想着的还是这大宋江山

    老种这一辈子不知道提拔了多少人,但是这最后也是最为沉重的青眼,却加在了萧言这个穿越客身上

    而自己,又挑不挑得起这副担子?

    不管想什么也没用了,反正这副担子,自己早就拣来加在肩膀上头了。

    萧言和老种对视无语,都是一副默然而且平淡的神情。萧言并不是老种的门下客,将来两人走的道路,除了在西军上头也许还有合作之外,其他的都是绝不相交。萧言也许会一飞冲天,也许会失败得惨不堪言。而老种就是维持住西军局面,再不出什么风头,静静等着自己最后一点在这个人世间的岁月走完。一老一少,在一年前还远隔千年光阴。这个时候不过是在这末世,风云际会,走到一处而已。

    到了最后,一老一少都洒然一笑,互相作揖而别。

    “老种相公,萧某但有将来之日,绝不或忘老种相公今日提点”

    “后生,你的将来如何,只怕老头子是看不见了。但愿你这将来,不要辜负了老头子的一片苦心,不要辜负了这大宋,不要辜负了这亿兆生灵”

    在燕京城中原来北辽天赐皇帝的残破宫室之内,这个时候大殿也整理出来了。周遭一切张挂整齐。大殿空地上,文臣武臣品级山也标示明白。此刻大殿当中,济济一堂。一众武臣,都穿得袍兮套乎,头顶纱帽短翅一对对的乱晃。

    西军上下,自老种以降,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军将何止百数,全都按照身上所带阶级高低整齐肃立,在那里恭候。

    宋制文左武右,左边文臣班就少了许多,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除了随西军出征的幕职官,就是当日来不及从燕京城脱出的河北诸路转运使衙前的如料理茶酒大使,押监粮饷遣官这些从八向下的小官。和那边大堆大堆的武臣队伍比起来,显得单薄了许多。

    萧言身上寄禄官阶,还是当日那正七品的兵部库部司员外郎。在大宋来说,正七品文臣也不算是微末小员了。更何况在燕京城中就没什么正**官。这个时候他一身绿袍,头戴长翅纱帽,肃然默立在文臣班。他一七八的身高,虽经风霜磨砺却还是小白脸一张,年余征战,让他体形匀称结实。站在前面当真有一种潇洒不群的气度。哪里还像统五千虎狼,在燕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杀了一个遍。马蹄所向,滚落的人头何止数万的凶悍统帅

    就算在武臣班中站在老种身后的姚古,不时也打量一眼萧言身形。心下也忍不住赞叹。资兼文武四字,当真是为这萧言所设他们这些武臣丘八和萧言比起来,出身不如,萧言南归就捞到一个文班战绩不如,这气度看起来更不如现在官家就喜欢风姿俊雅的臣子,当年老公相到王黼无一不是如此,这萧言如此好的卖相,要是会钻营一些,还不知道将来如何他还不是那种空有臭皮囊的酸子,骑得马打得仗,几千来自各处的人马到他手里一年,夺涿易破辽军,斩萧干下燕京,杀女真小王而将女真逐出长城之外,最后一日夜内摧垮几十万乱军,再得了耶律大石头颅

    这般人物,在大宋文恬武嬉的这个时候,看起来是如此耀眼,拔同侪

    可是,又能如何?大宋官场的水深得很呢,汴梁一水,更是深不可测。你萧言到那里慢慢熬吧………………就看你将来如何

    姚古想到此处,冷哼一声。也许萧言那副诚心正意,静静恭候,一副大宋名臣模样终于刺激到他了。姚古心里面咒了萧言一句就再不去看他。又看了看前面一副衰老样,站都站不直的老种。

    昨日老种迎接萧言,在道左帐中密密商议许久,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最后出帐,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一言不,等候汴梁那位内宦天使赶到之后,就拥天使入燕京城,送至下处之后,就这样散了。憋得大家都是一肚子的疑惑。

    姚古最担心的是老种和萧言达成什么协议,联手来对付他,甚而夺了他的秦凤军。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西军向来是土著将门世代领军,已经快一百年了。老种和他姚古不对付没什么,反正肉还烂在自家锅里。老种要是引一外人来夺他的秦凤军,只怕老种小种麾下的泾源军和熙河军自家就要骚乱起来了这个口子一开,西军军将外人也做得,大家这世代将门,多少子弟,将来吃什么?

    姚古一边心安,一边又继续疑惑不解。这老种到底和这直娘贼的萧言,说了些什么

    往常放着有这等不解,抬腿去老种那里问就是。老种也向来对他推心置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是现在,姚古如何敢去问老种这些其实他心中未尝没有些后悔——跟随老种也二十年了,临了在老种快死了时候,却不得功德圆满,现在还闹出这么些生分。老种还有点时间,说不得就要安排身后事,限制他姚古几分,说不定对他手下还有一番分化拉拢,让他姚古对种家地位再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俺姚某人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就算和老种生分了又如何?老种老矣,小种也年轻不到哪里去,遍数种家子弟,似乎也没什么成器的。俺姚古正当壮年,和你熬上几年就是了这几年站住脚步,难道你老种还长生不老不成?俺姚古给你卖命二十年,此番生分也是为了西军大局,情分上没有亏欠你种家处现在你既然要联络外人,俺姚古也就顾自家了。咱们且看将来

    想到此处,姚古抿紧了嘴唇,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脸上一副悍狠下定决心的神色。老种恰在此时,漫不经心的回头,看到了自己这个老部下的神色,淡淡一笑,姚古和他眼神一碰,心里面再硬,背上也情不自禁的渗出了一层冷汗。而老种一笑之后,也没说什么,将头回转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宣礼的八名旗牌官,在这残破大殿门外一声呼喊:“天使到”

    大殿之内,顿时响起一阵衣衫悉悉索索的声音,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站直了身子。弓腰控背的等候,只有站在文臣班的萧言转头向大殿门口望去,眼神当中闪动的,都是冷电一般的光芒。

    或者还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种眼神,那就是野心二字。

    大殿之外,西军和神武常胜军的甲士,全都披挂得整整齐齐,顶盔贯甲立于当地。排成两排,拱卫着甬道。神武常胜军甲士和西军甲士,他们自然是不知道上面那些将主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就谈不上什么生分。

    可是此次燕云一战打下来,神武常胜军得全功,西军就是打酱油的,自然也有一分争竞之心在。西军那些中下层军将,难免觉得神武常胜军吃相太难看了一点,连点汤水都不給他们漏下来。而神武常胜军百战百胜之师,自然有一股傲气在,西军抱怨,他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俺们这些功绩,都是九死一生得来的,你们西军大队,进燕京前哪里打得热闹离哪里远一些,进了燕京之后就坐在里头不动,俺们在外面奔走厮杀。现在还要分工,这算是什么道理?

    就算神武常胜军中不少出身是胜捷军和白梃兵的,这个时候也和老弟兄们谈不上什么亲热。大家站在那里眼睛碰眼睛,鼻子碰鼻子,暗暗都叫上了劲。听到大门外宣礼旗牌官的呼喊声一路传进来,领今日仪仗的各个指挥使一声号令,全都哗的一声站得笔直。眼神对撞之处,差点就溅出火星来了。

    随着宣礼旗牌官的呼喊之声,大门外三名天使,在若干仪仗扈卫的簇拥下大步行来。宇文虚中和耿南仲两个前度天使作陪,那个当日老命去掉半条的活宝内宦天使,碰着缎包天子诏书,神气活现的大步走了进来。

    现在燕京城中,谁都知道这位活宝内宦的底细。元丰之后内宦官阶十四阶,这位老兄算是巴结到了第九阶,在皇城茶酒司干一个不死不活的差使。要不是这次传旨要在兵荒马乱当中直入燕京,哪里能轮到他?两天饱饭一吃,几个恭迎的仪仗一摆,这位内宦天使就忘记了当日狼狈,一下就还阳了。和宇文虚中和耿南仲这两位老天使昨日一会,还摆了不少架子,甚至还开口索贿。宇文虚中和耿南仲心下暗笑,不过哪怕方正刚严如耿南仲,都懒得和这家伙计较,敷衍两句,就等今日传旨结束,大家拍拍屁股走人,现在权势斗争的主战场,可在汴梁

    三名天使本来应该是不分前后,并肩而行。大家身份此刻都是一样。不过这位活宝内宦天使得意洋洋,脚步越走越快,竟然赶到了前面去。宇文虚中和耿南仲落后几步,对望一眼,都是摇头苦笑。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三位天使在仪仗簇拥之下,越过数百近千甲士两两而立护持中的甬道,已经走入了收拾好的大殿当中。殿中文武百数十人,齐齐半转身,深深施礼下去。宇文虚中和耿南仲今日算是陪客,也都还客气,一边还礼一边缓步上莣ww.?

    宇文虚中目光先和姚古一碰,朝他微笑示意,让看起来很有些焦躁的姚古安心一些。接着就看见老种,老种今日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宇文虚中还特特停步,相当正式的向老种还了一礼。再转头的时候,就看见文臣班站着的萧言了。

    此时此刻,是宇文虚中和耿南仲两人,第一次看见这位已经名动天下的南归降臣

    萧言已经施礼完毕,不卑不亢的直起身子。看见耿南仲和宇文虚中目光投射过来,萧言一笑,露出了六颗白牙,差点能把人眼睛給闪花。

    不过此刻,三人也都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宇文虚中和耿南仲深深看了萧言一眼,就跟在那内宦天使身后,赶到了上。和那内宦天使并肩而立,等他宣诏。

    殿中所有人,屏气凝神,看着那内宦天使装模作样的将缎包天子诏书展开。这场打足一年还有多,大宋军士伤损数万,辽人最后军马全军覆没,两位末世名臣耶律大石和萧言全都败亡,皇后自尽生死,燕地百姓,十不存五六。到了今日,总算是结束了

    这场战事打下来,辽人不用说。宋人这里,也是一位政事堂相公,一位枢密院枢密使就要倒台,北伐之师二十万,现在也就剩十万出头,耗资财七千万贯以上,河北诸路民力财力,使用也到了极限。最后仿佛就成就了萧言一个人的荣光

    所有人的目光,这个时情不自禁的都集中在了萧言身上。而萧言肃然而立,似乎半点也没在意自己已经成为了大殿当中众人瞩目的焦点。

    站在这大殿当中,面前是宣诏天使,身侧是百余大宋重将。而自己立功为此次北伐战事之最。汴梁要早点了结此次伐燕战事尾,必然要有升赏。而自己所得,也一定就是此大殿中所有人中之最

    不知道为什么,萧言心中却没有多少激动。虽然这个结果是他这一年来无数次出生入死才拼搏得来的。此时此刻,在他耳边响动的,却是自家麾下无数男儿舍死忘生冲阵的呼喊之声,是古北口上掠过的山风之声,是袭破女真全军那夜漫天燃烧的火光,是白雪皑皑中已经为鲜血涂满的燕京巍巍雄城。是数千骑士虎贲高举手中长矛,向着自己出的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之声

    到了最后,却是自己才穿越到这里,那荒村当中,荆钗布裙却难掩清丽少女容颜的小哑巴眼眸当中,那穿越千年的点点星光。

    这一梦,就是千年。这场梦,却真实如斯

    肃立静候当中,萧言握紧了拳头,直到指甲戳在皮肉之间的刺痛,提醒自己,这并不是一场梦。自己就在这千年之前纵马疾驰,慷慨悲歌,和无数好男儿,试图挽回这天倾

    自己的将来,又会如何?大殿当中,传来了山呼万岁之声。在殿外守候的近千甲士听到里间响动,知道已经宣诏完毕,所有人都高举起手中兵刃,用尽平生气力,大声呼喊:“万岁,万岁,万岁”

    声音散布出去,拍击着燕京城城墙,带起一阵阵沉闷的回声。无论如何,这场燕地战事已经打完了,没者不论,而百战余生之士,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六十三章 随君自处

    第二卷汴梁误第六十三章随君自处

    大宋宣和五年三月,大宋一颗耀眼的政治新星在燕京城中冉冉升起。

    南归降人萧言,在短短一年之间,破萧干,克燕京,败女真,最后再擒杀作乱的耶律大石。其军功之厚,大宋开国以来,直追百年前破蜀灭南唐的开国名将曹彬。

    在大宋这个时日,如果论功行赏,将萧言在武臣班次一路迁上来,职级寄禄,給个遥郡观察使,甚至一路经略使,再加上什么开府仪同检校的衔头,虽然已经是不次之迁,倒也还罢了。

    偏偏萧言班次,仍然归于文臣。此次诏书一下,萧言已经骤然拔为寄禄为显谟阁待制,不折不扣的从四品大员。职加秘书监著作郎。此等清贵官位,大宋士大夫经金明池唱出,不宦海沉浮一二十年,如何能够得到?虽然萧言还未曾有明确差遣,上意看来也是等他回汴梁之后,观察考虑一番,再行安插。可是这从四品的寄禄官位,还加上馆阁贴职,外放已经足可知一府,都门行走也得是相当要紧的差遣,一旦萧言如愿得了枢密院的差遣,至少也是一个同签枢密院事,已经是能够参赞机要的地位了

    拔如此之厚,实在让人瞠目结舌。但是对于知道内情的人来说,也还算是合理。对萧言赏不够厚,如何能显示出当日压制他的童贯王黼之辈的错处?童贯王黼没有错处,老公相如何就能顺理成章的复相?此时将萧言提拔起来,也是因为汴梁风潮使然。对于汴梁高位诸公而言,萧言提拔得再快,也是掌中可以随意拨弄之物,他回到汴梁之后,更是在大家眼皮底下,要折腾他,随时有机会,就看萧言识趣不识趣了。

    话说回来,就算萧言再识趣,死死抱紧老公相的大腿。他一个南归降人,此番权位,差不多也是到顶了。老公相利用他可以,绝不会重用于他。从此只怕就在汴梁都门沉浮,再不复在燕地纵横往来的威风豪情了。

    看得通透的有心人,整个大宋也不过那寥寥无几的顶尖十数人罢了。其他人此刻,还是为萧言此刻达到的地位瞠目结舌。心热的就巴结上来,含酸的就背后说说怨愤之语。萧言实在升得太高太快,他所领神武常胜军那班将领,同样的迁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韩世忠作为一军左副都虞侯使,此次事了,也迁为婺州观察使,正五品寄禄武官,上阁门宣赞舍人的贴职,差遣为神武常胜军都指挥使。算是将他的位置扶正了。

    岳飞原为神武常胜军右副都虞侯使,也迁为天武厢都指挥使司,从五品寄禄武官,同上阁门宣赞舍人贴职,差遣为神武常胜军管勾都指挥使,为韩世忠副手。

    萧言的侍卫头子张显,也得了正六品的寄禄武官,差遣为神武常胜军马军指挥使,牛皋副之。自张显牛皋以降,汤怀王贵余江等,连同从不管来自胜捷军白梃兵还是当日常胜军的,各升迁有加。神武常胜军班师汴梁,果然如预料中归入三衙节制。从一支杂凑而出的兵马,摇身一变成为大宋的中央禁军。萧言原来节制神武常胜军的名义,自然也就取消。

    除了他们之外,和萧言一路的马扩和方腾,也都得了升迁赏赐。马扩自从负伤之后,萧言肆无忌惮的行事,都看在眼里,更兼萧言恶了童贯,马扩又受童贯的恩义深重。从此就消沉了不少,此次论功行赏,却也没忘了他。马扩也升了从五品的寄禄,得了贴职,差遣却改为已经打得七零八落的环庆军辖下一军都指挥使,算是正式和萧言分道扬镳。归入另外的军系当中去了。

    方腾本来就是进士的底子,原来就有正七品的寄禄。此次更是作为老公相的使节在老种军中勾当。虽然这位小方大人后来伙同萧言另外出卖了一套风云雷电。可大宋现下官场,讲究的就是结党,老公相一党中人,岂能是没有照应的。顿时就坐升从五品的中散大夫寄禄官阶,同样是秘书监著作郎馆职,也和萧言一样,暂时未曾得到差遣,一切等回了汴梁再说粀ww.?

    除了萧言这一个小团体之外,西军三军,同样是赏赐有加。老种官位已至武臣顶峰,此次又加了开府仪同三司的荣衔,小种得知枢密院事荣衔,姚古加节度使衔,杨可世加节度使衔,王禀加节度使衔。除王禀实授环庆军总管差遣外,各将仍领原军。其下将佐,都次第迁。

    在燕京十万大军,除军将外,军中使臣赏二十贯,军卒赏十贯。除神武常胜军和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环庆军闻诏就立刻旋师汴梁夸功之外。熙河军先驻大名,秦凤军驻真定,泾源军暂时留驻燕地,以待后命。

    燕地百姓,上意怜其年余屡遭兵火,更初初复归大宋,金瓯一统,特加恩更复十年,以资善养元气。

    一番旨意,面面俱到,将所有一切都算是了了尾,安排停当。这一场持续近两年,牵扯三国,死伤军将士卒百姓数十万的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燕京城中,顿时杀牛赍酒,三军同庆,诸将往还庆功已无虚日。领命就要拔营动身的诸军各自准备,等欢庆过后,就上路动身。

    此等庆功,萧言自然就是主角中的主角,也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分邀约。有的是虚应一下故事,有的却是真心想巴结一下这位萧大人。可是萧言却应酬寥寥,除了设宴招待汴梁天使,和泾源军熙河军观察使以上的军将同宴了两场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在自己军中,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对萧言不抱什么恶意的人对萧言这般举动,不过报之一笑,从此文武殊途,也许这位萧大人该拿拿架子了,只要在燕地同甘共苦的情分还在,将来就都还说得上粀ww.6?韵粞孕闹泄⒐⒌娜缫?胖钊耍?仓徊还?溲叟怨郏?嘣拼笫乱丫?锥ǎ?灰?嗌?裁词露肆耍??吹氖虑椋??丛偎蛋伞D阆粞栽阢炅海?患?镁腿缭谘嗑┮话惴绻?

    诏书宣之诸军之后,这番欢庆扰攘,转眼就是十余日过去,而神武常胜军班师汴梁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

    哗啦啦马蹄声响,几十骑雄俊健马疾驰在燕京城外的道路上。马上骑士,全都顶盔贯甲,只是盔甲外面,都罩上了颜色鲜艳的锦袍。在燕京春日天气里,显得光彩夺目,极有气象。

    这几十名骑士,簇拥着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他个子很是挺拔,略微显得有点消瘦。本来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可是他也披着一身软甲,外罩锦袍,脸上皮肤已经被风霜打得有点粗砺,腮下微微有点没刮干净的胡须,黑黝黝的又粗又硬。骑在马上身姿矫捷,缰绳控得稳稳的,随着战马奔驰自然起伏,宛然又是一副统领万千虎贲的大军统帅模样。

    此人自然就是现在在燕云之地最为耀眼的人物萧言了。在他身边,是一个脸上还有点病容的矫捷青年武官,三十左右的年纪,跟在萧言身边,只是回顾四下,一声不吭。他正是才算养好当日檀州伤势的马扩,现在正要离开燕京,赶赴环庆军军中履任。萧言本来要留他同行,马扩却坚持不肯,说自己已经是环庆军军将,怎么好不带着自己人马回师?再加上环庆军丧败之余,正需要人来整顿,他早去一日,也好多为大宋环庆军保留一点元气。

    萧言无法,只有亲送,除了韩世忠之外,他麾下要紧属下如方腾岳飞等,念着和马扩在古北口同生共死的情分,也全都赶来相送。本来岳飞也劝韩世忠要来,韩世忠却大大咧咧的摆手:“俺和马都指挥没什么交情,将来更扯不上什么干系,俺们神武常胜军已经自成一军了,胡乱攀扯没什么好处,俺老韩就不去了也罢,鹏举到时候送程仪的时候給俺添一份,也就盖了面子,就这样罢”

    韩世忠是表面粗豪内心把细万分的那种,他是老西军出身。现在神武常胜军和萧言眼看已经自成系统,要是和老西军出身的人牵扯太深,对于上位者来说,是好说不好听的事情。这等他自然是可免则免,岳飞也多少明白他一点心意,也就没有继续劝下去了。

    一行人出燕京城而南,转眼就是十里,马扩默默无语,其他人也各怀心事,竟然是一路沉默过来。眼见得离城已经有些距离,马扩猛的勒住缰绳,战马嘶鸣,团团转了半圈。萧言也同时勒马,后面几十骑也都住马,几十骑骏马摇翻蹄嘶鸣,顿时卷起不小尘烟。

    尘烟当中,马扩慨然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萧大人盛情,俺都领了。就到这里罢他日汴梁再会,俺自然是要作东奉请萧大人了,大家同朝为臣,亲近的日子在后面呢。只怕将来文武殊途,萧大人却瞧不上俺马扩了”

    萧言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马扩病后,气色不好,萧言也不见得有精神到哪里去。原因无他,这十来天实在是太忙了老种当日在帐中和萧言所说四策,正和他与方腾盘算的相同。除了谋枢密差遣和媚上要等着回汴梁再说,其他的这十几天要理出头绪来,那是多少的事情

    第一桩就是钱财,克复燕京,萧言算是了大财的。可到底有多少,够支撑多大的事业,一向戎马军中,也来不及清点。这十几天每天都要拿出至少半天时间来计点萧言自己有多少身家。十几天下来,总算是清点出一些眉目,克复燕京,从那些高门大族当中掳获,就有金银铜钱等浮财六十余万贯,各地豪强报效,粮草自然都是消耗掉了,钱财也有七八万贯。击破萧干全军,击破女真军,击破耶律大石复辽军,都有缴获。特别是女真军和复辽军,都是喜欢将钱财带在军中的,也有二三十万贯的浮财。加起来这随时可以动用的钱货已经是百万贯之数,至于当日在雄州童贯所赠万贯,那是不用想的了。

    除了这百万贯之外,燕京那些古董器物字画皮毛等等,也缴获了大量。这些东西却说不准到底值多少,要回到宋境内6续变卖才能弄清楚。燕地辽人积储百年,就算是因为战火迁延,损失失散不少,落在萧言手中的,也是一个颇为惊人的数字。变卖下来,就算折价,估计也有两百万贯之谱。

    三百万贯的财货,对于个人来说,已经是个惊人的数字。可是对于萧言将来的大计,还远远不足现在能想到的生路子,就是马匹和皮毛两项。一年到底能有多少收入,现在萧言和方腾也都心中无底。

    说到马匹和毛皮收入,就要牵扯到第二桩事分寄上头了。现在神武常胜军虽然名义上不归萧言统带了,燕地更是要将来次第派遣流官治理。可是神武常胜军是萧言一手拉扯起来的,现在也还未曾回汴梁,神武常胜军军中事宜,还不是萧言一言而决?

    将来燕地派遣大宋流官的事情,更是笑粀ww.T谡媸道?飞希?嘣剖??菘烁粗?螅?淙怀?⒀《?巳?苛鞴伲?墒钦嬲?饺蔚模?慌乱怀苫共坏健5饺蔚牧鞴伲??俏??┦Φ日蚪??蛘叩胤胶狼克??疲??畈怀鏊?堑墓傺谩V钡郊改旰笈?婺舷拢?笏味嘉丛?谘嗟亟?⑵鹩行?持巍O粞韵肓粝碌惚?恚?导士刂谱∫坏愕嘏蹋?蛑笔窃偃菀撞还?氖虑椤K?咧?螅?嗟卦菔绷糇さ囊彩抢现值你?淳??现趾拖粞栽缬心?酰?绾位崂垂芟粞缘恼獾愎吹保?

    要控制什么地盘,毫无疑问就是檀州。萧言和方腾连犹豫都没有就选定了此处。檀州在燕京西北,将来大宋派遣的燕京知府也鞭长莫紈ww.6?姨粗菔窍粞苑教诰??罹玫模?胤胶狼慷家丫?樾模?拥茉谏裎涑Jぞ??行ЯΓ?丫?醪饺谌胂粞缘耐盘宓敝小?刂破鹄匆沧钗?奖愫偷眯挠κ帧L粗莞?橇俳?こ牵?髅嬉怖牒佣??鲆??辉叮??张?嬉坏┢瓶冢?簿涂梢宰魑?谝幌咴ぞ?8?挥盟堤粗菘囟笥难啾叩兀?嗌浇畔拢??锹砥マ?⒅?Γ?尉橙甭恚?梢栽丛床欢瞎┯Γ?彩呛么笠槐实牟圃?

    选定了檀州,就要选留守之人了。胜捷军和白梃兵出身的自然不用考虑。他们都是大宋经制之军出身的,跟着萧言拼力厮杀没问题,做这种肆无忌惮的事情就多了一些顾虑。好在萧言麾下还有大把常胜军出身的人,一直留守在檀州的余江,正是一个合适人物。留驻此地之人,在几年内不能生事,只能默默扩展实力。余江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有点黏糊的人,又岁数不小了,甚是踏实稳重,再合适不过。至于余江已经在军籍册上,一句燕云事定,余江出身燕地,愿以原衔本乡荣养就打了。大宋冗官冗兵,只会嫌官多,绝不会嫌弃官少了一个

    神武常胜军,萧言上报的兵额是整整一万,马军四千,步军六千。实际数字是马军五千出头,步军八千有余。不声不响的就能在檀州留下两三千人马,燕地几年之间无事,这些人马,足够镇抚了。

    萧言已经派传骑去召余江前来,到这里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布置好檀州分寄实力之后,就是萧言动身之时。

    这些事情,行起来绝不轻松,牵扯着千头万绪的事情。这些日子萧言还真不是矫情,不去参加那些庆功筵宴,实在是忙得四脚朝天,每天最多睡上两个时辰。气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今日为马扩送行,策马在燕地春天原野奔驰了一阵,反到松开了筋骨,觉得有精神了许多。听到马扩开口辞行,萧言淡淡笑道:“马兄言重了,你我二人,白沟河北渡以来,就同生共死至今,要不是马兄在檀州苦撑,是否能将女真鞑子逐出关外,还在未定之天,此刻说得这么生分做什么?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大好男儿,就不要所依依不舍状了,马兄一路好走,祝马兄在环庆军中前程似锦,大展宏图”

    他拍拍手,后面两骑上来,手里都有一个大包裹,包裹沉甸甸的,说不得里面就是满满的黄白之物。马扩是个穷官,就靠军饷吃饭。初得一军实职差遣,花销不在小处。萧言出手自然不会小气的,得了这些程仪,对他在环庆军中将来,自然是大有好处。

    马扩看看这两个包裹,摇头笑笑:“萧大人,俺马扩用不着这些。一颗头两条胳膊,什么事情凭本心做去就是,花钱运动上下,交好四方,这官也当得恁得憋屈了,朝廷有饷,俺饿不死,萧大人一番好意,俺就谢过了。”

    在萧言身后,几名貂帽都亲卫脸上都有不豫之色。这马扩当日一意孤行要去古北口,结果引出好大变故,萧言拼尽全力,差点将性命前程全赔上了,才将他营救出来。后来马扩更是拿乔,萧言军中行事,一概都不参与。得了环庆军差遣,立刻就要就道。俺们神武常胜军直这般屈杀你马都指挥使了?现在大人好意送上程仪,又这般推三阻四,早点走了拉倒

    岳飞在萧言身后,开口想劝两句,最后还是没有说粀ww.7教诟?遣换岫嗨凳裁矗?镌诼砩希?σ饕鞯闹皇强醋畔粞院吐砝┝饺恕?

    萧言倒也爽快,沉吟一下点头:“是我小瞧了马兄,心意到了就成。领与不领,还不全在马兄你?你我二人,就此别过了。他日汴梁再会”

    他拱拱手就想调头,马扩却叫住了萧言:“萧大人临别之际,可否屏退左右,和萧大人说几句心里话?”

    萧言一怔,似笑非笑的看了马扩一眼,回头摆摆手示意,身后岳飞方腾等人,连同貂帽都亲卫全都退了开去。萧言策马和马扩并辔缓缓而行,淡笑道:“马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萧某人洗耳恭听。”

    马扩神色复杂,似乎内心好生挣扎了一阵,才看着萧言诚挚的开口:“萧兄,此次北伐战事,要不是萧兄杀伐果断,绝不可能有此全胜之局军中行事,有的时候必须要包揽把持,行飞扬跋扈之事,才可制胜。大宋蔽在以不知兵文臣掌军,武臣小心翼翼,只图自保,开国以来,兵事多有不利,其病正在于此…………”

    马扩前面几句话算是说得非常坦诚了,萧言神色不动,只是静静的听着。马扩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将要讲的话说了出来:?ww.????上粜只胤点炅褐?螅?俨荒苄写松狈ス?希??堪殉种?铝讼粜治某及啻危??乔骞蟪錾怼:蜕裎涑Jぞ??驮俨灰??裁垂叵盗讼粜謜ww.萧兄,这是俺自肺腑之言,萧兄为大宋立下如许大功,俺不想萧兄落一个没下场”

    马扩一句话说完,似乎也是动了感情,眼眶微微有点红,一眨不眨的看着萧言。等着萧言答复些什么。

    萧言的神色,却是淡淡的。仿佛马扩刚才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只是过耳春风一般。

    沉默半晌,萧言才微微感慨一声,笑意当中似乎也带上了三分冷意:“有些事情,总要人来做,有人畏畏尾,我却不能。只有奋力向莣ww.????硇謜ww.马兄,我也有一句心里话,到时候你莫要当在我前面就好。”

    两人都是聪明人,话说到此处,也不用再说下去了。两人对视一眼,都肃然拱手。各自策马调头。萧言驰向等候他的几十骑,而马扩只带两名从骑,也再不回头,向南下去了。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萧言几十骑人马,也不再回顾,直奔燕京城而去。疾驰当中,方腾策马到萧言身侧,微笑道:“如何?”

    萧言叹息一声,轻声道:“看他如何自处罢…………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六十四章 随君自处(二)

    第二卷汴梁误第六十四章随君自处(二)

    燕京城内,还残留着这几日军中狂欢的景象。

    燕京街坊里弄,这些日子已经清理干净不少。四处高门大户,寺庙宅院,都成为大兵住所。这些日子每处军士居所都飘dang着酒香肉香。虽然后方接济这个时候还未曾完全通畅,但是燕京城中从来就未曾缺过粮米食物,前些日子囤积了足有半年之用。复辽军围困燕京不过月余,燕京城中这些积储远远没有消耗干净,这几天都放开供应,大宗粮米冻肉腌鱼拨下来,还有酒类干果。对军士的拘管也没战时那么严谨,让大家放开大吃大喝。很是热闹了几日。

    在军士居所外面,聚拢着不少流民,身上还有点财物的,就回易军士手中的吃食。没有财物等而下之的百姓,就等着军营中吃不完的残羹冷炙。还有燕京城左近流民百姓心思活一些,正值春日,山林田野当中万物生,寻觅了野菜蘑菇,河里捞些新鲜鱼虾,等送到军营前面和那些宋军军将士卒回易,宋军上下粮米冻肉腌鱼不缺,倒是缺这些新鲜吃食,或者用铜钱,或者干脆就用粮米在这些百姓手中交易,大家倒是落得个皆大欢喜。

    在燕京城中,原来几处本来就作为市易之处的所在,这个时候也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潮。四处都是临时设立起来的荒货摊子,劫余百姓还有点什么一家一当,都拿到这里三文不值两文的卖了,或者换些宋钱,或者换些吃食。其中甚至还有劫余王孙贵戚,家里传家宝贝都将了出来,只等你慧眼能从这荒货摊子上掘出来。

    除了这些交易,更有一些半掩门子设立起来,粗壮汉子守在芦席遮挡的棚子外面,满脸堆笑的招呼着一个个经过的宋军士卒。燕地大乱才结束,燕京城外就有几十万当日复辽军裹挟的流民百姓,多的就是人,一天不死要吃,两天不死要穿。家中几口嗷嗷,女儿也就舍出来做起来这门生意,专门招呼这些操着陕西诸路口音的兵大爷们。这些半掩门子里头,到底有多少曾经的高门贵户的金枝玉叶,这就一切不得而知了。

    这些市易之处,满满当当的都是戴着范阳毡笠的宋军士卒,西军的居多,神武常胜军的也颇有些。一场战事几经bo折,终于打完。哪怕神武常胜军刚严如岳飞,这个时候也是要放士卒们几天大假,轮流出去疏散一下的,只要不强买强卖,惹事生非,到时候按时归营,一切就都听其自如。西军更是放得松一些,陕西汉子万里长征,在外转战数年,为将者要多加怀柔,这些日子连卯都点得不严了,反正离家万里,难道这些陕西汉子还能逃亡不成?至于安全上面的问题,燕地的敌人已经打得干干净净,辽人末世双璧全都死去。女真人被逐出关外,在檀州还有一支神武常胜军的军马盯着,这燕京城还能出什么事情?

    市易之处当中,到处都是挤不动的人潮,到处都是陕西口音和燕地口音hún杂。到处都有食物的香味飘动,到处都有宋军士卒的欢声笑语。而这个时候,远戍檀州为燕京大军抵在西北面盯着关外动向的驻军主将余江,正率领车马在燕京城中穿行,向着萧言衙署行去。

    这一队人马,其中有四五辆车子,几十名穿着神武常胜军服sè的骑士扈卫,在外面不过是一名领百人的都头号令着车队。看起来毫不起眼。余江就在前头一辆车马当中,萧言当日传来号令,他抵达燕京必须秘密,不得惊动人耳目,也不得为不相干的人觉了。余江只好在进燕京城时憋在车子里,随着车马晃动笔直的坐着,眼睛半闭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队正经过一处热闹所在,外面市声传进来。余江倒还罢了,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又是稳重得近乎黏糊的xìng格,一辈子都在生死忧患当中挣扎。沉得住气一些。可他车中扈卫,很有几个是檀州当地豪强的年轻子弟,年轻气盛好事,一向又听说燕京繁华,比他们那个乡下地方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外间这般热闹的声音,一个个在车中都坐不住,偷偷掀开车窗帘幕一条缝,轮流向外觑看。几个人低声的交头接耳议论,全都传到了余江耳中。

    “直娘贼,怎恁般热闹?俺们坞壁也有五七千人,每月两次集市看得人都眼晕,燕京不是说狠狠打了几场,烧掉了半城,现在怎么到处都挤满了人?”

    “没见识了不是?燕京城中现在俺们宋军军将士卒就有数万,现在底定燕云,杀败几方敌人,谁不来奉承俺们?几万大军要吃要喝要耍子,指头缝漏下来一点就够养活多少百姓了,乱军将几十万百姓裹挟到了燕京左近,一旦兵败,这些百姓轻易不得返乡,先在燕京敷衍下来,哪有个不热闹的道理?”

    “往日俺们是边鄙乡野中人,燕京出来人物,哪有正眼觑俺们的?现在俺们也是宋军了,这燕京人物,也须得奉承俺们要不是军令要紧,倒也能在此处好好耍子一番。这般热闹,可不是轻易得见的”

    几个年轻扈卫嘴里说着军令要紧,眼神却不住的在余江脸上溜。似乎就等着余江开口,放他们在燕京城中消散消散一般。

    余江虽然半闭着眼睛,但是车中车外动静,一团神都关顾着,几个年轻扈卫举动,他如何能不晓得?当下开口低声笑骂道:“你们好大的出息?萧宣赞…………萧大人的军令都不放在心上了?一个个这身宋军的皮没穿上多久,当心转眼间就扒下来”

    余江几句话说得这几个年轻扈卫人人挠头傻笑。说起来这几条年轻汉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往日在乡里追随父兄,保卫自家坞壁,征战杀人十几岁的时候就是等闲事了。自家坞壁要是势力强大一些,去夺人家基业,争斗厮杀,辗转马上,也都是等闲事耳,谁手上没有十几二十条人命。比起这些边地长大男儿而言,大宋久屯都门的禁军当中,甚而有别人杀鸡时掩面而过不敢直视的。萧言吸收的这一批边地男儿,实在都是好兵种子。

    在这个时代而言,不能有什么道德洁癖,这些年轻扈卫追随父兄在这个乱世有意无意造孽自然不在少数,但是用来壮大自身兵势,却比在大宋行事要轻松百倍。而且这些年轻汉子也在乱世里面长大,谁人统带,谁人镇得住他们,他们就朝着谁人希望的方向展转化。当年乱世求存,父兄要杀人求活,他们也就四下滥杀。

    而现在他们直接统帅是余江,余江是一个平日里厚道且近于黏糊的忠厚长者。这些年轻子弟过去这些年生存环境酷烈无比,早就为父兄早早赶上战场求活,本得不到什么长辈的教诲关爱,余江这个xìng格正得其所哉,一下子就能拢住这些无法无天粗野鲁莽幽燕边地长大的年轻人的xìng子,很得他们敬爱。

    而最上面的统帅萧言,则又是一个传奇。白身南归,创下如许功业,横行燕地,无论大辽末世双璧还是被吹嘘到了天上的女真铁骑,都在他面前纷纷败走授。这些厮杀场里长大的年轻人仰慕的就是英雄好汉,萧言高高在上,威名冠绝燕地,让一个个都是心服口服,只要抬出他的名号,人人遵奉而不敢多言。

    上有萧言,直接统帅为余江。再加上岳飞韩世忠等名将,这等组合在这几个月里面,将6续投效的数千燕地豪强子弟已经整理出一个模样,令行禁止不说,更比原本大宋出身的军马多了一分长自边荒的狂野锐气,神武常胜军也正因为此不断壮大,不仅满额,而且还能多出数千人的实力,让萧言分寄经营。

    现在这些年轻扈卫一个个也挂上了大宋正规军中使臣的身份,正是为自家身份志满意得,满心为萧言效死的时候。余江一搬出这位萧大帅,这些屁股坐不定位置的年轻扈卫顿时就不敢吱声了,知道军令要紧,不敢误事。

    车马擦着市易之处边上绕过,曲曲折折经行几条长街,转眼之间就来到萧言衙署后门。萧言衙署仍然在原来地方,不管前院后门,此刻仍然是戒备森严,顶盔贯甲的貂帽都健儿巡守戒备,衙署所临前后两条街和燕京城中其他地方的热闹景象相比迥然不同,除了貂帽都健儿巡视的脚步声,其他一切都是安安静静。

    此刻在后院外面,早就有张显在等候了,貂帽都扈卫将车马引自后门口停定,余江已经从车里钻了出来。看到张显在那里等候,忙不迭的行礼下去,正要出声招呼。张显已经笑道:“余武翼(余江此次迁的寄禄武臣官为武翼大夫,正七品),不必多礼了,萧大人正在节堂等候,有要事相商,左右自然有人安顿,且随俺来罢。”

    余江一怔:“后面车子上还有…………”

    张显摆摆手笑道:“大人一向是先公事后家事,你还不明白?自然有俺手下招呼,你莫操这个心了,此次大人召见事了,俺自然要请余武翼喝两碗,到时还请余武翼赏脸。”

    余江再不敢多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几辆车,已经有貂帽都亲卫恭谨上前招呼,最前面的一辆大车帘幕一掀,1ù出的先是小哑巴的如hua俏脸,在她身后还有郭蓉高挑的身影,郭蓉容sè清减,静静的坐在小哑巴身侧,眼神中bo光轻轻流动,也不知道一路来到底想些什么。

    余江本来以为自己此来任务就是护送萧言的家眷到燕京来,小哑巴不用说,萧言为了她差点杀了一个尸山血海出来。郭蓉身份尴尬一些,但是又岂是能轻易对待的?萧言为了郭蓉也曾经从紧张万分的前线疾驰而回檀州,不惜拿自家xìng命和董大郎对上,也要遮护照应郭蓉安全。护送两女安全抵达燕京自然是要紧的事情。要他余江亲自出马也没什么。

    却没有想到,萧言召他前来,竟然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交代又能有什么事情?

    此刻张显遥遥向小哑巴行了一礼,调头就朝内走去,小哑巴精灵万分的小人儿,自然知道萧大哥先有要紧事情,乖巧的听任貂帽都扈卫先招呼她们两女安顿下来。她不多说什么,郭蓉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一路上行来郭蓉都安安静静,让她吃就吃,让她睡就睡,都是小哑巴一路招呼照应着她,此刻她神sè清冷,随着小哑巴跳下马车。

    在貂帽都亲卫的护持之下,两女也在张显和余江身后走入衙署后院内,却先安顿在别处。小哑巴目光流转,看看四下,精致的眉宇间微微有点愁。好容易燕京事情定了,萧大哥还有恁多事情要忙看来萧大哥一个在大宋毫无根基的人,要回大宋挣扎向上,比战阵之上争斗厮杀,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呢…………自家到了大宋境内,可万万再不能給萧大哥添乱了

    她一边給自己打气,还一边安慰默默无言,木然的随着貂帽都扈卫前行的郭蓉:“郭姐姐,萧大哥有事情要忙…………他是有情有义的人,你在檀州,也看见了。萧大哥一定会給郭姐姐一个交代你放心好了”

    听到小哑巴言语,郭蓉一直清冷的容sè上终于浮现了一点淡淡的笑意。这笑意当中,既没有多少欢欣,也没有多少悲苦,更多的是一种对这个贼老天的无可奈何:?ww.??米樱?一鼓芤?裁唇淮?肯粞杂帜芙o我什么交代?我什么也不想理,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去,也就罢了…………”

    小哑巴一怔,替郭蓉想想,也百般难以为她开解。她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在心底无声的叹口气:“萧大哥,你怎么竟招惹这些难以化解的麻烦?我这个前辽公主是这样,郭家姐姐也是这样…………难道你真的和老天爷对上了,看看谁能强得过谁?”

    ~~~~~~~~~~~~~~~~~~~~~~~~~~~~~~~~~~~~~~~~~~~~~~~~~~~~~~~~~~~~

    在另一头,余江随着张显心思忐忑的朝着萧言所在节堂快步行去。心里面转来转去,就是想不明白萧言有什么要事召他前来。今天张显招呼他,也显得分外的客气,主帅身边亲随扈卫多半也能知道主帅一点心思。可是余江却不敢动问,从张显口里也绝对得不到什么提示的,只能自家在这里揣摩。

    余江自度才力,和萧言麾下那些重将自然是不能比。就是在旧日常胜军投效人马当中,他也不算最为出sè的军将,无非是投降最早罢了。萧言却对他相当重用。余江也没什么大野心,现在成为大宋正七品武臣已经是非分之喜了。这几个月镇守檀州,倒是带给这个乱世里面打滚半辈子的汉子难得的平安喜乐。看着檀州在他所领军马镇守之下,除了董大郎那次偷袭之外,都是燕地乱世里最平安的一处,耕者布于野,坞壁之间也解除了原来戒备,已经有了一点原来的治平之世景象。萧言虽然要些捐输供奉,但是比起原来辽人官吏的勒索压榨,也轻了几倍,萧言威名在此,原来惶惶不可终日整日担心女真铁骑南下生灵涂炭的此间百姓,似乎也宽心大胆了许多,甚而还有几个坞壁联手起来整治水利沟渠,为将来过日子做准备了。

    余江是燕地人,十几年来一直看着自家乡里百姓在兵火沟壑里辗转。sī心里已经以为这样的日子是天堂了,只愿在这里常镇,和自家乡里百姓在一起过这平安日子。对于到人生地不熟的汴梁城,实在是没太大兴趣。听那些胜捷军和白梃兵的袍泽言道,在大宋境内,就是他们这些老宋人出身的军将,在文臣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整日里小心翼翼的度日,自家一个降将,还能有什么出头之日了?倒还不如在檀州,还能为自己乡亲做点事情

    可是这等大事,又如何是他余kù裆做得了主的?

    胡思乱想之间,张显已经引着他走到衙署节堂之莣ww.U畔韵冉?巴ūǎ?幼啪驼泻羲?肽凇S嘟?Σ坏?氖帐?纳瘢?ЧЫ鹘鞯淖呷虢谔弥?凇D抗庖簧ǎ?涂醇?粞砸幌?闵溃?丫?さ冒氤さ耐吠炱鹄疵闱吭??茫??圆冀恚?鍪终驹诮谔弥锌醋徘缴嫌咄肌2幌笤??沉焱蚍蜇松闭髡降拇缶?乘В?咳灰丫?且桓龇缌魑氖磕Q?6?谙粞陨聿啵?咀诺氖峭??熹烊魅饕簧肀阕暗姆教冢??接嘟??矗?教诨赝坊钩?嘟?⑿Φ阃罚?闶谴蛄艘桓稣泻簟?

    余江不敢多看,忙不迭的深深行礼下去:“大人麾下暂领檀州权行檀州总管事余江,奉萧大人号令前来,路途迁延,此刻放到,还请大人降罪”

    这个时候萧言才转身过来,久镇在外的军将,来这里总要稍稍給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温言结纳,现在做这等事情,对于萧言而言,几乎已经是下意识的了。人在某种地位待久了,自然就会行这个地位应行之事,几乎不用刻意去学。

    他等余江行礼完毕,才笑道:“起来罢,你们来得也不算晚,一路上道路难行,那是应为我在这里将复辽军打得乱七八糟,现在几十万流民大半在燕京左近安顿,还有不少自返乡,道路上安靖不到哪里去,你们现在赶到,算算时日,你已经算是很勤谨了,加上镇守檀州没闹出什么大乱子的功劳,只有赏你,没有罚你的粀ww.D阌鄈ù裆也算是一个老实人,现在倒也会说场面话了…………冲着你这几句话口不应心,只有随份犒赏了,大家拿什么,你也是什么,其他的,想也别想”

    余江尴尬的笑笑,这段时日和萧言不见的略略生分,因为萧言这几句随口的玩笑话顿时就冲淡了。起身也笑道:“俺们又不如前敌弟兄们临阵厮杀,一直在后路驻守,还差点給董大郎闹出大乱子,随份犒赏都是非分了,还敢指望多的不成?”

    萧言看看他,轻轻摇头,正sè道:“余kù…………也是正七品的武臣了,也该有一个字号了,我知道你读书少,这个来不得。我这上头也有限…………方兄,看是不是給余武翼起个字?”

    方腾一笑:“江者,浩浩汤汤也,为将者,屏藩也。学生之见,余武翼字浩藩也很来得,却不知余武翼意下如何?”

    余江顿时就大礼行下,这个时代,替人赐字,这就是将此人比作心腹晚辈,萧言如此恩德,他岂能不感念

    “多谢萧大人赐字,属下愿将来永为萧大人麾下屏藩”

    萧言大笑将他扶起,这个时候萧言在心里面一皱眉,这才反应过来,老子现在还没字呢得赶紧起一个,这要到了汴梁,冲口就是自家大名,真要給当成乡下人了。

    他拍拍余江肩膀,神sè仍然严肃,直视着余江:“你岂能无功前敌厮杀自然要紧,你辅助方大人安堵地方,为我大军了却后顾之忧,不断转送物资支撑军用,让大军不至匮乏,难道就不是功么?”

    萧言神sè微微有点感慨,接着说下去:“杀人是功,还往往是大功。难道活人就不是功了么?你在檀州,四下二百余处坞壁,还有四个州县,全都走遍。难得有一日安枕的时候。各处坞壁捐输军资粮草,你从不浮收进自己囊中,看见坞壁艰难,还硬着头皮为他们减免一些。两家坞壁之间纷争,纠集大众要见仗,你一人一马拦在两家中间,苦口婆心劝解竟日,免了一场流血…………现在季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檀州左近百姓乏粮,又因为复辽军乱事不敢外出樵采捕鱼,收割野菜,你领军马四下奔走遮护,掩护各处坞壁百姓搜罗野食勉强能挨过这个荒季…………你还节省本部军粮,偷偷接济…………浩藩哪浩藩,这不是功,什么是功?我在前面杀了数万人,你在后面活了数万人,弥补我罪孽不浅,是我在你面前有愧…………官职是朝廷給的,犒赏俸禄也是官家的,我只能向你深施一礼,以谢你的大功”

    言罢,萧言诚心正意,向着已经有些目瞪口呆的余江,深深一礼到地。

    余江慌了手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却又忍不住热泪盈眶。

    如果说前面的客气还是上下级之间应行之事,这感jījī动还有一半做作。那现在余江就真的是恨不得为萧言效死

    他已经快四十的人了,乱世沉浮,勉强度日。因为打仗不大来得,杀人掳掠又狠不下心。虽然资格甚老却一直升不上去,也没有人将他当一回事。一个余kù裆的hua名就可以看出别人对他什么态度了。现在却是萧言知他而且不仅仅如此,他乱世里面遭逢那么多枭雄大帅,大宋的达官贵人也碰到几个了,却只有萧言,将这活人的功绩,看在杀人的功绩之上

    如此末世,辽国运衰。燕地百姓夹在宋金之间,xìng命就加倍的贱了。却难得有一名高位之人,还能念及他们

    此时此刻,余江喃喃道:“萧大人,萧大人…………”他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其他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萧言起身,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坐下。却换了一个话题:“一路行来,复辽军裹挟百姓,在燕京左近安置如何,那些归乡百姓,又是如何景象?你想必都已经看在眼里,且说出来听听。”

    余江平复一下自己jī动的情绪,略微迟疑,不知道怎么开口。也许是萧言一番心里话,让余江现在满心思都是报效之心,最后一咬牙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大人,俺一路行来。燕京左近安置了怕不有十几万流民百姓,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燕京城大军放粮,又能放多少?燕京左近多是西军,现在都是想着班师凯旋的事情,谁能将燕地百姓看得多重了?大家半饥半饱,勉强苦挨罢。幸好是春季,万物复苏,野食总能寻觅到一些。死人还不甚多…………至于归乡百姓,每人不过领了一斗米粮,到手更少,又能济得什么事情?周遭又没地方流官,更没亭里照应,百姓不过走一路死一路罢了。能归乡的,十成不过六七成,好在乱局终了,归乡了大家吃点苦,将荒地整理起来,趁着燕地初复,官儿少一些,还能有几年安稳日子过罢了…………”

    萧言微微有点愧疚,这一场乱事,几乎都是他搅起来的。厮杀中死伤多少就不必说了。就是乱事结束后,虽然他极力主持救济,但是经手的人还多是西军,放的粮也是西军的,他的粮草积储,还都在檀州呢。加减下来,怕不还有上万百姓僵仆于路不过这点愧疚,转眼即逝。此时萧言,就算心不硬如铁,也差不了多少了。在真实历史上,郭药师得势,扩军至三十万,夺民之食,燕地百姓转年就死到了只剩十分之一他萧言好歹避免了这最坏的一幕生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在还没有能力彻底改变的时候,只有努力挣扎向上,让自己不成为那随bo沉浮,任人摆布的一员。

    听到余江说完,萧言微微沉默少顷,目光如冷电一般对余江一扫,淡淡道:“有几年安稳日子过?女真大军就在北面,千人先锋南下,大宋能野战马战的精锐基本都在我手中了,还是拼尽死力才打回去,当十万女真军蜂涌而来的时候,到时候燕地百姓又将如何?而且燕地初复,大宋官吏也未必就愿意到这里来当流官,就连本分是野战戍边的西军都一心难返,那些文臣官吏,又能来得多快?当燕地空虚,又缺兵镇守的时候,只怕坞壁之间攻杀再度四起,百姓继续辗转沟壑,比此刻惨状更甚十倍浩藩,你就没想过这个么?”

    ~~~~~~~~~~~~~~~~~~~~~~~~~~~~~~~~~~~~~~~~~~~~~~~~~~~~~~~~

    节堂当中,安安静静,余江脸上冷汗一道道流下来。萧言每句话都击中他心底。每一句都是实粀ww.Q嗑┏谴蛳抡饷淳昧耍?桓龃笏喂倮舳嘉丛?侠础6??氐拇缶???劬鸵???嗍Γ?涣粝虏欢嗳寺碚蚴亍6?笏尉退闩汕擦鞴俟?矗?忠?嗑貌拍芙?⒂行У耐持危康绞焙虺鱿终馊?φ婵眨?氡谥?溆质枪ド彼钠穑?嗟匕傩栈故敲缓萌兆庸???舻氖牵?泵婊褂信?妫ㄔ谡媸道?飞希?囱嘀?螅?馊?φ婵瘴??┦λ?鄱幔?笏闻汕驳难嗌街????Σ怀鲎约貉檬穑?紫轮菹兀?耆?挥薪?⑵鹩行?持巍6??┦Φ淖魑??豢暗搅思?Γ??罨鹑鹊敝校??嬖诩改旰竽舷拢?磺卸几娓裁稹#?

    沉默当中,余江只想到自己镇抚下的檀州,已经略微有了一点和平治世景象。大家虽然日子苦,但是总有一条活路,对战事结束之后的日子,还有一点盼头。自己辛辛苦苦,就是为这个奔走,也才觉得自己将近四十年的人生,有了一些意义。难道这一切,不过是虚幻而已,所有这一切,还是不免沦于血海?

    余江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萧言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方腾侧过脸去,只是看着墙上舆图。节堂里面,呼吸可闻。

    突然之间,余江一下跳起翻身拜倒,重重叩下去:“求宣赞救救燕地百姓”

    急切当中,余江将萧言的旧差遣都叫了出来

    萧言冷笑一声:“我是大宋臣子,神武常胜军是大宋军马,现在都要奉令班师汴梁,如何救,怎么救?难道要我在燕地树旗自立么?浩藩,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余江重重磕了一个头,直起身子昂然道:“当日女真南下,没人給大人号令,大人也去抵御女真了。燕地百姓乱世当中无人关顾,大人还是以兵镇抚檀州,收四下坞壁,保了一方平安,救活燕地百姓何止几十万?俺是燕地乡里人,从小就没什么雄心壮志,能多活一点乡人,就是现在俺最大念想了…………俺也不知道该求什么人,就知道燕地百姓,将大人奉做神明一般,此刻只能求大人,想法多活一些燕地百姓…………老百姓可怜”

    一句老百姓可怜,反过来击中了萧言的心底。穿越之前,自己也是一个死老百姓…………他今日将余江召来,本来就是要留在镇守在檀州,掌握着既成的局面。分寄自家麾下实力。按照他和方腾的盘算,本来还要为难好大一阵子,最后才慨然开恩,更得余江的感念,让他行事更为尽心。可是余江理直气壮的这么一句话,让萧言忍不住都有点看轻了自己,这般玩弄权术,如何是大丈夫所为?虽然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救更多的人,可是也应直道而行

    自己要活将来大宋百姓,这燕地百姓,因为自己也死了不少了。能多救一些,就多救一些罢,也算是…………赎罪。

    萧言冷着脸摆摆手:“那别人不做,我来做罢。檀州我留下一些兵马,赖着不走,反正天高皇帝远,大宋也一时关顾不到…………檀州积储,也有几万石粮草,除了留兵军用,其他我一概不带走,分接济百姓,能收容救济多少,就是多少。女真万一南下,也算是有个屏障警戒,浩藩,这样行不行?”

    方腾愕然向萧言望来,没想到萧言松口竟然是如此之快而且檀州的几万石粮草,本来计划除了留置一些,其他都到河北诸路去卖的,一场大战打下来,河北诸路现在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高昂,算起来也是好大一笔收入。萧言归宋,在在需钱,现在他却轻轻放过此时此刻,他也不好插口,只能苦笑轻轻摇头。

    余江跪在那里,看着板着脸的萧言。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萧言前面所说,都是正理。他是宋臣,又不负责燕云方面,如何管得了这里的事情?刚才哀求,不过是一时jī愤,才拜求下去,本来就没什么指望,却没想到这个将自己俘虏过来,又重用自己。近一年前初见时还有些轻浮的萧大人,却答应了这么一件大事

    半晌余江才完全反应过来,深深吸一口气就要磕头下去,萧言却冷着脸一摆手制止他拜下:“檀州留谁?”

    余江一怔,顿时接口:“自然留俺”

    萧言冷笑一声:“将来还以为是现在这般?我在燕地只手能遮半边天?随便你在檀州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时候老子在汴梁和你隔着两千里,怎么照应你?到时候燕京再来了大宋官吏,还有镇军,惹出什么事情来,我是认这个sī自留置兵马的账好,还是不认好?你已经是武翼大夫了,正七品的前程,半辈子才巴望到手的。留下来自然这个官身就没有了,你难道情愿?”

    萧言一连窜逼问又急又快,余江静静听着,伏身在地,大声回话:“大人,俺见识少。但是也舍不得自家乡里百姓,官身,不要就不要了罢…………了不起俺还是那个余kù裆。留置兵马,俺去说服俺们燕地出身的儿郎们,总有愿意留下来的。大人既然留俺,总有布置,俺别的不成,恭谨按照大人布置行事的本事还是有的,也不会惹事。一旦有什么不成,俺就是复辽军余孽,要杀要剐,就是俺余kù裆一个人,要是牵连到大人半点,俺以后生生世世,都在畜生道里打滚”

    余江语调恳切,虽然没有什么打动人心的辞藻,却自有一个在乱世里面打滚半世孤直汉子的质朴恳切气在。

    萧言和方腾对望一眼,都微微有些动容。这等汉子,只该待之以诚…………

    萧言不作声的上前,将余江扶起,掸掸他身上尘土:“既然留你下来,自然老子负责到底。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要杀要剐,轮不到你。只不过是有些事情别人不做,我却看不下去,只能自己来做罢了…………留置什么军马,自然是以燕地出身的为主,你我都对他们说实话,看他们自己如何抉择罢…………随君自处而已。细密些,谨慎些。班师的时候,我和方大人等一行人,轻骑脱队,先去檀州布置善后,将来如何,自然也有一番交代。汴梁太远,路途中间,我也会有所布置,尽力接应照顾到你们这里…………”

    萧言语气不再逼人,反到是娓娓温和,一句话一句话的叮嘱交代。余江心下感动,却嘴笨说不出什么,只能点头答应。这个时候萧言要是要他脑袋,余江也毫不犹豫的就割下来了。

    萧言看他那个样子,笑骂道:“小四十的汉子了,一副要流马尿的样子,可多难看?他**的,你就算不是大宋武翼大夫了,还不是老子的兵?将来有你在麾下效力的时候滚下去,洗刷一下,到檀州当他**的土皇帝去,要是你做得不好,老子亲自来檀州抽你鞭子”

    余江答应一声,今日召见,实在是冲击太大,头脑现在都有些昏昏的了,他恭谨行礼,退出节堂,自然有貂帽都亲卫领他去安置。

    节堂里面,一直不说话的方腾起身,指着萧言笑道:“大人就是心软…………”

    萧言哼了一声:“除了霹雳手段,还是有点菩萨心肠的好…………心太硬了,也就成了独夫…………老子不想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想留点什么…………”

    嘟囔完这句莫明其貌的话,他拍手让张显进来,低低吩咐两句,张显顿时就领命而出。方腾忍不住又是一笑,萧言有点恼羞成怒的回头看着他:“又怎么了?”

    方腾只是摇头而笑:“也不知道你这么婆婆妈**,怎么成就了这番奇功?萧干和耶律大石当真是有点死不瞑目…………只怕马上就安顿郭姑娘的事情了罢?你这番苦心,却不知道能不能化解你们之间的恩怨?”

    萧言这个时候难得的在脸上浮现了犹豫不定的神情,最后也只能苦笑:“随君自处罢…………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说自己无愧于心了…………这贼老天,怎么就把老子扔到这里来,扔到这条路上,还碰上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贼老天,真是战你母亲亲,战你母亲亲…………”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六十五章 随君自处(三)

    第二卷汴梁误第六十五章随君自处(三)

    郭蓉与小哑巴当然是直接被引入萧言内院。小哑巴到萧言衙署内院,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原来郭蓉是給软禁在萧言衙署别处,但是这个时候,貂帽都亲卫将郭蓉和小哑巴几乎同等对待,所有人都视为理所当然。

    貂帽都上下,几乎都看见了萧言一日夜间疾驰数百里,从前线赶回檀州援护郭蓉的景象。当萧言当在凶神一般的董大郎面前愿以身代的时候,他和郭蓉之间的眼神对望,之间曲折牵挂处,就是不解风情的鲁男子也看得出来。现在更是巴巴的让余江几百里将人家护送回来。如果说这些还不说明什么,萧言前十来天在百忙当中,仍然抽空出来布置的那些事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位郭药师的女儿,高挑英气的燕地女儿,在萧言心中,和小哑巴的份量差不多同样重要

    宋时平话传奇已经大行其道,就是大宋的里巷中人,贩夫走卒,都有这个时代全世界最顶尖的传奇情节。萧言来历传奇,立功传奇,要是回汴梁去不声不响的娶一个弱质彬彬,名不见经传的哪家闺秀,那似乎就是太辱没萧言这传奇的经历了。而现在两个女孩子,一个前辽公主,一个英姿飒爽的燕地大豪女儿,可骑马持槊冲阵的冷艳美貌的巾帼英雄,和萧言有这般那般的恩怨纠缠,只有他们,似乎才配得上萧言

    貂帽都亲卫上下,倒是多为这两个女孩子最终与归萧言的前景乐见其成。不过什么事情轮到这位萧大人头上,最后都要出邪的,将来到底怎么样,大家也不怎么说得准就是了…………

    内院当中小哑巴闺房,还宛然是离去的模样,每天都有留守衙署的下人使女们洒扫,一切东西都没有翻动。唯一改变的就是小哑巴所居庭院前面,严冬凋零的hua草已经是郁郁葱葱,,姹紫嫣红。看到主子终于回来,留守多日,围城当中担惊受怕的丫鬟使女们偶尔出的欢欣娇笑的声音在庭院当中dang漾,更增添了这个萧言临时居所中几分脂粉气,似乎就冲淡了这一年多萦绕在萧言身边的肃杀森寒气息不少。

    小哑巴笑颦如hua,在自己闺房里面穿hua蝴蝶似的来来去去,和使女们一起动手,将从檀州带回来的一些小物件小玩意儿放置起来。虽然这里也住不了几日了,可是小哑巴是破家之人,难得归于萧言羽翼之下,对家这个名词就看得分外的重,哪怕是当年一副小乞丐模样,和萧言当俘虏蜷缩在常胜军的帐中,还将破烂帐房用野hua装点,收拾得干干净净。

    郭蓉虽然也有使女招呼,却坐在一旁不言不动,面前放着一杯茶也不喝,静静的看着小哑巴在那里忙碌。忙到后来,最后是两个使女郑而重之的捧过一个描金雕hua的小木箱,小哑巴亲自接着,跟捧凤凰也似的抱在自己xiong前,对两个使女道:“这个东西我自己收拾,到时候回大宋去,什么都不必带,这个一定要带上。你们两个是我贴身的使女,帮我一起盯着,不管生什么事情,这个箱子一定要保住”

    小哑巴说得慎重,这两个使女都不断点头。郭蓉就算现在脑袋里面昏沉沉的,什么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还是微微有点好奇。她和小哑巴同车赶回燕京城,就看到了这个小哑巴永不离身的小箱子,一天都要检视七八遍,到底是什么了不得宝贝?难道是价值万贯的辽人宫室中的金珠宝贝?想想她自己也就微微摇头,小哑巴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她了解不少。当日荒村里面相遇,乞丐一般的模样,每日向常胜军那些大叔哥哥们多讨要些吃食才能果腹的日子她都每日笑颦如hua,如何会将财货看得那般重?

    小哑巴虽然忙里忙外,可是仍然关顾着郭蓉那里举动。小哑巴岁数还小,不大会吃醋,一颗心几乎全都在为萧言着想。萧言对郭蓉的情意,小哑巴多么鬼机灵的人儿,如何能不清楚,现在满心思的就想撮合他们两个。而且小哑巴人小鬼大,宫闱里面争斗也看得多了,萧言地位日高,这个时代的男子岂有不三妻四妾的。大宋姑娘又漂亮又温柔,还会诗词曲赋,说不定背后还有家族依靠,到时候萧大哥不这么着紧她了怎么办?她们两个北地女儿在一起,既有共同语言,还可以联手和那些大宋的狐媚子争斗,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可惜郭蓉一路,都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仿佛经过这么多bo折,这么多大喜大悲,什么心思都淡了,只想归去。小哑巴百般解语逗她笑笑,都是没用。现在难得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朝着这个小箱子飘过来。小哑巴心里一动,摆手让两个贴身使女退下去。捧着小巷子走到郭蓉面前,轻笑道:“郭姐姐,莫要笑我小气,这的确是我最着紧的东西。对别人可能一文不值,对我却是給一座城都不换的…………郭家姐姐,要看看么?”

    郭蓉还没开口说话,小哑巴已经轻轻将小箱子打开,看着箱内的物事,星眸如醉。仿佛又是回到了那个荒村当中,她藏在稻草杂物当中,惶恐的等着自己未知的命运,已经哭得眼泪都再也掉不下来。在惊惧当中,听到人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用兵刃在翻检四下,最后稻草被翻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年轻人的面孔,这张面孔几乎和她一样狼狈,也被她藏在那里吓了一大跳,最后却是1ù出六颗白牙温和的笑了,伸出手来,半扶半抱的将她拉了出来,还温柔的mo了mo她的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这个年轻人在后来的日子里,面孔渐渐变得线条分明,临敌的时候牙齿一咬,更显得分外肃杀。从寄人篱下为人俘虏,变成统领万夫,挥斥之间,便是流血于野,英雄授。可在小哑巴心里,这个年轻人还是如那夜一样,满是灰尘的脸上,总会温柔的对她1ù出六颗白牙而笑。

    萧大哥,萧大哥…………

    箱子之内,躺着的就是萧言的那台诺基亚手机,还有他的一双阿迪达斯的运动鞋。在千年以前,显得是那样的古怪而格格不入,仿佛就是萧言对他来历的最后一点牵绊。

    就算清冷如郭蓉,看到这两件东西都忍不住有些瞪大了眼睛。阿迪达斯的运动鞋她自然不会去碰的,看起来无非就是一双样式材质古怪了一点的鞋子而已。那诺基亚手机实在越了郭蓉的全部认识,她疑huo的忍不住轻轻拿起,举在手中,千年以后的现代电子产品的金属外壳,就这样映照出一张清冷俏丽的少女容颜。

    ?ww.????馐恰????裁矗俊?

    小哑巴轻轻摇头,声音幽幽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当日才到我手中的时候,我夜间摩挲把玩,不知道碰到什么,这东西就是一亮,出八音之声还闪现五彩画面,接着就暗下来,不管怎么碰,也再没有动静了(手机还有点余电,却连完整的开机过程都支撑不了,却給小哑巴误打误撞的碰上,目睹了千年之后的造化奇迹)…………我只是偷偷的想,却从来未曾跟人说过,就是萧大哥也不曾…………这物件,只怕不是任何一个国家能造出来的,大辽北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造出这般精美奇诡物件…………萧大哥,只怕远从我们不知道的海外而来。这物件,却在万里长途当中,仍然紧紧携带在他身边,可知是他再重要不过的东西,也许就是他对故乡最后的牵绊…………”

    郭蓉神sè变幻,却不开口,静静的听着小哑巴说下去。论厮杀,一个郭蓉足够打二十个小哑巴,那还是她没吃饱的时候。可是论心思玲珑,郭蓉这个直xìng子的燕地女儿,却被小哑巴甩出了七八条街去。萧言突然窜起,虽然号称是从辽东之地来归。谁都是半信半疑,对他出身来历有一分好奇,可兵荒马乱的,谁也没地方查根去,倒是小哑巴,从一台手机上面揣摩出一点端倪

    小哑巴自顾自的低低继续说了下去:?ww.????侨栈拇逑嘤觯?也还?且桓鲈噘赓獾墓屡??舸蟾缫采?牢床贰?伤??税参课遥?匀唤?钜?舻亩?鞴以诹宋业牟弊由厦妫?馐撬?龃嬷?锪恕N易闵衔蘼模??纸?约盒?踊桓?宋摇U庑?游掖┕???颓岜悖?芷鹄唇畔氯砣淼模?峥煳薇取R??溃??且?叱ぢ返膚ww.,这个世道,要奔走,要厮杀,要拼命,一双好鞋子,也许就是一条xìng命。可萧大哥还是换了…………萧大哥心其实是最软的,可是他偏偏万里而来的,是这个世道是这个世道,逼得他心硬起来,去拼斗,去厮杀,去挣扎xìng命,可他关爱照顾的人,他却怎么也不会放弃。对岳家哥哥这些患难兄弟是这样,对我这个孤女也是这样…………郭姐姐,萧大哥对你何尝不是如此?

    …………郭家伯伯,虽然已故,不当言他错处。可是他是真的要杀了萧大哥要是一直在木城当中,怎会有今日这般景象?萧大哥有上万的麾下要照应,还要照应我这个孤女,时势使然,不得不如此…………郭家姐姐,你也是这乱世里头长大的。萧大哥这般作为,到底是对还是错?要是换了旁人,定然会斩草除根,这些事情,你我都看得多了。可是萧大哥仍然留你在身边,照应你,保护你。在董大郎到来的时候,他宁愿用自己的xìng命来交换你的萧大哥在这个世上,就算有亲人,只怕也远在万里,不能再相见了。他心里又何尝不苦?他才这般将身边的人看得至重,郭家姐姐,你真的要和萧大哥为仇到底,折磨自己,又折磨萧大哥么?”

    郭蓉俏脸苍白,静静的听着,到了最后,她仍然一声不吭。紧紧抿着嘴net并不说粀ww.?

    对萧言,郭蓉已经谈不上有什么太深仇恨了,这一切无非都是时势使然,造化弄人。真要报仇,郭药师当年杀人,就在少数了么?萧言就该坐等被他杀么?而董大郎被郭药师杀父,那他报仇,是不是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仇是报不完的,只能怪这贼老天。

    可是让她和杀父仇人从此就在一起,却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在郭蓉想来,只有云水两隔,以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将萧言忘记。

    郭蓉深深吸口气,一开口,却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点哽咽:“妹子,不用多说什么了,此时此刻,我只想走…………老天爷就是这么个意思,谁能有什么法子?这仇,我不会报了,我不会报了…………”

    郭蓉的语调轻轻的,百转千回,让小哑巴都觉得自己的心纠了起来,却也无可奈何。

    而此时此刻在小哑巴闺房门口,却传来了一个低低的男子声音,隐隐有点疲惫,更多的还是在尽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接了一句:“我放你走。”

    两女同时回头,就看见萧言tǐng拔的身形站在门口,神情复杂的看着两女,语意当中,同样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

    ~~~~~~~~~~~~~~~~~~~~~~~~~~~~~~~~~~~~~~~~~~~~~~~~~~~~~~~~~~~~

    在小哑巴的闺房门口,两名在外间shì立的使女都跪下来,不敢抬头。燕地风俗与大宋不同,使女下人加倍的没有地位,加上这两名使女都是破燕京后在高门大户当中拣的秀丽勤谨的来服shì小哑巴的,算起来身份更低。在萧言这个威名盖尽燕地,一举覆灭了残辽的凶神般的主子面前,两个秀丽的小shì女当真是tuǐ软得只能跪在那里,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屋内屋外三人,却没有一个人还顾及到她们的小小心思。只是沉默对望。

    萧言和郭蓉的目光对上,郭蓉一双眸子仍然清澈如水,可是再仔细些看下去,就能看出里面蕴含的无比复杂的意味。郭蓉xìng子直接而且热烈,一旦对萧言动心爱上了,就是义无反顾。甚至可以将自己燃烧。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更分外接受不了现在的现实中间虽然经历了董大郎这样的bo折,两人之间的局面为之一缓,可还有这最后而且最大的一关,郭蓉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萧言杀了她的父亲

    而萧言心中何尝又不是有点悲苦?在自己那个时代,纯粹的爱情已经不多见了。和小哑巴之间,亲情只怕更多一些。在千年之前,突然遭逢郭蓉这么一个模身材,敢爱敢恨的十八岁女孩子,说不动心,怎么可能?两人一路同生共死,萧言自然渐渐的觉到郭蓉清澈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萦绕,易州城下那夜帐中,这个美丽女孩子的热情突然爆出来,更是让萧言感受到这个女孩子的纯粹。爱了就是爱了,不管萧言的家世是什么,不管萧言的来历是什么,那时还是大宋派出的一个送死鬼,将来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可她郭大小姐就是这般义无反顾。

    这种纯粹而热烈的爱意,怎么能不让萧言心动?

    人如果已经不能被纯粹的爱情所打动,那就不能称为人了。在萧言那个时代,纵然有许多人已经看淡了这一些,甚至抱着游戏的态度,当年萧言也不能免俗。那只是因为,要么还未曾碰到,要么就是自己已经错过。总有一分感情,在过去或者将来,将你深深触动。

    可是这种动心,最后的结局,多半却是无可奈何。哪怕在千年之前,也是一般…………

    自己,杀了她的父亲…………

    两人对视,不知道多久。最后郭蓉让开了眼神,仿佛不敢迎着萧言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一般,轻垂臻,低声问道:“什么时候放我走?”

    萧言闭了一下眼睛,猛的一摆手:“马上,立刻”

    小哑巴一直乖巧的在旁边不吭声,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低声呼道:“萧大哥,郭姐姐”

    萧言朝着小哑巴笑笑,1ù出温和笑意示意她不要多说什么了,又转向神sè愈苍白,紧紧咬着嘴net,满满都是不知所措神sè的郭蓉淡淡道:“走之前,先随我到一个地方吧,就在城外,不过半个时辰就到,去过这个地方,我就放你离开。将来只怕也没有什么相见的日子了…………”

    郭蓉一下又抬起了头,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眼中的泪水,语气也变得jī烈了起来:“萧大人又要怎么留难小女子我了?这次是要哪位常胜军旧部为你死心卖命?爹爹那点家底,已经全在你萧大人手中,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小哑巴忍不住插口:“萧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萧言却不反驳,静静的看着郭蓉,良久之后才低叹一声:“随我来罢。”

    ~~~~~~~~~~~~~~~~~~~~~~~~~~~~~~~~~~~~~~~~~~~~~~~~~~~~~~~~~~~~

    百数十骑战马疾驰而出燕京城北门外,在城门值守的宋军士卒本不如往日多,大胜等待班师之余,一个个也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突然之间看到萧言旗号经过,忙不迭的就各自站定各自位置,肃然行礼下去。

    萧言名义上已经不再统领神武常胜军,文臣也没有拥数百衙前扈卫的道理,可是在燕地,谁敢挑萧言这个眼?看着那些头戴貂帽,拥着萧言旗号如龙而出的狼虎扈卫们,这些宋军守卒也只有点头艳羡赞叹的份儿。

    “俺们西军打生打死,就这次北伐不怎么得力。却让这新得不能再新的神武常胜军得了彩头,马上就是汴梁都门的三衙禁军了俺们了不得还会陕西边地对着西贼那些sao鞑子,他们却在汴梁耍子,这运数穷通,让人怎么说来着?”

    “且莫说酸话,瞧见那些虎狼所戴貂帽未曾?都是割了女真鞑子的脑袋,从他们头上摘下来的俺们在陕西诸路jī战,几万人出队见阵,就算得胜,一仗不过割百十个西贼的脑袋报功,就为这些级,那些虞侯指挥使,甚至什么防御使观察使都能争功争得打破了脑袋。女真鞑子强悍还过西贼,他们一次就割了千把脑袋回来,里面还有一个女真小王子人家出力死战了,又摊着这么个萧大人,该他们享几年福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俺们也该知足了。瞧瞧环庆军的模样,都是陕西出来的子弟,死伤大半不用说了。最后颁下犒赏,环庆军也算打得苦了,犒赏连俺们一半也赶不上,什么迁升转都是没有,连家乡也归不得。俺们这次好歹大部儿郎完全,犒赏迁也都到手,安心回乡就是”

    在身后西军士卒各sè各样的话语当中,这百十骑士早就远去,不多时候,就已经疾驰到燕京北门十余里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

    这个地方已经搭建起了营帐,都是军中多余物资拨过来的,上好的牛皮帐篷,又窝风又暖和。四下还设立了一圈寨栅,将这些营帐包裹在内。寨栅外随时有神武常胜军骑士巡守,神武常胜军已经算是在燕地打出威名了,就算单骑独处,都能让大队流民束手,现在在外面巡守的几十名骑士,足可保护这里的安全。

    不大的营地之内,收拾得还算整洁。时值用饭的时间,四下土垒的灶台炊烟袅袅升起,传来的味道竟然有肉香。营地里面全是老百姓模样的人物,有老有小,怕不有四五百人,人人脸上原来菜sè都少了不少,一些小孩子也恢复了活力,围绕着锅灶嬉闹,炊爨的厨娘不住的笑骂着将他们赶远一些,怕将他们烫着了。一些老人就在营帐外面坐着,晒着春日的太阳。营地里面,竟然是一片燕地久矣未曾见到的乡居景象。

    郭蓉在马上疑huo不解,她猜了无数次萧言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却怎么也想不到萧言带她到了这么一个所在这所在到底是什么地方,萧言非要带她前来?

    骑在马上,郭蓉一双妙目就朝萧言望来。小哑巴也在队伍当中,此时此刻,不是战时,她终于可以大摇大摆的和萧言同行了,如何肯离开萧言身边。再说了,她还想最后努一把力,劝劝萧言和郭蓉之间的事情呢。这个时候她同样瞪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萧言,就等他解说一下。

    萧言却沉得住气,一句多话没有,勒住坐骑在那里等候。在营地外面巡守的几十名骑士看到萧言旗号到来,朝营地里面呼哨一声,就看到营地里面的人顿时sao动起来,诚惶诚恐的向着萧言旗号所来方向行礼。其中一处营帐当中,抬出一副软轿,四个老百姓打扮的壮汉扛着,软轿上面靠着一条汉子,白布紧紧的缠在身上伤处,容sè憔悴,正是甄六臣

    这顶软轿飞也似的出了营地,在后面还有七八个老头子为人扶持着跟上,一直来到萧言马莣ww.O粞栽缇头?硐侣恚?砗篚趺倍记孜篮凸?匦⊙瓢鸵捕几?畔侣怼u趺倍忌舷戮咛寰?终庑┦虑椋?怪?酪恍???睾托⊙瓢土脚?褪且煌肺屎帕恕9?厥浅び诠??暮檬郑?凵裼挚煊掷??谎劬腿铣隽苏缌?迹?秃粢簧?偈本驮街诙?觯??松先ィ骸罢缌?纭?

    甄六臣点头朝郭蓉微笑,抬着他的四条年轻汉子放下软轿,看着郭蓉迟疑了一下,行礼下去:“小大姐”

    那头在招呼,这边小哑巴却拉着了萧言的手,嘟嘴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萧大哥,你行事让人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萧言momo小哑巴的脑袋,苦笑道:“我毁了她一个家,这是还她一个家,这样大概我就能了无牵挂的回大宋了罢…………”

    后面跟来的几个老头子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举起拐杖就打抬软轿的年轻汉子:“郭家宗族以后都是小娘子主持了,还这般没有礼数,趴下来行个大礼就断了狗tuǐ?论辈分也是高你们一辈”

    几个年轻汉子看郭蓉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老大没奈何的行大礼下去。郭蓉看看甄六臣,又看看眼前场面,讶然道:“甄六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甄六臣回话,萧言已经牵着小哑巴缓步上前,低声道:“你爹爹出身辽东,是渤海汉儿hún血,在辽东本来就广有宗族。怨军起事,他带了一些宗族子弟跟着兴军,几年后转战入燕地,接着被收编为辽军…………我就想,在辽东,郭家说不定还有什么亲眷?这次乱军起事,从辽东逃来的难民是中军主力,平乱之后,我分遣人马四处查问,总算找到逃难入燕地的郭家家族一部,就暂留他们在这里了…………论起来,和你也是亲戚。甄六臣我也还给你,他伤势不多时就能养好。我给你车,給你马,給你钱财,給你粮草,給你兵刃,带着这几百人,天下之大,随你去哪里总算你离开的时候不是孤单单的一个,我也放心许多………原来的那个家,我是没法赔給你了,现在总算是能弥补一二…………要是不信,族谱还在族长身上,你自己查罢…………郭姑娘,要留在燕地的话,在檀州我还留置一支兵马,可以照应你一二,要是想去宋境,将来我站稳了,也能帮扶一些。我能做的就这么多,至于你还开解不开,记着我们之间的仇恨,我也只能等着,此身有用,不敢轻掷。如果有来世,再和我算这笔帐罢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再纠缠这些事情了…………郭姑娘,就此告辞,记着我也好,忘了我也好,随君自处罢…………”

    萧言淡淡的说完,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毅力,才不让自己的语气有什么bo动。说完之后,他深深看了郭蓉一眼,默默拱手,携着小哑巴,转身就走。貂帽都亲卫送上他的坐骑,萧言翻身上马,狠狠给了坐骑一鞭子,百十名貂帽都亲卫簇拥,飞也似的远去了。人群当中,只有小哑巴骑在马上,不住回顾。

    郭蓉站在那里,想稳住自己的情绪,可泪水就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一滴滴滑落在草间。郭家那些族老偷眼看着,没人敢说一句粀ww.9?卦倜挥邢氲剑?粞宰詈蟠??吹模?钦飧龅胤?

    郭药师出身辽东,带子弟随怨军起事。等到郭蓉长成,这些当日带出来的宗族子弟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当时怨军才改编为常胜军,八部合为一军,郭药师也不敢搬去自家宗族子弟来安插军中,怕引起其他各部疑惧。他本xìng其实也算是凉薄,对留在辽东的宗族也不大上心。等常胜军消化得差不多了,女真已然崛起,击破辽东,宗族存亡不知,更无消息,郭药师更是心淡。却没想到,在郭药师军败身死之后,萧言在逃到燕地的辽东难民屯军当中,将郭家宗族找了出来

    除了因为时势逼迫,杀了自己爹爹之外,萧言对自己,已经是至矣尽矣,蔑以加以矣。郭蓉原来还不敢确定,现在却已经相信,萧言同样对自己有情

    单单是这点,已经让郭蓉泪水布满睫毛,望出去已经是一片模糊。

    难道今日就真的是最后一面,以后从此就天各一方,再不相见?你说来世再和我算这笔账,可是来世人海茫茫,就算一灵不昧,又要去哪里寻觅你的踪迹?

    难道这就是结局?

    ~~~~~~~~~~~~~~~~~~~~~~~~~~~~~~~~~~~~~~~~~~~~~~~~~~~~~~~~~~~~

    几名族老偷眼看着郭蓉高挑苗条的身躯在那里微微颤抖,不敢开口说什么,却不住的看向甄六臣。郭家族长早就死在乱军当中,他们是逃难当中才被推为族中管事之人。对当年郭药师杀官作乱的公案不甚清楚,根本不知道郭药师已经是常胜军统帅,逃到燕地不过短短半年,根本没有想到去投奔这个亲戚。接着又被卷入复辽军乱事当中,乱世流离,已经让人怕了。突然天降福星,这位名震燕地的萧大人突然将他们搜检出来,給吃給穿,安顿照应得周全,本来离乱随时可死的局面一下就变成天堂一般的日子,后来从甄六臣口中才知道托了这么一个郭家女儿的福这等贵人不投充依靠,还去哪里?难道再过那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么?

    甄六臣看看这几位族老,心中叹息一声。大小姐毕竟是女孩子,总要有个依靠。这些仇恨,能化解就化解了罢…………看萧言模样,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难道真要大小姐带着这几百家族中人天涯飘零?有萧言在,大小姐就是家族主事之人,萧言不在,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所有一切,只要大小姐将来平安喜乐就好…………

    他咳嗽一声,对郭蓉道:“大小姐,我们去哪里?是去檀州,还是去宋境?或者哪里都不投靠,自带家族寻觅一个地方安身?俺多嘴一句,现在燕地局势未靖,就算有车马粮草兵刃,俺们也只是别家坞壁堡寨眼中肥羊…………为这么多郭家老老少少,还是先指望一下萧大人罢…………”

    郭蓉静静听完,喃喃自语:“难道还要指望他?指望他,能指望到什么时候?这杀父之仇,难道我就忘了不成?”

    甄六臣苦笑一声:“大小姐,那你到底想要如何?”

    郭蓉突然咬咬嘴net,狠狠擦掉脸上眼泪:“先不管将来,现在我不能放过他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将来和他的账如何算,将来再说我们跟着他,去宋境”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42/ 第一时间欣赏宋时归最新章节! 作者:天使奥斯卡所写的《宋时归》为转载作品,宋时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宋时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宋时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宋时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宋时归介绍:
一段传奇,一段冒险。
仍然是一部比较爽的历史架空小说。
敬请期待天使奥斯卡2010年最新奉献。
2010年,1月1号,正式上传。
宋时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