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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使奥斯卡     宋时归txt下载     宋时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二十三章 剧本中的变故(八)

    火光升腾而起,却是董大郎和甄六臣丢出的火把落在营中帐幕之上所燃起的。此时帐幕,多要涂油用来防雨雪天气侵染,极易着火。军营当中,防火向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一般营寨当中多有沙土扑火棍水缸等用以灭火的工具,在营寨当中各个区分出来的路口储存。

    此时此刻,谁还不知道董大郎和甄六臣在激战当中还拼命丢出火把,就是要以这里火焰为号,召唤他们潜藏在后面的援军?

    营寨门口战场并不大,无法上前加入战团的军将士卒,就拼命抄起那些灭火器具,扑打那些被引燃的火头。

    老营营寨当中,火焰忽升忽降,夹杂这厮杀声音。终于惊动了周遭不远处的营寨。这时就可以看出以辽东难民屯军为骨干的复辽军中军与散乱不堪的左军之间的不同处了。周遭营寨虽然被惊动,但是却没有慌乱,有的不入营寨的乱军流民惊惶奔走,那些营寨却基本维持住了镇静态势,只是不断有人涌上寨墙,向着老营方向看来。

    老营旗号未倒,未鸣金鼓以召援军。这些营寨也就不动,只是点齐精锐以为预备。天色未明,这个时代夜战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久经操练的野战之师也是尽力不免,更不用说这些虽然比左军强,其实也就比乌合之众好上一些的辽东难民屯军了。一旦夜间出队,稍有鼓噪,说不定就得自相践踏,损失大半。

    上了寨墙的人都挤成一团,望向老营方向,看着营门口传来的火光和喊杀声,人人讶异。中军安静了这么些天,连一点小事都无,今夜又突然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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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董大郎和甄六臣,现在背靠背的在营门口寨墙之上,陷入苦战当中。跟着他们冲进来的还有一条长大汉子,在董大郎麾下也算是一个能冲阵厮杀的好手,这个时候早就被几根长矛戳出了碗大几个窟窿,伏尸在寨门口处。

    跟着他们前来混营的十几骑,倒是想冲前接应。但是萧言亲自带领的貂帽都岂是吃素的,反应极快,一轮羽箭就将他们射倒大半,剩下的立刻就远远逃开,不用说是接应后队人马去了。

    为了不惊动萧言所在中军老营这些精锐,董大郎的后续人马在后面放得很远。在萧言手里吃了那么多亏,董大郎已经绝不敢轻视萧言或者他麾下人马半点。夜间又联络不便,等着他的大队人马上来,不知道还要多久,不知道这营门口还能不能守住

    厮杀才一开始,董大郎和甄六臣就沿着寨墙内木质步道,窜上了宽只容两人的寨墙。以少敌多,要紧的就是拣选不便于对手展开兵力的战场。

    两人都抢了长矛长刀在手,冲上寨墙挥舞冲杀几下,就已经扫出一片小小空地。暂时稳住脚跟。寨墙之上虽有守卒,但是董大郎和甄六臣都是悍将,如何能当得住?

    后面更多的人马在张显指挥下拥了上来,张显也上了寨墙,持步槊冲在前头,一名貂帽都亲卫持盾掩护他身形,拼命朝前逼过来。在另一侧,也是一般。寨墙之下,萧言麾下之士已经拉出一个半圆的阵型,当先十余人都换了加长的长矛,从下面逼过来,举矛朝着寨墙上乱戳。在他们后面是一排射士,各各张弓,盯着董大郎和甄六臣两人,认准了就是一轮羽箭过来。虽然变起仓促,但是萧言麾下全是精锐,马上就摆出了尽快围杀这两员悍将的最佳阵势

    董大郎和甄六臣已经摘下了挂在寨墙上的两面盾牌。守寨之卒当然用得上盾牌。营寨又不比城墙有垛口,敌人扑寨,定然羽箭遮天蔽日,寨上守卒同样要靠橹盾遮蔽。不过这守备用的橹盾都是又长又大又重,运转很不方便。

    但是对于董大郎和甄六臣这两条大汉,两面厚重橹盾,在他们手里运转如飞,不断转换着角度,牢牢的将他们身形遮护在内此时用短兵刃已经不相宜了,两人都只是持着一柄长矛,脚下还放着几杆夺过来的,这段长矛随时可以更换。

    甄六臣当着张显那一头,一面用橹盾遮护,一面用长矛和张显对刺。张显双手持着长大步槊,不时从那个举牌掩护他的貂帽都亲卫旁边闪出身形,一槊接着一槊的狠狠戳刺过来。甄六臣几乎将整个身子都缩在橹盾后面,苦苦支撑着张显势大力沉的击刺。偶尔反击一记,总迫得张显不得不跳回橹盾后面去。此刻以众敌寡,不是拼命上前的时候,张显也只是保持对甄六臣的压力,让他只能正面对着自己,侧翼就无法遮护了,寨墙下的矛手和射士,觑到空隙,就能将甄六臣放倒

    可是这个时候,就看出董大郎的本事了。他上半夜在左军死战一场,接着奔袭百十里路,在天色还未全明的时候杀到,身上也负创几处。可此刻仍然大呼酣战。一面厚重橹盾在他手上和灯草一样,几乎可以同时遮护三面

    从他那一翼寨墙上扑过来的士卒,已经接连被他刺倒三个,后面接着跟来的下意识的就有点放慢脚步,不敢逼得太紧。寨墙之下箭之时,他总能及时转过去,将羽箭当住。间或还长矛朝下一荡,就扫段几杆刺来长矛,逼得矛手不得不暂退几步。

    古时大将扑城先登,冲上城墙,以一人之力而当三面,死死占据打开的缺口,接应后续甲士6续而上,虽守军如潮狂涌反扑而不稍却,正是说的董大郎此刻的威风

    寨墙之上,此时此刻,仿佛只能听见董大郎疯狂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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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一直按剑冷眼看着城头这场厮杀,心里面估计也在长吁短叹,如当日袁绍面对吕布威风时候:“恨我岳韩两位上将不在此处,要不然你这个疤面煞星早就他**的死翘翘了”

    他手微微一指:“开营门,到营寨外面再加一队射士,这个家伙看他是不是长了六只眼睛,全能照顾得到”

    营门在甄六臣与董大郎冲上寨墙之际,早已关上,听见萧言此刻号令,顿时就有一队亲卫打开营门涌出,也不用长矛上前逼战了,全都人人张弓,只要看到甄六臣和董大郎一个遮护不及,就是一轮羽箭射过去

    董大郎毕竟不是神仙,久战至此也差不多筋疲力尽,稍稍一个遮护不及,他和甄六臣两人都先后中了三四箭,虽然有甲胄遮护,羽箭入肉不深,也未及要害。但是这一直撑着的一口气也懈了。甄六臣缩在盾牌下咬牙折断箭尾,又当了张显一记步槊。缩在盾牌下都被张显这一槊推动,向后踉跄一下。

    却没想到,俺的下场是和董大郎这贼厮鸟死在一起俺死就死了,大小姐在这世上更无亲人,又当如何?这直娘贼的董大郎,既然郭家全部都牵连在他手里,不如倒和他同归于尽了便罢

    当下甄六臣咬牙切齿,就准备干脆放弃一切防备,抱着董大郎滚下寨墙去

    在他身后,董大郎此刻却是狂笑不决。他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状态。羽箭射中,就折断再战。长矛打断,就换一根。实在来不及换,一把就扭过寨墙上刺过来的长矛,硬生生的抢夺一根过来

    营寨之外,远处已经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传来,如雷响动。董大郎麾下所部终于朝着这里扑击而来了。但是看来却怎么样也赶不及援救他们

    董大郎大声厉呼,如修罗饿鬼,震得每个人耳朵都嗡嗡作响:“耶律大石,再不出来,就相见无日了大石林牙,耶律大石…………直娘贼的萧言,今**杀不死俺,俺就是你的附骨之疽,缠着你上天入地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这入娘的十八层地狱你可敢杀俺?可杀得了俺?…………大石林牙,大石林牙”

    在这一刻,董大郎几乎已经是完全疯狂。如此凶神恶煞一般的景象,让环逼过来的萧言麾下都忍不住稍却,而一心打算和董大郎同死的甄六臣,也一时给董大郎的疯狂震住,竟然无法动作

    萧言看着董大郎在那里嘶声大吼,微微摇摇头,低声嘟囔:“老子又逼疯一个…………”此时此刻,也难说萧言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也许还有一丝丝的敬佩夹杂其中。这董大郎,当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不过,总要他今日死在这里就是

    他厉声下令:“上前砍了董大郎的脑袋”

    萧言麾下都是久经战事的军将士卒,战阵之上,什么样的疯狂事情未曾见过?就算是董大郎是其间出类拔萃的悍勇之辈,也没有镇住他们太久。一时的稍却,不过是也因为胜券在握,稍稍惜身,省得被董大郎拖了垫背。这些完全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却不是畏惧。萧言一声令下,诸人虎吼一声,顿时又环逼而上。

    甄六臣已经放弃,董大郎杀得已经近乎脱离,眼看两人,就要死在萧言面前

    不过今夜上天注定,要让萧言所导演主持的一切,全部脱离他的掌控。也许萧言穿越以来,对这贼老天桀骜不驯实在太久,所以这贼老天就要对萧言每经历的一事,都要设立无数的艰难险阻

    这个时候,就听见营寨内响起一声大吼:“是谁前来援某?”

    火光之下,萧言猛的转头,就看见一人一骑,疾冲而来。马上人高大健壮,威势十足。手中一把长刀,在火光下闪耀着寒光,直直的就指向萧言在他身后,十几名貂帽都亲卫或者马上,或者步下,拼命追赶,每个人都张大了口,只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耶律大石,耶律大石

    不知道如何,这耶律大石居然在严密监视当中脱困而出

    在这一刻,萧言心中狠狠立誓。去你**贼老天,你要有老婆,老子准定让你戴上一万顶绿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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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萧言监视囚禁之下,做为幌子存在。耶律大石如此人杰,岂能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寻找脱困的机会?

    他可以听萧言一切安排行事,他可以在貂帽都亲卫监视下逆来顺受,他可以一直沉默无语,每天好吃好睡,似乎胸中别无心机。

    可是这等出类拔萃的豪杰人物,不论在任何时候,都绝不会放弃。在万难之间,都会等候着一个渺茫的机会萧言如是,耶律大石同样如是。

    而就在宣和五年二月二十六日夜里,这机会终于让他等来。

    每日里耶律大石早早就已经上榻,不多时就已经扯得鼾声如雷。可是谁知道其间一大半他都是在假睡,眼睛也不敢睁开,凝神听着帐内帐外那些貂帽都的亲卫们的脚步响动,盘算着是不是有可以利用的空隙。还不时得翻一个身子,翻身时候不能忘记鼾声中断。偶尔还在梦中咂嘴咂舌,说几句不知所云的梦粀ww.E级?趺倍记孜赖蜕?刑福?讣跋衷谥茉馇槭疲??既绲蹲右话憧淘谛睦铮?残淼绞焙蚓陀锌衫?么Α?

    凡能成大事者,其坚忍卓绝处,岂是轻易

    今夜他还是如往常一般在装睡,默默体会着周遭变故。临到三更左近才真正小寐片刻,四更不到就已经醒过来,继续在暗中注意着所有一切。

    营门口小小骚动,貂帽都亲卫越过他的帐幕直奔萧言中军帐幕而去,接着就是更多貂帽都亲卫守备在他帐外。而帐中始终不减的四名貂帽都亲卫得到传令之后,一下就拔出了佩刀,守住帐幕四角。

    这个时候,耶律大石就再也装睡不下。外面如此烟尘斗乱还能鼾声如雷,这戏就演得过了,翻身而起,揉揉眼睛装作看看四下情境,冷笑道:“俺赤手空拳,却劳诸位这般看重,当时是受宠若惊。却又是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萧宣赞如此神武,小小燕地,不够在他胸中装下的,一番筹划,俺不过也是束手效力,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貂帽都亲卫冷眼看着他,无人开口说粀ww.>驮谡飧鍪焙颍?释庀炱鹫畔缘呐?穑?粞缘暮帕睿?幼啪褪呛吧鄙?谟??*出来这吼声清清楚楚的一直传到了这里:“俺董大郎也,大石林牙若在营中,前来相会”

    董大郎?难道就是郭药师那假子?

    郭药师收养了董小丑之子,易名为郭大郎,这件事情,耶律大石自然知晓。可是后来这诸般变化就完全不明白了。

    耶律大石被萧干软禁日久,重获自由的时候就遭遇燕京大战。打完之后就出奔亡命,接着落在甄六臣手中,继续做别人的阶下囚。也少有人和他说燕地这场战事的细微曲折处,就是那日和小哑巴一会,小哑巴多么聪明的人,萧言能让她和耶律大石一会,已经是分外的不容易了。她也不会吐露和萧言有关的任何事情。耶律大石是当真不知道,怎么郭药师的假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大声呼喊着,要来救他?

    耶律大石迅在心底判断了一番这般突然生的变故真假。一下就可以确定,就在这萧言亲掌的营中,的确有变数生

    孤军深处于远过他的乱军当中,还要奉自己为幌子,辛苦维持住这所有一切,静待时机到来,萧言所求,除了安静不生变,就还是安静不生变。稍有风吹草动,说不定就有走漏风声之虞,到时候还不知道将伊于胡底

    对于萧言此般筹划,虽然萧言未曾对耶律大石细说。可是耶律大石何等人物,一下就将萧言意图猜得差不多完全明白。无非就是南归降臣,根基不稳,用此手段挟制朝廷。不过萧言能玩得这么大,玩得这么狠。还是让耶律大石深深佩服,此子非凡

    但是凡事用力如此之大,也就是行到绝处。稍有变故,也许一番努力就付诸流水,说不定还会遭致可怕后果。萧言这番筹划张得太满,野心太大,的确是经不起一点小小的变故

    种种桩桩,让他如何会自己在营门口来这一出假的?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郭药师的假子,真的杀到了萧言营门,要来救他耶律大石

    呼喊声飘进来,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帐中四名貂帽都亲卫,神色又冷了三分,人人刀剑出鞘,环逼在耶律大石身侧不远处,耶律大石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这四把刀剑,就会招呼到他的身上来

    再凝神细听少顷,耶律大石又是心里一沉,营门口厮杀呐喊之声并不如何惊人。也就局限在营门口左近,耶律大石是经历过多少战阵的人物,如何听不出来来袭之人,只不过寥寥。而营中除了门口厮杀,其他地方都是一片肃静,显然局势已经在掌控当中。

    这郭药师假子怎么如此孟浪,区区几人就敢于来袭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骗开的萧言营门

    这中间的变故,自然是耶律大石猜不透的。现在他要做的,只是下一个决心,如此几人来营救,自己是不是要冒险应和,这其间,到底有多少机会能脱出生天

    这也是一个几乎不需要太多考虑的决断。萧言本事,耶律大石已经领教过了。他的胆色筹划,都让耶律大石有些佩服。在此等人物手里,岂能会有更多的机会?今夜生变,已经是奇迹,一旦错过,他就只有在萧言手中,再也不得复起

    可叹俺耶律大石还有满腔抱负,且能沦落于一南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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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帐当中,在四名亲卫的环逼之下,耶律大石伸了一个懒腰,冷笑道:“你们萧宣赞好大本事,居然给人打上门来只是可恨来人太少,救不得俺出去可恼,可恼”

    一名亲卫冷冷开口:“大石林牙,切莫轻言乱动,宣赞有令,大石林牙稍有异举,就莫怪俺们得罪了。”

    耶律大石呵呵一笑:“俺还能飞到天上去?要是不放心,俺在这里,脚镣手铐再将上来就是,将俺捆在榻上,总能放宽心思了罢?直娘贼,有本事骗开营门,却没本事想办法和俺接应一下,总能商量出个万全之策,现在却错过了这般机会,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

    那亲卫冷笑:“须当俺们是死人,来人才有事前和大石林牙接应的机会此间事万中无一,大石林牙就不用再指望了”

    他一边和耶律大石答话,一边就忍不住看向帐角堆着的脚镣手铐,还有用来捆绑的结实绳索。才入复辽军中的时候,除了将出来当幌子的时候,但凡回到帐中,都是给耶律大石带上这些劳什子,连睡觉也不除去。耶律大石带上这些,也不说什么,安之若素。这些日子复辽军中军不动,一切安安静静,萧言每日总要来看耶律大石一两次,而耶律大石总举着手上镣铐朝萧言冷笑。

    念着耶律大石实在是一个英雄,此前也没有和萧言对敌处,还有救小哑巴的恩德。萧言终于让了一步,入睡的时候,就给他将这些除去。今夜惊起突然,这些亲卫们只顾着如临大敌的警戒,都忘了再度将耶律大石铐起来

    幸得耶律大石一言提及,大家才反应过来。对望一眼之后,顿时就有两人还剑入鞘,去取那些镣铐绳索。看着他们举动,耶律大石脸上只是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也许是耶律大石这些时日,实在太过安静老实。人总是不可能一直将神经绷紧的。现在帐内帐外,至少十几二十个貂帽都亲卫在监视着这位大石林牙。他还能怎么样?

    两名亲卫拿起镣铐,也没怎么如临大敌的行事,就如平常一般朝耶律大石行去,还微微行了一个礼:“大石林牙,实在得罪。此间事了,宣赞大事得成,俺们置酒与大石林牙赔罪…………”

    两人走近,一人抓着耶律大石一只手,就看见耶律大石突然翻眼,冷冷道:“有某在此,你家宣赞大事还得成么?”

    冷冷的话语声中,耶律大石猛的力,两名抓着他胳膊,正准备朝上套镣铐的亲卫,一下就狠狠撞在一起耶律大石一把捞住两人落下的手铐,单手抓着其中一圈,重重挥拳而出,这镣铐就如一个铁拳套一般,砸在撞在一起的其中一名亲卫脸上,惨呼声中,那名亲卫已经朝后跌出而耶律大石另一只手,已经抢过另一人腰间佩刀,人也跟着窜起,趁着这一拳砸开的空档,已经直冲而出

    帐中狭窄,闪避为难。耶律大石身上也未曾披甲,他毫不怀疑剩下几名亲卫就算拼着挨上他两记,也要以命换命,将他留下。他唯一机会,就是抓住众人震惊的这一短短一瞬,冲出这帐幕去

    在这一刻,耶律大石已经拿出了他全部积攒的精力,电闪一般从两名堵在帐门左近的亲卫当中挤过,其中一名下意识的挥刀,也只是在他背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血口。而耶律大石已经不管不顾的冲出了帐幕

    帐幕之外,十几名在外面分几层值守的亲卫同样目瞪口呆。这变起实在仓促,而耶律大石这段时日加倍安静老实,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帐幕之外,最外层已经有几名亲卫上马。他们不住朝着营门口方向看去。营门厮杀仍然在继续,要是还有敌人前来,说不得他们还要赶紧上去应援。这个时候听见帐内响动,都惊讶的转头看过来。就看见耶律大石身形如电,直直朝他们冲来

    沿途亲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刀剑出鞘,拼命朝着耶律大石身形扑来。而耶律大石已经浑然不管背后是什么状况了。一下冲到一名亲卫马前,那亲卫下意识的拔刀砍来。耶律大石横刀一挡,这一下已经用尽了他生平气力,一下就将那亲卫长刀高高荡开转瞬之间他已经丢刀,两手一起抓住那亲卫一只脚,用力一扯,已经将他掀翻马下。这个时候背后貂帽都亲卫纷纷追至,有的是使长兵刃的,已经一槊向耶律大石递过来。

    耶律大石只是稍稍闪开一点身形,这一槊戳在他左肩之上,他身子却晃都不晃。将马一打,战马已经撒蹄冲出。耶律大石追上两步,伸手在马鞍上重重一拍,已经翻身上马

    外间是如何动静,亲卫如何分布,耶律大石早就细细听在耳里。反复盘算了自己该如何行动,才能有三成的机会冲出去。虽然毫无疑问是行险,但是最坏不过就是丢了性命。比起一直沦为萧言阶下囚,行险一搏,又能如何?这又不是全无机会的送死

    今夜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太好,还是萧言实在运气太坏。居然让他行险一搏成功,直冲了出来

    耶律大石骑在马上,背后马蹄缭乱,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拼命追来。眼前更是火把猎猎,上百萧言麾下人马正在围着寨墙上两个身影而斗。耶律大石身上也带创几处,左肩那个巨大的步槊造成的伤口更是剧痛,左手完全抬不起来。

    火光当中,萧言身形就在正前,几名亲卫拱卫,转身看向耶律大石。

    哪怕冲出了帐幕,可是能杀出这营寨,最终逃出生天的机会,还是渺茫到了极点饶是如此,耶律大石却仍然觉得满腔鲜血都在鼓荡,在这一刻,他再不是萧言阶下之囚,是生是死,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男儿当世,孜孜所求,为的不就是这个

    这匹战马马鞍侧还挂着一柄长刀,耶律大石纯用双腿控马,还能动的右手已然拔出长刀,直直指向萧言,吼声如雷:“是谁前来援某?”

    萧言萧言,你切莫让某耶律大石得脱生天,不然这后果,你承担不起V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二十四章 剧本中的变故(九)

    在这一刻,萧言终于忍不住对着头顶黑沉沉的天空翻了一个白眼。

    在这一刻,董大郎也听见了耶律大石的吼声,看见了他直直冲来的身觲ww.U?街?希?畔砸丫?A硕哉缌?嫉幕鞔蹋??芳鼻械南蛳粞苑较蚩慈ィ?偷奶崞?蠛簦骸盎共蝗ピ?は粜?蕖?

    吼声当中,张显已经持槊就朝寨墙上跳了下去。寨墙之下,那些矛手射士纷纷掉头。射士就张弓准备射落耶律大石,而矛手持矛如林,同样拼命的朝萧言所在的方向涌去

    寨墙之上,甄六臣目瞪口呆。董大郎却哈哈大笑:“大石林牙,正是俺董大郎前来援你”

    他回头向着甄六臣呼喊一声:“杀回寨门,守住门口”吼声未已,董大郎已经丢掉手中厚重盾牌,合身也跳下寨墙,长矛挥舞,顿时就挑飞了一名矛手,啪的一声长矛顿时折断,他已经抢过那名矛手腰间佩刀,一瘸一拐的就扑进了射士队伍当中刀光飞舞,几名持弓射士跌跌撞撞的被杀退,董大郎已经从人群当中直冲而出,一时间身上又不知道添了多少伤势。直直的也朝着萧言方向扑去,迎向耶律大石

    甄六臣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只有跟着董大郎一条路走到黑了。他也大声呼啸一声,右手长矛,左手随手操起一柄长刀,也跳下寨墙,向着寨门口杀去

    而萧言按剑,就夹在凶狠扑来的耶律大石和董大郎之间。

    营寨之外,马蹄声越来越响,轰鸣如雷。董大郎的后续大队,在夜色当中也已经展露了身觲ww.<该?詹磐迫聪氯ィ?肷碓⊙??砩匣共遄庞鸺?淖澈海??扯际强袢鹊纳裆???诺苹痃月业挠??死础6?茉庥??恼?街?希??腥硕寄康煽诖舻目醋叛矍吧?恼庖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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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在这一刻,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自己当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成功了几次,最后还拿下燕京,就以为所有人都只是由着自己在掌中拨弄了…………

    穿越而来,在这个末世生存下来,甚而向巅峰攀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对手要是这样,也才有意思…………没有这等对手的磨砺。老子一个小记者死废柴,怎么能在这等末世脱颖而出,最后挽此天倾?

    贼老天,老子谢谢你quan家

    这个时候,脑子坏掉才去当耶律大石和董大郎这两员猛将兄呢…………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冷兵器时代的万人敌是确有其事。自己手下就有两个,眼前两人虽然稍弱一筹,却也够瞧的了,自己虽然已经算是能够在重重亲卫的卫护下上阵厮杀一气,可是在董大郎和耶律大石面前,还是后退比较明智一些。

    萧言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朝着耶律大石扑来的身影露齿一笑。萧言虎牙还满尖的,火光一照,白白虎牙耀眼生光,这笑意也颇为凶狠,其间意思明白得很:“老子奉陪到底辽国末世双璧,老子杀了一个,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至于背后迎来的董大郎,萧言已经懒得对他有所表示了。反正不管怎么样,这小子总会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找上门来,只有杀了才能让自己彻底清净。

    一笑之后,萧言已经向着侧方闪了过去。然后遗憾的看见背后追来的,前面迎上的大队大队亲卫,都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涌来,人人都是急切万分,怎么样也要保全自己这位统帅。已经少有人去顾及耶律大石和董大郎了

    到底是老子威望太高,还是这些手下太笨?

    转瞬之间,两边人潮合拢。这边是牢牢将萧言卫护在核心里头,放眼过去,除了人还是人,密密麻麻遮住了一切视线。而那边是董大郎和耶律大石撞在一起,两人目光对视一下,毫不停顿的就朝着寨门方向冲去。

    这个时候在寨门口,寨外射士矛手已经拼命用长矛攒刺,试图堵住寨门。甄六臣打了性子,丢了左手长刀,合身直欺进去,左手扭住一把长矛,暴喝一声,已经硬生生的扭断了手中好几根长矛矛头右手长矛也递出去,狠狠戳在了一名矛手面门。那名矛手长声惨叫,已经抱着这杆戳入面门的长矛倒下去。而甄六臣合身直进,两手都是断矛矛尖,几乎撞进了这些矛手的怀里,不由分说的照着要害一阵乱戳

    要知道,当日甄六臣也是郭药师麾下一员猛将,当放开一切死拼的时候,只怕不比董大郎弱上多少

    而另一边,耶律大石和董大郎一马一步,已经奔及寨门口。途中拦路的萧言麾下。不是给耶律大石撞开,就是被董大郎砍倒。背后羽箭已经追及而去,耶律大石回身舞刀乱拨乱打,虽然勉强遮护住要害,但是腿上臂上,又带了几只羽箭。那匹健马马股也是累累中箭,了性子,长嘶一声,从甄六臣身边掠过,狠狠撞在人堆当中

    这撞击闷响,直传入每个人心底。居然就这样硬生生的给耶律大石撞开了一条血路甄六臣已经杀得有些脱力,董大郎浑身甲叶上都插满了长长短短的羽箭,从他身边掠过。一把扯起甄六臣,冲出寨门之外。而这个时候,董大郎麾下大队,先头十余骑已经赶到了壕沟外面耶律大石董大郎甄六臣三人互相护持着,毫不犹豫的就跳下了壕沟

    这个时候,萧言才将猬集在自己身边的大群亲卫给推开不少,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一片混乱和火光缭乱当中,萧言冷笑:“这样才他**的有意思贼老天,还有多少花样出来,老子都接下了”

    呼喊声中他已经拔剑出鞘:“管老子做什么?点兵整队,杀出去三人就撞开营寨,你们杀退萧干,击破女真,克复燕京的本事,到哪里去了?他**的,老子都替你们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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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营内外左近的貂帽都亲卫和中军老营甲士,多因为刚才护持萧言而拥挤在一团。但是在寨墙上,寨门口,仍然有不少甲士依旧在张弓搭箭,拼命追射拦射逃走的甄六臣耶律大石还有接应他们的人马。

    羽箭朝着壕沟内外,瓢泼大雨也似的抛射而去,插在地上土中,呲丫嶙峋,火把光芒映照在羽箭雕翎之上,微微反光。此番夜间死斗,还远远未曾到结束的时候。

    在壕沟那头,董大郎麾下那些亡命徒也舍死忘生的前来援护跳入壕沟当中的几人。关内关外,燕地辽东,已经打生打死好几年了。辽人和女真人打,生女真和shu女真打,辽人当中又是各处豪强自相攻杀,乱世里头悍狠之士自然是层出不穷。这些乱世里头拼杀出来,有今天没明日的人,对一条性命都看得轻易——你躲也躲不过去还不如凭借这一身勇力,在乱世里头博一个出身。

    他们投靠女真,为的还不就是出人头地。女真人这个时候还远远谈不上严密成熟的统治体系。除了宗翰银可术等寥寥几个明白人,女真上下对降人极差。此次好容易挑选他们跟随董大郎南下燕地闹事,给了他们这一个出头的机会,当真是人人都豁出去了。

    再加上董大郎此人,实在也有一些统帅气度,凡事必然当先。几番亡命下来,不知不觉已经深得这些亡命之徒的军心。大家也明白,只有跟着董大郎,才能在这燕地凶险之局当中,闯出一场局面出来

    这个时候,这些亡命之徒就当性命是借来的,拼死就朝壕沟前扑去。羽箭泼洒过来,举盾遮护的人不过寥寥,顿时就有不少人中箭。伤在要害的惨叫着倒下,还能支撑的折断箭杆就扑到壕沟边上,一双双手伸下来,每个人都在扯着嗓子大喊:“大郎林牙快上来俺们遮护住你”

    箭雨呼喊惨叫声中,火光映照之下,三双带血大手已经搭住伸下来的胳膊,两边同时用力,已经将董大郎耶律大石和甄六臣扯了上来

    几面盾牌顿时遮护住他们朝后退却,甄六臣死战得脱,还协助董大郎将耶律大石救了出来。这个时候脸上却看不到有多少庆幸的色彩,反而是脸色灰白。而耶律大石情况更惨,他是没有披甲冲杀出来的,中箭挨刀就是实打实的带伤,肩上那个步槊刺出的巨大伤口,皮肉狰狞翻卷,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被拉上来,已经差不多要晕了过去,盾牌遮护下,几个董大郎手下拼命将金创药肤上去,又转眼被血冲开。最后几个人干脆死死的按住他的创口,拖着他就朝后退。而耶律大石,强撑到现在,一口气终于有些提不上来,干脆就晕了过去,一时间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只有临昏倒之前,他还在低低呼喊:“快走,快走只要某在,这复辽军就是某能掌握的…………快走,快走”

    可是一片紧张慌乱当中,谁也没有听见他昏倒前的低声呼簑ww.?

    只有董大郎仍然意气昂扬,确切的说,还是那种近乎疯狂的神态,朝着萧言所在中军营寨的方向大喊:“萧言萧言,俺董大郎冲杀出来了现在大石林牙已在俺手,你能奈我何?有种就出队出来,俺们见个真章,分出个生死出来只要俺董大郎一天不死,俺就要杀光你的手下,抢了你的女人,夺走你现在一切你能奈我何,你能奈我何?”

    火光下,他的疤面狰狞扭曲,双眼血红,身上虽然同样带创无数,可是他却浑若不觉一般。手下拼命扯着他朝后退,他犹自扭头,朝着寨墙方向大声嘶吼,周遭厮杀惨叫声音再大,却也压不过他这疯狂到了极处的吼声

    等退到箭雨射程之外,董大郎才稍稍安静了一下,身边人这才得空向他禀报:“大郎,大石林牙晕过去了,须得马上救治”

    董大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萧言中军营寨之内穿出金鼓之声,两队射士当先涌出,在壕沟**住阵脚,掩护另外一队甲士放下过濠木桥。寨墙上本来就是火光缭绕,这个时候更燃起了无数中空草球,将周遭照得白昼也似。火光之下,就看见一人顶盔贯甲,在亲卫簇拥下策马而出。这人一张小白脸,按照这个时代标准也算得修眉俊目,一米七八的个子骑在马上身姿笔挺,单手提着一根马槊,一脸不屑的朝着董大郎这里看来。

    这一副骑将打扮的,不是萧言还能是谁?

    数十骑簇拥着萧言越过木桥,在他身后,还有甲士不断的涌出。虽然萧言带来的这些手下人人配马,但是此次出来的却是半骑半步,骑兵居中,步卒披甲持矛,稳住两翼,弓箭手在后。摆出的阵势不是以步对骑的防守阵型,却是一副以骑兵为主,要和敌手对冲见阵的架势

    萧言勒马站在队,单手举起马槊,遥指董大郎:“董大郎,你这个三家*奴除了偷偷摸摸给老子捣乱,你还有什么本事?在易州拉上你萧干老爹,还是给老子打得夹着尾巴逃走。在檀州古北口,拉上你银可术爸爸,还不是给老子杀了你小主子,收拾干净了你最后一点本钱,让你侥幸得了一条性命这次你拼凑一点破铜烂铁回来,就以为有回天之力了?去你**,别做梦了老子就在这里,有种就来这一次又一次你将脸凑上来让老子狠抽,老子已经抽得烦了,就在今日,分个生死就是,好让你丫知道,你这一辈子,也不是老子的对手”

    此时此刻,董大郎最好的选择就是拥着耶律大石调转马头就跑。今夜起事,夺了复辽左军,虎口拔牙抢了耶律大石出来,已经是全胜之局。萧言不管是什么盘算,已经将他破坏了大部分,下面只要能保住这些抢来的实力,哪怕在燕地立足不住,回到女真也算是又有了一些根基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董大郎,已经不能理智的思考问题了。几番在萧言手下惨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在他手里烟消云散。此次南下,已经是破釜沉舟之举,不惜毁容以潜入萧言军中。人毕竟不是土石,如果这样连番惨败之下,面对自己的生死大敌,还能冷静的考虑成败得失,那么也差不多就不能算是人了。更不用说董大郎今夜厮杀连场,死中逃生处就不知道有多少次,浑身上下,正是肾上激素狂涌,血行极的时候。萧言出马,骂得又如此阴损,句句打脸,董大郎这颗心,哪里能平静得下来?

    他惨笑一声,冲着萧言大吼:“好好好,俺不走,你也不要走”他伸手就抢过一匹战马,身上还带着箭杆,就已经翻身上马,红着眼睛大吼一声:“锏来”

    此时此刻,董大郎身边没有一个人敢进言劝谏他的举动,再说他们赶来的人马,除了南下人马,还有裹挟的复辽左军一些亡命。足足有四五百骑,面对萧言出阵人马不过两三百,打一场有什么了不得,怎么也不至于在这里全军覆没。当下就有亲卫,递上董大郎的铁锏。

    董大郎接锏在手,在头上盘旋一圈。就算再疯狂,董大郎毕竟也是宿将,不会自己一头撞上去和萧言分一个生死。他麾下甲士纷纷上马。毕竟是杂凑起来的队伍,也摆不出太复杂严整的阵型,对方看来要是以骑硬冲,同样摆出个对冲的阵型就得了。

    四五百骑除了在后面留下百余实在马力疲惫的看住后路做为接应,顺便照应耶律大石之外。其余三百余骑摆出了一个前三角的锋矢阵。董大郎拨马,站在了锋矢顶端,和萧言相隔两百余步,遥遥相对。黎明前的黑暗天空之下,在复辽中军周遭几万人马之间,两支不大的人马森然列阵,董大郎和萧言两人目光在空中对撞,竟似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甄六臣这个时候也只能跟着董大郎一条道走到黑了,自己跟随董大郎作乱。放过萧言,大小姐必然无幸他落后董大郎半个马身,环视左右一遭,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这就是萧宣赞全军了?大郎,谨防后路”

    董大郎狞笑一声:“怕什么?萧言就在阵前,还有更好杀了他的机会不成?杀了萧言,燕地任俺纵横驰奔甄元帅,难道你还想和萧言日后相见不成?”

    甄六臣长叹一声,再不多说。将一杆夺来马槊夹在腋下,在马背上微微伏下了身子。两军相距不过两百余步,一旦动就是袭步高对冲,现在就要做好一切准备

    萧言一身无敌骑将的打扮立马军前,只是用冷电也似的目光看着董大郎他们。心里面却长长的嘘了口气,他还真怕董大郎就这么跑了。幸好自己判断没有错误,董大郎最大的怨念就是自己,自己站在阵前,几乎就是脖子上绑上蝴蝶结做为礼物送到董大郎这等猛将面前,孤身冲自己大营的疯狂事情董大郎都敢做了,现在他怎么可能放过?

    只要两军对冲厮杀,自己还有留下董大郎和耶律大石,将全局翻回来的机会

    他飞快回头,扫视了背后两名貂帽都亲卫一眼,两名亲卫都是神情紧张,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下。萧言回过头来,深深吸口气,突然大声呼啸:“前进”

    一时间,身后甲士同时打马,战马嘶鸣声中,所有人刀枪出鞘,直直的向董大郎方向冲去。而几乎同时,对面也传来董大郎厉声号令:“砍了萧言人头”

    对面数百骑,同样策马,奔腾如雷。这两支几百骑的队伍,以萧言和董大郎两人为箭头,在天际启明星下,迎头就要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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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短距离的双方骑兵对冲,谁马更高一些,就有更大的冲量,就能在两军碰撞后占到更多的便宜。

    对面董大郎以降,本来担心的就是自己远道奔袭而来,马力比不上以逸待劳的萧言所部。幸好两军相距不过两百步,对冲距离短,吃的亏不大。这个时候,一个个都用马刺将马腹刺得鲜血淋漓,将最后一分马力都榨了出来,只希望自家马,不要落后对手太多

    可是让他们有点讶异的是,对面萧言所部,战马提,似乎还不如自家这边。顿时人人都是心中狂喜这狂喜之下,他们当中绝大部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宋人马军两翼披甲持矛的步军阵列,也随着他们马军同时起步,维持着严整阵型,朝前逼了过来

    董大郎和甄六臣都是久经战阵的人,眼前这个不大的战场,扫一眼就能全部掌握。他们当然注意到了宋军的奇怪举动,也看到了步军上莣ww.6?罄煽袢鹊耐纺远偈本陀行├渚蚕吕矗?伤?亩?魅词窃诼肀成戏?酶?停?M?拥搅思?碌淖?锬芘艿酶?煲恍?2还芩尉?惺裁淳俣??还芟粞杂惺裁磁趟悖?灰?迳先ィ?绷怂??磺写笫戮退愣ㄒ?

    萧言看来是要缠住自己,说不定分遣了人马从营寨后路而出,绕过来包抄自己。为此他不惜以身做饵,既然如此,俺董大郎就吞了这个饵,只要能将你萧言杀掉,麾下这些杂凑人马全部赔光又能如何?只要除掉这个一直死死压在自己头顶的萧言,哪怕孤身一人一骑,自己也能在燕地打出一番天下

    就在两军相距不过六七十步的时候,萧言突然勒马。虽然一直注意着控制马,可这样一动作,胯下坐骑已经高高长嘶人立而起。

    披甲步战,萧言现在已经不算是初哥了。可是披甲骑战这种这个时代最高难度的军事体育项目,萧言还是白丁一个。战马这一人立,他顿时就要从马上摔下来。只能两手紧紧扯住缰绳,手中充门面的马槊,早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

    眼看着萧言就要连人带马朝后倒下来,他身后两名紧紧跟着的亲卫左边那个,已经一把揽住了他,右边那名亲卫长刀在手,刷的一下就割断了萧言紧紧握住的缰绳。左边那名亲卫大声疾呼:“宣赞,摘镫”萧言手中缰绳被割断,顿时朝后就倒,一下被左亲卫抓了个结实,此刻天幸他还头脑清楚,听清了亲卫呼喊,忙不迭的摘镫下来,左亲卫已经一把将他扯过来,横担在马上,调转马头,朝后就退

    身后跟上的大队的骑士也纷纷略微减,闪出中间一条道路。高骑战当中,阵型突然这般变化,饶是这些貂帽都亲卫都是好手,而且事前已经心中有所准备,阵型还是稍稍有些散乱,人马撞在一处,出高高低低的嘶喊呼叫声音。那两名负责萧言的貂帽都亲卫却不管不顾,夹着萧言调转马头,从让开的这条通路当中疾驰而退。他们一过,人马顿时就合上。

    与此同时,两翼步卒也加快了脚步,壕沟内列队的射士,这个时候也抛射出一轮箭雨,越过前面骑士步卒头顶,朝着董大郎所部洒下。貂帽都全军上下,都是从萧言纵横北地的五千精骑当中精挑细选出来,可称人人虎贲,也只有他们,才能在两军高对冲的阵前,完成了这么一次协同行动

    在萧言退后之际,董大郎离他不过只剩下三十步了,在他身后,已经有骑士摘下骑弓,张弓朝他瞄准。三十步的距离加上马,萧言身上披着铁甲也有破甲的机会了。却没想到,这个豪气万千立马全军最前,名动天下的萧宣赞,却笨手笨脚的掉头就逃入军阵当中了

    在此时此刻,董大郎目眦欲裂,只是大呼:“萧言你这个王八祑ww.?

    呼喊声未落,两军骑士,已经狠狠的撞在了一起V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二十五章 剧本中的变故(十)

    战马嘶鸣悲呼之声,双方兵刃碰撞之声,甲士惨叫落马之声,顿时在灯火通明的复辽中军老营之前的战场中,轰响成一团。

    此刻天色已经微明,晨间寒露已起,凝结在混战在一起的双方骑士铁甲之上,更添丝丝森寒之气。

    双方严格来说,都是具装不完全的轻骑,这个时候,却是用重骑的方式,对战在一起

    一碰撞间,两军交汇之处,已经有几十匹战马翻倒。其他的人马却都不管不顾的涌上,长矛大槊,互相交错。长刀利剑,翻飞生寒。侧身其间,几乎没有闪避的余地,双方兵刃几乎同时递到了对手身上。在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对骑士,是同时翻身落马

    而董大郎和甄六臣两员骁将,虽然彻夜血战,但是此时此刻,仍然在大呼酣战,在他们身侧,不断有貂帽都亲卫被打落马下,而他们就领着自家人马,一步步的向前

    这个时候,说真的董大郎和甄六臣也不愿意向前了,可是自家席卷而来的巨大动量,只有推着他们前行。而萧言麾下,因为控制了马,所以在这个大动量对冲之下吃些亏,就算不愿意,也给推得步步后退。此时此刻,就看见董大郎麾下,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的朝着宋军军阵当中深入,而这战场本来就不大,宋军步卒就算慢些也有限,这个时候已经从两翼卷了上来,长矛如林逼住董大郎所部两翼。混战当中,三面有敌,而且没有了调度的空间,这个时候董大郎他们就算是想回头,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董大郎也只有不管不顾,希望能在萧言包抄自己后路的人马赶来之前,杀透眼前薄薄的骑阵,看能不能追上萧言,将他斩落马下虽然在剧烈的厮杀当中,可董大郎还是忍不住嘶声大呼:“萧言,你这无胆之辈可敢与某一战,可敢与某一战”

    在这一刻,董大郎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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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萧言已经退过了壕沟,亲卫又牵来一匹坐骑,他翻身上马,看着眼前混战。董大郎呼喊之声,萧言听得清清楚楚。萧言一笑,又露出了白白的虎牙。

    老子马骑得都不怎么利索,脑子坏掉了,才跟你丫死磕。

    这阵前回头,萧言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按照他的马术,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这样一个高难度的举动,成败也就在五五之间,退不下来的可能性绝对不小。能成功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率领的是貂帽都亲卫,一个个战技精熟不用说了,他们全部的职责也就是保卫他萧言的安全,所以这控制马,阵前调动保护他回头,大家做起来心甘情愿,自然是事半功倍,要是随便换一个骑兵战兵,哪怕精锐不下貂帽都,也绝不会做得这么义无反顾,利索无比。自己多半就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折在董大郎这疤面煞星的铁锏之下。

    现在总算是冒险成功,将董大郎黏住,就等张显杀出来了只要能杀了董大郎他们,将耶律大石抢回来,那么今夜所有一切变故,就还能挽回

    前头厮杀得惨烈,在他身边将他抢下来的貂帽都亲卫还有些心有余悸,刚才萧言差点连人带马就倒下来,要不是他们敏捷,再加上五分运气。萧宣赞说不定就已经死在这骁勇悍狠无比的董大郎手里了

    此刻虽然退过了壕沟,两名亲卫心里还是担心,低声上前劝说萧言:“宣赞,敌人悍勇,是不是退进寨中,以策万全?”

    萧言理都不理他们,只是举目向战阵后方看去,嘴里喃喃自语:“张显张显,你也该来了”

    就在他话音将落未落之际,在厮杀的两军军阵后方,突然传来了喊杀之声,马蹄声如雷,而留守在后的百余骑董大郎所部,本来正在犹疑是不是上前援护自家统帅。这个时候纷纷回头反身迎战,可是既然是留守,他们不是马力疲惫到了极处,就是不怎么经得起厮杀的汉子,其中更有不少才在夜里裹挟的复辽军左军当中的乱军。背后冒出一彪对手,顿时就给杀得步步后退,更有人马,不管不顾的逃离战阵,星散而去。

    眼前虽然不过是两军最多千人的厮杀,可是半夜下来,从寨内打到寨外,双方斗智斗力,这个时候战场前后都传来厮杀喊叫之声。其间血腥残酷之处,一点也不见得少于萧言曾经经历的数场大战

    从后面袭来的一彪人马,领军之人,正是张显。萧言这里不过五百余人,留了四百缠住董大郎,交给张显的是一百骑精锐,前面萧言领军出马,吸引董大郎他们目光,后面张显领一百骑也出营,绕了一个大圈子到董大郎他们背后。萧言交给张显的命令很清楚,只要他正面缠住了董大郎所部,他就要尽快从后杀出,将耶律大石抢回来至于董大郎和甄六臣两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要耶律大石在手,复辽军全军就能稳住,左军变乱,影响不了大局

    董大郎所部奔袭而来,本来就不是打的正规会战。哨探警戒一应俱全。萧言也没留给他们什么反应准备的时间,马上就亲身出马吸引住董大郎的全部注意力。张显又是个谨慎小心的人,绕的圈子不小。寨前战场,灯火通明,一切都看得清楚。后面野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董大郎所部半夜厮杀,半夜奔袭,人人都疲惫,注意力自然不高,又心悬前面厮杀,当张显率部突然带着清晨寒气跃马而出,顿时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岳飞五人组论武力值,自然是岳飞最高。要是将来能给他找到沥泉枪这种加武力值的高级装备,怎么也能到1o5左右。王贵不怎么能打,汤怀虽然善射,但是这种硬桥硬马的拼杀,却不是擅长。牛皋张显就是紧随岳飞之后,武力值怎么也要8o以上,张显马术又精,这马上威风,不是等闲之辈可以抵挡得住

    他策马挺槊,冲在最前面,几名貂帽都亲卫遮护住他两翼。每一次挺槊而出,都是借着马力,每一次都必然有一骑落马对付董大郎后路疲兵,这百骑精锐马力充沛,如快刀切开牛油一般,顿时就将大队冲散,人人惊呼乱叫,竟然难有抵抗之力,除了几十骑跟着董大郎南下的亡命,护持着还在昏迷当中的耶律大石,拼命朝董大郎大队靠拢而去。

    萧言立马壕沟之内,将眼前一切看得清楚,这个时候他也忍不住以拳击掌:“他**的,干得漂亮”

    正面当着董大郎的宋军,中间骑军两翼步军,虽然一合战间付出了相当代价,但是仍然从三面将董大郎所部逼得紧紧的。留给他们的空间极小,虽然后路仍然敞开着,但是既然没有足够空间,大队骑兵掉头退回去,谈何容易?更不用说他们掉头,现在被杀得节节后退的宋军骑兵自然卷上,到时候只怕死得更快

    虽然董大郎仍然在拼力厮杀,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万全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已然上当。这个时候心念电转,是不是丢下大队人马,自家冲杀出去,护着耶律大石逃出去?只要耶律大石在,就有掌握复辽军全军的机会有这份家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女真那里粗疏骄横,明白人不过宗翰银可术等寥寥几人,自己还因为完颜设合马之死恶了宗翰,看来前途已然不大,还不如借着这个情分,跟着耶律大石这等人杰出力

    可是一时间他又有些委决不下,同时南下的这五百亡命,已经在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命。这点实力丢光了,今后就算在耶律大石帐下,也就没有本钱了。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难,耶律大石毕竟是契丹,他却是汉儿这到底该如何决断是好?

    心中既然迟疑,手底下自然就慢了。加上他毕竟不是铁打的,彻夜厮杀,带伤十几处,流血不少,这个时候都觉得手中铁锏沉重了起来。他麾下人马也精神不到哪里去,本来就凭借着他董大郎和甄六臣两员骁将冲杀在前,带着大家步步前进。这个时候董大郎这里冲势顿挫,后面人马也渐渐的就再难前进。

    只有在甄六臣那一头,甄六臣犹自在大呼酣战,自身也不如何遮护。仿佛又是当日郭药师麾下第一悍将本色,他似乎不是在拼力厮杀,而是在给自己找一处死所

    就在董大郎迟疑不觉,兵锋渐形顿挫,而宋军骑士在苦苦支撑良久,现在居然慢慢稳住脚步,反而朝前逼过来之际。董大郎就听见背后突然传来呼喊厮杀之声,他心中悚然一惊,回头望去,层层叠叠猬集在一团的麾下人马遮挡住了全部视线,只能看到这些麾下人马脸上也浮现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一个个都忍不住扭头。而三面宋军,爆出巨大的欢呼之声,朝前逼杀更紧,所有人都士气如虹,要将这些袭破了复辽军左军,杀了自家兄弟,伤了汤怀将军,将萧宣赞都逼得如此弄险的家伙收拾一个干净

    此时此刻,董大郎眼前一黑,手中铁锏差点就掉落马下。

    萧言这厮动作好快,果然缠住自己之后,就派兵抄袭了后路。要是耶律大石再落入他手中。自己这番辛苦,几番死里逃生,就全然成了虚费。这燕地,还将牢牢的掌握在他手中,而他董大郎,永远是萧言这笑起来一口白牙的家伙手中败将自己将再难有所作为,女真人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也不会再容忍失败。天下之大,无处可去,男儿志向,全成画饼,既然如此,这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活着,又还有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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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大郎所部后路,实在崩溃得太快。张显所部又全是骑军,动作更快,转眼之间就追着那几十骑护着耶律大石的败军,将董大郎所部后路封上。此时此刻,战阵四面,正面和背面都是骑军,两翼是如林持矛步军。以五百人的力量,居然就将几乎是同等数量,少也少得有限的敌手牢牢合围

    这个时候,宋军上下,特别是骑军,也没有逼得太紧了。主要杀伤,就靠着攒刺的步军长矛阵和不住抛射进来的箭雨。董大郎所部战至此刻,已经是精疲力竭,这个时候一口气又泄了,再也难以抵挡宋军环逼,大队渐渐给逼得越来越紧,最里面的人马,竟然都已经转身为难。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复辽军中军其他各方渠帅营盘,按照借着耶律大石下达的严令,最近也得在一里开外。这个时候寨墙上已经全是人,探头探脑的朝着这里张望。各方渠帅,看着双方几百上千的披甲骑士对战,人人都忍不住吐舌头,脸色都有点苍白。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大一支力量,而中军老营的实力,显然更为雄厚。这等乱世,能披甲出战的战士,绝对是宝贵的财富,一百铁甲,足够震慑上万只有身上褴褛衣袍的乱军。这些渠帅被萧言借着耶律大石名义刻意分割成小部,他们自己家当,每家渠帅能在手下找出十七八幅铁甲就可称有相当实力的豪杰了。

    眼前战士,从下半夜就开始响动。夜里面这些渠帅绝不敢领兵出来的,乱世营养不良夜盲不说,一旦散乱,自相践踏自家实力就能去了一大半。好容易挨到天明,对耶律大石忠心一些的还想来援护中军老营,不过看着这神仙打架的架势,一个个也就将忠心消了一大半。自己领兵上去只有送死,没有其他结果。

    最要紧的还是中军老营旗号不乱,大石林牙认旗仍然在营盘上空高高飘扬。围着来敌狠揍的仍然是中军老营军马,大石林牙也没有出聚将来援的号令。大家也就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时候都跟看热闹似的在各自寨墙上面伸长颈项眺望。

    每个渠帅在心里都忍不住夸赞大石林牙:“俺们林牙,不愧是大辽双璧之一,燕京陷落。还能拉出这么多精锐出来对俺们也是体恤,知道遇见这种大敌,俺们上去就是送死,自家领着中军老营人马就包打了,也不刻意消耗俺们实力,此等统帅,不枉跟着他起事厮杀一场”

    感动之下,已经有渠帅中忠义之辈在寨中点兵整队,就算自家没什么实力,只要大石林牙一声号令,就领兵出援。再说了,眼看大石林牙要胜,去敲敲边鼓,追杀追杀败兵,扒下十几二十副铁甲,对自家麾下实力增长,也是好大助力

    这边各处渠帅举动不提,立马壕沟边上看着战局的萧言,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周遭复辽军中军各处渠帅营寨也渐渐开始有点骚动,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眼前战事,越早结束越好还有复辽军左军那里,好大一个烂摊子要收拾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现在局面已经扳了回来,可心中仍然有一丝隐隐不安,这点不安,还越来越大

    他猛的一扯坐骑缰绳,已经越过壕沟木桥,冲到了壕沟外侧。他身边几名亲卫,没料到萧宣赞突然如此举动,忙不迭的跟上。看到萧言猛的勒马,冲着前面战团大喊:“张显,你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快点将这些王八蛋都收拾了迟则生变”

    几百步,战阵当中,张显策马挺槊,已经杀得人马都是鲜血平过。这个时候正在前后两面奔走,整顿厮杀了半夜的骑军,准备集中力量朝里面再冲杀一次。远远的听见萧言急切的呼喊声,他回举槊示意一下,掉头就朝着身后几名貂帽都骑士吩咐:“走了耶律大石,累得宣赞今夜要亲身犯险,俺们之过也天色已明,等不得了,分头两处传令,步军退后几步,让俺们骑军冲杀进去,哪怕一命换一命,也要将董大郎甄六臣杀了,将耶律大石抢回来要是不成,俺们貂帽都上下有一个算一个,也不必回去见宣赞了,等着宣赞再拣选人马,成立新的貂帽都罢”

    几名骑士肃然领命,分头各自传递号令去了。张显深深吸口气,勒紧身上铁甲腰间皮绦,转到后面骑军当中。前后两面,除了封住口子的几十骑,都有七八十骑撤下来,缓缓马力,回回体力。随着张显举槊驰来,这几十骑赶紧列队,又摆出了个前三角的锋矢冲击队形,只等步军略略后退,张显一声号令,就朝着猬集在中间,死伤近半的董大郎所部,冲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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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亮,晨光洒落下来。映照在每个被围在当中的董大郎所部的脸上和身上衣甲之上。

    每个人都喘着粗气,每个人身上都血迹斑斑。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困兽一般的表情。如林长矛环逼而来,两头骑军又是封住口子却轻易不上前,这些人马已经给逼成了一个长条形。马蹄之下,全是死人死马。顶在前面的还好一些,有点厮杀的余地,在后面的已经被逼得猬集成团,连转身都难。每个人都看向同样重重喘着粗气,身上完全染红的董大郎。

    战至此刻,不死即降,大家追随董大郎南下,出生入死到此刻,也算对得起你了。眼下局面,哪里还有抵抗的余地

    突然之间,层层往前环逼的宋军步卒阵列稍却,披甲步卒支架起长矛,虎视眈眈的迎向这些已经提不起马,没有回旋余地的骑士。刚才一直被迫得步步后退的骑士们终于能稍喘一口气,当先数排骑士垂下已经酸的胳膊,惊疑不定的看着四下。还有的人存了指望,他们这些人马都是骑得劣马,开得硬弓的北地百战余生之辈。人人有马,就算甲胄不算完全也还算是披甲之士。他们北地求生,今日在这家明日去那家卖命也成了习惯,当下还以为对面统帅看到已经将他们逼至绝处,说不定就趁势招降了他们

    这残余两百多名骑士稍稍松了一口气,一直在阵前并肩厮杀的董大郎和甄六臣却面沉如水。董大郎心里面转着别样心思,刚才冲杀就不甚卖力了。甄六臣却好似什么都豁出去了,只求死在阵前,已经带着几名最悍狠的骑士向着当面宋军骑兵组成的阵列冲击了好几次,打断了四五柄长矛,换了两面连臂小盾都被打碎。左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身上又多了几根箭杆插在甲叶缝中,几名跟随他冲阵的悍狠之士全部战死,他退下来正准备换马,看到宋军这般举动,只是叹了一口气,停下动作,再不向前冲击了。

    在他们看来,原因很简单,天色已明,萧言不愿意再和他们消耗时间了。步军闪开空隙,守住两翼,让出骑兵冲击的通道,将外头养精蓄锐的披甲骑军投进来,哪怕付出几十条人命,也要一举将他们粉碎

    甄六臣看着董大郎,冷笑一声:“却没想到,俺被你拖累,死在此处大小姐安危,更不可知姓董的,俺本应该和你拼了性命,可是看来今**也逃不脱,俺也实在没了气力,就只能拿眼觑着你死,但愿这贼老天开眼,能让俺看着你死在前头”

    董大郎昨夜的疯狂,早已完全不见。这个时候神色惊疑不定,只是看着宋军阵型变化,咬着牙齿不说粀ww.D训腊扯?橙耍?袢站驼娴乃涝诖舜Γ?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后面挤出两三骑人马。低声招呼:“大郎”

    董大郎回头一看,正是这支杂凑起来的人马当中,勉强能算是他心腹的几名骑士。这几人都是留在后路,保证耶律大石安全的亲卫。此刻他哪有心情再管耶律大石是死是活,皱着眉头只是说了一句:“又有甚事?莫劝俺降,萧言这厮,容得天下人,也容不了俺”

    那领先亲卫摇头,凑近了急急的道:“大石林牙醒转,看到眼前局势,就让俺们转告大郎,其余人马莫管,只要能卫护着他冲杀出去,他有办法,还有转折之机”

    但凡豪杰人物,危急时刻决断极快,没有半分迟疑犹豫处。董大郎也不问耶律大石到底有什么办法,立刻疾声交代:“就这般,将大石林牙护送到前头来,宋军骑兵冲阵在即,俺们扈卫着林牙逆着冲杀出去,看能不能博出性命来去,告诉林牙,俺必死战”

    几名骑士顿时领命退回去,扈卫着耶律大石出来。董大郎深深吸口气,死死盯着对面宋军骑兵的动作,头也不回的对身边甄六臣低声道:“甄六兄,你若身死,谁来照顾大小姐?哪怕你降了,萧言也再容不得你活着,现在还有一线机会,就看你我二人厮杀如何了………可愿随俺拼死向前?”

    两人离得近,刚才那番对话甄六臣也听得清清楚楚。甄六臣呆滞一下,最后只能苦笑。往日里在郭药师麾下,只管冲阵杀人就是,从来没想过做什么好人,日子过得倒也快活。哪想基业败后,为了自己对兄长的承诺,为了难得的想保住一些人的性命,却让他一次次的遭际这种抉择,要为自己最痛恨的人卖命厮杀

    如有来世,生为太平一犬,也好过离乱之世的豪杰

    他长叹一声,翻身上马,又从地上拣起一矛一刀,森然看着董大郎道:“大郎大郎,我必杀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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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军当在正面后面,同样杀得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总计百数十骑军一下向两边闪开。动作之突然,行事之敏捷,让圈中大队骑士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几次扑击,不仅没有冲开,反而让自己死伤无数的前后两列骑军阵列,一下就敞开在面前

    他们还来不及庆幸或者做出什么反应,就骇然的看见,在前面和后面,宋军又有百数十骑,分成前后两处,每处都已经列成的锋矢冲阵阵型。每名甲士都平端长矛在手,只等一声号令,就冲杀进来

    张显就在这锋矢阵列最前,放下头盔面甲,手中马槊一招。这两阵百数十骑骑军,同时催动战马,直直的向猬集成团,毫无抵抗余地的残军冲杀而来马蹄声轰鸣如雷,无数柄长矛矛尖闪动着寒光,让董大郎所部最后残余不及半数的骑士,每个人都面无人色,更有人骇然之下,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是绝处,但也只能出垂死野兽一般的嚎叫

    萧言决绝没有半点招降他们的心思,他以少兵临险地,控制住远远过自己人马的复辽军全军,决不可能再将这几百降军放在身边监视死在他手中的人已经够多的了,萧言也毫不怀疑自己死后会下地狱,他一点都不在乎,在这个清晨,再将这几百骑斩尽杀绝

    而在此时此刻,董大郎不多的几名心腹,也已经扈卫着只有气力趴在马上的耶律大石挤到了董大郎身边,董大郎大吼一声,和甄六臣催马而出,迎着张显冲了过去,他们让开了张显的锋矢之尖的位置,尽量贴着最靠边的方向直冲而前,董大郎吼声几乎盖过了如雷的马蹄轰鸣:“直娘贼的萧言想斩尽杀绝俺们,弟兄们,只有一拼”

    骑兵冲阵之际,只有直直向前,前仆后继。要是在已经提起全,最后几十步冲击途中,想玩什么变向的花活,只会减弱自家骑军的冲击力道,甚至扰乱阵型,让自己阵脚大乱。

    张显策马挺槊冲在最前,透过面甲缝隙,他依稀看见象是董大郎和甄六臣身形的两人,和几名骑士前后护持着一个被捆在马背上的人让开他冲击方向,贴着边迎头冲了上来。如此狭小的战场,如此高的冲击,他已经不可能改变方向堵截上去,只能在面甲内大吼一声:“截住董大郎这厮”

    吼声未落,他已经冲过了这不足百步的距离,直直撞入了猬集成团,才开始反应过来准备抵抗的董大郎所部骑士当中,马槊戳中一名骑士胸腹之间,锋利的槊头破甲而入,在他身上捅了一碗大的血窟窿,整个人都被冲离了马鞍,向后倒去,结果撞在正在身后的一名骑士的马头之上,人马惨叫之声几乎同时响起,后面那名骑士战马侧倒,那骑士也跟着滚落尘埃,无数双马蹄踏过,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出,就被踏做肉泥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张显手中弹性十足的槊杆在一瞬间弯成了满月形。张显也来不及抽槊出来了,丢开槊杆就拔出佩剑,就想调转马头去追从旁边冲过去的董大郎甄六臣一行,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大队貂帽都亲卫骑军已经轰隆隆的冲上,无数柄长矛借着马力刺入人体,矛杆断裂,人垂死惨叫,人马碰撞,人体沉重落马之声轰响在一处。所有人都挤成一团。被前后两队骑军夹在中间的董大郎所部残军已经完全没有了动弹的余地,只能拼命挥舞着手中长短兵刃,做最后垂死的抵抗,而冲来的貂帽都亲卫,前排已经刺出了长矛的拔出长刀佩剑,继续围着厮杀。后面的数排拼命的从人缝当中递出长矛击刺,狭窄的战团当中,一片扑扑的兵刃入肉的声音,让这个战场,几乎完全变成了屠宰场血腥味加倍浓烈的弥漫出来,董大郎所部奔袭而来,谁也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下场却是这个

    张显没有半点继续厮杀的意思,只是呼喊着拼命想挤出一条道路出来。可是喊杀如此之烈,双方已经完全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让张显根本挤不出去,他拼力朝后望去,心里面只转着一个念头:“董大郎和甄六臣扈卫着的,定是耶律大石,却不知道拦下了他们没有直娘贼,可万万不能让他们得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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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就勒马立在壕沟之外,定定的看着眼前战场。董大郎突然出现搅局,对于他而言,似乎已经是一种很习惯的事情了。不过习惯虽然习惯,可董大郎这次造成的危局,却是十倍于前

    自己少兵而临大军,更以近乎大逆不道的手段在和大宋汴梁朝中人物争斗,还要指望燕京城内西军上下的配合。此次行事,用如履薄冰四个字形容都觉得轻了,所以董大郎能造成的破坏,也就是更为凶险一夜之间,复辽军左军已失,甄六臣脱离控制,汤怀重伤做为董大郎的骗开寨门的工具,现在还生死不知的躺在寨中,耶律大石又突然暴起,和董大郎甄六臣会合,逃出寨中。

    如果说自己此前的成功,不少都只能归结于运气好。那么在今夜,自己所有的运气似乎一下子都用完了。而这些运气,今夜都归结到了董大郎和耶律大石他们的头上

    好在老子足够顽强,急中生智,以自己为饵,灵活调度手上仅有的一些本钱,又将董大郎这条打不死的疯狂兜进了袋子里面不过这个时候,萧言自己兜有些怀疑能不能将董大郎留下来,这家伙实在是属蟑螂的,怎么打都打不死。而且自己战力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也足够强悍,要是岳飞和韩世忠两员猛将在,他敢赌十万贯董大郎今天死定了。不过今天偏偏自己麾下两员猛将兄都不在。

    不过董大郎就算得脱,也没什么,对大局无碍。关键的关键是要将耶律大石留下来他麾下貂帽都亲卫回报,耶律大石已经受了重创,是硬给董大郎他们抢下去的。如此战局,一个伤重之人,还能逃到哪里去?就算董大郎护持着耶律大石侥幸能冲杀出一条血路,被他拖累,董大郎自己也跑不了。

    萧言对董大郎算是了解得很,此人就是一个天性凉薄之辈,绝不会为了耶律大石搭上自己的性命

    眼看得前后两路骑军已经冲杀进了战团,激起喊杀声惨叫声一片。眼看得今夜变故之下,终于要有惊无险的收功,萧言终于忍不住长长的喘了口气。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善后,怎么稳定住复辽军中军军心,再想办法收拢复辽军左军的余烬。盘算之下,也微微有点感慨。

    他**的,老子来这个时代,经历的每一场事情,都是这么刺激

    正在微微有些放松之际,这个时候,眼前狭窄混乱的战团,变故突生在自家骑军队列和步军队列结合处之一翼,突然扰动起来,转瞬之间,就听见那里传来激烈的拼杀喊叫之声,在萧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就看见一匹已经被染得血迹斑斑的骏马疾冲而出,马上甲士身形高大,同样浑身殷红,手中门栓也似的一柄铁锏展动,左右横扫,两名拼死试图阻截的貂帽都亲卫,顿时就筋断骨折的滚落下马

    马上甲士,目光同样血红,野兽噬人也似的向着萧言所在望来,看到萧言定定立马在壕沟之前,狰狞的笑笑,用力踢着马腹,向着萧言所在急急冲杀而来在一瞬间,马就已经被他催策到最高,他吼声如雷:“萧言,可敢与董某人一战”

    这冲杀而出的,就是似乎怎么也无法打杀的那个董大郎

    在这一瞬间,萧言耸耸肩膀,居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王八蛋,当真是有九条命………

    在董大郎打开的缺口处,甄六臣又跃马跟着冲出,他手中长矛已经打断,微一迟疑,就跟着董大郎向萧言所在冲来。在他们身后,七八骑董大郎的心腹也冒死杀出,在他们之间卫护着一匹战马,马上驮着一人,身形摇摇欲坠,却仍然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控马,这人又不是耶律大石还能是谁?

    被他们甩在后面的貂帽都骑军拼命合拢,将落在最后几名想跟着冲出来的董大郎所部骑士淹没。在另一翼的步军也反应了过来,长矛转向追刺。董大郎他们是贴着步军冲杀出来的,这一阵长矛追刺,几名骑士顿时翻身落马,连人带马摔倒翻滚,战马嘶鸣声凄厉已极。可是饶是如此反应快,还是让董大郎甄六臣他们已经冲了出去

    混战的队伍当中,又有一骑冲出,正是张显,他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望着董大郎甄六臣和耶律大石他们几骑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大呼:“回救宣赞”

    大队貂帽都亲卫骑军,顿时要从已经挤成一团的战阵,拼命策马掉头,去回护萧言所在。在另一面夹击的貂帽都亲卫骑军,也听到张显呼喊,他们除了要调头之外,还得绕一个半圈才能冲向萧言所在方向

    这个时候战团当中,越的混乱,这个却多是宋军自己骑军造成的了,人喊马嘶的声音,似乎在这一瞬间就大了十倍,无数战马践踏出的烟尘翻滚,将战场笼罩,眼前所有一切,在这一刻已经混乱到了极处

    萧言此时此刻,却是振臂大呼:“不要救我老子一退就能入寨,他们是想逃走”

    呼喊声中,董大郎已经冲得离萧言只有百步之内,他哈哈大笑:“萧宣赞,你倒聪明可是还是让俺冲杀了出来俺们异日再会”

    呼喊对答当中,他已经猛的调转马头,高疾驰当中策马转向,本来就是一个高度的技术活儿。稍稍马术不精,裆劲不够,压不住马。转向不仅兜的圈子大,而且马会降下来。这个时候,董大郎的裆劲使到了极处,将胯下也足够雄骏的战马腰部硬生生的压弯下来一截。手中用力几乎将缰绳都要扯断了,硬生生的将马调转了方向,胯下战马度不减的横排两步,眼看要倒,却被董大郎裆劲压住站稳,奋扬蹄,后腿力蹬,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就箭一般的窜了出去

    在他身后,甄六臣的马术不差似董大郎,也顺利跟着转了一个方向。耶律大石虽然重创,可这位辽人末世双璧允文允武,自从领军以来就是在马上度日,摆动过的好马不知道有多少了。策马小半径调头动作做得比董大郎还要漂亮,可是毕竟伤后无力,压不住马,眼看战马急转调头就要摔倒下来,情急之下,耶律大石瞋目大喝:“给俺起来”双手叫劲,配合裆劲,硬生生的将马扯了起来这一瞬间用力处,身上包扎好的创口又全部绽开,鲜血喷涌而出

    在他们身后,大队宋军貂帽都亲卫本来朝着萧言方向疾驰,一个个恨不得将马踢死。他们追随萧言行此凶险之事,只是因为钦服仰慕萧言。不过也等于是将自己在大宋的身家性命,前程荣辱和萧言捆在了一起。萧言有险,豁出性命去也要救下萧宣赞来

    董大郎几人突然调头,又听见萧言呼喊下令,追击在他们身后的诸多宋军骑军也拼命扯动缰绳。顿时就传来一片战马嘶鸣之声,在这一刻,至少十几二十骑无法在这高运动中控制住坐骑,顿时滚落尘埃

    只有张显等几骑完成了这个动作,度不减的追击在董大郎几人身后。张显心中已经恼恨到了极处,宣赞将大任交托在他手上,结果还是走了耶律大石

    这个时候,萧言也冷哼一声。刚才清晨天寒,观战之际,亲卫给他披上了多半是装B用的斗篷,这个时候他一把就扯掉了斗篷。也不装模作样的操一杆马槊了,马上运槊,不练个三五年别想会用。他还是拔出了用得最拿手的腰间佩剑,管他**的,老子至少还会砍人

    他猛的催马也跟了上去,身后不多几名亲卫忙不迭的紧紧追随。萧言跃马于前,扬剑大呼,呼喊声中,全是此刻被对手顽强所激起翻腾而不可抑制的血气。

    “追上去,砍死这帮孙子”V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二十六章 剧本中的变故(完)

    四下复辽军中军各方渠帅的营寨寨墙之上,几乎所有渠帅此刻都上了寨墙,目瞪口呆的看着中军老营前不大战场上生的一切。就连点兵准备出援的一些渠帅这个时候都停住了动作,在手下疾声召唤下又回了寨墙上面。

    中军老营之前的战场上,眼看得一场战事就要到了尾声。结果大队精锐骑军,却围杀来袭之敌几名悍勇将领不住,硬生生的就让他们冲杀了出来这几个家伙当真是悍狠到了极处,不管不顾的又向着中军老营所在冲杀了过去老营壕沟之外,立马一员看起来有点小英武的年轻将领,很装B的披着大红斗篷,一直做凭海临风状在那里观战。大概就是指挥此场战事的统帅。

    大家还略略有点讶异,中军老营寨前已经打得是星火灿烂,沸反盈天了。大石林牙向来战必临阵,怎么不亲身出来指挥?

    这员年轻将领也有胆色,几员敌手悍将直直朝他冲来,他根本没有退过壕沟暂避的意思,只是不住挥手大呼,让后面追击而来的众多骑军不要管他,而向两翼包抄,截住那几名悍狠之辈的逃路

    就在双方相距不过数十步的时候,那几名残敌,居然又玩了一个高调头,几骑战马几乎是凭空转弯,度不减的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此等漂亮马术,大家都算是识得货的,此时轻骑战法就是掠袭,临阵玩的就是阵前转弯这一套。不过这等动作,一则是马不会提到极限,二则就是要留出让战马转弯的空间,这等硬生生调头,就跟后世飚车漂移一样,秀出来就能激起叫好声一片,各处寨墙之上,此刻抑制不住的叫好声音,不知道有多少

    后面追击的大队骑士,跟着转弯,一时间落马无数。那名观战年轻将领,更是自己拔剑,策马就追了出去。一副誓要将逃敌斩尽杀绝的样子。后面追击人马,虽然落马不少,队形散乱,却仍然不曾放弃,咬着牙齿不管不顾的死死追袭

    眼前战事,两方骑战,都是打得顽强精彩。大家都是乱世里头的汉子,怎么能不看得目眩神驰?

    正在看得入神,都忘了到底是不是出队拦截这几名逃敌的时候。在这几名逃敌所奔向的一处渠帅营寨寨墙之上,突然传来一个人的惊呼,他直直的指着逃敌当中一人,声音都颤抖了:“那遮没不是大石林牙?”

    一声呼喊顿时惊动众人,领军渠帅几乎要趴在了寨墙上面,死死的看着眼前人物。他是当日耶律大石亲手收编的燕北屯军出身,和耶律大石还同席宴饮过的。感念大石林牙恩德,追随起事,此刻却已经脑子糊涂了,怎么自家大军统帅大石林牙,反而是被追杀的一方?

    耶律大石身形高大,举止大度。按照现代的话说,属于很有气场,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那种耀眼人物。此刻虽然重创浑身浴血,那渠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耶律大石不错他趴在寨墙上,只是喃喃自语:“直娘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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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寨墙上诸人一时震惊糊涂得都忘了有所动作之际,眼前这场追逐戏码也看来快有结果了。董大郎他们冒死冲出,不论人马都凭着一口气。一个个早就伤疲到了极处。后面追击人马,萧言亲自临阵,张显以降,无不羞惭恼恨,恨不得用自己性命去拼掉董大郎几人,咬紧牙关已经不顾坐骑死活了,一个个用马刺将马腹刺得鲜血淋漓。双方距离不断缩短,眼看得最迟也就在不远处那个寨墙之前将董大郎耶律大石他们追及

    萧言死死的抓住缰绳,剧烈的颠簸让他喘一口气都要分成七八截才成。心里面已经没有其他念头,目光只是死死的盯着耶律大石和董大郎的背觲ww.P睦锩嫜???浚?丫?煲?迳贤范ィ?┰嚼创耍?丫???钌畈卦谇?旰笫雷钇椒膊还?“琢斓纳砬??谘?仑夂分???耆?ち顺隼?

    他**的,这才是带把的男人该过的日子

    耶律大石在前头策马疾奔,扭身回头看看,正和冲在前面的萧言目光碰上,两人在这个时候,居然都是一笑。谈不上什么惺惺相惜,只不过两人目光蕴藏的情绪都是相同。男儿当世,不管这贼老天如何拨弄,不管遭遇什么局势,都要奋力挣扎,拼死而斗,绝不低下须眉男儿之一息尚存,就要跃马拔剑

    耶律大石回头,深深吸口气,对着不远处寨墙之上密密层层的人头大喊:“某耶律大石也奋身脱险,来援某”

    某耶律大石也是那个将你们这些辽东难民难军从危难当中拯救出来,让你们能屯田自活。也是大辽最后男儿,在北有女真,南有大宋,两路狂潮将大辽淹没,还不屈不挠,要带领你们这些大辽子民挣扎求生,在这乱世当中杀出一条生路,努力求活的大石林牙

    来援某

    但凡国灭家亡之际,总有孤臣孽子。耶律大石此时做为,正如萧言努力在这乱世里面拼杀,准备挽回大宋将来天倾的心态是一般的。这等孤臣孽子,总会成为不少人仰望追随的对象。向着汹涌而来的对手做有死而已的抗争。此时此刻的耶律大石如此,在四年后,面临女真汹涌而下的大宋,萧言也会同样如此。

    这是千年之前,契丹这个民族还没有消失在历史当中,耶律大石和萧言的作为,没有对错而言,只不过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萧言为了千年前的家国,让契丹国亡族灭会毫不手软,而耶律大石,又怎么会不奋战到最后一刻?

    寨墙之上安静了一下,在这一瞬间,董大郎几人已经驰至寨墙之下濠边。冲出来的七八骑人马,现在也不过只剩下董大郎耶律大石甄六臣三人,马力已疲,这个时候汗水都完全出透了,对缰绳扯动也难有反应,只是勉强支撑着不软倒而已。三人对望,都回头向追及而来的萧言。此时就算董大郎想丢下耶律大石和甄六臣想逃,也是有心无力了。而身后萧言他们,也追及了百步之内。

    此时此刻,身后寨门,突然打开。大队人潮蜂涌而出。复辽军中军这等杂凑起来的营盘,自然没有可收放木桥这等高级货色,一帮人手忙脚乱的就去搬横在寨门口的木桥,无数双手都在用力,想以最快度将木桥搭起来。跟在这大队步卒后面的是十七八名骑士,不论坐骑还是身上甲胄,手中兵刃,全都一无足观。领先一人,正是此间渠帅,提着一杆长矛冲着耶律大石大呼:“林牙,过桥”

    复辽军中军比左军象些样子,壕沟挖得足有一丈宽,差不多两人深,耶律大石他们要是跳进去,连爬上来的气力都没有。后面萧言他们追上来,一阵乱箭就能将他们射死在壕沟里面。这名渠帅脑子居然足够清楚,知道只要架起木桥,才能将耶律大石他们接应过来而且他本来就是准备点兵出援的渠帅之一,人马早就集结好了,就在寨门口内等候,所以才能在这间不容之际,调动自己人马接应上耶律大石,当在萧言大队之前

    转瞬之间,木桥就已经搭上,耶律大石他们干脆丢下了马,跑过壕沟。而大队步卒操持着乱七八糟的兵刃,涌过壕沟,遮护住他们身形。而那渠帅身边,已经有人下马,将自己坐骑让给耶律大石三人,那渠帅看了耶律大石一眼,策马就踏上木桥:“林牙,俺当不住的,穿营而过,到其他营盘去”

    耶律大石也只是回望了他一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就策马冲进营盘,董大郎和甄六臣这个时候变成护持在他身后两翼,两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就已经是以耶律大石为主了,这点生机,总算在万死当中争取到手

    就在耶律大石上马,那渠帅踏上木桥之际。萧言所部追兵,已经一头撞进了才过桥的乱纷纷的步卒当中冲击力道如此之大,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才过了木桥,准备迎战的这些复辽军士卒,惨叫着翻落壕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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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冲在最前面,当然看见了眼前一切。看着耶律大石一声呼喊就唤动营盘,看着营寨内乱纷纷的人马涌出。萧言脸上,半点动容之色都没有,胯下马,也没有减缓半点

    身后马蹄急响,却是落后半个马身的张显赶了上来,他一脸焦躁神色,伸手就要去抢萧言缰绳:“宣赞,退后,俺们保宣赞回去”

    萧言转头,眼光如电,语调又急又快:“怕死?耶律大石逃到天边也要追上一营出兵,就破一营,老子就冲在最前面”

    短短两句对话,萧言就已经快冲进了拦在眼前阵中。张显咬牙,大吼一声,已经挺槊冲在了萧言身前,两边更有貂帽都亲卫涌上,将萧言遮护其间。几十骑人马,毫不停顿的就撞入了才越过木桥的百数十复辽军步卒队中

    哪怕此处营盘那名渠帅反应再快,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太少,过桥步卒连薄薄的一列都谈不上,不过猬集在木桥桥头而已。他领着自己最为心腹精锐的十几骑,也不过只有几骑才上了木桥。

    张显当先高冲入,在貂帽都披甲骑士冲击下,这一点人马就象薄纸一样被立即撕开,连一点阻碍能力都没有。张显一扯缰绳,就已经冲上木桥。那渠帅立马木桥之上挺矛欲战,张显头一偏就让过了长矛——这渠帅实在没打过骑战,哪有马上用矛刺对手上三路的?马上击刺,有名的口诀就是人过马不过。

    轻易让开对手长矛,张显一槊就将他捅下马来。这名反应甚快,看来也甚得军心的一方渠帅,哼也不哼一声就连人带马滚落入壕沟当中。张显闪电一般从他身边掠过,后面大队跟上,此处营中这十七八骑,和他们的散乱步卒一样,一点阻碍能力都没有起到,顿时就被杀散。貂帽都亲卫几十骑,护持着萧言,就追着耶律大石身影,撞入了营盘当中

    此处渠帅,虽然号称部众数千,可复辽军全军都是拖家带口,老弱病残俱有。能战之卒,不过就是百数十人。张显萧言追着耶律大石几骑冲入,营寨之内顿时哭喊之声一片,人人交相奔走,四下践踏,破烂营帐纷纷倒伏。不管是逃的,还是追的,都是不管不顾,将拦在马前的人砍翻刺倒一冲而过。此处营盘是最平常的开前后两门那种,只开一门的营寨就是只能闭寨死守,而开两门,可以依寨野战。此时营寨后门也已经打开了,守门之人却已经逃散,就看见耶律大石几骑一冲而过,出寨越过壕沟,直奔向下一个营盘,而后面萧言张显几十骑,仍然是只落后几十步的模样,死死咬在后面

    耶律大石几人已经换马,这个时候有足够马力和萧言张显他们的追骑周旋。转瞬之间,就已经奔临另外一处营寨,耶律大石不顾伤疲,在马背上坐得笔直,目光如电,迎着寨墙上众人的目光,提气大呼:“某耶律大石也,来援某”

    寨墙之上,那领军渠帅终于反应过来,同样深吸口气大呼:“大石林牙,俺来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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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昨夜一直厮杀到今晨的战事,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耶律大石董大郎甄六臣三人,绝不回身应战,只是用尽最后气力,向着一处又一处的营寨逃窜。每近一寨,耶律大石都大声呼喊求援。他伤口早就再度迸裂,鲜血满身。换做常人,早就支撑不住,而他的每一声呼喊,仍然中气十足,英雄气度不曾稍减。

    眼前营寨,有的开门应援,有的闭门不纳。不开寨门的,耶律大石几人就高绕过。开了寨门的,就换马继续逃向下一个营寨。后面萧言张显追骑不过几十,看看到底要多少营寨,才能将他们这点锐气耗光

    而萧言张显等几十骑,就这样死死的咬住他们。有一寨破一寨,有一敌当前就踏过一敌。直到现在,已经连破十三处营寨追击骑士,人马都已经被血染红。萧言就在队伍当中,也曾经亲手挥剑杀敌。不过萧言高看了自己,除了马上运槊他不成,马上挥剑砍杀他同样不成。砍倒第一个敌人,就让剑柄挫伤了虎口,他可不知道马上砍步下,只用拖带,而不用力砍杀。现在干脆弃了剑,空着一双手只是策马紧紧跟在队列当中。

    复辽军中军老营左近的几十营盘,已经被完全搅动。被萧言他们踏破的营盘,混乱扰攘不用说,更有烟火升腾而起。营寨当中自相践踏,此刻还未曾平息。营寨之外露营的难民难军,四下奔走,哭喊之声连天。

    但是在其他还未波及到的营盘,这个时候都拼命的在用旗号互相联系,已经渐渐有各处营盘分别出队,汇合在一起,集结出一支支有些力量的人马。整队列阵,准备作战。复辽军中军以辽东难民屯军为主,互相声气相通,比起左军右军,更象样子一些。虽然萧言所部,踏破他们军阵营盘,几乎不废什么气力,可是他们也没有混乱成左军那般模样,还能渐渐联络聚拢起来。

    几个渠帅一碰头,他们多半是离得远,都是从前头营盘旗号当中得到点简略消息。传递这些讯息的营盘自己也是糊涂,已经完全弄不清楚昨夜对战两方,到底谁是自家人谁是敌人。现在就知道,中军老营的人马在追杀大石林牙往常知道中军老营人马精锐,却没想到凶悍若此,几十骑咬尾狂追,十几个渠帅想稍稍阻挡,结果全部都是营寨被踏破,失却对自家人马的掌控,这些凶神,杀破了十几个营盘,仍然死死的咬在大石林牙身后

    大家都是得大石林牙而活,又是追随大石林牙起兵,不管眼前局势到底扑朔迷离到了何种程度,面临对手又凶悍到了何种程度,大家只有一个选择,救下大石林牙

    眼前这支军马,汇聚了五个渠帅能战之兵,拼凑起千余步卒,七八十名骑士。总算列出一个有点样子的阵列。在几个渠帅压阵之下,缓缓向着旗号指向大石林牙逃来方向迎去。在四野各处,还有几支军马朝着这边汇合,都最少聚集起五六百能战之士的规模。几名渠帅心下都是忐忑,眼前阵容,总能当下那几十骑凶神了罢?总能救下大石林牙了罢?

    直娘贼,援护下大石林牙之后,总得问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大家伙儿到了现在,还是全然的糊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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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之下,这支千人队伍缓缓迎向旗号所指耶律大石逃来方向,沿途不断有各处营寨当中渠帅队伍加入,途中遇见各处汇聚的数百人马的大队,看见他们这里声势更壮,都自的赶来汇合。

    那几十追骑实在太过凶悍,闪电般连踏十三寨的景象让每个渠帅都心有余悸,只能靠着人多壮胆。复辽军中军算是略微知兵一些的,当初为燕北屯军的时候就是以兵法部勒麾下。这个时候都不敢强求度而让阵列散乱,各方渠帅都勒着队伍,前行个百十步就下来重整队伍。

    前方那些被破营寨一旦失却控制,就免不了自相践踏劫掠,一乱起来,放火也就是免不了的事情了,广袤原野当中,十几处火头已经高高低低的燃起,升腾起一股股的黑烟,他们前进方向正迎着风向,黑烟一阵阵的伴随着惊呼惨叫之声飘来。笼罩在队列四下,身处阵中的这些衣甲不全,兵刃破败的步卒,个个面面相觑。就是那些队形散乱,装备比步卒也好着有限,作为各处渠帅绝对主力心腹的骑军,也十几骑十几骑为一群,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胯下有些躁动的战马,一个个都是神色凝重。不少人还张望着后路,他们算是六条腿,比起两条腿的步军跑起来占便宜,要是来敌在踏破军阵,到时候抖开缰绳调头就走。

    队伍已经汇聚到三千人上下,马军少说也有接近二百了。大队上空,飘扬着十几二十面各方渠帅的认旗,可军中却没有多少振作金戈之气,反倒是前进的度不知不觉有些放慢。

    突然之间,马蹄响动之声传来,一个个渠帅都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向前瞻看。列于最前排的步卒队列也有些散乱,有的人忍不住就朝后面缩,压在队列侧面的小头目倒转手中长矛,劈头盖脸的一个个打过去,骚乱之声一下就大了起来。还好一个渠帅眼尖,指着前面大声道:“是大石林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去,就看见眼前而来的是十几骑人马,当先一人,正是耶律大石。在他身后,除了董大郎和甄六臣之外,还有被踏破营盘的一些骑军。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舍死忘生的挡在萧言面前,为耶律大石他们争取逃脱时间的。不少营寨当中,门是开了,木桥是搭上了,可是渠帅往往上马率领心腹骑士,跟着耶律大石他们就跑,连面都不敢和背后那些凶神照一下。他们马上本事哪里比得上耶律大石他们,前后跟着他们逃跑的四五十骑,现在剩下的连十骑都不足。

    耶律大石在马上浑身浴血,却仍然坐得笔直,目光如电的扫向来迎大队。似乎长长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高大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两下,却又勉力坐直,又加了一鞭,飞也似的驰向大队。在他身后的董大郎和甄六臣,现在也都精疲力竭,手中空空,背上插着箭杆,头盔打掉,髻散乱,这个时候剽悍如他们,也只剩下抱着马脖子的气力。饶是这样,也比跟随的那七八骑强一些,看到大队来迎,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了,有的人在马背上晃了晃,干脆就摔了下来

    看着耶律大石驰来,各处渠帅一叠连声的下令:“让开道路弓箭手射住阵脚,将大石林牙接应进来”

    随着他们的号令,大队步卒乱纷纷的闪开一条道路。弓箭手从后面掩向两翼,搭箭于弓,做好射准备。这些射士,手中复合角弓不到半数,不少人手中还是单体弓,加上只用少量铁打出的箭头,只怕厚一点的皮衣都射不透。

    步卒调动之际,几十骑从阵中闪开道路涌出,忙不迭的迎向耶律大石,等奔到耶律大石近前,人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耶律大石此刻,几乎和一个血人仿佛身上未曾披甲,包着裹着,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伤口。尤其左肩上一处沉重,现在鲜血还在汩汩渗出。要是换做其他人,只怕流血都流死了人只有耶律大石,身负重创还亡命狂奔,一直挣扎到现在

    迎着各家渠帅惊佩的目光,耶律大石脸色灰败,只觉得自己似乎随时都会晕去,却仍然强撑着不倒,摆手道:“不是叙话时候,赶紧入阵南人统帅萧言,还追在背后”

    听到萧言之名,人人色变。一军败女真定燕云杀萧干,燕地当中,当真是不论瓶子罐子,但凡是有耳朵的都听过这位大宋萧宣赞的名字他如何能藏身在复辽军当中,还拼命追杀大石林牙?

    一名渠帅讷讷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另一渠帅却不大在乎:“那萧言再厉害,不过几十骑,俺们这里有精锐三千,他如何敢上前?林牙,干脆俺们就一举擒了他”

    耶律大石略略一扫眼前阵容,大石林牙统军有年,哪怕是大辽末世,也未曾统带过这等破铜烂铁。他摇摇头:“萧言豪杰也,他就在身后”

    说罢也不理那个渠帅,策马就冲入阵中。董大郎和甄六臣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诸位渠帅和心腹骑士各各策马,忙不迭的跟上。这些渠帅还不住回头,想看看那克复燕京雄城,几乎以一人之力攻灭一国的南人萧言长什么模样,有的人却不以为然。萧言再厉害,不过几十骑,眼前三千大队,只怕他看着就回头了,哪里还敢上前?

    远处淡淡的烟雾当中,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阵风吹过,将烟尘吹散一些,几乎是突然之间,几十骑披甲骑士,就出现在诸人的目光当中

    这几十骑同样杀得浑身通红,每人都垂下了面甲。宋军轻骑和重骑一样,都有面甲。不过轻骑面甲五纹六饰,涂以颜色,各有狰狞神态。这是因为轻骑多用以哨探示敌,袭扰惊乱对手。这面甲装饰性过防护性。而重骑面甲却几乎是一块生铁开出几条用以观察的细缝,冲阵之时,等闲狼牙雕翎,都难以射穿

    此时此刻,这几十具狰狞面甲突然在尘烟当中显现,顿时惊得每个人都拼命给自己坐骑加鞭,一阵风也似的溜进了大阵当中,所有人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面甲是死物,这里渠帅,也有不少人临阵厮杀过。胆气不弱,可是这几十骑却是踏破了十几个营盘,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一直追到这里。浑身斑斑血迹映衬着狰狞面甲,人马吐出的粗气似乎都是红色,虽然只是区区几十骑列成一排,这气势却压过了面前三四千散乱军卒

    不过虽然只瞥了一眼,这些渠帅还是看清楚了,这几十骑之前,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将领勒马而立,身形挺拔,虽然面孔白白的不象是一个厮杀汉,但是投射来的目光,却如冷电也似,让人不敢逼视毫无疑问,这就是以区区几千骑纵横于几万辽军,数千女真当中,底定燕云,杀了大辽末世双璧之一萧干,更将大家视之为天神的大石林牙追得有若丧家之犬,据说是文人出身的宋人北伐大军宣赞萧言

    此人四百骑就敢冲动当日萧干数万大军军阵,大家拼凑出的这三千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当住他一击

    诸人簇拥着萧干逃入军阵当中,各处头目疯也似的拼命指挥队伍合拢,军阵前几排,一柄柄长矛如林一般竖起,弓箭手更紧张的拉满了弓,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在下一刻,这几十骑就踏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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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二十六章 剧本中的变故(完之补)

    第二卷汴梁误第二十六章剧本中的变故

    萧言此刻,却知道自己今日是别想留下耶律大石了。

    一路追袭,踏破十三处营寨。自己身后这几十骑,人力马力,也使用到了极限。眼前三千人,阵列足足有十几排的纵深。是怎么也踏不破了。

    在远远的看到复辽军集结大队前来接应,萧言就示意大家放慢马,远远的跟在耶律大石身后,直抵对手阵莣ww.<热唤袢找丫?薹ㄍ旎兀?挥械茸乓烊赵僬搅恕2还?退阕约和俗撸?驳醚棺≌庑┑惺郑?绞焙虼缶?逯??痪俳?浯萜?

    再说了,这次自己算是输了一阵,肚子里面老大憋屈,不讨点口头便宜,要是郁闷出一个高血压什么的,这个时代可没有降压灵。

    奶奶个熊,居然让耶律大石就这么逃了出去这帐,咱们有日子算,要知道,你萧老子可吃不得亏

    张显就在萧言身后半步,瞪着一双红眼扫视眼前三千复辽军人马。面甲之下一张小白脸全然扭曲了。萧言交给他几个任务,他全部没有完成,自家四哥重创还躺在营中,生死不知,结果到最后还让耶律大石几人和大队汇合

    他忍不住策马上前,喘着粗气向萧言请命:“宣赞,让俺冲杀进去将这大队杀散,看耶律大石董大郎他们能逃到天上去?”

    萧言回头白了他一眼:“你内裤是穿在外面的?”

    张显一怔,还没想明白这句话,萧言已经按按手示意他们不动,自顾自的策马上前十几步:“大石林牙,今**我二人雅兴不浅,追逐为戏,奈何林牙尽兴如此之早?既然要暂时别过,如此乱世,却不知再相会的时候,又是怎生一番景象了,但请林牙出阵,和林牙叙话几句,就此别过…………林牙,在马上可还坐得住么?”

    萧言语声清朗,这番话语,一直传到阵后。那些渠帅已经下马,正准备七手八脚的将耶律大石伏下马来。耶律大石入阵之后,挺直的腰背一下就垮了下来,脸色灰白的只能趴在马背上,动一动的气力都没有。众人才将他的腿从镫里摘出来,就听见萧言在那里叫阵,耶律大石一下又在马背上坐直,朝众人摆手:“先不必麻烦,某出去和萧言一会。

    几个渠帅七嘴八舌的解劝:“林牙,这个时候理他作甚?他又不敢冲阵,还是林牙身子要紧”

    耶律大石摇头叹息:“复辽军好大声势,实则军伍不整。要不是西军和萧言这厮刻意纵容,焉能直下燕京?萧言失却对诸位掌握,必然要调集军马,以雷霆之势扫荡俺们全军。萧言所忌惮,某一人也。只要某不曾倒下,他就得小心盘算,以策万全…………只要多几天时间,某就能多几日时间整顿军伍…………诸位既然将某救出生天,某自然要尽力保全诸位…………让开队列,使某出阵”

    各个渠帅无言,散去调动队伍了。已经在一旁下马喘气的董大郎本来入阵以来,一直默不作声。他的本钱再一次丢得差不多,董大郎是聪明人,知道现在做主的人是谁。此刻少说话是最好的选择。此刻却又翻身上马,在旁边护持住耶律大石:“林牙,俺卫护你出阵,萧言这厮,忌惮的人除林牙外,还有某董大郎”

    耶律大石看看他点点头,温言道:“大郎,某誓必报汝。也罢,就让你我携手,尽力保全大辽一些余烬,将来某有所成,少不了大郎你的地位”

    董大郎一笑,护持着耶律大石向莣ww.U飧鍪焙蚓?写笳螅?址挚?惶醯缆罚?饺司突夯捍┬卸??6?诓辉洞Γ?粞缘ト硕缆砹⒂谡笄埃?旖谴?Γ?桓被觳辉谝獾纳裉??茸潘?橇饺诵械秸笄?

    不多时候,耶律大石已经出阵十余步,和董大郎并辔而立。耶律大石闭闭眼睛,用尽自己全部毅力,将残存的一点精力提起——或者可以说他已经疲惫到了极处,这点精神气力,都是透支出来的

    一旦开口,他仍然中气十足

    “萧宣赞,多谢连日款待。某虽不敏,此等高义焉能不报?你我相会有日,到时候某自然有心意献上,今日某实尽兴,若宣赞扔心若有憾焉,可点齐兵马,你我约期会猎,如此春日,走马扬弓,岂不快哉?”

    萧言笑笑,扫视耶律大石身后那军阵一眼,故意打个哈欠:“林牙,你这话说得就亏心了,咱们老朋友了,不带这样的。我要是点齐了军马,就凭林牙身后这些破铜烂铁,叫我怎么打得起精神来?到时候我一生气,那后果可就严重了,林牙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这些最后的忠心手下,给我麾下这些小子排头砍过去?林牙是明白人,知道我没有胡吹大气,你说是不是?”

    阵后渠帅听着萧言大模大样的话语,个个愤懑,却又知道自家实力和萧言麾下那些精锐实在天差地远,只好一个个闷头不吭声,一个个目光忍不住都投向耶律大石。这个时候,只有大石林牙,才是大家的依靠

    耶律大石失笑摇头:“宣赞你当真是说得轻巧复辽军全军已经失却掌握,此间宣赞掀起的燕地乱事,要是某撤军而北,这声势不足够震慑南朝汴梁中人,宣赞又将如何?此间起事,在燕地的非宣赞一军而已,还有西军上下罢?诸位无非养寇自重而已,要是某等这寇走了,西军又将对宣赞如何?料理这些尾,只怕就要宣赞不少时日了…………

    他突然神色一肃,语调里满满的都是信心:“某侧身大辽危急存亡之秋,领残部,打硬仗,平常事耳当日我大辽全军败于女真,燕云余烬不过数千,尚是只能屯守之军,旬月之间,某即简练精锐出四万,白沟河一战而破宋军十五万宣赞几千精骑,若容给某半月时日,焉知复辽军当是如何景象?宣赞宣赞,再会猎时,且让你看看我大辽儿郎的威风”

    耶律大石这番话气概足可笼罩四野,偏偏他说的还都是实粀ww.Q嘣浦?兀?倌瓴徽剑?扇说鐌}脑访问整理精锐,多在北面西面备边。燕地留守辽军数量既少,战力更是不佳。护步答岗七十万辽军精锐一朝丧尽,燕云之地更是人心惶惶,军无战心。天赐皇帝即位之初,重用耶律大石,而耶律大石当真就在短短时间内,练出了四万可供战守的人马

    此刻耶律大石已经掌握复辽军,要是容给他一些时日,说不定全军上下,当真能焕然一新

    听到这番话,哪些阵后渠帅,差点就要欢呼出来,一个个脊梁都顿时挺直了起来在耶律大石身边的董大郎更是忍不住有些佩服的看着耶律大石。

    董大郎恶心了萧言不少次,但是从来都没有如耶律大石这般,气势上足可和百战百胜的萧言相持,仿佛每一举动,都能带给萧言莫大的威胁从昨夜到今日,从头死战到尾的是他董大郎,可萧言这厮,最重视的还不是他,而是这位大石林牙

    听完耶律大石这番豪言壮语,萧言歪着脑袋想想,突然噗哧一声笑了,接着笑声越来越大,人都在马背上东倒西歪了。笑了半晌,萧言才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拍拍自己胸口:“好险好险,差点给大石林牙吓住了…………”

    他笑着说话,突然之间就冷下脸来,在这一刻,他的目光当真如冷电一边,俯仰之间,满满都是不屑的意味,指着自己鼻子大声道:“好像老子横行燕地,克复涿州易州,击破女真军,杀了完颜设合马,最后拿下燕京,砍了萧干脑袋,行如此事,老子一开始就有好大家当似的我萧某人一个脑袋两条胳膊,空身一人南归大宋,几个月间,也就练出了一支可以野战争胜的精骑,只要挡在老子面前的对手,都一个个砍翻了事你哪怕练出十万精锐,老子要是怕你一下,老子给你学狗叫”

    萧言指完自己,又指着头顶天空:“就是这他**的贼老天,老子也没放在眼里你大石林牙就算将天兵天将请下来,老子还是一句话,砍你们这帮丫挺的我一个人的话你信不过,就自己问问老子身后这些百战儿郎”

    这番飞扬激烈的话语,顿时撩拨得萧言身后那一排貂帽都亲卫骑士,个个热血沸腾,几乎欲破顶而出每个人在马背上都坐得笔直,厮杀追袭这么久的疲惫,一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每个人都微微沉裆,胯下坐骑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一匹匹都开始躁动起来,打着响鼻刨着蹄子,只要主人缰绳一抖,就要向眼前数千人组成的军阵直冲而去每个人面甲上面的狰狞形容在这一刻仿佛都要活了过来也似,在那里张牙舞爪,无声的咆哮,直欲撕裂头顶天空列阵和这寥寥几十骑对峙的大队复辽军步卒,这个时候最前排的人马,都有些站不稳脚步,下意识的就想朝后退

    萧言淡淡冷笑,转身策马:“大石林牙,你要继续南下围燕京的话,我可以给你留出整练兵马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再一决胜负你要是撤军北上,你步我骑,到时候你就会看到,萧老子几天就把你们收拾干净话就如此,就此别过,来日再会”

    萧言刚才在那里说话,耶律大石一直冷笑以对。萧言转身,耶律大石也就转身,一副懒得和萧言多说的模样。董大郎护持着他退入阵中,无意侧身一瞥,就现耶律大石脸色灰白,比刚才更甚十倍他闭着眼睛,身形在马背上晃动,似乎随时都会摔下来。董大郎手快,一把扶住了耶律大石在马背上的身形,靠得近了,就听见耶律大石在哪里喃喃自语:“只能继续南下,只能继续南下…………萧言萧宣赞,好厉害的人物”

    而那一头萧言一副飞扬跋扈到了极处的神态回转阵中,每名貂帽都亲卫,都用愿意为他效死十次百次的热烈目光迎接着他。萧言经过张显身边,低笑道:“敢不敢在耶律大石阵前转一圈回来?老子出了些气,也该你们了”

    张显呼呼喘着粗气,冷笑道:“宣赞,只要转一圈?”

    萧言瞪了他一眼:“还有多少事情要料理,我可没那么多功夫等你”他拍拍张显肩膀:“给耶律大石送件兵刃过去…………这帮家伙穷成这样,瞧着也够让人心疼的…………”

    不等萧言将这风凉话说完,张显已经高高举槊。那几十名貂帽都骑士出一声欢呼,飞快的在张显身后形成冲击阵列。张显摘下头盔,从怀中取出貂帽戴上。后面几十名骑士有样学样,同样取盔换貂帽。燕地春日阳光下,几十只貂尾,以锦缎衬底,耀眼生光。

    随着张显一声呼哨,几十骑同时策马,迈着小步向前而行。看到这边动作,对面三千军马,顿时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呼

    此时在阵后,一帮各方渠帅才迎着耶律大石。这个时候耶律大石是当真支撑不住了,几乎是从马背上直直倒了下来,被诸人接住,金创药烈酒不要命的朝着他伤口处招呼。还有人捏着他的人中,一声声喊着:“林牙,林牙”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一个渠帅指着对面数十骑的动作,失声道:“入娘的,怎么说完了还要打?”

    耶律大石眼睛紧紧闭着,人却没有晕过去,在那里低声道:“萧言这是耀武扬威,再吓俺们一次,轻骑如何冲破得步军阵列?稳住全军就是,阵型千万不要乱”

    听到耶律大石话,诸位渠帅这才安心一点,各自上马压阵,各人心腹分处阵中,拼命大声吆喝:“稳住了,扎住了***谁要乱了行列,就地正法”

    在各方渠帅亲身临阵镇住之下,眼前军阵总算稳住未曾散乱。张显等几十骑貂尾飘扬,渐渐从便步转为袭步,马蹄卷起泥土,四下飞溅。马蹄声如雷,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中。前面数排步卒,已经脸色苍白的闭上眼睛,只能抖着手支架起长矛。两翼射士,未经号令,大多数人已经撒手放箭,此时还未曾到射程,无数羽箭只是歪歪扭扭的落在地上。这些射手准备再搭箭张弓,有的人已经手抖得开不满弓了。

    身处阵中的各方渠帅,虽然明白面对步军列出的大阵,轻骑冲阵是绝对不智的行为。但是眼前这貂帽招展的几十骑,仿佛就是为了破除常理而存在的精锐。眼看得这几十骑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大,骑士挺起的矛槊尖端反射着森然的寒光,有的渠帅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三千人的大阵,不会就这样真的一头撞上来,然后再将大家踩得粉碎罢?

    几十铁骑,在离大阵二三十步的时候,就听见张显呼哨一声。队伍顿时向两边闪开,分别转向,沿着阵列横头疾驰而去。这阵前高转向,虽然没有董大郎他们那次硬转半径小,但是动作整齐划一。董大郎他们所为,不过个人马术精强。这几十骑同一行动,流畅整齐,才是军中精骑本事。萧言麾下这些轻骑,北上以来打得仗最多,来回奔袭,何止几千里?更不用说拣选出来的貂帽都亲卫了,一对一也许不如董大郎他们远甚,可是结阵而战,只怕血火砾练之下,已经不亚于女真军中精锐

    这个距离,已经在羽箭杀伤范围之内,复辽军中,毕竟还是有些老卒在,一直稳到这个时候才箭。貂帽都亲卫或用臂盾,或用兵刃拨打,要害处遮护住了,其他地方就算中箭破甲,也咬牙忍住。战马中箭,一时间反而度更快了,飞快的就在军前掠过。

    张显一槊拍掉扑向面门的一支劲箭,在马上探起身子,飞快摆动小臂,不借腰力,就已经将手中马槊掷出,他早就觑得清楚,认准了一个稳稳箭的老卒。这一槊来势如电,那老卒根本不及闪避,就给一槊钉在了地上马槊入地,槊尾犹自微微颤动,周遭射士,惊呼着各各跳开,一个个都面无人色

    张显扬声大呼:“大石林牙,贵军军器不济,来日会猎,宣赞特命俺奉上马槊,但请林牙笑纳”

    这一槊之威,震得那些射士一时都不敢箭,几十骑貂帽都亲卫耀武扬威而过,再转而向后,呼哨着就去远了。而萧言一直单人独骑,勒马在后,冷冷的注视着眼前军阵。看着自己麾下人马回头,才淡淡一笑,策马调头,自顾自的去了。

    这几十骑去得老远,三千人马组成的军阵,犹自寂然无声。

    军阵之后,耶律大石神色灰败,被几名渠帅紧紧护持着,只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只能南下,只能南下…………萧言,好厉害”

    大宋宣和五年二月二十七,萧言与西军一手策动燕地生乱,以应对汴梁朝局对己之不利。西军居于燕京城内高坐袖手,萧言掌控复辽军乱军在外卷起声势。一旦汴梁震动,使朝局对己有利。一番筹划行事,在这一天终于脱离了萧言掌握,向着不可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二十七章 不变

    第二卷汴梁误第二十七章不变

    复辽军中军所在之处,十几处乱后的营寨火头终于渐渐熄灭。被组织起来的老弱,从营寨当中抬出一具又一具的尸,推入沟壑当中掩埋。一队队兵马穿梭往来,向着原来萧言盘踞处的中军老营处集结而去。

    萧言虽然追丢了耶律大石董大郎几人,可是也将董大郎来袭所部几乎杀了个干净,只有寥寥几人命大得脱。更以几十骑追击当中踏破十三营盘,最后更震慑得中军各处拼凑起来的三千能战之军不敢稍动,收拾人马之后从容退去。离开之际,连自家原来据守的中军老营营盘都没有放火焚烧,除了军器盔甲尽数携带走之外,粮草都丢在那里,一副看你们可怜留着接济你们的模样。

    数百骑士,卫护着几百长夫和车马缓缓而退。复辽军中军号称十万,至少能拼凑出五六千可以上阵青壮的大队人马,连派人盯着都不敢,只是等萧言退后,拥着耶律大石进了这丢下来的营寨。

    此时大帐当中,各方渠帅或坐或站,互相对望一眼,都是垂头丧气。复辽军三军并,席卷南下,直奔燕云。看起来好大声势,结果全是在宋人萧宣赞控制之下。大家引为依靠的大石林牙,不过是在萧言掌中的一个幌子。大家不过是在萧言驱使下,为他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萧言决定动手,大家糊里糊涂的就要全部被他收拾干净

    天幸大石林牙就是大石林牙,这种局面还能脱身而出。让大家不至于到时候成一个糊涂鬼。现在林牙正在疗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视事。虽然大家都奉了林牙最后下的号令,集结自家精壮能战之士前来集中,等候林牙点验编制。可一个个还都是垂头丧气。

    原因无他,萧言和他麾下精锐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萧言不过用八百人马就将复辽军三军控制得死死的,他可是足足有五千精骑,就算大石林牙掌军,凭着大家这些家当,到时候够萧言一扫么?

    这些渠帅每每对望,都忍不住叹息,七嘴八舌的只是低声议论。

    “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走就是。燕云之地呆不得了,俺们去云内诸州罢,听说老皇上还在那里召集各路军马…………只有那里,才是去除”

    “女真大军可压在那里,北面有消息传来,女真军马已经过夹山了,俺们连萧言都战不过,还去招惹女真大军?”

    “云内诸州不是路,俺们这么多人,云内诸州贫瘠,俺们去后,吃什么喝什么?燕地虽然残破,好歹还有地方打粮就食,去云内诸州,只怕走一路饿死一路”

    “萧言能看着俺们北上?他退去的方向就在西北面,俺们一旦调头,他的人马就掩杀上来了,云内诸州,想也不要想”

    “俺们这些人马,靠着南下声势才聚集起来,一旦调头,马上就垮。乱起来,俺们能拉多少人马在手?只能继续南下,死中求活”

    “南下,继续为萧言这厮当马前卒?日鬼弄棒槌,俺却不去”

    “北上却就是死路”

    大家争论良久,大帐当中乱哄哄的,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董大郎早就裹好了伤,他是自幼披为将,久经军阵,这一年又是屡屡出生入死。这点伤势根本没放在眼里。这个时候只是抱臂在帐中一角,冷颜旁观着大家议论。他虽然救出耶律大石,但是自家实力赔得精光,董大郎聪明人,知道在这帐中,没有兵将就没有半点威权,所以到现在为止,一直沉默不语。

    甄六臣就在他下,同样也裹创完毕,董大郎看着各位渠帅,他只冷眼看着董大郎,半晌之后,才冷笑一声:“大郎,你费尽心思,结果还是这般局面,萧宣赞还死死的压在你头上现在又将如何?俺却不奉陪了,稍停一下,就西去救大小姐去,俺知道你在哪里,只要这条命挣扎得出来,到时候再来和你分一个生死”

    董大郎回头冷冷的看着他:“等大石林牙出来商议再走不迟,某家头颅,惦记的人多了,也不差你甄元帅一个。”

    甄六臣又冷笑一声:“哪怕如大石林牙,又能有什么办法?再说大石林牙也不是铁打的,这般沉重的伤势,哪里就能轻易挣扎出来视事?你却莫要拦着俺去救大小姐”

    董大郎似笑非笑的看着甄六臣,淡淡道:“甄元帅,有你去救大小姐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名渠帅大步走入帐中,扫视诸人一眼,大声道:“林牙升帐视事,各自闭紧了鸟嘴何去何从,但听林牙吩咐”

    不得不说耶律大石的威望在以辽东难民屯军为主形成的复辽军中军当中是足够大的,帐中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各方渠帅立刻就变得鸦雀无声,人人起身躬身行礼,静候耶律大石升帐议事。

    也许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样的局面下,各方渠帅一个个都没了区处,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行事,现在威名素著的大石林牙,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董大郎和甄六臣也都起身,看着大帐入口。就听见脚步声囊囊,四条大汉抬着一张步榻就进来了。说是步榻,其实也简陋得很,就是两根木棍上面铺了块板,胡乱钉了两个扶手,一个靠背,在木板上面又铺了几层脏兮兮的衣被。就算这样,在复辽军中军这支难民成军的队伍里头,已经是难得的待遇了。

    耶律大石就半坐半卧在这步榻之上,一身粗布长袍,长袍底下鼓鼓囊囊的,都是包扎伤口的布条。他失血实在太多,这个时候脸色依旧苍白已极。满帐诸方渠帅,不管从哪里拼凑出来的,都是一身衣甲俨然。耶律大石这一身伤后萧然的打扮,不起眼之极,偏偏他目光扫过,和人接触,都有若实质。此刻不管诸方渠帅心里头有多少不同的心思,在他目光下,这些心思都给压了下去,大家都只是恭谨的在等候耶律大石下令行事

    耶律大石的目光和董大郎一触,微微向他点头示意。接着四名大汉就已经将他抬到帐中上放下来。耶律大石坐在那里,轻轻拍拍扶手,语调不高的开口笑道:“这个时候还闹什么虚文,大家坐下罢,还得多谢诸位,将俺救出生天…………”

    诸方渠帅都抬头笑,乱纷纷的入座。北地风俗,少有跪坐规矩,大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少人坐在那里,两条腿就大剌剌的张着。

    耶律大石扫视诸方渠帅一眼,皱眉道:“俺是救出来了,大宋萧宣赞是暂时退走了。可是大家心里面都是有数,局势之危,仍有若累卵左军右军两处,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么?”

    一个渠帅起来行礼回话:“这个俺们未曾耽搁,都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俺们估摸着左军不用说,只要知道大石林牙已经脱困亲身坐镇,自然会收拾人马来和林牙汇合。右军那里就不好说了,萧言那厮手下大将余江还坐镇在那里,少不得还得打一场再说粀ww.?????

    耶律大石皱眉想想,又摇摇头:“萧言这厮果决,既然已经无望掌握复辽军,还把着右军做什么?他还指望俺们南下围困燕京,不会在这个时候削弱俺们实力。”

    底下人都不说话,相熟的互相望望,大石林牙话里意思,难道真的还要继续南下围困燕京?到时候顿兵坚城之下,内有西军,外有萧言,还怕大家死得不够惨怎么?不过耶律大石实在威名太盛,对他们恩德肃深,一时间无人出头问粀ww.?

    耶律大石看着他们举动,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笑笑低声开口:“各位也在军帐里齐集盘桓了一阵了,各家能战之士到底有多少,披甲有多少,军中粮食有多少,凑起来的数字,大家也该多少有一个数。某倒想问问,复辽军中军号称十余万,家底到底怎样?诸位,这个时候可吃不得空饷,一则某手里也没有饷给大家,二则生死存亡之际,可来不得半点虚假”

    大家对望一阵,目光交流之下,一个实力算是最雄厚的渠帅起身慨然开口:“林牙,这个时候俺们怎么会互相隐瞒?大家都是同船而渡,船翻了,淹死的可都是大家俺们也互相知照了,算到多准,那是未必,大概也差不多就是…………俺们四十一处大小渠帅,老弱病残不算,能拉上阵充数的,步军差不多有六千,有马的不过七百,其间能披上甲的最多一半。至于粮草,更不必提,俺们哪处不是半饥半饱的过了好些日子了?中军给萧言那厮按着,不能随意打粮,统计全军粮草,精壮能战勉强吃饱,老弱病残不至于饿死就成,也绝不过五天去”

    耶律大石点点头,他是统军日久的人了,知道在这个情况下,渠帅们报的能战之士和兵甲之数,差不多就是准确的,至于粮草,最少隐瞒一半。这等乱世,汇聚青壮容易,粮食可是养命之源不过他也不想揭穿,掌握这个数字,也不过是为自己决断做准备罢了。知己知彼,才好筹划今后行事。

    他摇摇头笑道:“步骑就算是七千罢,加上左军右军,也就是一万出头。披甲不到一半…………诸位,在萧言五千精骑齐集之后,俺们要是北走,萧言挥军掩击,俺们能支撑多久?能和他一战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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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中一片默然,萧言那些精骑的威风杀气,大家都看在眼里。比起大家视若天神的女真精骑也不差似哪里,当年大辽几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马都在女真精骑面前土崩瓦解,大家现在这号称一万多的能战之士,从哪个角度而言,都和萧言没有对撼的实力。到时候拖家带口的,只怕一击就溃,大乱之下,自己苦心集聚的这点力量丧失大半,最后结果,只怕也就是在这个乱世里面连浪花都翻不出一点的没顶

    耶律大石犹自不肯罢休,继续打击着他们的信心:?ww.?????挥没褂辛覆菸侍猓?趁且宦废蚰希?饫锉暇谷搜谭?#?ろ沃诙啵?苡写蛄傅牡胤健R坏┍弊撸?阶咴绞腔牧梗?绞焙蛄覆萁蛹貌簧希?钟邢粞匝谏敝?牵?鞘庇纸?窃趺匆环?跋螅俊?

    耶律大石一番话语,让帐中人各自都翻着眼睛不说话,半晌之后,才有人讷讷道:“那俺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南下的话,除了萧言之外,还有几万宋人西军燕京城,俺们就是用牙齿啃,也是啃不下来的呀…………”

    耶律大石一笑,说了这么多,他伤后之躯,早就觉得气虚神倦,可是还得强打精神。被萧言困在手中,那是什么都不必说。既然逃出,虽然局势之劣,仍然凶险到了万分。可是他也终于有了一线机会在手无论如何,也要在这纷乱当中找出一条生路,为将来大辽复国,保存一点实力在手

    他腰背笔直的坐在那里,仍然语声朗朗,还常常笑上两声,仍然一副盘算若定,没有半点沮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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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大石这几句话说出来,底下顿时就有些纷乱,一些反对南下各方渠帅再也按捺不住纷纷粀ww.?

    “林牙,萧言这厮就是强俺们南下。当初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还朝南走,这是萧言为俺们安排的死路”

    “回头走碰到的无非就是萧言一军,南下可是面对燕京城内的西军和背后萧言两支军马”

    几个渠帅喊得都是大声,就算刚才议论中主张硬着头皮南下的渠帅这个时候也只能默不作声。他们支持南下,实在是给萧言兵威吓得够呛,回头去和萧言硬碰,说什么也是不敢的了。南下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一阵,而且南路虽然遭遇兵劫,却还是比北路富裕,南下就意味着更多掳掠机会。如此乱世,享受一天算是一天,真到兵败生死那一天,眼睛一闭就是。

    他们支持南下的理由不外如是,却不是以为南下当真就有活路。这个时候听见别人反对,也不开口,一个个都看着耶律大石,心中却有点期盼。大石林牙既然支持南下,那么说不定当真在万死当中,还有渺茫的希望

    耶律大石微笑着看着底下扰攘,面上一副平淡模样,其实他自家有数,刚才说那么久,实在有些虚弱了,现在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软下腰背靠在坐榻上,用尽全部意志力在哪里积攒精力,他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些散乱渠帅按照他自己的意志行事,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一线希望

    帐中议论,渐渐平息下去,不管支持北上还是南下,所有渠帅目光都看向了耶律大石。这个时候耶律大石才微笑开口,面上虽然带笑,语意却是森然。

    “南下萧言必不击我,燕京西军,也必不击我直到南朝汴梁那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他们才会出兵击我这其间,多则一月两月,少则也有二十天。有这么些时间,南路富庶,俺们又能集聚多少粮草青壮兵甲,又能整练出多少心腹精锐?说句丧气的话,多了这么些实力在手,到时候就是兵败,这些集聚出来的实力,也能卫护俺们逃脱有几千真正心腹精锐在手,不管去哪里,都有诸位一份地位权势在可是现在俺们一旦北上逃离燕京,则萧言必然集结全军击我以此时实力,必然大溃老弱混杂,自相践踏,不知道还有几位能逃离萧言铁骑的追袭?”

    帐中无声,都在听着耶律大石虽然语声不高,但是语意斩钉截铁的说下去:?ww.??粞缘锥ㄑ嗑???位挂???趁切写讼帐拢课薹悄铣??⒆韵嗲阍?D先艘晕闹莆湟咽亲嬷疲?粞院臀骶?舷伦晕#?磐昕茏灾匕樟怂?潜匦胍?醚嗑┍晃В?獠拍苋勉炅赫鸲?2坏鹊剿?窍胍?慕峁???亲曰岱抛莅趁切惺隆V钡剿?傅贸ィ?呕岢龆??恚??趁巧ㄆ健?

    此时此刻,耶律大石目光炯炯,顾盼生威,哪里还像一个重伤之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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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帐之中,人人动容。如果真如耶律大石所说,南下之后,能争取到一月左右的自由展时间,以耶律大石之才,说不定真能编练出几千靠得住的力量出来。到时候丧败之余,能逃出这个死地,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左右为难。而且正如耶律大石所说,北地大乱,几千人马在手,大家哪里不可以去?

    诸位渠帅呼呼喘着粗气,互相打量,最后还是那个实力最厚的渠帅起身行礼回话:“林牙,俺们既然奉林牙为主,自然一切都听林牙吩咐。却不知道,林牙要俺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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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大石淡淡一笑,随意摆摆手:“俺们起事复辽,行得是堂堂正正的大业,现在各方自专,旗号不同,就连军中体制都一切欠奉。第一件事自然是正名,某且权行奉天复辽都元帅事,兼知南京道诸州事,权代大辽南院枢密使。立奉天复辽都元帅府,遥奉保大皇帝为主。各位各为都元帅府下各路元帅,立元帅府,置幕府,辟僚佐。旗帜印信某自然随后颁。非正其名,何以引大辽各方豪杰来投,何以名正言顺?”

    耶律大石第一件事情就说到了要害处,天下但凡要举大事,必正名为先。别看只是换了一个称呼,给麾下汇聚的这些草莽感觉就不一样了,约束部勒起来也名正言顺。而且燕地各处多有不甘心事宋之辈,当日萧言卷起的所谓复辽军差不多就和流寇差不多,此刻耶律大石一旦领衔正名,就是堂堂国战之举,能吸引不知道多少还在观望犹疑的辽人余孽来投

    他既然有了这个名义,这支复辽军就算在他掌中一半了。比起各方渠帅各自为政,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而他耶律大石的声望地位,大辽宗室身份,更堪名实相符,这号召力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

    这番话一出,帐中各渠帅个个动容,人人相望,都喜动颜色。虽然就换了一个名目,各人实力是多少破烂还是多少破烂。可在这个时代,一个名义不同,给人的感觉就是截然不同

    耶律大石看看诸人,满意一笑,又竖起第二根手指:“二则就是各位元帅自领部众,都元帅府不行遥制之事,但都元帅府要简练三千直领兵马,其中骑军三百。各位元帅自按实力多寡,调拨人马归都元帅府直领。某此举却不是要分你们实力,说句狂一些的话,这三千人,交给某来简练,才是诸位真正依靠一月之内,必然回报诸位一支能战之军诸位元帅,某在这里拜求了,不要选一些老弱病残来充数,要知道,都元帅府直领之军,最后才能卫护诸位杀出这个死地去”

    帐中一下就安静下来,各人实力,自然是谁都舍不得。可是眼下局势,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大家都心里有数,这么些青壮分散在几十部,哪一家都是力量薄弱得很。而耶律大石善于整军练军,当初白手起家整练出四万辽人最后精锐,大家都是知道的。到时候,说不定真的只能指望耶律大石直领之军

    说句诛心的话,自家实力交给任何一方渠帅互相都不放心,倒是交给耶律大石,大家都没有意见。

    几名实力最厚的渠帅想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个都慨然开口:“林牙,俺们下去就齐集商议,看看各路元帅该抽调多少人马出来。这个时候,齐心为上。各家按实力大小抽调精锐就是,谁要是敢藏着掖着,俺们就先不饶过了他”

    耶律大石一笑,朝帐中诸将拱拱手:“这三千人的粮草供应,也是拜托各位了。俺只练兵,不去哨粮。各位元帅军前缴获,除了按各自份额供应都元帅府外,其余都元帅府一介不取,够三千人吃喝就成,至于某耶律大石,一个人肚子再大能吃多少?想必诸位也不会让俺一个人饿着不是?”

    他开句玩笑,帐中诸人也凑趣的哈哈大笑。这三千人放在各自营中是养,放到耶律大石那里还一样是养。耶律大石厚道,对诸人其他掳掠一样不要,顿时就让不少人放下心来。有这么一个统帅,不分好处,又有足够威望震动燕地,还当白工替大家练兵保命,话都说到如此,还有什么计较的,听命行事就罢

    不得不说耶律大石统帅气场足够强大,眼前这么一个散乱危殆的局面,诸方渠帅来帐中议事的时候一个个愁眉不展,现在却是都意气昂扬了起来,浑然忘记萧言还在虎视眈眈,燕京城中还有几万西军

    耶律大石也逸兴横飞,重重一拍坐榻扶手:“修整两天,用来集兵。这两天大家将自己手下喂饱一些,俺们也不管左军右军了,两天之后,全军南下只要俺们这里一动,他们自然就会跟上,慢慢整顿就是,围了燕京,将燕京左近军资粮草青壮全部聚入军中,宋人虽然盘踞燕地,但是俺们什么都不留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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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帐当中,一个个新鲜出炉的复辽军各路元帅纷纷起身离去,每个人走时都对耶律大石恭谨行礼,每人都信誓旦旦的保证将调拨军马和粮草尽快送来。而耶律大石对每个人都温言抚慰。从头到尾都是神采奕奕,时不时还中气十足的笑上几声。

    董大郎和甄六臣仍然在帐中一角,虽然在营救耶律大石脱困时候他们是出了死力,可是此刻帐中议事,他们的身份地位却最尴尬。甄六臣当初是为萧言效力的,自然不用说。董大郎也是来自女真,这些辽东难民屯军出身的,对女真的仇恨也相当深。最重要的是,两人手底下都没多少实力了,董大郎在复辽军左军留了几十骑,现在还不知道这几十骑在哪里。奔袭萧言营盘一战,自家主力又赔了一个精光,收拢余烬,连二十骑都剩不到。

    没有实力在这帐中就没什么言权。刚才帐中议事,两人都是一言不,只是冷眼旁观。看着耶律大石在那里指挥若定,轻易将复辽军中军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无中生有的变出了三千直领人马。

    耶律大石将如何安排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董大郎神色不动的模样,象是全然不关自己的事情。甄六臣更是漠不关心,这老天爷将他的命运播弄到了这般程度,大小姐还要吃他的连累,自己是死是活甄六臣都毫不在意,哪里在乎耶律大石会如何安排自己

    等到帐中诸人走得干净,耶律大石喘了一口长气,一下就靠在坐榻之下。他却仍然强撑着朝董大郎和甄六臣招手:“大郎,甄将军,近前说话罢。适才有所轻慢,恕罪恕罪。”

    董大郎沉稳的上前行礼,淡笑道:“如何当得起林牙这番话,不知道林牙有什么吩咐?”

    甄六臣只是下意识的跟在董大郎身边,随意的朝耶律大石拱拱手,话都懒得多说,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耶律大石看着董大郎狰狞的疤脸,沉吟问道:“大郎,你的事情,某不甚清楚。只知道萧干败后,你奔女真去了…………某不是怪你什么。大辽倾覆,某是宗室,不得不尽力恢复。你们当初都是饥民起事,由怨军而常胜军,没受过大辽多少恩泽,为自己盘算也是正常………某只是奇怪,你怎么就突然出现来营救于某了?”

    董大郎一笑,也不隐瞒,源源本本的将自己遭际说了一遍。耶律大石何等人也,一下就明白了董大郎此刻心态。屡次在萧言手中受挫,将所有一切一次又一次赔光。此子本来是心高气傲之人,此刻一番雄心都变成了对萧言的刻骨仇恨。只要能扳倒萧言,他不惜做任何事情。就如此次奔袭来救自己,亲身抢寨,却没有将自己营救出来的绝对把握,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早就死在了萧言寨前乱世杀戮久了,这等外表看着正常,其实心态早已扭曲之辈,耶律大石见过不少。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颔而已。董大郎对萧言仇恨若此,人又能战,看来是大有可以利用处…………

    董大郎说完,耶律大石也不置可否,又转向甄六臣:“甄将军,当日郭押都管帐下,俺们还有一面之缘,怎么你也赶来营救与某了?”

    甄六臣哼了一声,懒得说粀ww.K凳翟诘模??纱笫?实氖鞘裁矗??济辉谝狻6?罄傻故窃谂员咭恍Γ骸肮?憾脊馨芩溃??ㄒ还茄?谙粞哉浦校?空缃???粞孕ЯΑ0称鹊盟?坏貌蛔匪媲袄从?攘盅溃?缃??手髑樯睿?衷谡?夷罟?掖笮〗忝?耍?慌抡飧鍪焙蛎恍乃己土盅浪凳裁础?????

    耶律大石也笑笑,这两人遭际,也算是离奇的了。这两人是不是和他一条心,耶律大石也根本不关心。只是两人都是悍将,不用好这两人,才是最大的浪费

    他朝后一靠,倚在了坐榻之上,定定看着两人,缓缓开口:“大郎,要是某给你机会,让你能彻底扳倒萧言,而甄将军,某又给你机会,能去救出郭家小姐…………你们,可愿意行事?”

    董大郎和甄六臣,都是浑身一震,两人一起抬,全都目光锐利无比的看向耶律大石

    而耶律大石神色宁定,只是冲着他们微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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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复辽军中军西北面二十三里处,几百名长夫正吼着号子,将一根根用作寨栅的木桩砸入土中,还有人在挖掘寨濠,搬运车马上的粮草军帐。

    这几百长夫在这里设立营盘,外面有几百骑军分成一支支小队,往来穿梭,要不就是驰往四处联络,要不就是向着复辽军方向派出哨探。

    在还未曾成型的营寨南面一个高处,几十名貂帽骑士簇拥着萧言,立马于上,向南而望。

    萧言倒没有什么郁郁的表情,神色宁定得很,手里还悠闲的晃着马鞭。在他身边那几十骑貂帽都亲卫,一个个却脸色难看得很,紧张焦躁不服气,什么样的表情都有。连带得他们胯下坐骑都有些焦躁,不时的出一声斯嵂葎的嘶鸣。

    山坡之下,张显领着数骑人马,疾疾驰向萧言所在。坡上那些貂帽都亲卫各个回,只有萧言没有回头,还是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南面。

    转眼之间张显就已经驰上山坡,簇拥在萧言身边的貂帽都亲卫让开一条道路。张显疾驰而至萧言身边,在马上行礼:“宣赞”

    萧言哦了一声,转过头来:“何事?”

    张显一夜没睡,退下来又应萧言之命四下布置调遣人马行事。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可是身上却没显出半点疲惫,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强自抑制住的杀气。

    “宣赞,复辽军右军处已经派去传骑,将余将军全部人马召回。韩将军和岳家哥哥处,都已经派人前去传令,让他们率领大队前来汇合。方参议那里,也派了人马前去通传此间变故…………汤四哥还重伤昏迷,但是随营医士说伤情算是稳定住了,很大可能能熬过来……”

    萧言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你做得很好,大家都熬了那么久,又是厮杀又是扎营还四下传令,安排好哨探值守,就下去休息罢。”

    张显顿了一下,在马上深深施礼下去:“宣赞,属下等惭愧既没有看住耶律大石,又未曾擒杀董大郎等,但请宣赞降罪”

    萧言一笑,指指头顶快要黑下来的天空:“这是老天爷和我做对,也是董大郎和耶律大石他们的本事,你们已经听号令竭尽所能,我怪罪你们做什么?都下去休息罢。”

    张显红着眼睛抗声道:“宣赞,就这么算了?俺们如果赶去和余将军合兵,也有近千人马,哪些破烂军马,能直什么只要宣赞一声令下,俺当先冲杀,哪怕死在阵中,也要将他们扫平就算耶律大石有些本事,复辽军中军势大,俺们至少可以将右军全部收拾了,省得张大耶律大石他们声势”

    萧言看看他:“将复辽军现在收拾了,你替我去围燕京?我还巴不得耶律大石实力能壮大一些呢…………再说了,就算复辽军三军合军,你就怕了?”

    张显一怔,下意识的就先应了一声:“属下自然不怕”

    接着他又看看萧言,小心翼翼的问道:?ww.?????蓿?戳删??凑莆眨?够崮舷氯ノа嗑?俊?

    萧言点点头:“耶律大石是人杰,也是聪明人。继续南下是最好的选择…………就算他不动,我也要压着他南下,现在这点人马已经不够了,需要全军汇合,用轻骑哨探遮断他们所有北上道路…………不南下,他哪里来的粮食,哪里能继续聚拢兵马?等他们将燕地这些破铜烂铁都收集齐了,我再打垮他们,现在不急。”

    张显有点想不明白,但又不敢置疑萧言决断。满腔的愤懑和不服气郁结在一处,最后只能恨恨的挥了一下马鞭。

    另外一名貂帽都亲卫小心翼翼的问:“不早点将耶律大石他们收拾了,不怕他们走漏宣赞行事操持复辽军的消息?”

    看来事情演变到了这般程度,大家心里面疑虑都是一大堆。连场奇迹般的胜利之下,大家对萧言的号令都是奉行不渝。现在除了张显之外,连貂帽都的亲卫都忍不住问了。

    萧言就算满腹心事,这个时候也要神态轻松的分说一二:“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是辽人,我们是宋人。到时候扫平了他们,还不是任着我们说,只要汴梁最后只能倚靠我们这支军马,这点子事情,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要不是咱们百战余生,汴梁还要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们,我们又何至于此现在死的,不过是辽人。一旦我们这支强军瓦解,将来死的,都是宋人”

    那貂帽都亲卫咧嘴一笑:“宣赞觉得无碍就好,俺们还不是听宣赞号令行事那些大头巾知道些什么,要不是俺们这些丘八在前面死战,他们哪能安坐汴梁挖空心思来对付咱们俺他娘的算是看透了,要不了几年,这天下就得大乱到时候还得指望宣赞带领俺们,再一一的平定过来”

    萧言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又看着张显沉吟了一下:“张显,有件要事要着落在你身上,恐怕要辛苦你了。”

    张显顿时再度行礼下去:“但请宣赞下令刀山火海俺也不皱一下眉头”

    萧言笑道:“没那么夸张,就是让你带一队人马,先赶赴燕京传递这里讯息。记住,不管别人怎么盘问,你只能见到老种相公当面才能回报你就呆在燕京城,那里一旦有什么变故,哪怕耶律大石围燕京十重,你也要将消息传递出来,回报到我这里来”

    他虽然神色带笑,语意却是严肃至极。张显定定的听完,在马上重重点头:“俺这就出,宣赞,俺必竭尽全力”

    萧言仍然只是微笑:“急什么复辽军大队拖家带口的,笨重得很,哪有那么快南下好好休息一夜,再点一队人马跟你南下奔赴燕京,人不能太少了,到时候往来传递要紧消息,说不定还得厮杀…………张显,你要记住,我行事是否能成,就看你能不能和老种联络上,看你能不能及时将燕京所有变故传递回来”

    张显身为萧言身边亲卫统领,和萧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上,比岳飞韩世忠他们还要厉害一些,昨日不利让他正是满心思的报效之意。萧言没有怪罪于他,反而又交代给他这么一个重大的任务,张显此刻,当真是恨不得将自己一颗心都掏出来。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是用力的拍着自己胸膛:“宣赞,俺有死而已”

    萧言微笑,又拍拍他肩膀。这个举动是萧言特有的,这个时代上下分野清楚得很。这等亲密举动只怕也只有萧言能做得出来。效果也是不错,凡是得他这种亲切对待的,都是荣宠已极的模样。

    萧言神色轻松的打张显先下去休息,自己干脆下了马,折了一根草棍叼在嘴里,悠悠闲闲的在山坡上面继续溜达。主帅轻松若此,让后退以来的这些貂帽都亲卫也放松了一直绷紧的神经,下马离萧言几步卫护着他的安全,自家也低声开始谈笑起来。

    萧宣赞若此,天塌不下来

    他们却不知道,在那里背着手四下溜达的萧言,心里面此刻,却有如翻江倒海一般

    此次行事对抗或者干脆说就是要挟汴梁,本来就是将手中一点力量本钱用尽用绝。行到绝处,也就是绷紧到了极处。分外承受不了干扰。而现在已经不是干扰两个字所能形容的了,而是所有事态都已经万全失却了掌控

    种种可能的变数,在萧言脑海当中纷至沓来,不断思考分析判断。耶律大石的复辽军,萧言没什么可怕的,这等乌合,就算给耶律大石一点时间,自己齐集全军五千精骑,不难一举摧垮他们。可是现在的要害,却是燕京那里

    西军上下,一旦知道事态已经脱离掌控,他们又会做什么样的应对?现在就赶紧将耶律大石打垮,也许是最容易的。可是这就失却了要挟汴梁的本钱。所以不等到汴梁震动,不给他萧言一个有利的说法,他不能现在就消灭耶律大石

    可是西军上下,能承受这番压力么?更不用此刻燕京城中,已经有汴梁来人。要是他们在其间居中分化,西军抛弃他萧言单独行事,自己出兵去消灭耶律大石,那么他萧言就大事去矣

    但愿老种能坚持本心,认清楚西军其实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和他萧言连成一体。而随着天下渐渐波动,他们武臣集团只要坚持联手应对,就会扭转大宋立国以来以文驭武的局面,而在未来,这支武臣集团还能成为挽回大宋危局的有力力量但愿西军上下,能看得长远一点

    可是西军到底会如何决断,萧言此刻也完全没底。其实此次派去联络的最佳人选应该是韩世忠,他在西军根基深厚,消息灵通。可是萧言却没时间等他到来了,必须以最快时间,让老种能了解全局,知道全局如何,老种才能掌握住整个西军情急之下,也只有派张显去了,可对张显能不能胜任,说实在的,萧言完全不知道。

    萧言抱着头在山坡上躺下来,亲卫离着他还有点距离,这个时候萧言才能垮下脸来哼哼唧唧:“赌人品了,只有赌人品了…………,哪个穿越男主角有老子这么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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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汴梁误 第二十八章 汴梁扰动

    第二卷汴梁误第二十八章汴梁扰动

    大宋宣和五年早春二月时节,才平定的燕地乱事再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汴梁都城的四下。

    对于大宋而言,收服燕云之地,不管是上到官家,还是下到在汴梁水关码头讨生活的百姓,都是一个太过于重大的事情。此时汴梁,是整个地球上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个都市,教育程度高了,对时事关注自然就要多一些。比起克复燕京,哪怕在西面打下了西夏灵州,也是远远比不上这里的关注程度高。

    原因无他,大宋开国两个皇帝亲征过,前后死了几十万人。辽人曾经深入过离汴梁不过两三百里的地方。大宋开国以来八个皇帝,谁不是念念不忘收服燕云?燕云克复,汴梁城曾经满城狂醉过两三天,官家亲自下令,城中鳏寡孤独,皆有酒肉赏赐。大家摩拳擦掌的就等着前方大军回师献俘,官家告捷太庙,全城犒赏,金吾不禁的高乐一场。

    谁曾经想到,短短一两月之间,燕地乱事又起?

    而且此次消息传来,比以前有出奇处。以前前面败仗不是没有打过,不过总是能捂就捂,能盖就盖。大宋官僚体系对这方面的操作已经很有经验了。绝不会一下子就闹得满城风雨,坊间连提大茶壶的都能恨恨骂上两句。

    要紧的还不是这个,往间边事败绩,大宋官僚体系口径出奇的一致。武臣或者不听号令,或者坐失军机,或者不堪力战,或者望风而逃,总之都是武臣的不是。领兵文臣汴梁枢密的庙算是不会错的。这次消息传来,却全都是文臣领军内宦的不是,前面战事中童贯的应对失措,小蔡相公从来离白沟河没有近过两百里,要不是武臣有一番血诚,誓死力战报国,这燕京城简直就进不去。

    童宣帅赔光了环庆军,颜面大损逃回汴梁。又断了前方将士的军饷,窜通朝廷天使,要将前方获胜将士分割调遣,去坐镇远恶军州去。几位血战得胜宣力武臣,都丝毫封赏没有,反而要贬黜,好遮盖他童宣帅的颜面,继续贪天之功,成为克复燕云的最大功臣。汴梁遣出天使劳军处置善后,童宣帅送了十大车的金珠财货,买通他们和他通同一气。

    这些消息,都活灵活现的在坊间流传。不仅百姓相信,就是大宋士人也多点头。童贯王黼强行推动伐燕战事,在大宋全境强征伐燕军资,大宋士人他们也算是得罪了不少。说他们的坏话,大家乐意得很。

    到这等消息都活灵活现的在汴梁都门流传的时候,有心人算是看明白了不少,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才是见了鬼了。这暗中动手的人物,是足堪和童贯王黼可以匹敌的有力人士,尽着汴梁城数,这等人还能有几个?这两边谁都难以得罪,能从其中抽身就快点抽身,等他们之间斗一个你死我活罢。

    除了就差指名道姓的对童贯之辈痛骂,汴梁都门中自然也有说人好话的。和大反派对立的,自然就是老种等领兵武臣了,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来历传奇,战绩耀眼,以文臣身份行武将事的萧言除了官僚士大夫系统之外,大宋民间其实对武臣没什么太多偏见,此时已经是宣和年间了,说起当年狄青,大宋上下还若有憾焉。

    此时在有心人的拨弄下,说起这几人,汴梁城中简直是一片沸腾。尤其是萧言,他的经历功绩,简直就是一部传奇故事,谁不爱说,谁又不爱听?小老百姓说到兴起处,往往顿足:“官家要是冤屈了这几条好汉子,这老天简直就是瞎了眼睛”

    老百姓群情纷纷,在上位者看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宋是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又不是和百姓。他们关注的,是这件事情背后更深的东西。

    当年王黼取老公相而代之,还要和童贯结成联盟。倚靠童贯掌握大宋军方。虽然大宋祖制是重文轻武,但是要在中枢立足,对军方也一定要有一定掌控能力才能站稳。而现在这般,是不是就代表那位和童贯王黼做对的有力人士,和大宋军方,也已经连成一气了?借着燕地的这场战事当中的诸多变故,要力掀翻台上诸公?再联系到近日在都门奔走的那位小种,频频出没于某人府第,似乎就可以看明白许多了…………

    既然这位差不多已经表明立场要支持萧言老种小种他们,大家是不是也得选边站一下,好保全将来自己的身家地位?要知道大宋此时已经不比当年,党争之烈,已经过唐时牛李,元佑党锢在前,谁不得好好掂量一下?

    现在就看台上诸公,是不是能压住这个风潮,早点平息燕地乱事。而力那位,只怕希望的是燕地乱事闹得更大一些,好让他出来收拾局面

    至于这乱事因何而起,到底内情如何,汴梁都门中人,少有人关心。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关注着都门政争。屏息静候最后的结果。

    ~~~

    汴梁皇城东北,艮岳之外,王黼相公府邸中。

    四面雕空的后院花厅当中,近日汴梁风潮当中最为人关注的人物之一,王黼王相公就穿着一身道袍,光头没戴帽子,挽了一个道髻,手持如意,静静呆坐。四下香炉当中香气袅绕,身边几上放着一个茶盏,却早就没有了热气。

    王黼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府中下人,知道王相公今日心气不顺,在自己府邸当中,不好不歹的要养什么静,谁也不敢上前打扰。要是惊动了相公,虽说大宋扑杀仆婢有罪,可是如王相公这等人,打死了家中仆婢,谁敢多说什么?只当爹娘生养的一条性命是白来的。

    王黼在这里,已经坐了不知道多久。这个时候就听见花厅外面园子月门处脚步声响,却是几个青衣下人引着紫袍玉带的童贯童宣帅到了此间。下人们不敢进去o]o~。了,在月门外就躬身陪笑。童贯看看王黼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唤道:“王将明外面沸反盈天了,却只有某一个在奔走,你还在这里卖什么呆想要避秦,这汴梁都门当中,可有桃源么?”

    一边说话,童贯一边就大步朝里面走。事到如此,童贯反而豁出去了。和老种萧言他们,反正他们两边要倒下一边才算是完。既然看开了,领兵二十年的重臣气概就都回到了身上,这几天吃得下睡得香。进王黼府邸,小轿都未曾坐,一路就走到花厅这里,这时直奔王黼而去,脚步声震得小花园四下咚咚作响。刚才进来,王相公都不叫了,直接就称呼起了王黼的字。

    王黼微微抬头,看着童贯气哼哼的走进来,也不说话,又低下头去。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念的是哪卷道藏。

    童贯看他在那里装相,重重一拍桌子:“王将明,你再假痴不癫,某就撒手。反正某死罪没有,活动一下,还能得一大州安置。某可没有得罪老公相如你之深到时候且看你王金睛的下场如何”

    王黼这才缓缓的又抬起头来,皱眉道:“童道夫,你直如此聒噪林仙师当日说我心火太盛,才有金睛异貌,每日需择一个时辰焚香养静,今日功夫,就全为你搅扰了…………也罢,我避俗世,俗世仍逼人而来,你且说说,近日奔走情形如何?”

    童贯嘿嘿冷笑,也不揭破王黼这强作镇定的模样了。摇手说起正事:“难,难,难要了燕云事,萧言此子已经绝无可能和某等作为一路,只有在西军上面下功夫。可是要收拢这些丘八太爷,无非就是权钱两字。某等还不知道老公相为老种小种许下何等地位,某等给老种小种他们的权位,就一时还说不出口…………而且某等现在与吴敏等人,算是一处,这些大头巾的脾气,你是知晓的,要给武臣重权高位,简直就如杀了他们差不多现在在燕京活动的,也是他们的人,这许诺重权高位的话,也暂时就说不出口了…………哪里比得上老公相,可以百无禁忌”

    说起老公相行事,童贯忍不住都有点羡慕了。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除了权就是钱,这钱却又是加倍为难六千万伐燕军费早就干净,要钱就得从三司使设法。可是高希晴却是老公相的人某一日三次登门,拿出官家的帽子也压不住他,他就硬着脖子说三司无钱,要犒赏西军,等他高希晴变卖完自家家当再说,这两日去,干脆就找不到人前次宇文叔通和耿道希传信回来,说西军不见军饷犒赏,已然不稳,有闹饷迹象…………权不能提,饷不凑手,如何能将西军拉拢过来”

    王黼呆呆的听着,半晌才低声道:“隐相他老人家那里传来官家什么消息没有?”

    童贯摇头:“隐相已经尽力为某等设法,传来的消息却是大为不妙。六千万贯已然让官家心疼,不过换来燕云,也就罢了。却没想到燕云乱事又起从宣和二年方腊起事到现在,大宋战事不断,官家的性子你也知道,早就厌烦,盼的就是天下无事。燕云之事再僵持下去,甚或闹得更大,官家只能换人接手,收束这场战事,到时候你我二人,就是大祸临头”

    童贯顿足又长叹一声:“更没想到,现在坊间流传消息如此之广。老公相这么大岁数了,还使这些下作手段隐相虽然尽力遮挡,奈何官家那里还有皇城司,总有老公相一系的人将这消息传到官家那里,官家就是个轻信善变的性子,到时候只怕恼恨更甚将明兄台,某家是已经准备黯然归里了,你也早些做好准备罢”

    王黼神色仍然呆板,不紧不慢的继续问:“吴敏他们呢?没有使什么气力?此事他们也参与其间,到时候倒霉都是一般的,他们就没使什么气力?”

    童贯冷哼一声:“这帮大头巾,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当日借势谋取自己的好处容易,现在要和某等共患难却是想也别想反正燕云尾,都是你我二人的,他们牵扯不大。现在看风色转过来了,恨不得马上就丢开手某找了吴敏几次,他都是言不及义的在那里哼哼哈哈,某为大宋边事出死力二十年,还没到去讨好他的地步他要敷衍某便告辞,他日老公相复位,看他这个枢密副使的位置还能不能坐得稳当”

    王黼慢慢的道:“就是无路可走了?”

    童贯嘿了一声,一拍几案站起来想说什么,最后又长叹口气颓然坐倒。

    王黼这个时候才冷笑一声:“老公相突然力,以他的老辣,怎么会让我等有路可退?在汴梁都门之中,你我是没有办法可想了…………”

    童贯怒道:“那就在这里束手待毙不成?”

    王黼摇摇头,慢慢从道袍里拿出一封书信:“快马从燕京传回来的,是在燕京的宇文叔通的书信。”

    童贯讶然,接过书信问道:“没有先给吴敏,反而是先给的你?宇文叔通又能说什么?”

    王黼摆手不答,示意他看信。童贯拿书信在手,不耐烦的看了几眼,一下就看了进去,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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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仆料之,此间事必萧言在外主持,老种在内坐镇。一旦老公相复位,都门恩旨天外飞来,然则乱事可一鼓荡平。萧言与老种等,俨然大宋边地擎天一柱,武臣跋扈,则后事不可设想也

    都门之内,已无可着力处。汴梁千里,纵有所谋,焉能及时加之?然则仆深思之,萧言老种,行此凶事。力张至尽,则势至绝处。其心中未尝不忐忑也西军上下,宿将数十,深受国恩,未尝不默然侧目。一旦萧言老种谋划稍有生变,则人心必然动摇,其间便有可措手处,乱军乌合,难当一击,无非萧言老种束手旁观,才震动燕地,惊动汴梁。若然能引西军诸将断然行事,出兵一击,则燕地乱事不难荡平如此这般,则燕事可定,武臣安份,国本常固。

    仆虽不敏,亦深知老公相用事,赏罚出于己,国事决与私室。纵一己之欲则苦楚天下。老公相若然复位,女真崛起于北,民乱不绝于内,武臣跋扈不可复制,大宋天下,深恐有不忍言之事枢密吴公,虽为师长,然则性颇优柔,此间大事,不足与闻。仆与燕京,只能自专。伏乞公等与都门苦撑,稍稍相持,则仆必然已了燕事而后

    身在燕地,遥望都门。顺颂公等清祺,云泥两隐,书不具名。”

    ~~

    花厅当中,安安静静。童贯手一松,书简落在地上,那一声轻微响动,在花厅里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黼静静的看着童贯也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童贯才跳起来,在花厅里面疾走,走了几步就停下来,指着王黼鼻子:“王金睛,你不言不动,安坐府邸,就是等着宇文虚中来平息燕地乱事?”

    王黼哼了一声:“老公相何等人物,看准了机会,力之下,你我如何有抗手之力?既然都门当中已经无法措手,我不指望宇文虚中,还能指望谁?”

    童贯声音极大:“宇文虚中靠得住?”

    王黼冷笑:“宇文虚中深恶老公相,你如何不知道?说起来他也不见得怎么看得上你我,不过你我在他眼中只是小恶,随时可以攻下台来。老公相却是在朝中树大根深,人又深沉多智,虽老不减。宇文虚中如何能看着让他复位?再者说,武臣用事,紊乱朝纲,也是此辈最为担心之事。叔通是机变百出,颇有担当之人,往日长恨宝剑处于囊中,不得一用,此时正事他用武之地,如何信不过他?”

    童贯顿了一下,声音更大:“就算这酸子信得过,他说一旦有变,他才有机会下手,分化拉拢西军将领。可是萧言这厮某打过交道,什么样的局面他都闯得过来,又怎么会留出机会给燕京城中的宇文虚中抓住?”

    王黼也站了起来,冷声反问:“那你童宣帅去燕京?要不是你伐燕惨败,我此刻怎么又会去指望宇文叔通?现在临急抱佛脚,宇文虚中就在燕京,比起你来,我耿相信他多一些”

    童贯哑然,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颓然坐倒:“只有这个法子了?”

    王黼也坐下叹气:“我为何道装打坐,还不是让自己一颗心能安静片刻此时都门之内,还能有什么作为。就连隐相他老人家,都有和你我保持距离的意思…………现在就只有苦撑,不管隐相甚至官家如何讽示,让你我引咎请辞,也就当不知道,苦撑下去看看燕京那里,到底会生怎样的变故”

    他已经微微抖,刚才的镇静模样,已经半点不见:“你是内宦领兵在外,无论如何,官家总有一份关照。我却得罪老公相如此之深一旦老公相复位,道夫,只怕还要劳烦你来照看我的家人”

    童贯拣起宇文虚中书简,捧在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喃喃自语:“不至如此,不至如此…………这是赌命,这是赌命………………”

    王黼仰向天,神情木然的附和:“不错,赌命。”

    童贯突然大笑,一拍几案再度站起,朝王黼施礼而别:“既然到了如此地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某回府中,哪里也不去拜了,该饮乐游宴就自顾高乐,苦撑下去,看看某的命数到底如何王相公,但愿异日还有再会之时”

    比起汴梁城东北的王相公府邸,汴梁城西金梁桥东的蔡相公府邸,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前一两年,这门第森严的蔡相公府邸很是冷清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又是车马往来纷纷了。往日和老公相刻意保持距离的门下诸人,这个时候又都念起了恩主,纷纷上门拜会。前一两日,宫里还有大使前来为官家赐补药给老公相,还带了老公相的一副字走。

    这等举动更如汴梁城中的政治风向标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两日来蔡相公府邸的人物更加勤快了。连近乎老死不相往来的小蔡相公,都遣了老公相长孙前来问安。

    不过老公相毕竟是久经风浪的人了,很沉得住气。仍然托疾避嚣。除了少数几人,谁也进不得老公相府邸之内,只能望门投贴而已。老公相府邸门口的门政,也是随着主子沉寂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又一个个摇头摆尾起来,将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那个架势再度拿得十足。

    纵然老公相并不见客,门外车轿仍然听得满满的,服朱衣紫的大宋精英们就在门外攀谈等候。他们自己也知道现在是见不着老公相的。见着见不着是一回事,在这儿有没有摆出足够恭顺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要是因为省了这点功夫,老公相复相,再来一块宣和党人碑,这叫人吃得起还是吃不起?

    一旦党锢,就是白身。大宋官员极好的待遇福利就不用说了,积攒下来的田土商铺资产也就成了别的有力人士可以随意谋夺的大肥肉。人到了那个地步,还有什么味道?

    在老公相府前,这些服色各异的官儿们就如贩夫走卒一般站在府门前立谈,一丛丛一簇簇的,话题不离眼下都门内的风波。亏得老公相府邸前面地方阔大,要不然还真的有些站不下。

    这些人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就听见马蹄声响,抬眼看去,就看见一队从人策马拥着一个一紫袍玉带的白须老者从金梁桥方向行来。虽然他从人都是青衣小帽,可是个个举止轻捷剽悍,手脚粗大,一看就是军中宿卒出身。这个白须老者最近也是汴梁都门里的焦点人物,正是奉宁军承宣使都管秦凤军加衔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小种相公种师中

    前些日子,小种在汴梁为了西军奔走,当真是到处闭门,人人白眼。这个时候却不断有人朝他行礼招呼,岁数差不多的就叫一声端孺兄,身份地位差一点干脆就喊一声小种相公,这个时候可看不出半点文贵武贱出来不过大家心里面倒也扯得直,虽然老种小种现为武臣,不过他们都是宋初大儒种放之的后人,说起来大家也算是一家人,没什么可丢脸的。

    小种在府邸前面下马,蔡家门政一改在其他诸人面前大模大样的举动,忙不迭的殷勤过来帮忙牵马照料,笑着对小种道:“小种相公,请去前厅等候,老公相正在和高三司论字,一会儿自然接见,这些马都有小人照料,至于贵管,就在门房奉茶,小种相公,快请入内”

    小种笑着示意手下递上门包,虽然近来老公相亲厚,可是这些礼节还是不敢少了半点。又朝着诸位打招呼的文臣行礼示意:“惶恐惶恐,老公相见召,不敢在这里耽搁。等从老公相这里出来,自然在樊楼设宴,向诸位大人赔罪…………种某人这就不恭了”

    诸人自然都是一叠连声的请便之声,有的人还持手和小种将樊楼之会具体时间敲定下来。扰攘好一阵子,小种才在诸人羡慕的目光当中步入公相府邸,入门之时,小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回才抵都门之极,此刻当真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看着老种入内,众人这才放下脸上笑容。有的人忍不住低声就骂:“武臣用事,连一个南归降人,眼看就要衣紫服朱,大背祖制,这天下乱象,已见征兆”

    门政说是老公相在前厅待客,那是怕太有违物议。蔡京此刻还未曾复位,往日威福自专之态,不敢太显。要是在自己内宅亲秘密处会一边军重将,就算是宣和年间纲纪废弛,也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门政遮盖一下,内宅执事就已经在大门内接着,将老种一直引入了内院花厅当中。蔡京府邸自然是深远广大,不过老种是武将,这一路走过来倒也没觉得什么。

    在花厅当中,蔡京白萧然,穿着一件琼崖棉便衫,白布中单。正在和朝服俨然的高屐在那里谈笑,高屐年轻眼神好,远远的就看见小种走过来。低声和蔡京说了,蔡京举起手中玉如意,就向小种招招,示意他过来。

    蔡京和高屐身边,只有两个家生最亲厚的下人在那里服侍,其他无关人等,一概离得远远的。

    小种上前,向恭谨的向蔡京行礼问安,再向高屐行礼,高屐却来得客气,也还了平礼。他们这一系,现在大有借重萧言老种他们联手的武臣集团处,举止之间,很有些亲厚。

    等小种坐下,蔡京也没寒暄客套,到他这个身份,已经犯不着闹那些虚文。举手点点小种:“你兄长那里,有消息来了?”

    小种顿时起身,站直回答,在蔡京面前,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有丝毫旁骛。蔡京虽然还未曾复相,但是一旦跃上前台,开始力,其掌握大宋朝堂几十年的威福自专处,自然而然就显现出来,哪怕脾气爆烈,在西军当中也是跋扈自用的小种,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兄长已经有快马传信而来,一路都设了马铺,换人不换马。燕京到汴梁一天奔二百四十里,七日就能到。兄长传来的消息,无非就是一切都按照事先筹划行事。恐怕再有十天,燕京就要被围了,到时候自然以最紧急军情报于枢密院,这等大事,王金睛和童胡须,就再也遮盖不住了。上个月军饷分文未到,更不用说犒赏了,家兄正在筹划闹饷,此刻只怕已经是动了,其他的都没什么,但请老公相安心。”

    蔡京眯着眼睛听着,又虚点了一下高屐:“你们西军劳苦功高,军饷犒赏,都在希晴这里克扣着,你只管找他闹去,某不拦着。”

    小种只是陪笑:“俺们何等人,怎么敢和高相公闹饷?三司难处,俺们都知道。说实在的,克复燕京,俺们也不是没有一点缴获。老公相为俺们这么尽心竭力,俺们自然也有孝敬,但求老公相不要嫌弃俺们武臣的东西来得不文,就是俺们的福分了…………只要西军能有一个下场,还敢说什么军饷犒赏?”

    老种小种都是读了相当多书的人,不比士大夫差到哪里去了。往日在自己地盘里头,说话也是端庄贵重,文辞雅驯。在蔡京面前,却是只能做出一副粗鲁老丘八的模样,半点不能让蔡京觉得有点忌惮处。蔡京和他们联手,只怕也是将他们这些武臣当作易于控制之辈,这个时候可不能显出自己精明能干的地方

    高屐在一旁神态轻松,哈哈笑道:“怎么能让贵兄弟白辛苦一场?克复燕京,乃是国朝盛世,该得犒赏三军。还不是全因为童贯王黼之辈耽搁下来了。西军凯旋之时,就是犒赏赍下来之日,要是不应,到时候小种相公尽管拆了我的三司衙门”

    蔡京轻轻哼了一声:“希晴,三司乃是国家衙署,不得拿来说笑。大事未成,不必如此轻狂。”

    高屐顿时脸红耳赤,避位深深施礼下来。他这几日也是得意,童贯前来讨要军资,很是给他冷嘲热讽了一阵,大大抒了胸中郁气。蔡京下台,王黼在位。他这个要害位置仅剩下来的蔡党,这些时日受到了多少排挤攻击,数都数不清楚。眼看得要借着燕云战事一举将他们攻下台来,这两天晚上都是笑醒过来的。

    蔡京轻斥了高屐一句,又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如意。也不看小种,轻声问:“老夫前些日子,没有抓着王黼小儿和童贯的破绽,只能坐观。慢待了端孺你一些时日。却没想到,你们在燕云边地,经营出这么一番场面出来,才给了老夫机会,能攻倒王黼童贯此等卖国之辈,端孺,你们临机决断,胸中大有丘壑,了不起”

    蔡京夸赞,小种却连背上的汗都下来了,忙不迭起身大礼拜倒在地,语调哽咽:“若不是王黼童贯此辈对俺们逼迫太甚,俺们如何会行此等下策环庆军数万西北儿郎,埋骨燕地,不得归乡,俺们总算是为大宋出力死战的,实在不想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西军已经是大宋最后能野战之师,要是给王黼童贯之辈尽数葬送,俺们死不足惜,却可怜大宋百年百亿军资供养出来的西军俺们行险,也是为了不与王黼童贯此辈共戴一天之下,公相复位,众正盈朝,俺们又如何再敢孟浪行事?

    只要西军儿郎得保领归乡,俺们兄弟二人自当引咎避位,不敢再尸位素餐。居于乡里,深闭门户,只求天年。但请公相体谅,就是俺们兄弟二人大幸”

    西军配合萧言行事,毕竟是大违国朝祖制,武臣挟制朝廷,更是大犯忌讳的事情。虽然小种口口声声,还是死咬着是童贯当日在燕地举措激起民变,西军上下不过担一个坐观的名声。可是他自然明白,蔡京心里对这一切明镜也似。蔡京这句话问得阴狠,吓得小种坐都坐不住了,告哀话语当中,连丘八都忘记了譿ww.K档胶罄矗?皇遣蛔《佟?

    蔡京却神色不动,从软榻上面起身,虚扶了一下小种。两名默不作声在旁边侍立的心腹下人顿时前趋将小种扶了起来。

    蔡京微笑:“只要你兄弟二人赤心为国,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夫自然是保全你等,保全西军的,这点你们兄弟不用担心。以后只要一切听调遣行事,彝书已经是使相,郡王有望。端孺你又何尝不能指望一个使相?”

    种师中又深深行礼下去:“俺们岂敢不在老公相治下,尽心竭力,继之以死但有老公相所命,西军上下无不景从”

    蔡京似乎觉得有点累了,又在软榻上面半卧下来。他示意小种坐下,这下小种却打死也不敢坐了,如两名下人一般垂手侍立在一侧。

    蔡京眯着老眼,喃喃的近乎自言自语:“此番行事,大胆果决。无半点拖泥带水处,却不知道筹划一切,联通内外的,是彝书,还是那个南归小子?”

    小种额头又冒了冷汗,燕地事生,是蔡京复相的最大助力。将来要是论功行赏的话,筹划这一切的少不得是一个头功。可是这个时候他却不敢替种师道争功了,西军已然富贵如此,一切还是求稳为上,这出风头的事情,还是交给萧言罢。

    他行礼下去,低声道:“俺们兄弟二人不敢贪功,王黼童贯之辈激起燕京乱事之后,筹划应对手段的,正是萧言萧宣赞。萧宣赞大才,俺们兄弟二人望尘莫紈ww.!?

    蔡京点头:“此子不凡…………真想早点见到此子…………栽培一番,未必不是大宋异日栋梁…………”

    说完这句话他就摆手示意:“老夫有些午倦,你等自去…………端孺,燕京不管有什么消息传来,即刻报到老夫这里,切切切切”

    蔡京交代,小种还不是奉命唯谨。他和高屐两人唯唯诺诺的退下去了,走到花厅月门之外,穿堂风一吹,小种只觉得背上凉浸浸的,刚才不知道出了多少冷汗。想想他们兄弟这么大岁数了,一个在燕京,一个在汴梁,还要担这么多风险,就忍不住有点想叹息。

    小种向北望去,又想起他那病骨支离的兄长。汴梁已经被深深扰动了,眼见得朝局大变在即。而老种在燕京,又是怎样一副局面?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二十九章 闹饷

    第二卷汴梁误第二十九章闹饷

    大宋宣和五年二月二十八,燕京城中,一片肃杀之气。

    这肃杀气氛,倒不是因为燕京城外乱事已起,几乎席卷了半个当日大辽南京道。燕京以北,和燕京城中完全断了交通联络。

    此刻在燕京城中,及燕京周围几十里内的要点,齐集西军三路军马六七万装备精良,编制完整,久经战事之师。燕京城中积储粮草足支三月,城防也在过去两月时间内以工代赈修整一新。外面那些乌合之众声势再大,也别想能打进燕京城来。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是安心得很。

    此刻肃杀之气,全是因为一队队的西军士卒,正顶盔贯甲,在耿南仲和宇文虚中这两位天使行辕前面,一指挥一指挥,队列整齐的走过去西军上下,在耿南仲宇文虚中一天催四五次让他们出兵平乱之后,他们的反应就是从今日晨间起,一队队的自出营,经过耿南仲宇文虚中天使行辕,闹饷求犒赏

    这些西军士卒当中,除了兵卒,最多的就是十将押衙之类的使臣,管一队的虞侯都是少见。没了军将部勒,他们的队形也丝毫不乱,更不用说那种乱军闹饷的鼓噪骚乱了。宋军都算是职业兵,闹饷之事在大宋历史上也绝不少见,但是如此这般的闹饷,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在这个时代,宋军算是少有的注重军中队列之师了。原因无他,对抗骑兵压力太大。对军中阵型队列要求只能加倍。这个时候中世纪的西方还是一群铁罐头也似的骑士带着乱哄哄的侍从领民斗殴也似的互相对砍呢。

    西军是大宋边军,这步操走起来更是漂亮。一队队的铁甲之师缓步从耿南仲和宇文虚中行辕前滚动而过,脚步声整齐响动,仿佛震动了整个燕京城。每走十步二十步,还要随着金鼓之声停步整下队形,然后再起步前行。好像就是来两位天使面前表演分列式的。这些铁甲之师都没有持兵刃在手,可是一队队的铁甲滚滚涌过,这等震慑力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行辕前面空地设下两处旗门,约有两丈高下,上面悬挂着白旗墨字,两面旗门上共计八个大字。

    “虽功不赏,何能力战”

    八个墨迹淋漓的大字写得张牙舞爪的,就在行辕之前飘扬。大队大队远戍千里,已经出门在外快要三年。当初出陕西子弟折损近半的西军儿郎就这样默默走过。无人声,只有队列当中整齐的重重跺脚之声。

    步军一队队的过后,连骑军也上场了。这些骑军也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队过来,胯下坐骑都是同一颜色。

    西军当中本来算是大宋军中善骑之士最多的。从陕西出兵,带出来的最少也有万骑。转战三年,特别是到懊热的江南走了一遭,战马大批倒毙。不在陕西,大宋就算有心给他们补充都没有马,后来又分了白梃兵出去给萧言,军中骑兵数量最低的时候只有千把人,不少骑军都改了步军。打下燕京,缴获战马极多,这军中骑军数量又开始恢复,现在居然还能搞出按马的颜色分队这种排场了。

    骑军列队行进,这给人视觉冲击力比步军结阵而行还要大。战马一排排的向前滚动,马上骑士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只是不住转头向行辕门口望去。队列当中,只能听见马蹄声和战马喷着响鼻的声音。比起喧嚣杂乱,这种无声的沉默,却带给人更大的压力

    在行辕门口,拱卫行辕安全的是王禀所部那些环庆军残余。他们都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当年袍泽源源不断的从行辕前面经过,仿佛没有断绝的时候。王禀按剑站在一旁,脸色更是铁青。这等闹饷,大宋开国以来未曾见过。这不是军中生乱,而是西军上下向两位天使炫耀西军的凝聚力来着,虽然你们是代天使节,可是俺们一声令下,说不出战,就是不会出战

    王禀算是比较老派的将领,甚至可以说质更近文。在西军这个将门团体当中从来都有些格格不入,所以才能为童贯所用,从西军里面拉了出来。眼前一切,让他觉得又惊又怒,大宋连最后一支边军都驾驭不了了,这还怎么了得?可是脑海当中又有另外一个声音,这最后一支边军,可以拉出去野战之师,大宋官僚士大夫体系还要处心积虑的将以分化削弱摧垮,强敌在侧,这又怎么了得

    他麾下那些环庆军士卒可没有王禀这般的左右为难。环庆军自从丧败之后,刘延庆正待罪汴梁。童贯也没了往日威风。环庆军残部上下正觉得孤苦伶仃,没个依靠。这个时候看着西军主力这么威风,恨不得加入他们的队列当中环庆军久在童贯身边,不象西军可以抱团取暖,受童贯左近文臣摧折役使已经是不止一次两次了,看着西军上下这般在两个文臣面前耀武扬威,更是于有荣焉。就连这些士卒,都隐隐约约的觉得,大宋的天下,只怕不会再象以前一样了

    不管王禀和他手下如何想,此刻的中心人物却不是他们。而是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两位天使。不得不说耿南仲有一份文人风骨在,而宇文虚中更是将危险境地视作等闲事耳。大宋往日饥军闹饷,目标都是直指管着粮饷要害的文臣。文臣第一时间也跑的跑溜的溜,知道落在乱军手中没个好下场。

    可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在听闻西军出动,直奔行辕而来之际。不过王禀苦劝,持节就站在了行辕门口其适时也,耿南仲长须飘拂,一脸岸然之色,傲立当场,准备饥军涌上之际就责以大义,就算以身殉之,也不能稍稍屈节。宇文虚中虽然面色深沉,仿佛一直在苦苦思索盘算其间虚实,他没有耿南仲表现出的那种完美文臣士大夫气节姿态,稍稍站在耿南仲身后半步,可是举止神态,也都是行若无事,仿佛自己两人所面对的,不是几万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宋最为精锐之师掀起的骚乱

    此两人态度,王禀以降,无不人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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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南仲本来已经酝酿好了全部情绪,宇文虚中也以为小小骚乱,在所难免。他们两人却没有想到,这次骚动闹饷,却是这般模样

    一队队的西军士卒从他们面前整齐而过,要不是两面插在行辕前面的旗门。仿佛就是在让两位天使校阅一般。一切都是沉默整齐,没有半点异动。只有一双双沉默的目光投射过来,仿佛在无声的呐簑ww.?

    俺们戍边几十年,和西贼打,前后几代人,难得有家中男子能老死榻上。大宋调俺们出陕西,俺们十五万儿郎抛家弃子,从江南打到北地,一战就是三年底定燕云,虽然是萧言功,可萧言军中主力,还有俺们西军的白梃兵俺们在北地前前后后,也死了几万弟兄袍泽功高不赏倒也罢了,还要处心积虑的分化俺们这支军马,不知道战后处置,会拆得如何七零八落。到时候当再有外敌,看谁还能卫护着你们这些大宋精英

    西军一队队的滚动而过,不知不觉当中,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就在这逼人的目光,肃杀的气氛里头站了快两个时辰。

    气节再是刚严,也医治不了脚站得疼。耿南仲保持一个姿势持节而立,西军目光投过来,他也毫不退让的瞪回去。这会儿眼睛都疼了。终于再也保持不住这刚严气度,回头对着宇文虚中苦笑道:“叔通,这却如何是好?”

    宇文虚中面色沉沉,轻轻摇:“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乱军南下。不闹这么一次饷,怎么能表明全军的确毫无战心,就只能在燕京城中闭城死守?不过如此节制,倒是出人意料,闹得更大一些,才更有力…………闹得更大一些,朝廷就会明白,现在朝中除了名分大义,其实没有半点力量能制约西军数万,要知道童宣帅都已经毫无力量了”

    耿南仲微有怒色,瞪了宇文虚中一眼:“叔通,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嫌这些武臣不够跋扈是么?”

    宇文虚中淡笑:“道希,我不过是按照平理推断而已…………如此看来,西军还不是铁板一块,老种一直避不见面。他是不怕将事情闹大一些的…………倒是具体行事西军将帅,还有些顾忌…………也许这就是措手的余地”

    耿南仲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颓唐的神色:“叔通,你还想有什么作为不成?西军如此,你我如何调遣得动?依我说,还不如让王正臣三千军马出城去剿平乱军”

    宇文虚中摇头:“不成,王正臣虽然号称三千军马,可是都是杂凑而成。无军资积储,无野战束伍,军器也远远不足,更何况…………”

    他苦笑一声,指着那些卫护在他们身前,探头探脑,神情兴奋的看着滚滚而过的西军队列的环庆军士卒们:?ww.????骶?舸耍??怯衷趺纯赡芑褂姓叫模课骶?丫?鲇?终饷匆淮瘟耍?瓜牖非炀?哺?拍忠淮危俊?

    耿南仲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最后还是颓然:“叔通,武臣跋扈,一至于此纲常紊乱,那是要出大事的你我在此已经无可为,还是请辞返朝罢…………大家群策群力,总要想法子将这一切收蕎ww.?

    宇文虚中仍然摇头:“你我一旦返朝,就是老公相复位之日老公相秉政数十年,大宋已经是千疮百孔,此刻诚危急存亡之秋,怎么能让老公相再度秉政?你我二人,绝不可退缩”

    耿南仲难得的长叹一声:“不至燕京,竟然难以知道朝廷对武臣约束手段,竟然已经无力若此若不是朝中老公相与王相公两党争斗,都要以燕云战事为着力之端,如何能有此番局面?不论蔡相还是王相童帅,都误国非浅你我书生,踏足其间,竟然束手无策,当真是愧对天下之士”

    宇文虚中一笑,却并没有回应耿南仲的叹息了。他在燕京已经有一些时日,反复观察推断,自信已经掌握了西军上下心态,而对这场乱事大概面貌,也推断得清楚。他相信,这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他还有机会

    比起耿南仲他们,宇文虚中虽然算是和他们一党。但是一直也觉得此辈谈义理心性多,而实务能力少。一心还是在朝局争夺上面,全部心思都在想从蔡京王黼两党交相压迫治下出头。而懵懂于不知天下大势已然变化。大宋已经算是伤损到了元气,外敌勃勃崛起。宇文虚中少而聪慧,胸怀大志,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心中偶像正是范文正公。他深厌蔡京,也瞧不起王黼童贯之辈,侧身清流之间,未尝不感慨无英雄用武之地。

    此次有了机会北上燕京,正是可以大展拳脚,一舒生平报复。行扶危定难之事的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耿南仲似乎已经有了认输的意思,可他宇文虚中却还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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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耿南仲郁郁之际,突然就听见来路马蹄声响。宇文虚中顿时精神一振,来了

    此间闹饷事起,虽然是意料中事。但是西军行事很有节制。在宇文虚中看来大可不必,搅起的风潮越大,给汴梁的压力也就越大。得偿所欲的机会也就越大。既然已经做了初一,何必在假惺惺的留个十五?这般瞻前顾后的,不是行大事者所为。

    老种是大宋有数人物,必不至于这么不智。只能说是具体经手此事的西军将领还畏畏尾,对朝廷来人还有足够忌惮。任西军上下这么炫耀示威一阵,必然就会赶来收拾局势。只要认准的是哪些人,一旦局势有变,也许就有将他们从西军当中拉出来的机会

    他打起全部精神,注视来路。就看见七八员西军将领,在数十骑卫护之下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这燕京城中老种一人之下的姚古。他脸色铁青的骑在马背上,远远奔来就已经放声大喊:“我等遭际,朝廷尽知如此行事,违背军令,要挟天使,可是大罪各人还不赶紧住了,各自归营”

    西军滚滚队列缓缓停下,一名看起来就机灵伶俐,言辞便给的十将出队向姚古行礼,抗声道:“两位天使代天巡阅,正是要将俺们冤屈源源本本回报官家。几位相公能忍得住,俺们却忍不住了不要说犒赏了,连续两月,连饷钱都分文不见俺们出兵三年,家里不知道拉了多大的饥荒,还不是指望俺们这些卖命钱回去以后还债,还要接济折损弟兄们的家眷,俺们不敢惊动两位天使,无非列队而过,让两位天使明白俺们这些厮杀卖命汉的苦楚,姚相公,在两位天使面前,你可得为俺们说粀ww.?

    他一声呼喊,周遭西军士卒纷纷应和,都向姚古施礼下来。姚古一副气得哆嗦的样子,跳下马连连又急又快的踱步:“某是管不了你们了,某是管不了你们了朝廷自然有朝廷的难处,俺们就不能体谅一二?你们苦楚,某等领兵之人,如何能不知道?也未曾强你们出去和乱军一战到时候犒赏军饷实在不及,某等变卖家当,也要赍给你等。谁成想,你等却在这里闹出泼天一般的祸事出来”

    说到恨处,姚古抽出马鞭,在那个十将身上劈头盖脸的乱打。那个十将也不逃走,抱着头苦挨,嘴里犹自分辨:“几位相公恩德,俺们岂不感念?相公们也是为难,俺们岂敢强几位相公?可是这犒赏军饷,却是俺们卖命之资,是朝廷该当赍给俺们的”

    姚古不住冷笑,干脆将鞭子朝地上一丢。大步朝着耿南仲和宇文虚中所在行去,王禀按剑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的命令手下闪开一条道路。姚古领着众将,甲叶铿锵,直行到耿南仲和宇文虚中面前,深深施礼下去:“两位天使,某等统军不力,却是惊动了天使,死罪死罪现在军心如此之乱,还请两位天使早早将犒赏军饷赍过来,某等必出城死战,以赎此罪”

    耿南仲微微冷笑,扬起了脸。他虽然古板方正,可也不是笨伯。姚古和那十将对话,明里暗里都是一句话,怎么样也无法出燕京和乱军作战。这个时候倒来装无辜了。和这等只知一己私利的武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等国蠹,总有一日,要将他们清算收拾干净

    在这一刻,耿南仲却浑然忘了。他现在安居的燕京,就是这帮武臣付出几万人的死伤,在上层勾心斗角,胡乱指挥之下,拼死打下来的而那个克复燕京的最大功臣萧言,要不是机灵的躲到了外面,按照他和宇文虚中的商议,早就该拿下行了军法,作为震慑西军上下的榜样文臣视武臣如奴婢,武臣焉能不视文臣如寇仇?

    看耿南仲和姚古在那里僵住,宇文虚中抢前几步,微笑着将姚古扶起,温言道:“希晏兄,何必如此?你已经尽力,此刻军心实不能战。某等已经看在眼中。再说如许忠勇将士,如何惊动希道兄和我半点了?我等代天巡阅,将士有屈,聚而告之,也是平常,再不会责怪半点的,希晏兄,尽管放宽了心希道兄与我,还将尽心竭力,为西军上下催讨犒赏军饷,都着落在我们身上”

    看宇文虚中如此,耿南仲一下作:“叔通你这是”

    宇文虚中笑意不减,朝耿南仲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耿南仲有这点好,知道自己在应变智计上不过平平,就信赖宇文虚中得很。而且在这里持节站了那么久,早就疲累。看着这帮武臣姿态也是一肚子气,当下硬生生改口:“此间如何,姚观察就与叔通商议就是,某实不豫,既然没有什么乱兵行事,就先回下处歇息,告辞”

    说罢大袖一摆,持节头也不回的就朝行辕内走去。宇文虚中却仍然笑得温文尔雅,对姚古道:“就烦请诸位,暂时约束住上下,静待汴梁消息可好?我等就坐观,萧宣赞在外,能不能平定这场乱事罢…………”

    姚古有点捉摸不定,今天他的确是怕把事情闹大了。赶去老种那里,老种却示意不必管。他想想不对,还是赶来演了这么一出戏。耿南仲态度如此,早在料中。宇文虚中这么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倒是让他有点惊疑了。

    既然捉摸不定,干脆就不去想。反正照着事先商定的步骤一步步做下来就是。应了一声行礼就想告辞。宇文虚中却袖手慢吞吞的又说了一句:“希晏兄,那位萧宣赞在外,真的能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么?万一有所变故,到时候希晏兄与老种相公,如何自处?”

    一句还不够,宇文虚中又继续说下去,每一句都敲打进姚古心底:“西军不出,如此算来,克复燕京的是萧宣赞,最后平乱的也还是萧宣赞罢,西军所得不多,实在可惜希晏兄,经此乱事一起,童宣帅地位已经必然不稳了,西军对大宋之重,汴梁也都看得清楚。西军富贵已足,安稳为上,又何必…………”

    姚古猛的抬头:“何必什么?”

    宇文虚中打了一个哈哈,不说这个话题了,反倒是语重心长的继续解劝姚古:“燕地事情已经如此了,不如大家各退一步,都好下台。童宣帅和老种相公携手归里,西军换帅,继续得保大部,岂不是好?学生说句非放肆的话,这次成功,下次萧宣赞再闹出什么来,西军是不是还跟着?国家自有制度,这般举动,难道是长远得了的?”

    姚古背上已经渗出了冷汗,这宇文虚中已经算是说得明白了。他们筹划,宇文虚中已经是心照。甚至也开出了盘子,他们已经显示力量了,西军可保。换帅之说,意思就是扶他姚古上位。老种下台,遮盖一下朝廷面子。在姚古看来,这样条件已经算是很不坏,什么时候文臣这般向武臣让过步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是老种主持,他怎么可能背叛老种

    姚古也隐隐约约有些感觉,虽然大家此次都是硬着头皮行事。可是到如今看来,大宋时事,已经不同往日了。一场燕云战事打下来,牵动汴梁朝局。原来铁板一块对武臣的压制已经有所松动。不过文臣对武臣的百年压制,还是积威犹在,行到此处,也差不多了罢………难道真的和萧言一直捆在一起,让他借助西军在大宋出卖风云雷电?

    姚古将这点念头压进心底,抬头冷笑:“宇文大人,不必多说。老种相公是西军主帅,俺只听命行事就是。什么事情,都绕不开老种相公那里…………大人,俺去约束兵将回营,也求大人催粮饷犒赏赍下来”

    他转身就想走,这个时候来路又是马蹄声疾响,几名传骑疾驰而来。直到跟前才翻身下马,对着姚古行礼:“姚相公,老种相公见召,有紧急军务商议”

    姚古一怔,示意来骑低声。招呼手下就要牵马过来,身后宇文虚中此时却负手笑道:“希晏,这变故不就生了?你们还要与那萧言一路行至何时”

    在宇文虚中悠然的话语中,姚古铁青着一张脸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而宇文虚中站在行辕门口,向北望去,那里乌云堆积,看来一场初春暴雨,正在酝酿。风也突然大了起来,将他身前两面白布旗门,吹得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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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章 纠缠(一)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章纠缠(一)

    初春寒雨哗哗而落,将才化冻的地面,搅成一片泥泞。

    大队大队的复辽军中军人马,正拔营而行。走在前面的,是新出炉的复辽军各路元帅的营盘。各部人马,都是老弱皆有,混杂不縲ww.R膊怀墒裁葱辛校?曳追椎木驮谀嗯⒌敝姓踉???俗约阂坏憧闪?募业保??痰敝惺裁雌评枚急掣涸谒?巧砩希?戳删?翟谑乔睿?裁炊?鞫忌崞?坏谩6游榈敝校?褂屑?俚氖菖M铣怠H硕汲圆槐チ耍??挥盟嫡庑┥?诘氖沉希?庑┦菖_柽璧慕凶牛?戳Τ抖?畔葑〉某底樱?底恿奖呷?侨耍?谛⊥纺康暮浅庀拢?吡ο虢?底哟幽嗯⒌敝型瞥隼础?

    队伍当中,哭喊抽泣之声,所在皆有。更多的人却是沉默,麻木的朝前挪动着脚步。在这些老弱的两边,是各路元帅手下能战之士夹住他们。这些人手持兵刃,或马上或步下,也谈不上什么队列,同样在泥泞当中挪动,每个人都在喃喃的骂着这老天爷。对周遭辗转于沟壑之间的老弱,这些精壮汉子都熟视无睹,没人愿意去搭一把手。反而是抓两个过来,将该自己背负的东西,加在他们肩膀上。

    给这数量足有近十万的难民队伍断后的,是才集合起来的都元帅府直领的三千人马。各路元帅大体遵守了诺言,抽调来的都是精锐。看起来是比其他散乱人马略为整齐一些,不管什么披着的是什么甲胄,好歹过了半数。耶律大石扶着病体,在这两天差不多是一一和这些士卒照过面,谈过几句粀ww.7彩怯泄?诖罅烧?婢?芯?榫?榈模?急惶岚瘟顺隼矗?魑?骷毒??U庑┚??衷诰脱棺耪舛虾蠖游椋?笊?浅庾牛?盟?切卸??胍恍?C扛鋈丝?谥?洌?荚谡夂?曛型伦懦こさ陌灼??

    各级军将为束伍之本,耶律大石这样一番整顿,这三千兵马看起来就象样子得多了。

    除了选军将,还要行军法。行进之间,但有乱了行列的,都被拖出来,按在泥地里面,狠揍几下军棍再放回去。军队这个玩意儿,说起来复杂很复杂,简单也很简单。在这个时代,只要能搭起层层约束的架子,再施以严整的纪律体系,就能多少成一个模样。而且这三千人,都是有过厮杀经验,乱世里头的亡命汉子,底子本来就不错。最重要的还是对他们能进行有效的指挥。

    至于加以精良的装备,配备充足的辎重,再教以各种各样的战法。此时条件所限,耶律大石根本没去想这个。有这三千人为核心,席卷燕京左近,足见积攒起军资装备的家当,再在战斗中进行自然淘汰。如此乱世,不要多长时间,一支可以一战的心腹力量就出来了。

    带兵之道,还要处处亲力亲为。让每个手下都能感觉到统帅的存在,体会到统帅的威严,知道统帅随时在关注着他们,指挥着他们。耶律大石就扶着伤躯,骑在马上,也没有什么遮盖,一直在选出来的亲卫护持下,队前队后的不住走动。不时纠正一些行军上的错误,对这个呵斥两句,对那个夸赞两句,总让自己出现在这支军马每个人的视线当中。大雨淋得他身上甲胄更显森寒,他骑在马背上也一直微微颤抖,但仍然腰背笔直。

    行进半日下来,在他亲镇之下,这支杂凑起来的军马,越来越有点样子了。

    董大郎和甄六臣就在耶律大石的亲卫队伍当中,在凑起这支军马的时候。董大郎也陪着耶律大石亲力亲为,他挑选的却是骑军。每个人他都照过面,三百骑军当中,有一半是按照他的意思挑选出来的。但和耶律大石不同的是,他挑选出的这一半骑军,却多是亡命之徒,出身如何他不管,只要杀过人见过血,不将自己这条性命当一回事,跟着起事也就图一个杀掠快活的,他都选中了。再夹杂着他还剩下来的几十骑层层约束,也算是又有一点力量了。甄六臣也辅佐他行事,不过这几日,甄六臣却是沉默到了极点,能不说话的时候,绝不开口。

    两人跟在耶律大石身后,跟着大队从前到后的转了半天。互相之间都没粀ww.R?纱笫?耸莆丛?镁驮诤?甑敝卸蕉忧靶校?绽硭邓??锞?涣艘话敫??罄桑?诔H丝蠢炊?罄梢丫?闶撬?男母沽恕6?罄扇窗氲愎匦牡幕坝锒济挥校?僦谷舫#?皇枪刈⒆抛约禾粞〕隼吹恼庑┤寺怼H堑闷渌?孜溃?疾蛔〉南蚨?罄煽础?

    最后没想到,打破沉默的却是甄六臣。

    他已经看了好久大队移营的惨状了,看到无数老弱走着走着就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终于皱眉道:“世间英雄,都是无情之辈…………萧言心狠,林牙也同样心狠掀起这一场乱事,不知道要增添多少孤魂野鬼”

    耶律大石也不回头,淡淡的道:“六臣,往常你杀人少了么?萧言与某,只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罢了。欲行大事,哪里是心慈手软就做得来的?死后就算打入阿鼻,也是我等自己选的…………六臣,真不知道你这郭押都管手下出名悍将的声名,到底是怎么来的”

    董大郎冷笑一声:“甄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就开始软了。俺瞧着也是好笑”

    甄六臣叹息一声,也不理董大郎,喃喃自语:“救人比杀人心安…………”

    董大郎又是一声冷笑:“去救你家大小姐,你就不用杀人了么?”

    甄六臣缓缓转头,看着董大郎:“万一救出大小姐,俺又还活着的粀ww.4罄桑?阄揖头指錾?馈!?

    董大郎嘿嘿一笑,并不答粀ww.6?懊嬉?纱笫?膊还芩?堑亩髟梗?殖?弦恢福骸跋粞哉饬教欤?哺媒??硎章F鹄床簧倭耍?橙缢??改舷拢??厝桓?稀D郴峤??蚰显酵显皆丁>透?四忝窍?∷?粗莞?镜幕?帷L粗莸孟拢?尘陀辛艘惶跬寺贰L粗莶幌拢?灿锌赡芪??粞苑直?卦??宦廴绾危?骋捕嗔诵┨由?幕?帷?????

    a手打]他回头看着董大郎和甄六臣:“这也是如两位心愿,不是么?我等各取所得,谁也不欠谁什么。”

    董大郎和甄六臣并不说粀ww.6杂诙?罄啥?裕??耸贝丝桃丫?械闫?矗?灰?苌撕Φ较粞缘氖虑椋??蓟崛プ觥8?挥盟祷鼓艽右?纱笫?种蟹值揭坏闶盗Α6?缌?迹?ヌ粗莼褂薪??亟饩瘸隼吹幕?幔??趺匆膊豢赡芫芫??

    对于耶律大石而言,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西军萧言两支强军在的情况下,能在燕地站住脚。他南下就是为了壮大声势,集聚实力。而他退路上面,横亘的就是萧言。檀州能不能下,他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萧言分兵就算意外之喜。到了该退走的时候,裹挟大队,说不定就能在萧言面前一冲而过,还能保全一点实力。而保全的实力越多,将来复国的本钱就更大一些

    他只是要将这场萧言卷起的燕地乱事弄得更乱一些,让变数更多。只有这样,他成功的可能性才会越大萧言控制复辽军,就是想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耶律大石虽然不明白萧言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处境,可最明智的方法,就是让这局势脱离他掌控的程度更大

    半晌之后,董大郎才笑笑:“大石林牙,此次一会,大家算是缘分不浅。只要能挣扎出来,说不得将来还得投奔大石林牙去,到时候但请大石林牙收纳。”

    耶律大石淡淡笑道:“某看你也不见得能除掉萧言,某可是要走离燕地,以待将来的。你能丢下这里,将来不再去找萧言麻烦?大郎,虽然某也是借你这个心思才能让你冒奇险去袭取檀州,可是某还是要说,虽然某等都在拼力厮杀,手上人命不知道有多少,这都是大势如此,某对萧言没有恨意。你要放下了这一切,才有将来”

    董大郎摸着脸上狰狞伤疤,神情冷淡,他想了想:“林牙,迟了。俺与萧言,总得分一个生死出来。”

    耶律大石一笑,不再劝他。甄六臣却神情茫然,不住向北而望。

    萧言就在北面,说不定就在雨幕那头,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萧言哪萧言,你突然横空出世,改变了这燕地多少人的命运?你到底是为的什么,你到底又是为的什么?而你总要离开燕地,到时候整个天下,又将怎样因为你而改变?难道就不能少死一些人?难道你就不能放过大小姐?

    雨幕北面,萧言勒马而立,雨水已经将他身上斗篷淋得透湿,紧紧的贴在甲胄之上。数十貂帽都亲卫,簇拥在他身边,人马都在育种吐出长长的白气。

    这两天,他一边盯着耶律大石大队,一边收拢人马。余江已经弃了复辽军右军归队,岳飞和韩世忠率领主力也差不多快到了。耶律大石趁雨拔营,他就紧紧跟上。复辽军笨重,动作缓慢。他率领大队轻骑,只能走走停停,始终和他们保持十余里的距离。

    看着大敌脆弱如此,却不能挥军上前掩杀个痛快。萧言身边亲卫人人都是郁闷至极。倒是萧言还是那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仿佛所有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看着萧言在雨中已经立马良久,身边一名貂帽都亲卫忍不住趋前劝道:“宣赞,既然还要在这边等那帮乌龟慢慢走一阵,不如俺们帮宣赞支一个雨棚出来。在雨棚里面坐等,岂不是好?”

    萧言摇摇头笑道:“我在棚中安坐,你们在外面被雨淋着,这是什么道理?享福我也喜欢,不过带大家一起出来卖命厮杀,命都是一般的,这个时候还分什么高下?等回了汴梁,老子造一个好大府邸,派你小子去当门子,跟老子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到时候让你想拍马屁都拍不着。”

    那貂帽都亲卫憨笑一声,几人对望一眼,都从马鞍插袋里取出桐油雨布,几人互相牵扯着,遮盖在萧言头上。萧言感觉没雨水浇着了,抬头望望,又微笑道:“生受你们了。”

    萧言来到这个时代,万死当中逼出了一个飞扬激烈的性子。向来行事跋扈,少有顾忌。可是对自己属下,原来那个时代带来的脾气却没变多少。小记者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和人打成一片,他和这些属下服用吃食,都是一般,行军厮杀,也没比人少半点,往往还是担负着最艰巨的一面。虽然也是满口脏话,但是请和谢谢之类的话语,对着自己属下也是经常脱口而出。

    可不要小看了这种做派,在一千年前等级森严,上下有若鸿沟的时代。上位者能有这般自然举动,属下那是当真归心。胜捷军和白梃兵原来所属实力,比萧言这白手起家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为什么还大部继续在他麾下效死力,差不多就是他的私兵一流。原因是什么,还不就是萧言身上这种和这个时代上位者截然不同的魅力所在?

    听到萧言一句生受你了的话语,几名貂帽都的亲卫心下都暖烘烘的。想为萧言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再做什么才好,急得一个个抓耳挠腮。最后才有一人挤出一句:“宣赞,现下就什么卖命的活计没有?交给俺们弟兄,俺们去为宣赞冲杀一遭”

    萧言看他一眼,拍拍他肩膀笑笑:“要是真想为我做什么,到最后击破这复辽军的时候,少杀些人吧,砍了耶律大石和董大郎也就够了。”

    那貂帽都亲卫挠挠脑袋,不知道萧言怎么说起这一出。这位宣赞一手掀起乱事,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实在的对于这些辽人余孽,这貂帽都亲卫也毫不在乎。不过宣赞这个时候,难道还心软了不成?

    全天下的人都会心软,宣赞对敌也不会心软…………

    正说话间,背后传来马蹄践踏在泥泞上的声音。声响来得又急又快。萧言回,就看见几名传骑奔来,转瞬就已经靠近,当先一人在马上疾呼:“宣赞,岳将军到”

    落后他半个马身的另外一名传骑也直起脖子大喊:“宣赞,韩将军也到了”

    萧言猛的策马调头,心中大定。岳飞和韩世忠都来了。自己五千精骑在手,还怕这燕地的风波怎样变化?不管是什么敌手,踩也踩平了他实在不成,老子当马贼去,至少这貂帽都的亲卫,老子能拉得走

    雨幕当中,一队队兼程赶来的神武常胜军左厢骑军纷纷下马休息。他们都是在萧言召唤之后,匆匆从两处赶来。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了,众人下马低声谈笑招呼,替战马松开肚带。下雨天气马容易长(目多)目糊,也得赶紧擦干净了。要是能扎营下来,还得赶紧将马洗刷干净,用干布擦得马身冒汗才算完。骑兵坐骑娇贵处,比人可是厉害多了。

    轻骑还算好,家当大部分都带在身上。重骑的人甲马甲和一应器械,都在后面的车队上面。一个个就穿着湿透了战袄。雨布都给自己坐骑披上了。一静下来,冻得都有点抖。招来轻骑大队好一阵嘲笑。

    还有几十名骑士,在一片不积水的空地忙忙碌碌,用长矛矛杆做柱子支撑四角,用雨布做遮盖,一片片的连起来。转瞬之间搭起了一个雨棚。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全身披挂,就静候在雨棚外头。两人对望,神色都难看得很。

    谁能想到,宣赞亲自控制住的耶律大石,居然就能脱出生天现在局势一下就失却了掌控,还不知道会生什么变化。怎么就这般不顺

    岳飞沉静一些的性子,站在那里并不说粀ww.:?乐以谀抢镏迕疾恢?老氲绞裁矗?酶觳补傲艘幌略婪桑骸芭艟伲?邢赶胂搿C看涡?扌写笫拢?芤?殖鲆恍┍涔省5比账到倒?┦ξ?诖笏谓?碇?祝?峁?赝饭?┦?透?岢闪宋诠暄?:萌菀壮闪酥髁θツ醚嗑??峁??娌缓貌淮醯脑谡飧鍪焙蚰舷隆:萌菀资帐傲伺?姘桑?峁?嗑┎畹阆雀??┦?驼粤妓盟?乔赖较衷诤豌炅豪锩婺切┐笸方矶罚?峁??纱笫?鼓芊闪?

    …………我就琢磨,下次宣赞再行什么大事。前半截俺们先找什么借口躲得远远的。等宣赞倒霉过了,俺们再回来效力厮杀,你觉得如何?

    岳飞勉强开口:“良臣兄,不要说笑。”

    他虽然在萧言行此事前,有所犹疑。但是萧言许诺他事成之后定然回返汴梁,不会拥兵割据燕地之后。岳飞就一心一意只是按萧言所命行事。他没有韩世忠那么宽的心,此次萧言对手不仅仅是耶律大石,最主要的还是汴梁朝廷打仗萧言不怕什么,要是燕京城中有所变故,那么萧言一番谋划,就成泡影了。真是想想都替萧言揪心

    韩世忠犹自不肯罢休:“要是宣赞所谋不成,那眼下地位,是如何也保不住了。能不能留条活命,都不可知…………宣赞不是个肯束手待毙的人,说不定就得逃…………鹏举,你跟不跟着宣赞走?”

    岳飞淡淡道:“不到一年前,我还是个泥腿子。再变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世忠摸着下巴:“俺可是有家有口,还有外室,丢了这个官儿,拿什么养活,这倒是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岳飞笑笑:“我们在汤阴还有点家当,管你良臣的饭还管得起,到时候一起来就是。”

    韩世忠眼睛一亮,扯着岳飞:“你不是说你是泥腿子么?怎么又有点家当了?还有一件事情,俺也想不通。能打的人俺见得多了,但鹏举你马战精熟,这些都是军中手段,不是将门世家,哪里能会这个?鹏举,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岳飞笑笑,躲开韩世忠胳膊,明显不想说这个话题了。韩世忠还想纠缠,就听见远处几十骑马蹄声响。本来散处各地休息的轻骑重骑全都起身,个个行礼,大声道:“萧宣赞”

    雨幕那头,萧言疾驰而来。在韩世忠和岳飞想来,遭逢这么大一个变故,萧言多少也有些也应该有些愁眉不展。却没想到,他疾驰而来,还是神态轻松,腰背笔直,仿佛丝毫没有为这点变故压倒

    不得不说,看到萧言这个模样,很是能让人提起气来。

    岳飞和韩世忠也躬身行礼下去:“萧宣赞”

    萧言策马奔近,翻身下马,拍拍两人肩膀:“来得好快兵马都收拢齐了么?”

    岳飞躬身:“宣赞交给俺统领的神武常胜军左厢马军轻骑十一指挥三千二百余骑,已经次第收拢,此刻所到已经大半,剩余人马,卫护着一千民夫车马,最迟明天可至。军中军资器械都可称足,就是粮草最多可支五日,还请宣赞留意”

    韩世忠也大大咧咧的行礼:“俺的五指挥重骑一千二百人,能空着身子跑过来的也有绝大部分了。剩下的一样卫护着民夫车马拉在后面,俺的辎重比鹏举更累赘些,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到。到时候请鹏举派一指挥人马去接应就是…………眼看宣赞这般沉得住气,俺就不该赶来这么急还有粮草也是,俺五指挥兵,军中马匹数量就不比鹏举的十一指挥少多少了。人吃马嚼数量也大,五天粮草都没有了,宣赞得赶紧给俺补上”

    萧言点点头:“我已经向檀州派去传骑,让方参议源源接济,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檀州积储,足够我们把这一仗打完。而且我也让方参议加紧向四下坞壁再收拢一批粮草马料,以备不时之需。”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雨棚,亲卫早就在里面支起胡凳。萧言和岳飞韩世忠坐下,一时间竟然有点相对无言。这场变故突然而起,想提都不知道从哪里提起。

    最后还是韩世忠开口问道:“燕京那里,派的谁去联络?”

    萧言看看韩世忠,轻声道:“张显去的。”

    韩世忠遗憾的拍拍大腿:“该是俺老韩去才是不过事情紧急,必须马上让燕京知道这里变故,遣张显去也是该当。这小白脸是个伶俐人,本事也不错,多半不会误事…………宣赞,现下关键就是燕京只要燕京那里不起变故,什么鸟复辽军,就看什么时候老爷心情好,一鼓就能扫平的事情…………”

    对着两员心腹重将,萧言就不做什么隐瞒了。什么叫做心腹,就是能托以机密。要是什么事情都不能与心腹共之,如何让他为你效死卖力?

    听到韩世忠这么说,萧言也叹息道:“良臣你所言极是,西军是老种相公坐镇。老种应该明白,至少在燕地,西军与我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会做糊涂事情的,老种比我都沉得住气…………”

    韩世忠哼了一声:“俺什么时候说老种相公不是了?俺担心的是老种相公下面那些西军将领他们都是多少代将门了,富贵已足。其实经不了多少事情。俺们这边生变,他们以为事情就此糟糕,说不定就有别样心思…………更不用说燕京城还有那些汴梁来的大头巾在,要是那些大头巾不太笨,就知道拉拢这些将领西军当中这些将领都是世代将门,各有实力,老种相公能镇住靠得也只是威望,要是他们自己将兵马拉出来,老种相公还真没有太多办法要不然当日朝廷也没有明旨意,刘延庆怎么就能将环庆军拉出来了?直娘贼,俺却放心他们不下”

    韩世忠深知西军内情,说的自然不错。这些担忧,也说到萧言心底。要是西军不尊前约,自己出兵将乱事平定。他萧言可就当真坐蜡了。可是现在要是自己先出兵击破耶律大石他们,萧言又绝不甘心。这不等于就是将主动权交回去了么?男儿大丈夫,任别人摆弄自己命运,那是休想

    萧言深吸口气,强笑道:“管他的,反正张显已经遣往燕京了。要是西军不动,那是最好。等汴梁服软,给咱们一个说法。那就按计划行事。要是西军想动,张显也能将消息传出来,老子就盯在耶律大石屁股后面,又全是来去如风的骑军,就抢在前面先打垮了耶律大石老子击败了女真,拿下了燕京,平定了燕地乱事,总不至于掉脑袋了罢?想必是回到汴梁,给一个闲官儿,天下大乱在即,熬那么几年,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

    萧言说得轻松,可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真到了那一步,大家苦心集聚起来的这点实力,已经隐然有个雏形的大宋新生势力团体之一,就只有土崩瓦解的下场。萧言也许不至于死,也只能呆在汴梁任人摆弄了,岳飞这等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多半就得归田。至于韩世忠,就算能回西军,也是再无前途了。大家纵横燕地,败尽天下英雄,扶危定难,立不世功名,将命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男儿大丈夫感受过这一切,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甘心走这一步

    棚中三人,默然不语。听着雨水打在油布上噼噼啪啪的声音。韩世忠突然一笑,挤眉弄眼的指指岳飞:“宣赞,鹏举在汤阴还有一份家当。实在不成,俺们也不必受那鸟气。去汤阴吃鹏举的去,也是另外一番快活”

    萧言一下也八卦了起来,岳飞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泥腿子么?他要是泥腿子,他这一身本事是从哪里来的?顿时就望向了岳飞。

    岳飞难得的给看了一个脸红,岔开话题:“汤兄弟如何了?

    萧言收敛心神,叹息一声:“伤得很重,不过好歹是熬过来了,现在还在随军车马里头躺着,时昏时醒,没有几个月将养不过来。方参议那边运粮的队伍过来了,就将他送到檀州去。等会儿将兵马安顿下来,你就去看看他罢…………他的董大郎,老子非得杀了他不可真他的是癞蛤蟆跳在脚背上,咬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传骑联络岳飞和韩世忠的时候,已经大略告知这里变故。两人都知道这次又是董大郎坏的事情。各自都有一番感慨。这小子太顽强了和萧言简直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岳飞点点头,又问:“军马如何布置?”

    萧言对这方面的事情早就考虑成熟了,当下毫不犹豫的下令:“今日就安营扎寨,耶律大石裹挟老弱,这等天气,一天爬不出去二十里地轻骑撒开,遮断复辽军向北退路。鹏举良臣,你们每日各领一指挥轻骑,牢牢盯住复辽军动向,随时准备接应张显那里传来的消息。我亲领大队,就跟在你们身后。什么时候动他的,都听我的号令”

    军令之下,韩世忠和岳飞都齐齐起身行礼领命。岳飞又问了一句:“檀州那里要不要增兵?方参议要调出人马向俺们转运粮草,未免有点空虚。也要防备复辽军袭俺们后路”

    萧言迟疑了一下,檀州安全,他也考虑过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必须聚集主力在手。万一燕京有变,他得抢在前面将耶律大石一举摧垮复辽军如此笨重,要是有以一部军马向檀州方向运动,他必然能及时现。他麾下全是骑兵,调集起来打垮这一部人马容易得很。

    至于以少量不易被现的兵马袭取檀州——檀州方腾坐镇,就算拨给他的两指挥轻骑全部出来押运粮草。方腾还有几百步军在那里,不用说还能调集左近坞壁的人马协守。虽然萧言也被董大郎寥寥十几骑人马偷袭得手,救出了耶律大石。可是军事上面考虑问题得以常理判断,而不是特例。要不然这决断就没法做了。眼下只能保持主力于复辽军的侧背

    迟疑少顷,萧言迅决断下来:“那咱们主力就稍稍向西挪动一些,摆在复辽军侧背。靠近檀州一些…………哨探向东多延伸一些就是。就这样罢,各自下去,赶紧布置。只要等来了我们想要的结果,就一举将燕云乱事底定老子就不相信,我的运气就一直这么坏下去老子的人品,绝无问题”

    岳飞和韩世忠大声领命,调头出了雨棚,各自调度人马去了。萧言站在雨棚当中,负手向南望去,那里就是燕京方向。

    现在的关键,已经转向燕京了。那里又会生怎样的变数?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一章 纠缠(二)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一章纠缠(二)

    雨水从老种所在府邸的滴水檐前,已经连成了一串,不住的朝下滴落。庭院当中,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

    原来辽人高门大户的下人,已经换了新主人。一个个换上了干净衣袍,在府邸四下或者打扫或者奔走,或者就安安静静的侍立。这处府邸的前院大堂,却是一个个按剑甲士在值守,这些下人,没有一个敢靠上前去。

    西军当中,素来有豪奢贵盛之风。老种自然也不能免俗。种家在西北累世将门,其富贵处,足堪比拟王侯。进了燕京安顿下来,哪怕只是短短几个月功夫,也得经营出一个安乐窝出来。这些暂时留用的下人,自然是不能带回西北种家去。不过种家在大宋到处都有别业田庄,到时候朝哪个地方一塞也就了事。乱世余生,这已经是这些下人们想也想不到的好事情了。

    张显就坐在前厅门房里面,望向那些按剑看住门口的甲士。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西军里面身份相当的将领作陪。奉上的都是来自大宋南方的好茶。张显心中自然是焦躁万分,但是他牢牢记住了萧言的粀ww.D呐绿焖?吕矗?膊荒苤逡幌旅纪罚?绞墙粽牛?褪窃揭?猿鼍财?隼?

    所以哪怕他心里面跟翻江倒海也似,居然也能和那作陪军将聊上两句,学着他的模样喝着盏中香茶。

    这茶水和他往日在北地喝过的茶汤又不一样,就是茶叶和水。绿茸茸的新茶泡开了,在盏地立了起来,如水草浮动。看起来怪模怪样。张显捧起喝了一口,讶然道:“如此之香这又是一番味道,以前的茶汤,都是白喝了”

    那将领看看他笑道:“张兄弟倒是雅人这茶煮沸冲泡之法,据说是从唐时传下来的。前两年才在汴梁兴盛开来。俺家老种相公爱它余香满口,从此就喝这个了。哪怕在军中,也有快马专门从江南运来新茶,到了这里,只怕一两都值得十贯钱了。俺却喝他不惯,直是在刮肚子里面的板油”

    他又瞧了一眼张显,试探着问道:“张兄弟如此识货,不知道贵门户是…………”

    张显一笑:“作田之人出身,当日刘大人真定募军。俺随兄长应募河北敢战士。后来得逢宣赞,才侥幸得了今日地位,说起来当真惭愧。”

    那将领一翘大拇指:“谁能看得出来张兄弟要是脱了身上衣甲,收拾济楚,头上簪花。在汴梁都门也是三瓦两舍里的风流人物浪子班头,谁能看出张兄弟出身?不用说跟随萧宣赞这等大才克复燕京,朝廷封赏之下,这门户一下就是起来了,当真是英雄莫问出身”

    张显却没想到,他将来在汴梁是什么模样,一下子就被这将领盖棺论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笑笑。

    那将领看两人说得还算入港,试探着问了一句:“外面出了变故,萧宣赞只怕有些窘迫罢?说实在的,有些话不必对上司说,俺们自家兄弟,倒是无妨。俺在老种相公面前处,倒是小小的有些体面,要是有什么央及老种相公处,张兄弟不便开口,俺去说就是无妨了。也不要张兄弟什么好处,无非都是兄弟投缘…………”

    张显一笑,低下头来继续喝茶。学着萧言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淡淡道:“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乱军都是破铜烂铁也似的队伍,萧宣赞女真鞑子都打垮了,还收拾不了他们不成?宣赞遣俺前来,无非是为了大家联络方便。就算是有些机密,宣赞嘱咐,只能面告老种相公,能说的俺都说了,却不方便透露给哥哥,还请恕罪…………将来大家一起到了汴梁,自然要请哥哥吃酒。”

    那将领嘿了一声,双手连摆:“哪敢领张兄弟的酒,自然都是哥哥会钞”

    他嘴里说得亲热,心下却在冷笑。这张显号称是泥腿子出身,嘴却这般严实明明对乱军都失却掌握了,据说还冒出了耶律大石出来,他直还这般沉得住气

    这员将领,其实是姚古心腹。打仗不太来得,但是挑通眼眉,最能与人结交。姚古量才而用,直将他当作披甲清客一般使用。陪张显坐在这里谈笑,也是想打探出一点萧言那里虚实出来,看萧言到底还能不能掌握住局面。

    张显这般沉得住气,现在老种府邸大堂之内,诸将正在商议如何应对这个变数。关系着萧言这个团体每个人将来命运,他也没有动问一句这员将领也忍不住有些佩服,有将如此,对张显背后的萧言又是高看了一眼。

    难道事情真的不那么急切,张显不过是奉命循例前来知会联络。萧言还是掌握着全局?

    这清客将领一无所得,知道南面要挨姚古训斥了。张显不动,他忍不住却朝节堂那里看去。却不知道那里商议出一个什么结果出来了,外间出了那么大变故,西军到底如何应对?弥陀佛,只要能保住西军上下富贵安稳就好

    ~~~

    张显和这清客将领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言不由衷寒暄话语。节堂之中,却是气氛紧张。

    西军上下,够身份与会的将领都已经来了。这些人也就是西军全军能知道此次乱事内情的全部将领了。

    老种坐在上,比起前些时日,他老态又重了一些。早就披不得甲,春寒料峭中,身上穿得厚厚的,在上设了坐榻,半坐半卧在那里,一双老眼半闭半睁,也不知道听到底下议论没有。

    张显传来紧急变故军情,老种的应对也很简单。就是将诸将召集起来,老老实实的告知他们,接着就靠在那里听他们议论。诸将本来都在操持今日闹饷的事情,分镇各营当中,就怕事情闹大。听到这个消息,闹饷之事也草草收尾结束,忙不迭的就赶往老种节堂前来议事。大家都已经吵了老半天了。

    诸手}机将当中,认为既然外间局势已经变化,现在居然是耶律大石掌握复辽军。耶律大石的厉害大家都知道,萧言打着耶律大石旗号,大家本来都以为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没想到耶律大石真的冒出来了既然事情都变化到这等地步,萧言不见得就能将耶律大石吃得死死的。原来筹划,看来不得不马上变化。万一事态再恶劣下去,难道大家和萧言一起捆着死?

    对于和萧言一起养寇自重,对朝廷讨要更多好处,将西军的死对头童贯攻下台去。大家有兴趣得很,老种决断,大家奉行。可是却没有半点兴趣,要为了萧言将西军富贵也赔进去

    现在全军集中一处,整顿休息数月,也恢复了元气。说是西军没有军饷犒赏,一则是西军有些老底子。二则打下燕京的好处,萧言也分润了西军不少。自家不声不响的先将军饷犒赏垫上,丝毫也不为难。几万西军出动,对付耶律大石这些乌合之众,就算耶律大石再厉害,把握还是有七八成。西军不比萧言,在朝廷还是有点根基的,除了底定燕京之外,再加上平定乱事的功绩,就算童贯不倒,恐怕朝廷还是会保全的罢?

    不如就马上出兵了

    反对这个意见的,就不多几员将领。在他们看来,既然都做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半途撒手,反而让人看出软弱来,更要引得别人来收拾西军。好不好歹不歹,就这么一条道走到黑罢

    这些人虽然反对,可是看见对方势大。也多不说粀ww.?墒钦驹谒?钦庖槐叩模?褂幸桓鲅羁墒溃??床还懿还耸裁矗?笊?淦?脑谀抢锟?凇?

    “直娘贼,既然动手了,就硬挺到底已经和他们对上了,半途又缩回去,别人看了,只是一场笑话你以为俺们半途缩回去了,别人就不记恨了?反而让对手看出咱们内囊虚弱出来到时候下手对付俺们,更无忌惮奶奶个熊,不如扛到底俺瞧着,萧言倒比你们骨头硬”

    姚古坐在老种下,一张脸铁青:“良刚,局面不是不同了么?朝廷两位天使,已经温言抚慰我等西军上下,现在燕地乱事汴梁心切,只要平定了这场乱事,岂不是俺们西军好大彩头?至于童宣帅,自己身上战败之罪还没有洗脱干净,哪里还能来对付俺们?”

    杨可世大声冷笑:“姚相公,你这却是痴想童贯是何等人,西军上下谁不清楚?没卵子的人最会记仇。俺们西军已经恶了他,就就是靠着掌握西军才有了枢密使的位置。只要他不倒下来,他必定要想法子再掌西军,到时候你看看是谁倒霉至于汴梁那些大头巾,他们什么时候拿俺们武臣当人看了?用得着的时候哄你两句,用不着了还不是就跟扔一双破鞋一样这般事情还少了?俺们在西面和西贼作战,照他们方略打了,结果败阵。他们换个地方做官,俺们却是一连串的将官掉脑袋这帮大头巾,俺信不过”

    姚古拍案站起:“良刚,西军还是不是朝廷经制之军?你说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可世也拍案而起:“姚相公,就因为西军是朝廷仅存能战经制之军,俺才说这个话朝廷那帮人不珍惜俺们,俺们自己却要珍惜当年辽国兴盛,大宋河北河东都有能战之师,几十万禁军也是精锐,才堪堪抵住了辽人。现在北面女真更是强悍,大宋也就剩下西军和萧宣赞那点军马了要是西军给折腾干净,还有什么大宋”

    姚古怒极,指着杨可世鼻子大吼:“那你就跟着萧言一条道走到黑罢,他在外面弄事。天知道怎么冒出了一个真的耶律大石出来。他本来就是南归降臣,什么时候他突然全军背离大宋,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到时候我们西军和他捆在一起,到时候又是什么下场”

    杨可世毫不示弱:“有领的全是宋兵宋将,然后全军背离大宋的人么?朝廷这般对待萧宣赞,俺都替他心寒姚相公,你口口声声朝廷天使,那些大头巾许你什么好处了?难道是取老种相公位置而代之?”

    姚古脸顿时闪过一阵青气,左手按动佩剑绷簧,右手呛啷一声就拔出半截佩剑出来。刚才两人对吼,其他将领都渐渐住口。呆呆看着现在燕京城中仅次于老种的两员重将这般斗口。谁知道吵到后来居然要动兵刃了,一帮将领忙不迭的跳起来,拉住姚古:“姚相公,怎么也不至于此,杨大人也是有口无心”

    杨可世却半点也不怕姚古,按着自己佩剑:“此间事了,马上步下,俺们较量一场就是了现在这里,还是老种相公做主,一切听老种相公吩咐行事就是姚相公,你须漫不过老种相公去”

    几员将领又跳起来扯住杨可世,连声劝他:“杨大人,你也少说两句罢姚相公是上官,军中也有阶级之分,你这般举动,不成一个道理”

    姚古在另外一头甩开了拉着他的将领,满脸铁青的朝着老种一抱拳行礼下去:“老种相公,良刚虽然满嘴胡吣,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有点道理。此间事,都是老种相公一言而决,俺们听老种相公您的将令”

    底下吵得沸反盈天,差点要动起来了,老种还是在那里闭目养神。一副浑若不觉的模样。这个时候听到姚古恨恨的话语,这才睁开眼睛,淡淡道:“吵完了?难道不要真的打上一场?闹散了倒是干净,不用某来操这个心思”

    老种一开口居然就是语气严厉,节堂当中诸将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都低下头来。连杨可世都老老实实的跪坐下去。只有姚古仍然不服气的昂着头。

    老种按着几案,坐直身子。目光如冷电一般扫视堂中诸将。一瞬间锋锐毕露。可是这等锋芒,转瞬即逝。他又靠回坐榻,淡淡开口:“某已经出奏报,加急送往汴梁。乱军势大,更有辽人重将耶律大石主持,西军无饷,军心散乱,难以出战。仓促行事,万一有挫,只恐不可收蕎ww.B揖?衔а嗑┰诩矗?车却?镉氪恕G氤?⑸璺ǎ?獯宋>帧R?誓车木龆鲜鞘裁矗?褪钦飧觥!?

    众将都是目瞪口呆。随着岁数渐老,老种驭下,已经不甚严厉。什么事情大多是和诸将商量着办。就算是决定和萧言一起行事,也是先说服了姚古,再知照诸将。这次却是什么多余话语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断

    这下连正式奏报都到朝廷那里去了,大家还有什么说的?当下就听见节堂之内,姚古重重哼了一声,甲叶之声响亮,竟然脚步重重的自顾自去了。其他诸将也觉得无趣,纷纷起身向老种行礼,各自退了下去。杨可世也要起身告辞,一直闭着眼睛的老种却突然开口:“良刚,你暂且留步。”

    杨可世一怔,停住脚步:“老种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老种在坐榻之上,用力要起身。杨可世忙不迭的赶上前去,将他搀扶起来。老种在他扶持下缓缓活动腿脚,半晌之后才对杨可世苦笑一声:“人不能不服老…………”

    杨可世嘿了一声:“老种相公,就是俺们,不也有这么一天?”

    老种笑笑:“良刚,你就是不会说粀ww.2蝗灰阅愕墓?ㄗ世??慌乱惨?蝗顺谱飨喙?恕!?

    他在杨可世搀扶下缓缓走动,直到堂莣ww.2坏美现趾帕睿?渌?说炔桓疑锨=谔弥?敖紫拢?湛盏吹矗?舶簿簿病@现侄ǘǖ目醋砰芮暗嗡??蝗坏蜕?实溃骸傲几眨?阒?滥澄?裁慈绱司龆厦矗磕阌志醯茫?j趟?闭嫦肴∧扯???矗俊?

    杨可世立刻摇头:“姚相公忠心是不用问的,怎么也不会背叛老种相公您。至于老种相公为何如此决断,俺想无非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而已,总不能半路退缩罢。”

    老种微笑摇头:“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去应对此事,那倒是轻松了…………端孺他现在的想法,也不算错。而老头子也许是实在太老了,这世事经历太多,虽然筋骨已经衰颓到了再难复振的地步,可是有些事情,总比你们这些青壮,看得远一些哦,也想得深一些…………”

    杨可世心里面嘀咕,人岁数大了,也不见得就是想得就该比人深远,还有一句话叫做老糊涂呢,谁象你老种相公,岁数越大,人越成了精也似。镇边二十年的童贯童宣帅,内有官家宠信,外接宰相支持,下面还有刘延庆和王禀等人投靠支撑。这次都看来要给你老种相公拉下马来了。

    杨可世在想什么,老种再精明也是猜不到的。他自顾自的淡淡说下去:“让大家将心里面话都说出来也好,就可以看出,西军将来,能指望谁,又不能指望谁了…………”

    这句话一出,杨可世大惊。他虽然和姚古争得厉害,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团体的。该对外的时候绝对是一致对外。老种话语中似乎都姚古有猜忌之意,这如何让杨可世接手得了?西军现在就是抱团才能求存,哪里经得住老种和姚古之间的互相猜疑?

    他还未曾开口解决,老种就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老种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笑道:“你以为某疑端孺什么了?端孺对西军,对老头子我忠心耿耿,这是不用说的。但是老头子想看的,是将来谁能支撑这个西军端孺作为,在承平之日,那是一点错处都没有。自全实力为先,尽力少让西军元气受到损耗,什么事情都要尽量占便宜不要吃亏,和其他领兵势力尽量不要生太深的瓜葛,省得朝廷猜忌…………端孺在编练军马,调集粮饷,束伍管军上面,也有他的天分在…………

    …………可是将来日子,不是这种承平手段就能应对的。将来必然有连场战事,等着西军去打若是不能战,西军如何能在将来求存?要在连场大战当中生存下来,一则现在要尽量保全实力,二则要有得力统帅。和萧言联手对抗朝廷,就是为了保全实力。而得力统帅却难,老头子若是年轻二十岁,那就当仁不让。现在老头子已经是今日不知明日的事情,某那兄弟又是性情急躁,威风自用之人,端孺承平才也,老头子去后,这西军到底交给谁才好?”

    杨可世豪爽,可绝不是傻祑ww.T诖笏文艿秸獍愕匚唬?饣嶝松蹦强刹还弧@现帜训昧粝滤?嫡饷炊啵??仓?览现只坝锉澈笠馑贾卮蟆K?聊?吕矗?屯废赶缸聊ィ?肷沃?蟛派??溃骸????笏握獬衅饺兆樱?患改炅耍??伎吹贸隼础E?嫦??肆晒?蟛糠质盗Γ?厝槐?婺现福?皇窍棺樱??恢?溃坷现窒喙??囊馑迹?≈窒喙?胍ο喙??疾环判摹????训溃?现窒喙?獍惚H?粞裕?窍虢?唇?骶?坏较粞允掷铮俊?

    这种猜测,杨可世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西军将门盘根错节,如何能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老种却狡猾的一笑:“老头子可没这么说,西军非种某人一人之西军也。哪能说交就交?现在保全萧言,也是为了将来大战当中,为西军保全一支得力助力…………有这份香火情在,萧言总不会看着西军败亡罢战阵上面,有个靠得住的友军,有什么不好?至于将来西军是交到谁手里,反正老头子是管不着了…………”

    老种越这般说,杨可世的疑惑却是更大。不过他也不敢相信,老种能这么疯狂。现在就筹划着将来将西军交到萧言手里单是泾源军,说不定还有这个可能。这还得小种点头。泾源军等于就是种家军。至于西军全军,那是绝无可能

    不过老种话语当中,支持萧言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这也正合杨可世自己的心意。眼见大变就在几年之间,西军一定是要顶在一线的,萧言能战,有这么一支友军抱团,比什么都强。而且武臣百年来气也受得够了,托那些文臣的福,大宋能战之士,几十年下来给他们折腾个精光,只剩下西军一支,最多再加上才崛起,和西军也有很大渊源的萧言。武臣地位,已经悄悄抬头,这个时候武臣还不自己紧紧联合起来,难道还要内斗让那些文臣在其间下手么?这不是笑话嘛

    杨可世抱拳向老种行礼:“老种相公,俺是坚决尊奉你号令的。有什么吩咐,你就交代罢。没你的号令,俺就坐死在这燕京城中了,什么都不管”

    老种一笑,神色当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疲倦:“良刚,你很好。就两件事情,一事将萧言麾下那张显叫进来,让他给萧言传信。种某人就在燕京不动,让他放手行事二则是近来全军动向,你替老头子盯紧一点,老头子毕竟精力衰颓,不能事事都照应得到了…………有什么变故,要以最快的度,知照某这里”

    杨可世行礼下去,肃然领命。看了仍然负手立在那里看雨的老种一眼,按剑就大步走出去了。

    老种看着杨可世背影消失在雨中,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ww.????嗑┍晃В?炅阂哺糜蟹从α税铡?????改芸煲恍?????粞阅南粞裕?贤纷右丫?诰×φ蜃∫磺校?赡苷蜃《嗑茫?乖谖炊ㄖ?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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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大雨,几乎将整个燕地都笼罩其间。远在燕京西北面的檀州,此时此刻,也是雨水淋漓。

    燕地变乱风起云涌,檀州这个地方,倒成了乱事避秦的桃源所在。燕地百姓,才安顿了不过一两个月时间,又纷纷流离于途。不知道有多少成群结队拉家带口的逃到了檀州这里。对于这些百姓而言,逃难在这几年已经成了一种很习惯的事情了。

    他们逃到檀州,不许入城,就附廓搭起窝棚安顿下来。有家族的,就举族而居。没家族的,就自结合。在檀州城外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难民村落。要是州城里面地方官设粥棚,就排队去讨口粥喝,施粥还是不足,就自的将带出来的哪点可怜家当互市,想方设法也要糊口下去

    除了这些自聚集的难民村落之外,檀州四门,这段时日都是戒备森严。此处一直算是在萧言团体的掌握当中,城防早就整治过了。现在城中留守的也是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千人上下,还有两指挥的骑兵。单是却不能闭门死守,因为檀州就是萧言全军的后勤基地,每天转运物资的数量极大,城门处不时就有车马队伍一队队的出来,那两指挥的轻骑,基本上就全部用来押运这些粮草军资,朝着萧言军前输送。骑军不足,步军也要参加其中。现在乱军处处,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没有四五百人扈卫,根本不敢轻易上路。

    城门口处,人来车往的走得多了,踏得到处都是泥泞一片。因为要走重载的粮车料车,吊桥承受不住,在檀州北门口,还架起了一座横亘在足有五丈宽阔的壕沟上的坚固木桥。外间坞壁运进来的粮草,从檀州城输送出去的军资粮草,基本上都走这条通路。其余诸门,都完全堵塞住了。

    正因为如此,北门处警戒也加倍森严。壕沟外设了卡子,道路用鹿砦隔断。出城的人不问,进城运粮的队伍都要严加盘查。城墙上面北门箭楼已经修复了,里面用来屯兵,随时可以封堵住门口。城墙垛口处总有人值守,金鼓齐备,只要有变就能立即传讯全城。城墙之上,各种守具不用说,就连在大宋正规军中也是利器的弩机都摆了几部在上头。层层叠叠的布置,让这北门口跟一只小心翼翼的刺猬也似,等闲一支军马,瞧上一眼都要觉得心寒。

    方腾坐镇在这里,对城防安全本来就很看重。萧言将前方变故消息传回来,这警戒又严密了三分。每天方腾百忙之余,总要到这里来巡视个三两次,很是斥责处罚了一些有点怠慢的军将。这般下来,人人都是提心吊胆,不敢有丝毫疏忽。

    萧言所属,谁都闹不清楚这小方大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只是知道,只要这小方大人在萧宣赞面前说话,就没有驳回来的时候。但凡行事,往往都是萧言领兵在外,方参议坐镇于后。不论军民,全都一股脑的交给方腾,任他调遣处断,权势极大。

    但是权势,无非是让人害怕。这小方大人的本事,大家也佩服得很。不管怎样破烂的一处地方,经他治理一番,就是安静如常,还能有点恢复气象。不管城外难民如潮,城内每天有那么多的军资器械粮草要转运,经他安排,就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就算是兵事上头,这小方大人可是当日二百骑独挡女真大军中的一员老卒宿将,这个上头也没法跟他说嘴。

    这等人才都为萧宣赞所用,怪不得萧宣赞的气象,一天比一天大呢。

    这些对方腾佩服得很的百姓军卒,却不知道,自从得到萧言传来信息之后,方腾心里面已经跟油煎过似的,已经两天没有睡好了。在人面前还要强撑着,做出一副潇潇洒洒理事的模样。这可是他方腾的招牌,轻易倒不得。

    方腾是一直在萧言身边,辅佐他掌握全局的人物。除了萧言之外,就属他最清楚,此等变故生,到底有什么样巨大的影响了。但凡谋事,都要尽量将全局掌握在手中。变数越少越好。萧言失却对复辽军掌控,这一下就平添出多少变数出来方腾思前想后,只能无奈的和萧言得出一样的结论,下面只有赌人品了————当然,方腾是不会用人品这个词的。

    除了替萧言推算事态变化之外,还要无数事情也要做调整。原来向军前输送补给,萧言所部分成几处。每一处要输送的规模都不是很大,还可以此回彼去,人手很容易调配得过来,檀州也不至于空虚。现在萧言收拢全军,集兵一处,每一次输送军资粮草,规模就翻上了几倍,需要的扈卫民夫,同样就要翻上几倍

    多派扈卫,檀州就难免空虚不用说。而且对城防控制也不利。城中民夫不足,就要在周遭坞壁征民夫,而且为将来着想——谁知道事态变化如此,战事会不会迁延下去。虽然城中最要紧的粮草几番输送军前,已经不甚充足了,需要补充。军务上面,粮草是根本,绝不能不留点余量。这檀州城中就免不了要进人进车马,这在安全上绝对也是一个隐患。可却不能不做这些,方腾明白,此次行事,关键不是在他这里。而是在萧言那里在于萧言能不能以恰当时机一举将耶律大石击破扫平正因为如此,不能让萧言分兵来卫护檀州,还得保证对他的供应补给。说极端一点,就算檀州真的有什么妨碍,对大局影响也没多大,萧言击破耶律大石,在燕京照常能得到供

    所以方腾就只能将这一切都担了起来,调配人手补给,加固城防,尽自己所能布置好警戒防务。他毕竟不是神仙,政务擅长,军务上面实际经验很少。布置的这些警戒防务手段是不是得力他也不是完全有数。可是现在他不承担这些,谁还能承担这些?

    这些事情,足足忙了两天才好。方腾这两天里面,简直就没有合过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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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一章 纠缠(二)补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一章纠缠(二)补

    啪的一声,却是方腾终于搁笔的声音。他坐在自己处理公务的书桌后面,用力的舒展了一下筋骨。

    下人早就在旁边侍立许久了。方腾是潇洒性子,一个人晃着两个空肩膀就到了老种军中当参议,后来又孤家寡人的跳槽到萧言那里打工。克复燕京之后,除了缴获了一大票战马军资,搜出来多少财货金银。原来那些辽人高门大户的丫鬟小厮也寻着了一大票。在这个时代,萧言也没有矫情的去释奴,这些好处,都是要给手下分润的。韩世忠得了几个漂亮丫鬟不用说,就连岳飞他们也分了一些服侍人过去。不过现在都集中在檀州安置罢了。

    方腾这里,自然也有萧言送的服侍人。换了新主子,这些前辽家人,一个个都是报效心切。服侍新主人那叫一个周到。方腾不睡,这下人也就熬着。在旁边磨墨倒水。看到方腾总算忙完,上前殷勤问候:“老爷,又熬了一夜,是不是早点休息?小厨房已经准备了清淡的米粥,老爷略微垫垫就可以休息了,若是老爷要洗漱,也早就准备好了…………不知道老爷是…………”

    方腾嘿了一声站起来,他是吃过见过的,在大宋自家门第里面,下人怎么也不至于询问主人,对主人习惯心理,早就揣摩得透透的了。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的就将主人此刻最需要的安排好。这前辽出来的下人,虽然殷勤,难免还是有些粗疏。

    他笑着摇头:“准备些提神醒脑的东西,还有车子,马恐怕是骑不动了…………还得去北门巡视一番,回来再说回来的粀ww.!?

    那下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方腾却一拍额头:“差点忘了先不去北门,传我的号令,从门口调一队值守兵士过来,随我到州衙旁寸金寺走一趟

    下人应了,方腾虽说让他去调遣一队人马过来听用,他却也知道规矩。跑到在门外值房处,请了一个参议门前承宣旗牌过来,方腾给他手令,那承宣旗牌就到门外调兵。除了值守在城墙城外的兵马,其他兵马,方腾都将其集中在自己办公衙署左近,除了他之外,谁也调不动,哪里一旦有事,也马上可以集中力量应援上去。

    转瞬之间,一队五十名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已经赶来,领队的是一名虞侯,在堂前与方腾见礼毕了,就随他步出衙署。这个时候那下人已经将方腾坐的车马安排好了,方腾坐进车中,闭上眼睛疲倦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睁眼:“去寸金寺”

    辽人崇佛,境内佛寺众多。后世人将辽国灭亡,有一部分也归结到崇佛太过,虚耗国力过甚上面。

    檀州城中,原来就有一处相当大规模的佛寺,就在州衙之旁。本名无考,乡人都称为寸金寺。可见这佛寺所在之地的热闹程度。还有这佛寺装点修饰之奢华。

    几经播乱当中,这佛寺当中富裕的和尚们,往往都是乱世里面最大的一块肥肉。承平之际,他们纳香火,收布施,扩庙产,役百姓。日子之豪阔,不下于数十年的豪门。一旦乱起,就成了肥羊,或死或走。在王夜叉据守檀州的时候这寺庙就已经一空。连正殿铜佛都被敲碎盗走了。不过寺庙里面规模还在,当日王夜叉就住在寺庙后面的精舍里头,前面地方阔大,正好驻兵。王夜叉死后,萧言得了他檀州的基业,这些家当,自然就姓了萧。

    此次汴梁来人直抵燕京,萧言实在怕再来一手郭药师赵良嗣当日夺军故事。将自己一家一当,在燕京的生,还有各员将领在燕地置下的家当,都一股脑移到檀州来了。其间女眷不少,方腾主持这里一切,干脆都让他们住到寸金寺当中,在前殿也安排人马守卫。

    确切说起来,萧言女眷就一个,小哑巴是也。郭蓉算是俘虏人质。韩世忠的女眷倒是不少,在陕西他本来有家,此次北伐到了燕地。不管是在涿州,在燕京,在檀州驻防,总能弄上一两个花不留丢的小娘,加上萧言大方赏赐,他的女眷在寸金寺中占得地方倒是最大。至于岳飞牛皋汤怀他们,就算有女眷,也是萧言拨来服侍的丫鬟,他们长在军中,估计这些丫鬟长什么样都未必知道,这些人安顿起来倒也省事,集中居住于一处也就罢了。

    方腾车马,自然是直如寸金寺中,在五十名扈卫的簇拥下奔后院精舍而去。小哑巴所在的地方自然是后院精舍当中最好的,正当门户。听见外间响动,小哑巴就迎了出来。她是外表柔顺,内里心肝七八个窍的小人精。虽然答应了萧言,乖乖的呆在檀州。可是一颗心还不是无时无刻的不记挂着萧言那里?寸金寺虽然安稳,却也冷清,有点动静小哑巴自然就不会放过。

    此时此刻,小哑巴一身宋人仕女服侍,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迎了出来,正好和方腾对面。方腾还没什么,身后士卒都行礼下去:“主母”

    小哑巴这点事情,底下士卒都知道是萧言私房所藏。萧言孤身来南,就带着这么一个女孩子,将来什么地位就不用说了。更不用说当日郭药师赵良嗣他们为难小哑巴,萧言冲冠一怒,就砍了他们的脑袋这个时候叫上一声主母,绝不吃亏。

    就算方腾,也行了半礼。却不是敬她是萧言爱宠的身份,而是敬她好歹也是当日和大宋兄弟之国的嫡系皇室血脉身份:“小大姐此处居停可好?方某军务在身,一时难以前来动问一声,却是方某人的罪过了。“

    小哑巴敛衽朝方腾一礼施下去,微笑道:“方参议实在是太客气了,妾身何等人,不敢打扰方参议军务在身…………今日方参议前来,可是宣赞那里有什么事情了?”

    方腾看着小哑巴精致的小脸,心里面叹口气。萧言将前朝公主看书}}就来。留在身边,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有什么麻烦…………可是这个话题,和萧言没法说。他摇摇头:“今日前来,却不是来和小大姐说话的…………宣赞那里,一切安好,小大姐不用悬念…………”

    小哑巴沉默一下,又看着方腾:“难道是为了郭家姐姐?”

    就连方腾,也不禁于有些赞叹小哑巴的心思灵通,怪不得一个被追杀的前朝公主,在这个乱世里头,孤身一人还能活下来可这些事情,却不是和小哑巴能说的,他只是淡淡一笑,示意小哑巴请回:“此间事,非小大姐所能动问。还请恕罪,小大姐只管在这里安居就是,不要多久,宣赞自然就会接小大姐离开这里。方某人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小哑巴乖巧的答应一声,在几个丫鬟服侍下就回自己居所而去,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方大人,郭家姐姐是可怜人,不管怎样,别伤了她,成不成?”

    方腾也正转身走向郭蓉所在居所,听到小哑巴的话,也不回头。此等军国之事,岂是一个小女子能插上口的?根本一点就未曾放在心上。

    小哑巴停在门口,咬着嘴唇看着方腾在甲士簇拥下去远。郭蓉居所离她的精舍并不远,在此间已经有些时日,小哑巴还几次去探望郭蓉,结果遭致的都是冷淡待遇。此刻在郭蓉居所门口,本来就有甲士值守,院墙外面,还随时有甲士巡视,一点空隙都不曾放出来。这个时候,方腾带来的甲士,分出一半,再度加强了外面值守之人。方腾就在另外一半的簇拥下,甲叶铿锵声中,大步的走入了院中。

    小哑巴神色有些凄楚,人非草木,郭蓉如此遭际。谁不怜惜?她也是国破家亡之人,但她的幸运处,是遇见了萧言。而郭蓉的不幸处,同样是遇见了萧言

    脚步声重重响动,却是十余名甲士,在方腾率领下,毫不停顿,直入内室。

    郭蓉虽然一直在严密的监视当中,可总还给她留了一些体面。内院当中,只有几个拨来服侍的丫鬟。甲士在外监看巡视。这个时候方腾却不管不顾,带着甲士直入内院

    在郭蓉卧房门口,几名丫鬟闻声都仓惶的迎出来,看见方腾和他身后甲士,一个个顿时浑身颤抖拜倒,连大气都不敢吐一口。她们都是乱世余生中人,乱世里头,披甲之士就是天,带给她们这些可怜人多少惨痛记忆,现在这些甲士涌入,能跪在那里,不晕过去,已经算是心志还算坚强了

    方腾示意十几名甲士都守在门口,自己就带着那领队虞侯步入卧房当中。卧房里面,光线昏暗,郭蓉抱膝坐在几案后面,这些日子下来,郭蓉高挑的个子越显得弱不胜衣,目光却仍然如前一般清澈,却瞧也不瞧进来的方腾,只是呆呆的看向远处,浑然没有焦点。

    方腾哼了一声,负手踱了几步:“郭家小姐…………”

    郭蓉这个时候仿佛才被惊动了,转过目光,和方腾眼神一触。方腾忍不住都有些心惊。这是何等样的一种万念俱灰一般的目光眼神虽然清澈,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看着郭蓉清减的如花容颜,哪怕理智如方腾,这个时候都微微心中一软。萧宣赞果然好眼光可这点心软,转瞬之间就已经不见。方腾笑笑,朝郭蓉点头示意。

    郭蓉缓缓起身,站在那里高挑窈窕,纤腰不过一束。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骄傲的昂起头来,柔弱当中那幽燕女儿的勃勃英气,仍然不曾削减多少。

    “外间又出什么事情了?是你们萧宣赞大事得成了罢?六臣叔没了用处,我自然也就没了用处,所以遣你来杀我?这一日早该到了,你们萧宣赞就是有时太婆婆妈妈”

    方腾摇头:“比你想得还要糟,董大郎又出现了,居然还裹挟了甄六臣。宣赞大事,大有妨碍。宣赞所部,颇有你爹爹当日旧部,难免不会再出几个甄六臣,为宣赞计,你这个郭药师唯一骨血,多少也有一些号召力。留在世间,免不了还有些麻烦,其实还是消失的好。”

    郭蓉哼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闭目待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低低问了一句:“是你们宣赞亲自下的军令?”

    方腾摇头:“没人下什么军令,我来也不是为了杀你。无非加倍严密警戒你这里罢了……宣赞虽然杀伐果断,可是在你这上头,总有点妇人之仁,大可不必。我还要在宣赞麾下效力,不到万不得已就杀了你,也不是事上之道。从现在开始,内院当中,也有甲士值守。外人绝不得入,哪怕宣赞爱宠,也不能进这里来探望你了,一切供应,从院墙吊进来…………郭家小姐,你要是稍有异动。或者我这里遇敌,第一时间,我就会取你性命,还请你到时候能见谅一二。”

    郭蓉冷笑一声:“我等着。”

    方腾摇头笑笑,转身就步出她的卧房,在门口的时候又回看着她摇头:“真该现在就杀了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就走出了门外。对身边一脸惊讶的那名虞侯道:“宣赞前面遇变,现在你是知道了。正因如此,一切隐患,我们都要替宣赞盯住。你可知道自己责任轻重了?

    那名虞侯肃容回答:“俺从北渡白沟就跟着宣赞了,如何不知道轻重?方参议尽管放心,俺一定将这里盯死…………参议,宣赞那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罢?”

    方腾笑笑:“宣赞何曾让你们失望过?”他将那虞侯留在内院当中,自己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在门外早就有他随身扈卫迎上。这个时候雨又下了起来,扈卫忙不迭的替他张开伞。方腾抬头看看头顶密布乌云,嘀咕了一句:“密云不雨…………却不知道雷鸣电闪,最先在哪里响起?”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二章 纠缠(三)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二章纠缠(三)

    大宋宣和五年三月初四。

    大队举着各色各样复辽军旗号的散乱军马,从北而南,沿着燕京城两翼席卷而下。这漫山遍野的乱军,虽然散乱不堪,行动也笨重缓慢。可是却丝毫没有停顿下来的意思。沿途坞壁堡寨,有的瞬间就被淹没,有的虽然苦苦支撑,但外面总是围了无数层,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这些坞壁堡寨,也曾经向燕京的新主人求援过。可是求援之人,连宋军在燕京的外围营盘都不能通过。

    既然燕京束手,那么这些坞壁堡寨不少也就和乱军裹挟在一起,复辽军中,又多了一面面各路元帅的旗帜。而耶律大石旗号舞动燕地,其他地方的辽人余孽,也多有前来汇合的。短短几日下来,所谓奉天倡义复辽军的声势,又壮大不少。

    两翼席卷而来的复辽军人马,从宋军在燕京外围警戒的营寨旁边绕过,终于会合在一起。他们不敢动那些戒备森严的宋军营寨,就在燕京左近席卷掳掠,而宋军就顿兵营寨之内,看着他们行动。每到夜间,燕京左近几十里方圆的地方,到处都是漫山遍野的营火。声势之大,让人触目惊心。

    到了三月初二,燕京终于被合拢包围。对外文报不通,复辽军甚而都渡过了高粱河,向南深入,掳掠左近,高粱河南还有一些宋军人马,这个时候都退往涿州。燕京和涿州之间,已经全然成为了复辽军的地盘

    而不管燕京城中的数万西军,还是紧紧跟在这复辽军主力侧后的萧言大队精骑,都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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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大石的所谓都元帅行台,就设立在燕京城西面三四十里外的地方。这几天下来,都元帅行台的规模也有所膨胀。毕竟来投的一些豪强,只愿意归属耶律大石直领。耶律大石也是只拣选部分精锐充入直领军中,其他的就一切由这些投效豪强自便。

    都元帅府直领军马,现在已经有步军四千,马军六百。披甲差不多还是一半左右,不过兵刃弓矢差不多已经凑齐,多少还有一点军资积储。这些直领军马,日子就远远不如在各路元帅麾下了。不仅不能参与掳掠不说,还得每天在行军途中严加操练。每晚扎营之际,还得辛苦设立严整营盘,哨探巡视也丝毫不得放松。

    日子虽然辛苦,但是耶律大石在整军练军上的确是有些手段,再加上这支军马,都是在复辽军中拣选精锐凑出来的。居然也多少有些模样了,行军之际,让那些各路元帅都望而拜服,不知不觉就当作他们这支复辽军中的泰山之靠。

    既然有了这个地位,各处运来的粮草军资就越的勤快了。这些日子下来,这些耶律大石直领人马倒也觉得不坏。乱世里面大家精壮聚在一起,军法严整部勒。这带给人的安全感就比当日分处各路元帅手下,今天闭眼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睁眼要强。而且也不用自己各处辛苦去打粮,每日辛苦之余,安然坐吃。自然有那些破破烂烂的各路人马将粮草军资送来。这几日下来,这些直领军马已经隐然将自己看得高过周遭那些元帅的破烂人马一等。耶律大石指挥号令起来也越的令行禁止了。

    再迁延一些时日,当真说不定又给耶律大石练出一支可以野战的军马

    夜色已经降临下来,都元帅府直领军马营盘当中,篝火星星点点,但是都成行成列。排得整整齐齐。马军哨探也都撒了出去,在营盘外面巡视奔走,不时传来表示安全的讯号。

    辛劳行军操练扎营一天的士卒们,围坐在各什篝火之旁,将分下来的口粮做熟了,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偶尔还会有谈笑声响起,有人还唱起乡曲。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象一支颇有些正规的军马,和周遭那些各路元帅扎营所在,迥然两样。

    耶律大石坚持着每天都要巡营,他身上伤势远远未曾到全好的时候。不过他打熬的底子不错,已经能勉强下地走路。不过说到骑马作战,没有两三个月的将养,那是别想了。未曾披甲混战一夜,还能活出一条性命出来,都已经是他耶律大石祖坟冒青烟了。

    营盘当中,就看见耶律大石在几个人紧紧扈卫之下,蹒跚走动。走不动了就随便找一个篝火处歇歇。和士卒谈笑两声。耶律大石是允文允武的人才,提笔做文章来得,和这些士卒说村话也来得。每经行一处篝火,都能在那里激起一阵笑声。

    听一听士卒抱怨,抚慰一下伤患,偶尔打趣两句。不知不觉当中,耶律大石已经穿过整个营盘,走到营寨的西北角处。他不顾自己腿脚还不怎么利索,带着几名扈卫就爬上了西北角的望楼。极目向那个方向望去。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耶律大石才低低喃喃自语一句:“萧言就在那里…………”

    在他身后的扈卫当中,就有董大郎在。他也应了一句:“跟得很紧…………萧言这厮,不是好对付的…………林牙,你这般练兵,还是不是萧言的对手,远远不是。”

    其他几名亲卫脸上都有些色变,耶律大石回头挥手,让他们退下去,望楼之上只留下他和董大郎两人,耶律大石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怎么说?”

    董大郎摇头:“萧言所部,底子分为三部,胜捷军与白梃兵都是大宋久练精骑不必说。还有就是原来郭药师麾下常胜军所部,怨军成军以来,常胜军部勒已经过五年。就是他们,也远非林牙手下乌合可比…………

    …………强军都是打出来的,萧言统军以来,转战燕地,硬仗打了多少?就连女真,他都硬碰硬的死战了一场,又克复了燕京。军务既整,锐气又盛。再加上打仗打的就是双方兵甲,萧言所部重骑不用说他了。就是轻骑,也人人有全身具甲,但凡上阵,长短兵刃,弓矢橹盾,全都齐备。全是精炼而出的兵刃。其他军中应用器物,也无不称足。至于战马,更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无不是从萧干和女真军那里得来的北地雄骏大石林牙所部,虽然已然束伍部勒,也算都是精壮。可是战马不过七百,披甲将将及半,兵刃就是手中的,连箭矢不知道每个弓手能不能分到十只与否,这一仗,到底如何打?大郎愚钝,实在不知道林牙获胜只由何在”

    董大郎少年从军,战事经验丰富无比。这个时候他又是毫无顾忌——甚至可以说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在耶律大石面前侃侃而谈,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面。耶律大石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等到董大郎说完,耶律大石面上全是欣赏神色:“大郎,可惜你不能久在某麾下效力,不然必然是某心腹重将…………”

    董大郎一笑,摇摇头:“林牙,你也知道,我心思不在这个上头。”

    耶律大石笑笑,也不再多劝什么。人各有志,不必相强。在他看来,董大郎已经算是彻底被萧言毁了。原本是燕地众人瞩目的少年将军,就算辽国覆灭,南投北去都也有足够前程。可是此子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当中,当日恨郭药师杀父之仇。这个时候又是恨上了萧言将他所有一切夺走,余生目的,就是和萧言不死不休

    人生至此,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灯火之下,董大郎将自己一张狰狞的疤脸藏在暗处,久久望向萧言所在的方向。

    耶律大石叹息一声,提起另外一个话题:“你那百余骑,怎么样了?可得用与否?”

    董大郎点头:“拔营南下的时候选出了百余骑,加上这些时日挑拣,已经有两百骑了。每日带他们出去哨探,参与攻拔堡寨,已经屠灭了四五个村寨,下不得手的,都已经挑了出去。余下之辈,都是与俺一般,有今天没明日,胆大妄为之辈,檀州富庶,此辈敢于一试。了不得就是没命,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夺了檀州萧言积储,燕地辽人高门大户家当,倒有大半都给萧言运到了檀州,要是能侥幸功成,还有一条性命在,远远逃走,也不失后半生富贵…………他们敢随着俺去赌一场。”

    “甄六臣呢?”耶律大石又轻声问。

    董大郎嗤的一声冷笑:“倒是俺们当中难得的忠义之辈,口口声声念着那个大小姐……虽然这些日子都没有随俺们行事,但是事到临了,他如何敢不跟着俺去袭取檀州?在他看来,这也是最后能救他大小姐的机会了…………他须没看见,当日郭家女儿和萧言的眉来眼去两人同生共死的交情,萧言最落魄的时候也能带着一个小丫头不撒手,女色上面入命,他怎么舍得杀郭家女儿?说不定就是萧言那厮手中的珍宝”

    说到萧言和他所拥有的东西,董大郎语调背后那种狠毒的恨意,几乎要深入人的骨髓当中。

    耶律大石神色不变,淡淡道:“郭药师身死,就这么一点骨血。能留条性命,也就留下罢。”

    他说得漫不经心,自己都没有当成一回事。董大郎心理已经近乎变态,只想毁掉萧言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耶律大石如何能不知道?他能利用董大郎的,也就是这点。

    两人沉默半晌,耶律大石突然开口:“明**就出吧,率领所部,先向南走,再绕向西北。萧言那里有某吸引他目光,南下绕路的回旋余地现在也有,他必难以现。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董大郎默然,在黑暗中朝着耶律大石深深一礼:“多谢林牙助我一支兵马,他日若有机缘,再和林牙相会罢。”

    耶律大石笑笑摆手:“你救了某家出来,现在才有一线生机在。这是大郎你该得的,不用谢我。”

    董大郎行礼完毕,转身就下了望楼。两人都没多做什么交谈,互相心里面都清楚。只怕没有什么再会的时候了。在萧言强大的压力下,两人都只能各自拼死挣扎求生

    董大郎去后,耶律大石手按望楼栏杆,久久未曾挪步。董大郎此行成败,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只是想着,怎么样在萧言手中,冲出一条血路,还要积攒下越多越好的本钱,为将来大辽复国多积蓄一些力量

    在萧言压迫之下,他只有继续南下。在萧言和西军两家刻意纵容下合围燕京。虽然现在声势浩大到了极处,可他完全清楚明白,还是当不住萧言和西军的一击南下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多呆一日,就能多聚拢一些实力。萧言心态打算,他也把握住了。就等着汴梁传来对他有利的消息。

    现在复辽军横亘在南北之间,要是南面有使者前来,他不难立刻就知道。一队传骑,杀破复辽军散乱甚而全无戒备的营盘,冲入燕京城中,并不为难。要知道这些各路元帅知兵的少,白天出去掳掠打粮,晚上就在营盘当中高乐。各个营寨之间,毫无联络哨探,只有依附各处营盘求生的裹挟难民。他们分布又广,一队精锐传骑找到空隙杀进杀出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可是这动静,也立刻就能为他所知。

    那个时候,就是他舍弃一切,调头迅北上的时候而董大郎去袭取檀州,要是能让萧言分兵,那是再好不过。冲过萧言阻截把握就更大一些。要是不成,反正对他而言,也没有损失。到时候无非就是用更多人命,换取他冲出去的机会

    他猛然一拍面前望楼栏杆,下面亲卫听见响动,几人已经冲了上来:“林牙,何事?”

    耶律大石回头下令:“传令诸将,明日不要拔营,这营盘还留在这里,分一营人马驻守。其余主力,随我向燕京前进…………我们不替大军挡在萧言面前了,和大军主力,会合一处”

    亲卫领命而去,耶律大石向西北而望,冷冷而笑。

    萧言萧言,就算你领兵击某,你要踏破多少营盘,杀掉多少条性命,才能冲到某家面前?某家等着看你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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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燕京城头,数员西军将领,都在按剑依着垛口,静静看着眼前一切。

    方圆数十里内,宋军依托燕京城守卫外围的营寨,成一个大圈拱卫住内里的燕京城。而在这大圈之外,就是漫山遍野的星星点点篝火。燕京城墙虽高,但是被宋军营寨隔绝在外的那些复辽军灯火,已经不大看得清楚,只是给人感觉所在皆有,将燕京周遭一切空间全部填满了。

    一员西军将领看了半晌,忍不住低声道:“直娘贼,真就这样放着让他们将俺们合围了?”

    在他身边,站着的就是姚古。城墙上风很大,将他的胡须吹得高高飘起。姚古面色深沉,哼了一声:“这有什么,乌合之众耳一旦大军出动,还不摧枯拉朽?”

    另外一员将领迟疑一下:“统领这支军马的,可是耶律大石…………这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天知道在他手里,又能有什么变数?”

    这一句话顿时就引得诸将附和,他们都是姚古最心腹的将领。在他面前,说话向来没有什么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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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姓萧,天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是不是和耶律大石通同一处,倒也难说得很。不要最后俺们西军反而吃了大亏”

    “也不知道老种相公是如何想的,怎么就铁了心站在萧言一边?事情没有变化,倒也罢了。现在明明局势有所变化,为何不改弦易辙?非要等到事情再变得不可收拾么?”

    “孤军被困燕京,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好事。稍有闪失,也许就是**烦姚相公,俺们再去求求老种相公,眼前这堆破铜烂铁,俺们包打完了就是。反正都是平乱,为什么要等到汴梁有说法了再去平乱?这样俺们西军还是头功,朝里走走门路,保全西军也不是太为难的事情,何苦现在这般,好处大头,都留给萧言那厮”

    姚古面色如铁,回呵斥了一声:“胡吣什么?老种相公已经做了决断,谁还想违令不成?要和老种相公说这般话,你们自去,某却不去”

    这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有些灰溜溜的。姚古低喝一声:“不看了,看着让人心烦回府去,你们也各自归营”

    其中一员将领是姚古的心腹旗牌官,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姚相公,汴梁来的那个宇文大人几次求见,俺左遮右挡,实在是辛苦。要不相公就见他一次,听他说说,也不直什么。宇文大人毕竟是天使,姚相公这般僵下去,总有些麻烦…………”

    姚古冷笑:“某家依托,全在西军。理那些汴梁子做什么?西军做主的是老种相公,又不是俺再上门来,还是一句话,不见”

    话语声中,他已经按剑下了城头,那旗牌官也紧紧跟上,底下自然有亲卫接着,一群人策马举火,匆匆去了。留着城墙上面领军将领各自面面相觑,低声抱怨:“说要领着俺们来瞻看对手军势,还以为事情有转圜余地,结果还是这般倒是俺们好心,闹个无趣。自散自散,回营中早早睡他娘的大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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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复辽军大队西北方向二十余里外,萧言所部营盘同样在黑暗中默然伫立。

    骑军立下的营盘,向来比步军大。萧言所部立下了五六座大营,延绵出去几里地,每座营盘之间,以弓箭互相可以相接为限。这些营盘当中,不过只放下了他一半人马。他麾下轻骑,大半都已经撒了出去,将燕京北面各处通路遮挡得死死的,复辽军一旦有向北迹象,第一时间就能为萧言所知道。到时候以骑摧之,什么样的对手都给他打垮了。

    这些日子,萧言所部,就是这样一步步的跟着耶律大石率领的复辽军,看着他们合围了燕京。此刻耶律大石停下,他也就停下。扎营与此,和他遥遥对峙。

    此时此刻,萧言同样站在望楼之上,向东北方向久久而望。几名貂帽都亲卫,侍立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脚步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望楼寂静。萧言回头看去,却是牛皋走了上来。萧言身边亲将是张显,现在在燕京。少了张显扈卫,萧言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安全。韩世忠和岳飞却抵死不干,将牛皋从领一重骑指挥的位置上面调出来,用来扈卫萧言。他们这番好意,萧言只有含笑默认。

    牛皋比起张显,又是另外一番性子。他脾气更像大孩子一些。喜欢的就是热闹,对望上司跟前凑一点兴趣也无。跟自己麾下士卒混在一起,比什么都开心。在韩世忠这个老兵痞麾下效力,两人倒是颇为相得。

    本来按照他和萧言的亲厚,没事多到萧言这里来转悠一圈,对将来前程,比什么都强。萧言也是一个人,对天天在自己面前晃的人记得更牢。有什么好事,当然先想着熟悉的人。如牛皋这般,只会顿在军中。只怕将来萧言地位高了,张显等人也跟着水涨船高,牛皋还是在干领一指挥人马的活计。

    这次调出白梃兵,暂时扈卫在萧言身边。牛皋是老大的不情愿,在岳飞面前很是了一些牢骚。却给岳飞狠狠的骂了一顿:“此时军中就是以萧宣赞为主心骨,俺们都出得意外,萧宣赞出不得意外你这厮在萧宣赞身边,心思放细密些你这厮好歹有个长处,骁勇能战。萧宣赞是喜欢亲临前敌的,到时候千万莫要让萧宣赞上前,你冲在前面要是萧宣赞稍有一点伤损,不用宣赞动手,也不要俺来收拾你,张显赶回来,就先割了你这黑脑袋”

    岳飞在萧言面前深沉恭谨,只有对牛皋有些象对待不成器的弟弟,训斥他起来跟训斥孙子一样。牛皋吃他一顿骂,灰溜溜的就到了萧言身边效力。这些日子下来,除了不如张显周至细密,有些事情萧言还没吩咐就已经想到了前面。其他的倒还胜任,没出什么大岔子。

    他脚步声也重,上望楼来咚咚咚的似乎要将楼都跺塌了。几个貂帽都亲卫都在后面偷笑,萧言也回头笑骂:“你这黑厮,亏得你领的是重骑,要是让你率领轻骑远处哨探,什么样的敌人都给你惊动了”

    牛皋上来咧嘴一笑,居然没忘记先行礼再说话:“宣赞,檀州接济的粮草已经清点收入营中,岳家哥哥和韩将军都各自受领了。数字没错,十日的粮草草料,再加一些军资器械。岳家哥哥和韩将军都说还有些不足,军中无粮就是让人底气不足。再运十日粮草来,就差不多了。他们让俺来请示宣赞,让檀州是不是再催运一程粮草过来?”

    萧言沉吟一下:“要几天?”

    牛皋来之前,将要说的话已经颠三倒四记了一个烂熟,就怕出错。这个时候回答得爽快:“回去空身走,两天。来的时候重载,三天半。”

    萧言算算,再运一批过来,差不多军中就有十五日粮草,差不多也够支撑着此间事情做出了断了,甚至还留有相当余裕。大军在外,最怕断粮。只要粮草足够就能安心和耶律大石他们周旋。这个事情上面轻忽不得。他点点头,对牛皋道:“传我军令,让檀州再接济一次粮草军资过来,就不用动了,谨守檀州,等我后命行事。檀州后路,不得有失”

    牛皋点头应了,调头就要回去。突然又一拍自己脑袋:“差点忘了,要不然岳家哥哥对俺又是一顿好骂”他探手入怀,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萧言:“宣赞,这是檀州方参议随运粮队伍送来的一封书子,方参议还说,不必宣赞回书了,檀州后路,他会料理好。”

    萧言接过书信,朝牛皋摆摆手,让他下去传令。这个时候早有貂帽都的亲卫提起气死风灯,给萧言照亮。萧言借着火光,打开书信匆匆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萧言脸色顿时就难看已极。在萧言身后的貂帽都亲卫随侍他久了,都会察言观色,这个时候忍不住人人心里面嘀咕,难道檀州那里出什么事情了?

    檀州那里,倒没有出什么事情。方腾一切应变措施,都算井井有条。而他也对萧言眼前局势分析了一番,和萧言所想也差不多。尽力稳住燕京西军,沉住气坐观耶律大石举动。燕京合围,不可能不让汴梁震动。汴梁一旦震动,朝中自然有人出手,那位老公相按照方腾了解,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现在局势虽然脱离的掌控,但是还不是没有争取最好结果的余地,努力撑下去就是。

    让萧言脸色难看的是,方腾信中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他已经将郭蓉加倍严密的监视了起来,她稍有异动,或者檀州有变,就除掉她。让萧言谅解他擅专之罪。已经有了一个甄六臣,再来一个对常胜军旧部还有点号召力的郭蓉,现在萧言,再经不起任何变故了。

    萧言手一用力,已经将书简团成一团。他闭上眼睛苦笑。郭蓉倔犟清冷的容颜又浮上了脑海。穿越以来,在燕地挣扎前行。最对不起的,也许就是这个女孩子了。可是不知道冥冥当中是不是有人捉弄,自己还不得不一次次的将伤害又加于她。郭蓉怎么可能与董大郎作为一路?她是个敢爱敢恨,不会转弯的女孩子。董大郎背叛了她的父亲,就是她的敌人,她怎么会和董大郎走到一处

    可自己杀了她的父亲,不就是她更大的敌人么?这番情仇,永远都无法化解

    萧言睁开眼睛,茫然向南向东望去。自己此间行事,又不知道让多少人葬身。这番罪孽,只是因为自己为的是将来大宋,就能心安了么?后世史书,又会怎样记载自己这位莫名而来的时空穿越客?

    人在这个时代,有的时候,真是身不由己。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三章 垂顾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三章垂顾

    燕京被围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汴梁。

    一时之间,汴梁大震。

    作为一个有百万以上人口的国都,官僚佐吏,连同他们的家人眷属,所用下人,在汴梁城中就占了很大一部分。这个时代有没有后世那种保密制度,国家大事,很轻易的就是全城传播。汴梁又是风气开通之地,国都百姓加倍的更爱谈国事。就如后世北京城中每个老百姓仿佛都能旁听政治局会议一般。

    燕地乱起消息已经惹得百姓们议论纷纷了,哪里还架得住燕京城被围这种坏消息进一步的传来?在暗中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这次消息传播得更加翔实。

    几十万乱军奉辽人名帅耶律大石旗号起事,西军主力,全都在燕京城中,因为奸臣拖欠军饷犒赏而军心散乱,只能闭城死守。要不是那位萧言萧宣赞还在燕京城外,苦苦牵制着耶律大石,只怕这个时候都打破燕京城了。城中使者杀破重围,浑身浴血,入都门告急,求朝廷援军

    有心人士除了推动消息传播之外,还加了不少分析在这传播过程当中。大宋西军,已经是大宋仅有能战之师,要是在燕京城一朝覆没。这些乱军接着南下,朝廷河北诸路早就兵事败坏,一场伐燕战事打下来地方也疲敝不堪,连抵挡都难。到时候还不知道大宋将遭遇什么样一个局面。奸臣误国,一至于此

    这各种各样的消息如长了腿一般的在汴梁飞传播,引动汴梁城中所有人都有不同反应。

    百姓不担什么干系,自然是破口大骂。禁军家庭那些当兵子弟都是回家和家中亲族抱头痛哭,预先诀别。要救西军,只能调汴梁禁军去了。可是现在禁军,还打得什么仗当日伐燕,厚赏之下,才凑了两万禁军交给小蔡相公率领,到前面走了一遭,可是最远也就到河间府。已经让不少禁军将士叫苦连天,深悔跟着走这么一遭了。西军上下,更是从来没有将这些禁军当成一盘菜。现在连那么厉害的西军都被围了,调禁军上去救援,那还不是送死?

    太学生们向来是有关心国事,在大宋善养士大夫元气的祖制下。这些还不知道宦途风涛险恶的预备官僚梯队中人,吵吵闹闹的在酒肆瓦舍里头,准备大家一起去伏阙上书,请朝廷放逐奸衱ww.S械奶???谷ネ蹴胪?岣?∶媲岸旅牛??橇饺顺德沓隼矗?热右欢炎┩吠呖樵偎怠C??辛耍??慈?吡缴崂锿罚?古旅蝗嘶岢??

    不知道其间水深几许,内情如何的大宋都门那些中级以降的官儿们,更是纷纷上书言事。口沫横飞的拿出一个个条陈,将如何化解燕京危局的方略讲得头头是道。知道内情的,也都以为这下王黼童贯怕是难免,老公相力,复相有望。燕云乱事起后,两人府邸前面本来走动的人就少了许多,这个时候更是门庭冷落。

    不过让大家奇怪的就是,照常来说,一旦事态展如此。台谏弹劾奏章上了,秉政宰相就该请辞避位。虽然这个规矩是在老公相手里坏了。可现今而言,也不失为王黼童贯两人体面下台的好手段。官家对他们还有圣眷,多少也有一些照料。两人为什么还僵持在那儿,非要在最后闹一个没脸?

    更知道内情一些的暗暗点头,王黼当年背出门去,攻倒老公相算是把他老人家得罪狠了。现在僵着,是怕下台之后遭致老公相他老人家的报复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只怕官家也难回护他们多少。所以才在这里僵着,指望能有什么奇迹生。

    老公相老而弥辣,手段不减当年。伐燕战事是童贯王黼一力主持,最后却成了他们倒台的张本,老公相趁间动手的本事,当真是了得不知道这个时候到老公相那里去献殷勤,是不是已经有些迟了?

    从燕京消息传来之后,汴梁城中,就陷入一片纷扰当中。议论国事的人越多起来,这酒肆瓦舍的生意也就越火爆。汴梁本来就是这个时代仅有的不夜都市,现在到了晚间,街巷里面更是挤不动的人。

    在这一片喧扰狂乱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燕京消息传到之后第二夜的夜里,一乘小轿,从金梁桥蔡相府邸后门出来,悄悄混入了人潮当中,沿着踊路街向东,经过丝竹悠扬,人声鼎沸,少女娇笑之声不绝的中瓦,里瓦。在东十字大街转向北,过鬼市,过鹩儿市,过杨楼街,过大宋汴梁城最为高档的享受所在杨楼与和乐楼,直到行至马行街。这里已经是汴梁西面角落,正临艮岳之南,最是汴梁城中闹中取静的地方。

    小轿停在马行街中一处雅致小院前面,这个时候,马行街上已经是行人断绝,在街头街尾,都有换了衣衫,却不改内殿班直做派的人巡视。小轿停下来,稍稍前倾,轿夫搀扶着轿中人出来,轿中人青衫便鞋,戴着软帽璞头,白须皓然,这般岁数了,门前灯火还照得他面如冠玉,气度雍容,却不是那位藏在幕后,卷起了汴梁满城风雨的老公相蔡京又能是谁?

    这个时候,这个小院的大门轻轻打开,一个穿着厮仆服色,唇上却光光没胡子的中年默不作声的向蔡京示意,延他入内。蔡京洒然一笑,慢腾腾的拾阶而上,随着那中年直进到内院,内院当中,又有一个二层小楼,楼下也有内殿班直在那里值守。看见中年人引着蔡京来了,同样默不作声的让路。

    小楼之上,隐隐透出灯火,一缕箫声,盘旋其间。悠悠扬扬的消散在夜空当中。蔡京淡淡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跟着那中年上了小楼。那中年来到中间一个房间门外,轻轻敲响门户,低声道:“蔡太师到了。”

    门内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请蔡太师进来罢,从门外到楼上,这么长一段路,也辛苦蔡太师走下来了。”

    那中年轻轻推开门,延蔡京入内。一进门内,就看见室内陈设清雅富丽,也没什么多余装饰,多是各种乐器和一面棋枰,一副双6。墙上陈设着几幅字画,还有蔡京的手笔在其间。

    一个二十许的女子,穿着撒花褙子,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儿,青丝有几缕垂下,撒在肩头。灯火之下,这女子露出的肌肤晶莹似玉。如果说吹弹得破这个词安在别的女孩子身上有些夸张,安在这个女子身上,犹嫌不足

    她坐在那里,只能看在侧脸,眉黛唇嫣,眼波娇柔。正认真的按宫引桑,低吹手中玉箫。

    单看这个身形,就是让人想搂在怀里,百般疼爱尤未餍足。若是这女子再对你一颦一笑,还不知道这颗心会飘荡到何处

    这等女子,才是内媚到了骨子里面的尤物。

    在这女子身边,一个中等身材,穿着圆领宽袖的青色便衫,袖子已经挽起来了。正在指导那女子将音调找得更准一些。听见蔡京进来的声音,抬笑道:“太师辛苦,且宽坐少顷,师师这个曲牌总是不对,朕再指点她一下…………”

    这个男子四十许年纪,显得消瘦,却保养得极好。三缕墨髯,根根透风。站在那里调教女子**得兴高采烈。正象三瓦两舍里面到了四十多岁还不成器,整日在瓦舍里面厮混,立志要当风流浪子班头的那些勋戚家的子弟。

    他正不是别人,就是北宋开国以来第八位皇帝,以弟承兄位,已经当了三十一年风流富丽的大宋天子,汴梁城中每个人口中的官家,道君皇帝赵佶

    赵佶让蔡京稍候,那**女子却放下手中玉箫,含笑推了他一把:“太师这么大年纪了,辛苦前来,还让他等着,就算官家,也要敬老,我去安排茶汤。

    被她一推,赵佶也不恼,哈哈笑了两声,亲昵的挽着她手向蔡京走近一些。

    蔡京站在那里,从容笑道:“多谢李女史,倒是生受了。老臣虽然岁数大了一些,精力却还算是健旺。为官家还能效力几年,老臣也有几个孙辈女儿,在女史面前,却是怎么也比不上了。”

    这个女子,自然就是野史留名。在历史上留下了一段香艳故事的汴梁名ji李师师。这个时候二十三岁,对宋人女子来说,已经算是岁数大的了。可是她的风情,却哪里是那些年少女子比得上的?要是小哑巴在李师师面前,估计得自卑得到墙角画圈圈去。

    蔡京如此身份,自然不会在李师师面前说什么巴结的粀ww.R环?源牵??钍κΡ茸魉锱?玻?从窒缘们捉??故俏扌渭淅??肆饺斯叵怠@钍κσ恍Γ??ζ鹄床⒉蝗缙渌??⒆幽前阊诖阶鲎鳎?路鹬?雷约翰还茉趺囱?家丫?愎唤棵模?挥没?咛碜懔恕K??叹┝柴判欣瘢骸靶∨?涌傻辈黄穑??Φ乃锱?玻?堑檬乔笆佬薅啻蟮囊蛟挡庞械母7郑?∨?用?。?荒艿认卤沧恿恕!?

    蔡京笑笑:“李女史这一世的福分,已经不小了。”

    李师师只是微笑,转身就准备出去。所谓安排茶汤,不过是托词。让赵佶和蔡京方便说话而已。赵佶巴巴的在这里将蔡京秘密请来,可不是为了说家常话的

    临出门之际,李师师低声在赵佶耳边道:“今夜留下来么?”

    赵佶苦笑:“却是不能,今夜还要去郑皇后处,改日罢。”

    李师师白了赵佶一眼,含怨带嗔的低声:“就知道你心不在这里,下次再来,我却不开门。”说罢又是轻笑一声,带起一阵香风,出门去了。到了门外,还细心体贴的将门户关上。

    赵佶蔡京都望着李师师摇曳而去的身影呆了一瞬,等到门关上,这才回过神来。赵佶朝着蔡京笑道:“朕难免有些荒唐,却是让蔡卿家见笑了。”

    蔡京摇头笑道:“丰亨豫大之世,正要少许风流装点。官家有兴,又有什么错处?此女虽是尤物,不过是官家一玩物耳,难道还能紊乱朝纲不成?”

    赵佶摇摇头:“师师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了几句闲话,自顾自的坐下来,突然又是一笑:“丰亨豫大,好个丰亨豫大。六千万贯花下去,却换来一个西军被围燕京这几年哪里是什么安身日子了?伐燕之费,引得天下骚然,颇苦百姓。不过伐燕是先祖未了事业,朕不得不勉力从之。能包容的,就都包容了。结果又是这般景象”

    赵佶情绪略略开始有些激愤,在锦凳之上,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动几步:“瞧瞧这几日,上了多少弹章。皇城司传来,汴梁民情激愤若此朕真是难包容下去了”

    蔡京微微躬身,并不说粀ww.1鹑瞬幻靼渍再ィ???再ゾ?技甘?炅耍?词窃倜靼撞还?U再ド⒙?舶?硎懿患伲?膊皇鞘裁从写笃橇χ?恕5??圆淮?硭?潜坎??桓龃阑酰?苡姓庋?槐适榛?课薹蔷褪抢恋媒?乃挤旁诜痹诱?瘢?褂泻痛笏喂倭攀看蠓蛱逑党镀ど厦妗6杂谄胶饣嗜ㄓ胧看蠓蛉?Γ?褂衅胶獬剂胖?涞娜ㄊ疲?笏巫孀诩曳ㄔ冢???ǖ煤堋?

    现在他在这里抱怨王黼童贯两人,自己却不能多粀ww.7炊??匙潘?囊馑妓祷埃?拍苁帐卤豆Π胫?А;?岚盐詹灰祝?刹荒芮崆岽砉??

    果然赵佶随后就是话风一转:“可是西军那帮武臣,也实在是不成粀ww.8?挥媚歉鍪裁聪粞裕?瞎橹?耍??遣恢?来笏畏ǘ龋?惺掳响琛N骶?袷遣荒艹稣降模?袷遣荒苌ㄆ侥切┞揖?模烤退阏獬÷沂拢?共皇蔷臀??撬??鸬模垦?茏灾兀?涑技苛??弈训阑辜?蒙倭耍空獯位涣送蹴胪?幔?麓卧儆谜獍慵苛?????ⅲ?指玫比绾问呛茫砍??倌辏????叱啥继罱?松挛髦盥罚???诜希?髀肪?虺诜稀=峁?囱?隽松挛髦盥芬话嘟颈?方??

    西军伎俩,算是最平常的武臣伎俩。大宋立国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是以文驭武,可是武臣虽处弱势,可仍然还是会有大量手段来对抗。这些作为大宋历代皇帝而言,同样心知肚明。不过作为大宋官家,大多时候支持文臣压制武臣,有的时候就会装作看不见,更有的时候还会帮武臣一把。这都是帝王心术,维持平衡的手段。赵佶在位这么些年,自然不会不知道。

    可是无论什么制度,确立了百余年,怎么样也会松动了。随着西军将门集团渐渐成型,文臣这些年来都有些压制不住的迹象,原因无他,文臣领军,战绩实在有些那个。虽然有粮饷后勤手段作为法宝,但是随着西军将门集团在陕西诸路生根,自己有大量屯田,财货上面还有回易和卖等法子,也再不是穷丘八一群。这二十年,朝廷不得不用内侍领军来平衡压制。此次北伐,将西军调出来削弱,也是赵佶默认支持的。文臣不过是分权,武臣跋扈起来那就是要命对于立国以来,对五代十国骄兵悍将历史深为警惕的大宋诸位官家而言,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

    不过现在,连童贯也没法子了。赵佶再怎么将国事看得轻易,也承担不起燕云再度丧失的危险。对于惯于安闲风流度日的赵佶而言,这一场伐燕战事打得实在太长,花的钱也实在太多。对于童贯王黼无能,也深恶之。已经有心转圜,却又怕助长西军气焰,当真是有些左右为难。

    王黼童贯既然已经压不住局面,朝堂当中,唯有去位蔡京还有那个威望本事了。伐燕一战,打得大宋财政五绝六穷,也实在需要蔡京再出来理财。今日赵佶就在马前街李师师这个二奶居所密会蔡京,看这位蔡太师,应对手段是不是合他的心意。

    蔡京知道这一场对答,关系自己能否复位至重。当下打叠精神,淡笑一声:“老臣惶恐,武臣为患如此之烈,老臣辅治数十年,亦有大罪此间事情,无非是燕云早定,却又不能让西军跋扈太过,总得将其削弱分化而治。官家既然垂顾,老臣以为,但秉承这两个宗旨去做,就无往而不利”

    蔡京这番话说得空泛,赵佶微微有些失望,却还是微笑道:“卿家说得是。”

    蔡京微笑:“王将明与童道夫去位与否,此官家圣心独断之事。非老臣敢多做唇舌。然则老臣敢断言一句,西军武臣,已经是与王将明童道夫撕破脸了。要是两人不去,断难转圜王将明倒也罢了,童道夫已经失却压制西军作用,留在位上,反而让那帮武臣惕惕与心,更难下手处断,到时候就算燕云事了,只怕还要激出什么变故出来”

    蔡京这番话说得阴狠,却又在道理上。要是王黼和童贯在这里旁听,只怕就得卷起袖子和这老匹夫拼了。口口声声说不敢多说什么,偏偏又言及童贯绝不能安于位上。童贯去后,王黼还能坐得稳么?这风向已经不问可知,不知道多少人会落井下石。王黼迁延得越久,将来就倒霉得越厉害。

    赵佶迟疑一下,童贯为他戍边二十年,几次击破西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黼更不必说,将他伺候得甚好。蔡京岁数大了,威福日深,做不得帮闲事情。王黼却是周至殷勤,百般奉承。赵佶和他之间,感情也不浅。虽然蔡京说得在理,他却还是犹疑:“难道朝廷就这般为武夫裹挟?此次去了王童二人,下次又怎么办?”

    蔡京肃然起身,深施一礼下去:“官家,燕云事小。武臣跋扈事大此次就算转圜过去,西军也必然要加以分化削弱武臣如此气焰,实在才是我大宋腹心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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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佶精神一振,看向蔡京,就等着他拿出什么手段出来。蔡京也果然没有让这位风流天子失望,叠起两根手指,侃侃而谈。这番话语,他都不知道准备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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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佶听得全神贯注,一句话都未曾说。就听着蔡京语调坚定的继续说下去:?ww.????稻涫翟诨埃??⒍晕骶?涑迹?圃际侄我讶徊欢唷M?婪蛎?б玻?П叨??辏???厣睢4舜我彩巧戆苊?眩?训莱?弥腥耍???褂泄??婪蛘撸课ㄒ挥Χ允侄危?褪窃俣日?方???V莆骶??绱舜笏尾趴傻贸ぶ尉冒病?

    赵佶忍不住失笑,他算是半个市井天子,当日为藩王时候就对市井事无一不精通。现今当了官家,还经常跑到外宅来。对世事不是一窍不通的人物。禁军战斗力,在汴梁早就是一个笑粀ww.1?嵘厦媸??蛎?终??肫耄?翟蚰苡辛饺?墒鞘翟谌嗣?鸵丫?闶橇瞬黄稹=??舷拢?錾?猓?蛄愎ぃ?蛘呶?呙耪?≡κ危?纱嗟绷伺?拖氯恕8?胁豢埃?桶殉纸窒铮??骄鄱模?纱嗑突斐闪舜笏魏谏缁帷W鍪裁吹亩加校?褪敲挥刑な档北?摹?

    至于禁军军官,都是代代相承,妇人手里长大的大户子弟,骨脆筋弱,马都骑不得。

    这等禁军,从何整练?神仙都没法子。而且当日艺祖将禁军整练出来,除了自己手里一些百战班底,更是收天下之精锐于汴梁。现在汴梁城中土著禁军是烂泥扶不上墙。天下又哪里有兵可收?除了西军,其他地方,只怕比禁军还不如。西军又怎么可能将自家儿郎交给禁军?一句备边防西夏,就能打完了。再逼迫下去,恐怕就不是如现在这般坐看燕地乱事起能了事的了。

    他摇头笑道:“蔡卿蔡卿,这般还是不成的。”

    蔡京一笑,也不气馁:“官家深知如今禁军内情,指望他们是不成的…………可是现在天下强军,除了西军之外,还有萧言整练出来的一支军马此数千精锐,破萧干退女真克燕京,战力之强,只怕不在西军之下。收萧言所部入汴梁,以此精锐,添以新募之军,如何就不能牵制西军,让他们对朝廷生敬畏之心了”

    赵佶一震,顿时就来了精神。萧言之名,已经震动大宋。他是个贪新鲜的官家,对这做出传奇事业的南归之臣,如何能不好奇。可是现在萧言明明是和西军一路的,怎么就能用来牵制西军了?

    蔡京神色宁定,缓缓的继续说下去:?ww.????粞阅瞎橹?迹?炔坏梦骶?谏挛髦盥钒倌旮????婪蚨运?破忍?酰?湃盟?臀骶?隽艘宦贰3?⒏南乙渍蓿??懿桓屑ぃ克?窃诖笏魏廖薷???耍?鲋财鹄矗?裁簧豕思伞6?医??旁阢炅貉燮さ紫拢?古轮撇蛔∷?肯粞阅苷剑?臀骶??谴笮∠嘀疲?绱算炅旱冒玻?骶?膊桓易龊模??⒄?尚煨焱贾??癫皇橇饺?涿乐?撸俊?

    赵佶一下精神就振奋起来,再也坐不住,起身急急踱了几步,又想起自己身份,顿时负手而立,皱眉道:“萧言可用?能用?此次燕云之事,就这么了了不成?这朝廷体面…………”

    蔡京也起身肃立,老人家说了这么多话,早就口干舌燥了。这个时候却不能不将精神打叠到十足,朝赵佶肃然行礼下去:“此间行事,若说不是萧言和西军通同一处,谁能相信?然则为何萧言在外,西军在内?萧言安居燕京城中,和西军在一处。不冒什么风险,稳稳的就能坐收好处…………无非是萧言不甘心为西军麾下新一路人马,沉沦于下僚。观此子南归以来行事,立奇功都于万难之间,此子也是大有抱负野心之辈朝廷示意,许他将来与西军分庭抗礼地位,此子如何能不为朝廷所用”

    蔡京宦海沉浮几十年,人心看得通透。萧言虽然和西军联手,但是仍然力图保持自己独立地位。而且还努力操主动之权。这背后暗藏的意思,给蔡京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蔡京再老狐狸,却也不是神仙。萧言出奔在外,除了亲自掌握此次乱事之外。也是怕了有心人一次又一次的操他的家底了,燕京来人,老子将自己一家一当全部移到檀州,到时候就算背着小哑巴就跑,也方便许多。

    此次虽然和西军萧言算是联手了,但是蔡京对将来之事,也考虑得很深。要复相之后,还如以前一般把持朝政。就得对大宋武臣有掌握能力。童贯原来算是他的半属下半盟友。童贯转而和王黼结盟之后,这朝中力量对比一下就改过来了。现在蔡京吸取教训,怎么也要亲自掌握住一批得力武臣

    萧言虽然是文臣身份,可是起家都是军功。算是大宋武臣一脉。而且他这个文臣身份也有个便宜,通过他来领大军,也算是名正言顺,不违大宋祖制。扶植萧言,也是蔡京苦心积虑思索之后的决断。西军的独立性越来越强,连童贯都容不得了,他蔡京以理财起家,以党争固位,哪里镇得住这支骄兵悍将?既用不得,而此次官家对西军作为又深恶之,不能扯上太深的关系。不如将来摆出一副要牵制分化削弱西军的姿态。萧言也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种毛头小伙子,还怕老夫收服不了?此子是有野心之辈,有野心,就好在他和西军其间下手

    还有一个要紧的原因,蔡京毕竟是官僚士大夫体系当中一员。虽然在为了争权的时候用什么手段都百无顾忌,可是一旦权位到手。对武臣的压制这种心态也是出自天然。这天下是官家与士大夫的,可不是你们这些只会厮杀卖命的武臣的

    说了如何将西军和萧言分化,蔡京又说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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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入内,西军许他们还镇。西军虽有屯田和买之资,还是要靠着朝廷财货输往西北支撑。这几年朝廷就先渐渐减了西北输送,汴梁又有强军坐镇。则西军如何还能反复?西贼已弱,再从西军中分一路出来备于燕地。也就不能再为大宋之患了。大宋将来百年基业,也就保全…………官家,这乱事再僵持不得了,还请官家早做圣断”

    长篇大论的说完,蔡京深深一揖到地。而赵佶神情闪烁,明显是被蔡京这一番话说动了。这番筹划,已经算是面面俱到,也顾全了朝廷体面。赵佶是一个懒于政事的皇帝,虽然聪明,但却没有半点勤奋。这几年又是筹伐燕军费,又是要平方腊之乱,又是战事迁延。宫内也不得不减服用膳食做个样子。

    赵佶已经是深以为苦,当日给王黼和童贯鼓起的一番立下伐燕不世功绩的兴头早不知道到到了哪里去。深深怀念当日蔡京秉政时候将他伺候得什么都不用烦神的日子。再僵持下去,万一再激出个什么变故出来,只怕今后在位就全是苦日子了。既然如此,牺牲了童贯也罢。蔡京只字未提王黼,也让赵佶有些放心。蔡京今日,似乎全是就事论事的公论。

    就算对付西军,蔡京也拿出了一个方略。已经是这些日子里面最象样子的了。再想有什么万全之策,赵佶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烦神了。

    这天下,就交给这位蔡太师去操心罢。朕只居间平衡就是。就算童贯王黼不成,这天底下蔡太师的对头还算少了?再扶持几个起来就是。

    当下赵佶就想答应,却又想起不能让蔡京把持住他心思,怎么也要做出一副圣心难测的模样。

    当下赵佶一笑,亲手将蔡京扶起来。看着蔡京须眉皓然的模样,心下也不由感动。蔡京这么大岁数了,最后还是得指望他来收拾烂摊子。想起当日,也多少有点对这位蔡太师不住。

    赵佶温言道:“卿家所言,朕已深知。且让朕再思量一二罢…………卿家今日实在是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罢。卿家身子养得健旺一些,朕将来还是要多多借重的…………”

    一番温言抚慰,那中年内侍就已经进来引蔡京退出去。哪怕是在这二奶居所。蔡京还是规规矩矩行了朝礼,在那内侍的搀扶下慢腾腾的退了出去。赵佶看着蔡京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头,转头默默沉吟:“萧言,萧言…………就能起牵制西军的作用了?此番燕云乱事,他也算是祸,倒有好大彩头这厮倒也好生命硬”

    蔡京为那内侍搀扶出去,如来时一般,静悄悄的上了小轿。在轿中他也在闭目沉思。半晌之后,才睁眼一笑:“思前想后,此番老夫能有这机会,都是萧言此子的功劳了,却不知道他将来回到汴梁,又是怎么一番景象?但愿能老实听话,就有他的大福份。不然汴梁都门之地,谁都能轻易碾死了他”

    轻轻低语当中,蔡京竟似丝毫也未曾怀疑,萧言会乖乖回到汴梁,为他所用。因为在蔡京方略当中,萧言得到好处,只怕已经是最大只要萧言足够聪明,就不会有其他选择

    此刻在王黼府邸书房当中,一灯如豆,王黼童贯两人,默然对坐。桌上有几碟精美小食,还有一玉壶乘酒。两人却动都未曾动这酒菜。

    宫禁消息,对他们这等地位的人,向来等于是四下漏风的。官家今夜到那大宋第一二奶李师师处密会蔡京,两人都知道得清楚。想要用什么手段阻止。可是连宫中那位最大靠山隐相梁师道都已经对他们避不见面了,只是传话出来,让他们做好准备。有什么和他梁师道的干系,都择干净了。他梁师道还在,将来总有保全他们的时候。要是牵连到了他,梁师道也不介意落井下石。反正他梁师道的地位,就算是蔡京上台用事,也不是轻易敢动的。

    官家去见蔡京,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汴梁风潮,就是老公相一手卷起。有这般机会,岂能放过?以老公相之能,和他与官家几十年相处之情,老公相将官家一切细微心思都琢磨得清楚。当日被攻倒下台,也是因为威福日甚,忽略了在官家面前的应奉。现在想的就是复相,还不将以前本事都拿出来?官家哪点心思,全在老公相手里攥着呢。指望老公相应对不乘官家旨意,还不如指望时光倒流,童贯能将伐燕战事轻轻松松的打胜。

    这般消息从隐相那里传来,童贯就到了王黼府邸,对望无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童贯轻轻道:“将明,你的指望,却是全错了。宇文叔通没有那般本事,这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你也是的,怎么就相信了宇文叔通说嘴?还不如当日弹章起时,你我就携手避位的好。现在却是要被赶下来,还不知道落一个什么下场”

    王黼比起童贯这长年在外的统军主帅,对汴梁政争,却是看得更深一些。也更沉得住气一些。虽然也是无语,却没有童贯那般垂头丧气。

    他苦笑摇头:“当日不是病急乱投医么?现在想来,宇文叔通哪里是要挽回你我的地位,无非就是指望能拖一点时间,看他能不能在燕京下手,抢在老公相面前先拉拢了西军。将这定难大功抢在他们这一系手中到时候你我下台难免,老公相复位也要多生波折,他宇文叔通,和他那一系大头巾,倒是得利最多的………不用说萧言这南归降臣,什么好处也都捞不到了,端的是好心机,好本事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在老公相前面成功

    …………现在看来,我倒是希望那帮大头巾能成事。这些人不知变通,官家总有生厌的时候,就想起你我的好处了。老公相上台,他要不死,你我就难得翻身”

    王黼美风仪,寡学术。可是在把握人心上面却是有极高天分。要不怎么当日能将蔡京哄得视为心腹,又能背后对蔡京下手,又对上了官家的心思?当日危难临头,王黼一时乱了手脚,被宇文叔通说动。这个时候抛开一切,却将场中几方人的心思看得通透明白,竟然有一种大彻大悟的味道。

    童贯眨眨老眼,这方面上头,他只能甘拜下风。他喘了一口粗气:“直娘贼,管他什么心思。却说你我,该当如何是好?”

    王黼苦笑:“该做缩头乌龟的时候,就得做缩头乌龟。老童你是难免了,但是官家总有一份照应,也不会让你去什么苦楚去处。要是运道还在,说不定还能留在汴梁…………至于我,要是官家明白,也不会打压太甚,总得留能平衡老公相的人物在不是?你我这几年也不是白干,朝中有多少你我提拔起来的人物?就等着看老公相复出视事,怎么进一步逼迫了…………说不定到时候,下场比你老童还要惨淡十倍”

    童贯心中稍稍宽慰一下,在王黼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长叹三两声。突然切齿道:“萧言,萧言他南归之际,亏得某家还要重用于他,没想到最后败事,也在他的身上童某人不死,须放不过他”

    王黼也苦笑一声,居然有些神往之态:“听你们说得多了,此子却还未曾见过。南归之人,赤手空拳。居然能踢打出来这么一番局面,要是能得会一面,真得好好瞧瞧。”

    童贯嘿了一声:“有什么好瞧的?看起来白面书生一个,实则是亡命之徒,为了权位富贵,和女真鞑子面对面厮杀,也不直什么。燕地现在尸山血海,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手里,看着吧,到时候就是大宋的祸害”

    王黼摇头,面容在灯火下忽明忽暗,眼神也幽深无比:?ww.?????怯钗氖逋ㄋ?辈怀桑?庀粞跃褪且?么笥玫牧恕?????

    “大用?”童贯哼了一声。哪点也看不出来萧言有得到大用的机会,军中势力他不过西军,大宋士大夫,对他这般跋扈举动也是深厌。又不是在大宋有根脚的人。最多可能,就是依附西军,得到一个不上不下的地位。按他的本事,说不定还能经营出一点小小实力。怎么也瞧不出萧言会有大用的机会。

    王黼微笑:“你我压制西军,老公相同样不会让西军坐大。还要对了官家的心思,说什么也要牵制分化西军。萧言和西军的联盟,一定腰为老公相所打破,让他们互相牵制住。西军大而萧言小,萧言又是在朝中毫无牵扯南归之人,老公相不扶植萧言,还能扶植谁?他那五千精骑,难道还还给西军不成?还怕西军势力不大?只要老公相顺利复位,萧言西军能联手平了燕地乱事,朝廷必召萧言入卫,以他来对付西军”

    童贯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这里面的弯弯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了这么深处。说实在的,童贯这个地位,还是抚边二十年,和西夏打出来的。后来暮气深重,又想自保地位,才做了那么多蠢事出来,政争上头,他差得远呢。

    王黼目光当中,却掠过一道狠色:“萧言此子,不见得是老公相能约束得住的。他所要的,只怕老公相也未必能给他今日萧言是你我败因,说不定日后就是老公相的败因你我潜藏忍耐,就等着这个机会罢”

    童贯喘息之声粗重,半晌之后才缓缓点头:“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某家听你的就是…………那个萧言,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在童贯看来,要是早点知道萧言想要的是什么,也许就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

    王黼沉吟一下,突然苦笑:“看不透…………我只知道,现在地位,绝不会让他满足”

    汴梁风潮暗中涌动的这一夜。在燕京城不远处,一队骑士,举着火把,趁夜离开复辽军大队,向南渡过高粱河,沉默上路。

    这一队骑士,过了高粱河后,将沿河西走,远远离开复辽军大队之后,再北渡回来,直趋檀州方向。

    率领这一队人马的,自然就是董大郎。他骑在马上,看着一名名骑士,上了小船,悄没声的渡过河来。周遭火把映照之下,董大郎一张疤脸,冰冷如霜。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四章 破寨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四章破寨

    大队骑士,行进在荒凉的幽燕大地上。

    冬日过去,燕云之地,已经是春意浮动。可是周遭一切,仍然是一片破败景象。田野沟渠,全部倾颓废弃,偶尔看到一个村庄,也是杳无人迹。甚而有些小的堡寨,也已经被废弃。堡寨中人,在复辽军的浩大声势面前,知道无法对抗,要不逃向更安全的地方,要不就干脆心一横去复辽军大队那里入伙。

    这里已经离燕京左近有快两百里,檀州离燕京也不过三四百里,按照全是骑士的行程,两天怎么样也赶到了。

    这些骑士约有两百骑左右,服色杂乱,胯下马匹也不见得雄峻到哪里去。行进当中,队列之类的完全谈不上。不过倒是人人都是一副凶悍神色,谈笑间也粗鲁无文。有的人在马上窄袖短服外面,还披着锦袍,再不伦不类的系着玉带。东西是好东西,可是破烂油腻,也不知道从哪里掳掠来的。

    董大郎就在这队列当中,他当日在常胜军中,虽然也是大方爽朗,可是举止进退,都还有一种上位者的尊严体面。瞧着就像一个官二代。现在在这队人马当中,谈笑大声武气,十句话里面少不了三四句是在说娘们儿,和周遭那些凶悍汉子打成一片,加上他脸上的狰狞伤疤,完全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甄六臣远远的跟在队尾,看看前面董大郎那里的样子,脸上神色,很是有一点复杂。

    这董大郎,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二百骑,就是董大郎凑起来的亡命汉子。燕地乱世如此,其他的不多,亡命之徒不少。经历的惨事多了,自己再参与其间,没有被乱世吞没,还靠着多杀几个人在乱世里面能填饱肚子,一切就都已经看得很轻,或者说完全麻木了。

    在这乱世里面,要活命,要有一把锋利兵刃。要是命好,再有一匹坐骑。几乎就可以在流民当中成为人上人。各地渠帅里面,麾下最为能战之辈,倒有一小半都是这样的人物。临战的时候反正也不讲什么队列,这些悍勇不畏死之徒登高呼喝一声,率先冲上去,十次有九次都是有他们决定一场战事结局如何。

    各路渠帅给耶律大石那里送来直领人马倒也没有藏私,这等悍勇亡命之辈送来不少。耶律大石带兵带久了的,正规作战,靠的就是朴实精壮。这等亡命,留在手里又不听调遣,还坏了军律风气,不如大方一点,就给董大郎了。而且还更大方一些,战马,盔甲,兵刃都配齐全,交给董大郎带走。

    董大郎带领他们倒也简单,破几处堡寨,跟着杀戮一番,有什么好处公道分下来,就成了这些亡命之辈心服的头领。对于这些人,人生就是有今天没明日,当日一身破衣烂衫,手里斩木为兵,还敢在堡寨面前先登,现在有马有甲有兵刃,还怕什么?跟着董头领到檀州谋富贵去

    在董大郎口中,檀州有萧言缴获的整个燕京的辽人高门积储,漂亮女子不计其数。守兵大队都盯着大石林牙,现下薄弱已极。不到那里生,又到哪里生?别人怕萧言,他却不怕,他不知道多少次,都从萧言的兵锋下死里逃生,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

    大家在檀州了财,他董大郎有的是办法带领大家逃走。大宋女真,他都有门路,到时候离开这幽燕杀戮之地,谋个富家翁有何不可。再退一步,得了那么多财物积储,现在天下都乱,哪里不能招募些实力到手,说不定就能啸聚一方,再快活个几年

    一头是轻贱到了极处的性命,一头是董大郎描绘的美好前緒ww.T偌由隙?罄杀纠淳褪呛酚轮?玻?蠹乙捕夹姆?2桓?潘?撸?鼓艿侥睦锶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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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耶律大石军中管束,这二百亡命一路上都是兴高采烈。这个时候不少人直着喉咙在和董大郎叙粀ww.?

    “董头领,已经走了两日了,一路上都是啃干粮,嘴里淡出鸟来往日在营里,每日里也是酒肉不断口,狗都不嗅的两块杂面饼,营门外就能换一个花不留丢的小娘大家马上就要卖命去了,总得生犒劳一下,谁知道到了檀州,大家还能不能活着”

    “直娘贼,这里百姓,腿脚也忒是长了一些,都跑他娘的一个干净想寻一个有人的堡寨歇歇脚都是不能…………董头领,檀州小花娘,当真有你说得那般好?”

    “说是萧言连他宠爱都放在了檀州,这消息可确实么?据说还是一个辽国公主?囚攮了,这年来俺也弄过当年贵妇不少了,这公主却着实还不曾摸在手里。到时候不用说董头领你是第一,俺们次第上了,就算死了,又直什么?”

    “公主娇滴滴的,经得起几人弄过?这个俺倒是不想,有金银在手,到了南面大宋,俺也乔个员外甚的,好生寻觅几个白白净净的南人娘子,居家过他娘的日子”

    “莫四,你弄惯刀剑的手,每日不杀人夜里就是磨牙,还去南面当员外?依俺的意思,俺们这么些人,哪里不能啸聚起事?到时候董头领率领,纵横来去,管入娘的后来是谁的天下,求一个招安,也就成了人上人了”

    这帮亡命议论得热闹,董大郎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住咧着嘴笑。最后招呼一声:“一路荒凉,趱赶路程,辛苦兄弟们了眼见就是檀州左近地界,檀州方圆百里,都吃萧言那厮威风,少有人敢骚扰,堡寨最是富庶前面已经派出弟兄去哨探,看哪个堡寨易破,就破他娘的,先痛快一番再说怎么也要寻出一条路数来,杀进檀州去。到时候俺来做公,谁的功绩最大,萧言那辽人公主,就归谁其他人只能张眼看着,急煞你们这帮囚攮的各位,莫要让俺得了头功”

    底下人呼哨而笑,什么样的污言秽语都说得出来。甄六臣吊在最后,脸色铁青。

    他曾经囚小哑巴在手,也曾经救过小哑巴。那个温柔漂亮,却又慧黠刚烈的女孩子,那夜在高粱河冰上,震撼了每个在场的人的人心。

    在那一夜,甄六臣第一次感觉到,救人比杀人,有意义太多了。

    而这帮家伙,还拿小哑巴在这里说嘴甄六臣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立场,但是就觉得胸中勃勃怒火,烧得几乎要喷出来

    自己跟着董大郎行事,就算侥幸袭破檀州,救出来了郭大小姐。可是小哑巴呢?这个国灭家亡,侥幸在萧言身边余生的小女孩子,她又将是遭致什么样的命运?

    这个念头,甄六臣简直不敢深想下去。不过转眼间他就是自失的一笑,两百除了敢拼命其他什么也不成的杂乱骑士,就想袭破萧言的后路檀州?十成有九成里头,都是去送死。而就这样死在檀州城下也罢。自己已然尽力,对得起郭家恩德,对得起自家哥哥死前嘱托了。

    至于郭家大小姐…………也许萧言,并不会杀她?

    甄六臣心中,第一次转过萧言不会杀郭蓉的念头。这个完全没有理由,可这念头,就是在甄六臣心中转来转去,不可断绝。

    萧言在逼郭药师自尽之后,带着他这个俘虏去见了郭蓉。告知她所有一切,并且以囚禁郭蓉为质,胁迫他甄六臣为他萧言卖命。在那一刻,甄六臣气满胸膛,甚至忘记了萧言那时古怪的眼神和神色。那时候甄六臣也只是一个厮杀汉子,如何能明白过来?

    现在甄六臣,却比那个时候,所思及的东西,多出来太多了。生死之间,往日自小饥民从军,厮杀里面长大而变得冷硬的心肠,已经一点点融化下来。这个时候,他恍然明白,那时萧言的眼神,里面满满蕴藏的都是痛苦

    俺这是在做什么?

    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己哪里还有其他路可以走?生为燕地乱世中人,这直娘贼的老天爷,简直一个都不肯放过

    甄六臣在这里已经越想越是绝路,除了跟着董大郎一条路走到黑,随便死在哪里。其他的似乎都已经无路可走。而在前面,一直放出去哨探巡视的七八骑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看到前面哨探人马回来,这里大队都出了一阵兴奋的乱七八糟的欢呼之声,迎接赶回来的哨探传骑:“前面现什么便宜了,瞧着你们一个个兴奋得在马上都坐他娘的不住”

    那些哨探比起大队看起来更剽悍一些,吼叫回来的声音也更是不文。毕竟这些哨探也是董大郎所部亡命中的最为精锐之辈。

    “奶奶个熊,离了燕京老远。才现,俺们在燕京城下都是白费气力这里堡寨坞壁完好,燕京那里给俺们袭扰乱了,不少人还拖家带口的跑到这里来,每个堡寨都塞得满满的,打开一个,就是好大的生”

    “这里过得倒是安稳,瞧着让人眼中出火俺们远远的嘹了一眼,居然还有下地的。娘们儿给男人地头送饭,一个个也不象燕京城下瘦得象鬼,满身是泥,经不起三两下折腾囚攮的,按心头这火,怎么也按捺不下来了”

    哨探回归大队,众人迎上,都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说了没两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董大郎这里望过来。对于这些亡命之辈而言,每日杀人狂醉的日子已经过得惯了。赶几天路下来,昼夜兼程,睡野地吃冷干粮。已经憋得胸中那团邪火腾腾的就想朝外脀ww.4蠹腋?拍愣?罄衫瓷比寺奥硬魄滥锩嵌??惶趵妹?恢笔裁矗?梢?么蠹沂贾展?饪嗳兆樱?词遣怀?

    这些亡命汉子刀子一般的目光逼视着董大郎,每个人眼中那种桀骜不驯的味道,怎么也掩藏不住。董大郎咧着嘴如他们一般粗野的笑着,心里头却是各种盘算都在如电一般转动。

    他本来是想以最快度直逼檀州城下,打檀州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看能觑出什么便宜杀进檀州城。具体如何详尽的计划,必成的把握,那是没有的。可是他此次南下,随机应变夺了复辽军,救出耶律大石,还不是拿命在博?此时此刻,自己的性命,他早就看得轻贱万分了,只要能让萧言也遭受和他一样的连场失败

    这些亡命之徒按捺不住,想打开一家堡寨先快活一番。董大郎是打心里不愿意。僵持越久,檀州守备越完。复辽军又是漏风的筛子,万一让萧言知道有他们这一路人马去奔袭檀州,加派援兵,那他董大郎就是半点机会也无了。打开一个堡寨,总要耽搁点时间,说不定还要惊动檀州左近,这种事情如何做得?

    他正在筹谋着用什么话语说动这些亡命之徒。他的这些临时手下却有些按捺不住了,有的人就已经目露凶光:“大郎,你带着俺们去檀州卖命,俺们一句话不说。这条性命都卖给你了,临死之前,快活一下总不算什么罢?要是镇日这般吃苦,俺们还不如在大石林牙麾下听用”

    “说得再对也不过了,你带着俺们四下奔走,有生,有快活日子。丧了性命也只怪俺们八字不正,谁指望在这个世道还能老死不成?可要俺们一路吃苦,却是不成好便好,大家通同一路,歹便歹,俺们各自分道扬镳”

    在一转瞬间,董大郎就已经做了决断。这些亡命之辈,不是他当年的嫡系手下。虽然多大的风险都敢冒,一个个都悍不畏死。可是要拢住他们,还得顺着他们行事自己孤身一人,除了碰死在檀州城下,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了?反正自己也是走,先打开一个堡寨,然后随机应变就是

    他顿时大笑一声:“直娘贼,一个个恁般心急俺正在想如何分遣哨探,找一个不太坚固,油水又足够丰厚的堡寨,然后再想法子打下来。用什么法子,不惊动檀州左近,你们就一个个沉不住气了最好的法子就是打下堡寨,弟兄们还伤损不大。这条性命,虽然不值钱,可也不能就这般平白丢掉了

    …………罢罢罢,看你们急得这般上火,俺就亲领哨探,去前路查探一番。打开一个堡寨,让弟兄们快活个三两日再说”

    董大郎的话,激起大家一番兴奋的乱吼乱叫。顿时就有不少人马自告奋勇要跟着董大郎去哨探。董大郎除了本来的七八骑先行哨探,又随便点了十几骑。目光扫过,看到甄六臣沉着一张脸吊在队尾,当下就招呼一声:“六臣,跟着俺”

    甄六臣摇头:“俺只随你打檀州救人,却不随你去造孽。”

    甄六臣这句话顿时激得旁边骑士怒目相视,有的人还拔刀出来。董大郎却不动声色,策马走近甄六臣,低声道:“如果你我不镇着他们,那才是真正造孽俺只想要的是袭破檀州,对糟蹋堡寨没什么鸟兴趣。俺还怕他们杀戮太甚,惊动四下你要不去,也就随你。”

    甄六臣看看董大郎,心里面叹息一声,紧紧身上各种东西,冷冷看着董大郎:“何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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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家堡在檀州以东一百五六十里。原来这里,是一个契丹开国有功将领姓什么乌古烈的产业。时间过去百余年,这乌古烈什么的,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去。这里留下来的当年家奴佃户后代,多以乌为姓,聚居与此。在乱世里头苦苦挣扎。

    乌家堡不大也不算小,总有二百多户人家,千多口人。乱世豪强争雄,城池治所左近是最混乱,打得也最惨烈的。最强的地方豪强也多半就是靠着城池治所近一些的,因为人烟相对稠密,依托城池,兵刃甲杖也好解决一些。离城池远一些的田庄,除了粮食之外,想凑齐一些甲胄,多积攒一些用铁的兵刃都不容易。象乌家堡这个在檀州和燕京之间,两头都靠得不怎么近的,遭的祸害就少一些。

    燕地虽然是豪强争雄,可是也不过才乱了一两年。远远未曾到一些大的豪强能扫平州郡,开始吞并远处坞壁堡寨。乌家堡在这个地方,居然也能苟延残喘下去。檀州被萧言平定之后,这里安全更是无忧。燕地乱起,前期在萧言的控制下自然不会骚扰檀州左近地方。后期耶律大石领兵,还要刻意避开檀州方向。乌家堡算是离着檀州安全范围贴着最外圈的地方,就是小有骚扰,他们自己也能应付了。

    这些日子,随着复辽军席卷幽燕腹地,更多难民投奔这里。乌家堡选愿意投充的精壮家口收了,原来堡寨中的光棍小伙子也都娶上了媳妇儿。居然膨胀到快三百户,一千三四百丁口——再多就不敢收了,粮食供应不上。实力膨胀起来,背后还有檀州作为靠山。复辽军闹得如此之大,对于乌家堡来说也没觉得什么。古时出行艰难,绝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眼前这一块地方,乌家堡一直未曾受到什么大的骚扰,人人都觉得自家这个堡寨是个安全地方。

    直到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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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日已经到了下午,再有一两个时辰,天色就该黑下来了。乌家堡左近田地里面,都是在做春耕活计的人。世道再乱,也得吃饭。粮食就是乱世里头的命根子。去年整年大乱,一年收成只有平时两三成,檀州为萧言所定,乌家堡也运了一些粮草过去报效。自家还有三两个子弟在神武常胜军中效力。关系虽然搭上了,可是粮草积储已经消耗大半,支撑不了多久。要是秋天这轮收不上多少粮草,大家就得饿饭。

    正因为如此,乌家堡紧锣密鼓的准备起了春耕。前些日子大家还有点提心吊胆,这些日子下来,春耕也未曾遭到太多骚扰风险。只要是个人,心下就有些慢了。白天精壮在田里做活,妇女送饭去田头。两口子在田间地头吃上一顿平安饭,想着秋天又有收成,竟然有了那么一丝太平景象。

    看着没什么太大风险,乌家堡用事之人,干脆将青壮都赶到了田里。抓紧时间将春耕的活计做完,也就是算从老天爷口里抢到些吃的了。这一年再熬过去,这燕地总不会再乱了罢?如此还多亏得了那位南人萧宣赞,在春天到来之前,底定了燕云

    青壮在田里做活,堡中老弱也不能闲着,这个时候,实在养不起一个闲人。壮女除了做饭之外还能在田里帮忙干活,老弱就修补寨墙,在寨墙上值守。乌家堡寨墙不算低矮单薄,也有两人高。更搭起了望楼四下瞻看情势,一旦有变,铜锣一响,大家就不要命的就朝寨子里面跑。

    堡寨里头,还在高处堆积起了大堆柴草,一旦生变,白天生烟,晚上举火,向着周遭堡寨报警求援。檀州左近,都算是萧言统治体系之下了,大家都有子弟在神武常胜军中,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实在是闹得紧急了,檀州城中那位姓方的大人还答应了,檀州大队也会前来应援

    有这般靠山,再加上这些日子平安无事,今日又过了大半。在望楼上值守的寥寥几个老弱心下都有些慢了,瞭望也没上午时候那么警惕,几个人靠在望楼上面只是闲聊。望楼上值守之人,其中一个五十多岁,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起来应该是小儿麻痹之类胎里带来的毛病。光棍打了几十年,要不是和堡主还在三服之内,早就在这个世道活不长久了。这老头子运道也不错,前些日子大队难民从这里逃往而过,他居然也挑了一个死绝了户的寡妇当了媳妇儿,这寡妇三十不到的年纪,颇有几分姿色。大家都怕她命硬没敢要,老头子不在乎啃勒嫩草,众人眼里出火,这个时候都在拿着那个寡妇说事。

    乡里人家,还有什么雅驯词句了。每句都离不开两人床第之间的那点事情,而且还对老头子的本事大加怀疑。甚至自告奋勇要替老头子操劳一二。

    那老头子嚼着根草棍,倒也不恼。在那里眯着眼睛笑,别人说得过火些,他才咧着没牙的嘴笑:“当日怕人命硬,你们不要。俺拉了她走,你们又瞧着眼里出火这个世道,快活几日,就算克了去,又怎么了?俺一晚上,总要折腾到天亮才肯罢休,不消你们来帮手当日俺孤身一人,你们家里的女人,怎么就不借给俺用用了?现今晚上到家有口热汤热水,还有个热乎乎的女人搂着,俺也不求能大富大贵了,老天爷开恩,这日子让俺活上几年,来世投胎当了猪狗畜生,也不枉了”

    看着老头子这个得意模样,想着他媳妇儿那胖乎乎白花花的身子,再想着自家黄脸婆。另外一个老头子就笑骂道:“你也知道折寿下辈子不够,下下辈子也吃不上好草料…………憋得慌了,尿上一泡。瞧瞧俺的本事,你这囚攮的只能尿在脚上了罢?”

    他站起来解裤子,突然一下就僵在了那里。半天掏不出那话儿来,还有人也对他加以嘲笑:“说别人嘴,自家都是淋淋滴滴的。老瘸子女人看起来就骚劲大,你还是莫要动这心思了”

    那站着的老头子张着嘴,露出残缺黄牙,僵硬的指向远处:?ww.????铩????锒映遄虐趁潜ふ?戳恕?

    一语之下,顿时就惊起众人。这个时候如雷马蹄之声也已经传来。就看见四下烟尘起处。一两百骑人马呼哨而出,其间分做两队,一队直直冲向堡寨门口,另一队却兜个圈子,直扑向田地间做活的青壮。这些骑士骑着的都是快马,身上也大半有甲,手中刀枪闪亮,这等队伍,已经足够横行燕地了,哪里是乌家堡能当得住的?

    一两百披甲骑士的队伍,已经过了最大堡寨能集聚起来的力量。全堡闭寨死守,犹自要提心吊胆。现在全堡的青壮男女都在田间做活,散布颇广。现在要闭寨门,这青壮就全送到这些披甲骑士的刀口里面去了,乌家堡只能剩下老弱。先不说这寨子凭老弱守不守得住,没了青壮的一个堡寨,在这世道里面,又能存活几天?

    田间地头的青壮男女也被这些披甲骑士惊动。有的人呆呆看着,还没反应过来。有的人已经丢下手里农具拔腿就朝堡寨里面跑。除了离堡寨近一些的,其他绝大多数,哪里跑得过这些快马?

    守在望楼上面的老头子,已经跳脚哭出了声:“俺儿子和媳妇儿,还在外面”

    那个娶了寡妇的瘸子老头抓起锤子就想敲锣,才敲了一下就丢下手中锤子朝往望楼下跑:“俺的女人到老才有个家,死也死在一处”

    锣声响动,惊动全堡。这个时候哭喊声也从堡寨内外响起,夹杂着如雷马蹄,还有那些马上骑士凶悍的呼啸之声,混杂一处,惊动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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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大郎就在冲向乌家堡的那一队人马的最前面,他身上只披挂半甲。连自己惯用铁锏就没拿出来,单手操着一柄长矛,不住催动坐骑,直直冲向堡寨入口。

    在他身边,除了沉着一张脸的甄六臣。队中骑士,一个个兴奋得两眼通红,不住意义不明的怪叫,恨不得马上就杀入堡寨当中快活一番去

    这乌家堡当真以为在萧言的势力范围之内,就是这般安稳了。堡寨里面青壮,只怕一个不剩的都撒到了田间地头,还不是局限于堡寨边上近处的那些田地。董大郎杀出之际,看到还有人在疏浚沟渠,整修田间的那些水利

    真以为萧言就是泰山之靠了?

    要说戒备措施,他们也做了一点。要是复辽军哪一路元帅来,按照他们散漫笨重的行事。这些青壮有足够时间逃进去闭寨死守。可是董大郎所率领的,却是复辽军中最为轻捷剽悍的一部分野外临阵而战,这些骑士自然是不够看的,但是要论着呼啸剽掠,燕地里头,他们也能算一份了

    这个时候,要是堡寨里头人物应对明白,就应该不管不顾的马上闭寨。舍弃了寨子外面的青壮,说不定还有一丝活路。可是现下堡寨里面,已经乱成一团。警戒聚众用的铜锣,敲了三两声就没有动静。望楼上的几个老弱调头就朝下跑。寨墙上的那些老弱,依着垛口朝着逃命的青壮们哭喊,让他们逃得更快一些。到现在这寨门还没有关闭

    寨中如果有烽火,这个时候火头烟势,也还没有升起的迹象

    破寨必矣

    董大郎将胯下坐骑马已经提到了最高,几乎要四蹄腾空一般。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有四下乱跑的逃命青壮堵路,一矛挑开就是。挑飞三四人之后,长矛断裂,马上就拔出铁锏在手。眼看就要逼近堡寨之外的壕沟

    这个时候,堡寨里面总算有了一些正确的应对。已经有人冲出来要撤壕沟上的木桥,而寨门也准备缓缓关闭。可是这个时候逃命青壮腿快的已经堵住了寨门口,木桥上也挤得是满满当当的,来撤桥关门的,不过是十几个人,哪里堵得住这些用尽全身气力逃命的青壮?

    转瞬之间,董大郎已经大喝一声,冲上木桥。战马冲撞,铁锏舞动。木桥之上挤满的人群纷纷落入壕沟,惊呼乱叫之声响彻寨门处。董大郎直直撞入寨门中,铁锏展动,已经敲碎了几个还想顽抗的寨丁头颅。接着就是重重一锏,敲在半开半闭的厚重寨门之上。这一锏气力好大,竟似让寨门处所有一切,都震动了一下

    董大郎放声大呼:“俺们是复辽军所部,不是流寇,降者免死”

    来关寨门的那些寨主心腹卫士,这个时候也已经丧胆,怪叫着调头就跑:“破寨了,破寨了”而董大郎就追着他们身形直冲入乌家堡中,在他身后,大队骑士也已经涌上,纷纷跟着冲入。每个人都在狂呼乱叫,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乌家堡被董大郎拿下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三十五章 你要杀了她!

    第二卷汴梁误第三十五章你要杀了她!

    乌家堡中,一片凋零残破的景象。

    寨门已经大大开启,半扇门已经翻倒在地。寨门口还堆叠着不少尸,男女老弱俱有。寨门口的壕沟内同样有不少尸。这些腿脚快以为能逃进寨内的青壮男女,反而是死伤累累。那些没逃得及的青壮男女,至少在此刻,看起来倒是幸运许多。他们没一个逃得了的,马队一撒出去,将他们兜住,还有敢乱跑的,骑士策马呼哨而前砍倒三两个,其他的就再也不敢动了。就算其中还有些是寨丁,也不过是和堡寨之间斗殴似的打过几仗,哪里敢以步当骑的负隅顽抗,当下都老老实实的听号令行事,被一队队的收拢起来,押送进堡寨里头。有的此刻正在搬运着尸,满脸俱是惶恐害怕的神色。

    堡寨里面,也未曾被摧残多少。乌家堡寨主就带着自己子侄来堵门,结果被董大郎冲杀进来杀散。那位堡寨之主运道不太好,脑袋在锏底开花。董大郎杀入,喊出了复辽军旗号。寨中诸人已经丧胆,又以为复辽军对这些堡寨打破了,还是以裹挟为主,也就放弃了抵抗。堡寨里面老弱,这个时候也都被搜检出来,押送到了堡主居所前面的空场上,在兵刃下蹲作一团团的,谁也不敢吭声,偶尔有小孩子哭闹两声,更增凄凉景象。

    堡寨里面,一名名董大郎麾下亡命,看住四处,在那些青壮周围,更是戒备森严。甄六臣骑在马上,按剑守住聚拢寨中人等的空场,用严厉的目光不住扫视那些亡命之辈。这些人倒也没有什么过分举动,就算偶尔和甄六臣目光一碰,人人都是咧嘴冷笑。

    堡寨四下要害,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所有人等,全部押送至堡内。空场一角高处堆着的烽火,才点燃就已经被浇熄,这个时候犹自冒着缕缕青烟。堡寨之外,还有骑士游荡巡视,将乌家堡看得铁桶也似。每个堡寨中人都浑身颤抖,屏住气息,等候着不可知的命运。他们也多少知道,那第一个杀入堡寨当中的疤面长大汉子是这些凶神恶煞的骑士的领。此刻他已经到了堡主院中,去清点院中有多少积储缴获。这些骑士,也都在等候他出来下令,大家的命运,也就等待他一言而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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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靴声响动,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董大郎在十几名心腹簇拥下走了出来。每个人全部都望向他,董大郎面上也没有多少兴奋神色,和周遭心腹低声商议着什么。一副混没在意堡寨中人投来乞命目光的模样。

    等走到空场之前,甄六臣的目光也迎过来,董大郎抬头对他笑道:“收成不坏,这个不大堡寨,居然还有几百石粮草,我们这二百骑人吃马嚼,吃一半撒一半,一两个个月也尽够了,这下周旋余地倒是大了许多。”

    甄六臣嗯了一声,淡淡道:“那倒是恭喜财了…………现在堡寨也打下来了。里头人也全清出来了,弟兄们不能白辛苦一场,让他们各自分了地方,搜检些能装进腰里的东西罢。寨子里面女人不少,让他们自己推出几十个,让弟兄们乐乐也成。这个世道,夺了他们粮草,他们也只有逃难,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俺们也不必造孽太甚,走的时候放过他们也就成了。这些人还能赶在俺们前面去传信不成?”

    甄六臣乱世里面厮杀出来的,自己带着兵马也不知道打破过多少豪门堡寨。知道要按住军心是不可能的。这些亡命之辈就更不用说。劫了粮食财物,再有几十个女人让大家乐上一两天,差不多已经是这些亡命之辈的底限。要让他们不乱杀人,也只有这个法子。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软,自家想想也是好笑。可是现在,他的确见不得多死人了

    董大郎一笑:“不急。”

    他搓搓手,走到满满当当都是人的空场前,扬声问道:“你们堡主粮库里头,大半粮食都装上了车子,有的车子上牛驴骡马都套好了,除了百十石粮食,更有不少草料。这倒是要朝哪里送去的?寨子里面千多号人,送去这么多,大家也不见得能吃到秋粮入口。你们倒是大方得很”

    空场里面人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董大郎又是一笑,挠挠脖子:“俺不想杀人,你们这堡寨里面好歹有几百青壮,对俺也是好大助力,大家将来说不定要在一口锅里面搅马勺,还是出来一两个老成*人物与俺分说一下,省得到时候伤了和气。”

    底下寨中人又对望一阵,最后推出了两个白白须的老头子,他们穿得也稍微整齐些。看来在这堡寨里面多少有点地位。董大郎还算是和气,再出来的是两位老人,总不会恶了这个疤面大汉罢?

    两个老头子跪倒在地,先磕了一个头在再说话:“这位贵人,俺们乌家堡是小小堡寨,原来就当不得贵人虎威…………俺们寨子都有家口,田地也没抛荒。贵人军马强悍,总用得着俺们种田收粮收草给贵人使用。就不要带着俺们上阵了罢…………贵人军马一来,俺们连还手的本事都没有,临阵见仗,只怕拖了贵人军马的后腿…………贵人此来,堡寨里面所有都是贵人之物,但求贵人看着俺们可怜,留了堡寨老幼性命也罢。俺们在堡寨里面,定然全力支应贵人,贵人一切号令,俺们无有不从”

    老头子嘴角漏风,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董大郎身边心腹都听得没鸟耐烦,忍不住就伸手俺这刀柄。董大郎却是好脾气,和颜悦色的道:“两位老人家,用不着磕一个头说一句粀ww.H绾伟捕僬飧霰ふ?腥耍?匙匀挥惺??喜蝗媚忝鞘苁裁刺?嗫嗤贰????皇悄澄剩?ぶ辛覆葑俺担?词且?偷侥睦锶ィ俊?

    董大郎说得和气,这两个老头子也壮着胆子抬起最~好书城头,叹气道:“还不是乱世里头老百姓可怜?檀州被南人那位萧宣赞占据,他燕京都打下的人,俺们敢不听他号令?前些日子传令过来,说城中缺粮草缺民夫,要俺们按照堡寨大小出力报效,七日内就要送到。堡主就只有装粮草上车,再加上堡中一半青壮,到时候运过去…………堡中走了一半青壮,才要加紧赶这春耕活路,大家才都下了田里,要不然…………老头子嘴碎,贵人恕罪…………

    …………谁舍得将口里粮食抠出来?运去这一批,大家连糠带树皮,将将才能挨到秋粮到口。这些青壮后生去当民夫转运粮草,路上还不是要死几个…………谁让俺们堡主要巴结那个萧宣赞呢?俺们再不能说什么……………”

    老头子好容易说完,董大郎不动声色的听完。胸膛起伏一下,突然笑道:“这位萧宣赞,俺也想巴结…………原来选定的民夫是青壮是哪些?都挑拣出来,带着粮草车马,押送出堡寨去,堡中还有管事之人没有?也跟着去三两个,离堡寨二十里,拣个安静地方安置下来…………”

    他身后心腹呆呆听着,董大郎转脸肃然看着他:“等会儿安排押送人马,俺们在这堡中还有两日耽搁,明日换他们回来就是”

    那心腹躬身领命,脸上大有晦气之色。今日一场高乐,看来要耽搁了,明天回来,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

    董大郎又对着场中诸人,突然冷冷一笑:“但望各位遵俺号令,虽然俺脾气不坏,可是要有妄动,俺也不在乎杀人…………这个世道,活到现在的,除了一等没出息之人,还有谁手里人命少了?在外之人,要念着堡寨里有你们家人,在内之人,要念着外面有你的儿女不管哪头有一点不老实,就要着落在俺手里破家”

    一席话说出来,语调森然,空场里寨中之人仰着脸呆呆听着,个个神情木然。此刻已经是别人掌中鱼肉,还能有什么别的想头不成?但求这老天爷开开眼,让大家能多活一些这残破家园,也还能留下一些

    随着董大郎一声号令,寨中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思动了起来。堡主院中堆满粮草的车子牲口,在拣选出来的青壮推拉挽曳之下,缓缓出了寨子。在几十名骑士的押送之下,向着檀州方向行去,前面哨探已经派出,一则是隔断消息,一则是探出前面可以安顿这些粮草青壮的隐秘处。

    派出去押解哨探的哪些骑士,个个都是老大不情愿。走之前都和自家人马千叮咛万嘱咐:“手松一些,女人也折腾得轻一些,你们今日吃着肉了,也给俺们留口汤喝”

    留下人马满口答应着,虽然还在寨中四下巡视戒备,可是个个都是跃跃欲试躁动不安的模样,一个个领队头领不住的朝董大郎这里跑,就等着董大郎号令。这些亡命之徒,也有他们的规矩,今日破寨的是董大郎,又是头领,最大一份应该是他的。他圈定了他那一份,大家才好动手。而且还要董大郎划定各队行事区域,这才不会伤了大家和气。大家虽然已经百抓挠心也似,好歹也还都忍住了。反正肉已在口,就等董大郎号令罢

    董大郎就在寨墙望楼之上,身边只留下一个甄六臣,定定望着出寨队伍逶迤而西。那些头领流水也似的跑过来,董大郎也都含笑应对,让他们再耐心等候一会儿。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寨中之人,还蹲作在空场上,不住向着望楼上董大郎的身影望过去。他们的命运,就由董大郎一言而决。不过人人心里也存了一点期望,既然董大郎还用得着他们的人,那么也总会客气一些罢?至少不会动手杀人了。这乱世里面,粮食财货都不直什么,女人贞洁,更是一个笑粀ww.V灰?H?ふ??H?悦??捅热サ绷髅瘢?纷?诠帝种?洌?渴⑼虮?

    望楼之上火把闪动,将董大郎身形照耀得摇曳不定。

    在望楼上,董大郎不知道站了多久,出去的队伍,早就去得远了,什么动静都听不见。董大郎才叹口气,懒懒对护卫号令:“传各位率队头领上来罢,辛苦这么久,也该让他们乐乐了。”

    那护卫满脸喜色,答应一声,调头就朝望楼下跑。甄六臣在侧,一把抓住董大郎胳膊:“大郎,这个寨子,足够大家乐的了。也有不少生,就不要伤了他们性命罢”

    董大郎微笑挣开他的手:“六臣,俺们认识这么久了,俺岂是好杀之人?”

    转瞬之间,望楼梯级咚咚作响,正是一群领队头领满脸喜色的拥了上来,董大郎看看他们摆手:“俺那一份,就不要了,辛苦诸位几日,总得有所回报…………寨中百骑,分为四队,东西南北你们各自选罢,堡主府中所得,大家同样平分,切莫伤了和气”

    一群亡命之辈哈哈笑着答应,个个摩拳擦掌的都要调头下去。董大郎又叫住了他们,神色宁定的淡淡道:“堡寨中留下诸人,都杀了,省得走漏消息”

    众人一怔,马上就明白过来,还没来得及答应。甄六臣就怒喝一声:“董大郎”

    董大郎看着甄六臣冷笑:“甄将军,难道你杀人少了?俺要去檀州行事,如何留得这个包袱?你心下早已有数的事情,还装模作样,到现在来做好人不成?”

    董大郎那些手下,看着甄六臣作态,也都按着刀柄,朝着甄六臣嘲笑:“甄将军当日在郭药师麾下,还不是好大的声名?这些声名,总不是修桥铺路得来的罢?和俺们一路,还想做什么好人,瞧着没得让人恶心”

    众人就准备动手,将甄六臣收拾下来。甄六臣猛的拔剑在手,呛啷声中,寒气毕露。这一下动作,让诸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甄六臣厮杀骁勇,可不是等闲之辈才退一步大家就都反应过来,这么多人在,还有董大郎,怕他个鸟顿时齐齐怒喝一声,就要再度逼上来。

    甄六臣却铁青着一张脸将长剑掷于地上:“俺错了…………俺本来就不该和你做一路…………萧言不会杀了大小姐的。俺好恨却跟你卖命一场董大郎,你的事情,俺不管了。俺这就走,切莫再让俺看到你”

    董大郎静静看着他,突然淡淡一笑:“这堡寨里面诸人某都怕他们走漏了风声,还会让你甄六臣走么?将他拿下”

    他麾下诸位头领顿时上前,将甄六臣一把抓住。甄六臣也不反抗,昂然看着董大郎,叹息一声:“杀了俺也好,这天下之大,反正俺也无路可走…………”

    董大郎也不理他,低声下令:“找个地方将他关着,等会儿某自然会去料理…………诸位,切记住不要放火,今日高乐,就不耽搁诸位了”

    诸人大声领命,董大郎神色不动,就已经下望楼而去。诸人拥着甄六臣也下了望楼,拣两名老大不乐意的骑士押送他找个地方关押起来,就顿时蜂涌而散。不多时候,惨叫声就已经在堡寨中响起,夹杂着董大郎所部兴奋的呼啸之声。这惨叫声越来越大,转瞬之间就直冲云霄,在堡寨内嗡嗡回荡作响

    甄六臣痛苦的闭上眼睛:“俺这是做了什么,俺这是做了什么这直娘贼的老天爷,俺就想做个能心安的人,却也这般难怎么就不让俺和自家哥哥,死在高粱河中”

    惨叫哭喊之声,在乌家堡内回荡。董大郎麾下这些亡命之徒,将堡中女子拣选出来之后,顿时箭矢如雨,刀枪齐下,甚而用马践踏。将聚集一处的堡寨留下之人,屠戮一空。这些堡中之人,在女子被拣出来的时候,都已经觉得不对。却还怀着一丝侥幸之心。等到刀剑箭矢临头,才惨叫声挣扎反抗。他们这些泥腿子,又如何是这些几十万复辽军中拣选出来的凶徒的对手?

    这场屠戮短暂而又残酷,转眼之间,死尸就高高堆叠而起。这些亡命之徒还策马在尸堆上反复驰过,生怕有人不死。血腥味浓重已极,充塞四处。这味道,却让这些人形畜生更加疯狂

    屠杀过后,他们又很有意气的将女人平分了,拥在马上就按各自区域扫荡四下,穿门入户掳掠破坏。有些更看得开些的也等不得财了————在他们看来,这个年月,金银财货又有什么用处?有命在,有地方能宣泄他们的疯狂,有女人能任他们蹂躏,有刀有马,就已经足够。捞着一堆财货在手,等死了便宜别人么?就在原地将那些女子按到,疯狂耸动起来。哭喊声就一直未曾停止过,乌家堡除了未曾被一火而焚之外,已经不再存在于这个世上,已经不再是这千多百姓乱世中庇护容身之所

    这些哭喊惨叫声撞在甄六臣囚室的墙壁上,片片粉碎,将甄六臣笼罩其间。甄六臣瞪着眼睛,对着眼前一片黑暗。说什么也想不明白,这世道,就没有停歇的时候么?

    两名押送他的骑士急着去快活,将他丢在一个空屋当中,锁上门就走了。甄六臣却没有半点想逃走的意思,他已经疲倦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这个世道,杀人固然没有长远的时候,想做一个能心安之人也没有可能,左右都是无路可走,还费心思逃走做什么?

    在堡中一片血雨恐怖当中,关着他的屋子突然门锁响亮。董大郎孤身一人,举着灯火走了进来。看着甄六臣蜷缩在屋子角落,不言不动。董大郎一笑,将灯火放在一个空处,微弱光芒,照在他的疤脸上,说不出的诡异狰狞。他看着甄六臣,低声招呼:“甄六哥,俺来了,此间就俺孤身一人,你想放对,就来罢,杀了俺,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甄六臣蜷缩着的身子一动,翻身起来,看着董大郎冷冷道:“俺不敢当你这六哥。第一俺未必杀得了你,第二这杀了你,又有什么用?俺这一辈子,人杀得还不够么?现在就等着人来杀俺了,你要动手,就快些罢。”

    董大郎神情悠远,似乎想到了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他低声道:“你怎么不是我六哥?当日我爹爹为饥民渠帅的时候,虽然郭药师和五哥在另外一营,可我们俩也是一起长大的。五哥岁数大你不少,我记得事情的时候,你大我须没多少,两人一起在泥里滚。非得我爹爹亲自来拧着我耳朵回营吃饭,你也得五哥亲自来才降伏得住…………饥民成军去打大户用性命求活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在一处被人照料,你看顾我不少,我都还记得。”

    甄六臣声调仍然冷冷的:“你那时才多大,就记得清楚?”

    董大郎摇摇头:“我记事情早…………后来这些饥民成了怨军。怨军又自相火并,郭药师想方设法害死了我爹爹,将怨军并为常胜军。为了收拢军心,让我当了他的儿子。那时候他麾下那么多将领,就你看着我神色不忍…………六哥,要不是张令徽始终团着我爹爹旧部不散,你自己清楚,我能长到这般大么?”

    甄六臣默然,微微摇头。

    董大郎轻笑一声:“你和五哥也曾经居间回护于我,这我都记得…………原来我有父有母,虽然都是刀剑里面过活。可总还有个家在。到了郭药师当我爹爹,每次晨昏定省,每次看着他,我都想到自己原来的那个家…………以前每逢战事,我爹爹都让我躲得远远的。生怕我受到一点伤害,郭药师却让我十四岁就临阵,每次都让我冲杀在莣ww.6?阕苁蔷×?鼗ふ沼ξ遥?复卧诼揖?敝校??约鹤?锶酶?摇????叶技堑?

    …………在郭药师军中,我小心谨慎的活着。每次看到郭药师,我就想着,要将自己失去的一切,全部都拿回来”

    甄六臣冷冷道:“郭都管已经死了。”

    董大郎突然大吼一声:“可我的东西,也都没有拿回来”

    他神色当中,已经渐渐带有了疯狂意味:“这世道欠我的东西呢?还给我没有?这直娘贼的老天,去了一个郭药师,又来了一个萧言我爹爹的旧部,我苦心经营的手下心腹,我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拿回来辽人那里,女真那里,宋人那里,我都无处可奔。因为萧言,在女真人口中,我成了董厄恨将我视若猪狗凭什么萧言能功成名就,凭什么郭药师的女儿就能安居于檀州,凭什么这贼老天就是不肯给我一条路走?既然我什么都拿不回来,那么萧言也别想在手中握住什么东西”

    董大郎声音极大,里面的酷烈狠毒意味,甄六臣这般豪勇汉子,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夹杂在外面乌家堡内那些惨叫哭喊之声,一时间甄六臣都不知道,自己所处,还是不是人间

    突然之间,甄六臣脑海当中闪过一丝念头,顿时就让他大喊出声:“你不是要让我救出大小姐,你是要杀了她你恨极郭都管一家,你恨极和萧言有关系的人,你恨不得能和他们同归于尽”

    董大郎猛然大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让郭蓉就在檀州?要不是郭蓉护卫着萧言一路杀到宋境,我岂能有今日下场?更不用说他是郭药师的女儿天幸她就在檀州,让我有机会斩断郭药师这最后一丝骨血而傻子才看不出来,这位郭家大小姐对萧言一往情深,萧言和她有血仇,居然还敢放在身边,萧言如何心思,谁还能不明白?杀了她,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我本来想袭破檀州,能败萧言一些就算是一些,只要我不死,就一直和萧言这般纠缠不休天幸郭蓉就正好在檀州这贼老天,不会给人活路,对给人死路,倒是慷慨得很”

    甄六臣脸色已经冰冷到了极处,他紧咬着牙齿,只是看着董大郎。

    董大郎仍然在放声狂笑,良久良久之后,他的笑声才平息下来。他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看着甄六臣摇头:“六哥,我本来是很想借重你勇力,再来一次夺门檀州的。说实在的,就算有你全力助我,成功机会也不过一成,说不定还没有…………不过现在却有了这么一个混入檀州的机会,你又和我离心,就用不着六哥你了…………”

    他语调已经放得又轻又缓,似乎有些动容心痛,可是语声当中,却满满都是冰冷酷烈的味道:“六哥,我留不得你。不过这个世道,我的命也不会长久,将来到了地下,你再找我算帐罢…………”

    甄六臣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仿佛认命。可是在转瞬之间,他就突然爆,猛的朝着董大郎扑过来:“可是你现在却是孤身一人俺和你拼了也罢”

    呼喊声中,甄六臣来势极猛,一下就将董大郎扑倒右拳顿时提起,就要朝着董大郎咽喉处猛砸下去。董大郎盘肘一顶,重重撞在甄六臣胸口,顿时就将他推开在一旁。两人几乎同时翻身而起,董大郎伸手就去拔腰间佩剑,而甄六臣却头也不回的向门撞去。这门是向内开的,他是朝外冲出。这一下用尽了平生气力,蓬的一声巨响,将门整个从连接处震开。他已经一个翻滚,就冲到了门外

    董大郎果然是孤身前来,连护卫也没带着一名也不知道是那些护卫本来就缺乏约束,其他人在外面快活,他们自然就不肯守在董大郎身边。更或者是董大郎对自己勇力太过自负,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将甄六臣收拾了

    甄六臣窜出,董大郎也立刻持剑跳出来。甄六臣却头也不回的拔腿就朝外跑。董大郎紧紧跟在他身后。这两人临阵厮杀,董大郎略略高出一些。可是这奔跑逃命,两人体力度也差不多,甄六臣也是最为壮盛的年纪,不差似董大郎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已经从乌家堡堡主府邸冲出。董大郎于路扬声招呼:“拦住甄六臣”

    可是这个时候他麾下那些亡命,都散处堡内各处狂欢。就算有些人在府邸之内,也都搂着女子在胡天胡地。一时间董大郎怎么召唤得及

    甄六臣冲出府邸,咬牙就朝寨墙处跑。这个时候总算惊动了一些董大郎麾下。大呼小叫的或者跟上追击,或者要在前面拦路。甄六臣动作极快,左一弯右一绕的已经闪开拦截,迈步就冲上寨墙。董大郎带着几名手下死死的跟在后面。看着甄六臣在寨墙上突然顿了一下,几支羽箭就嗖的一声飞射过去。势短节险,甄六臣根本没有闪避的余暇,顿时就已经背后中了几箭,他身子晃动一下,顿时就向外摔落。

    董大郎迟了几步跟上,站在寨墙上向下望去,哪里还有甄六臣踪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势滚落壕沟当中,顺着壕沟拼命继续逃命。

    几个手下呆呆的看着董大郎,心下嘀咕,怎么就让这甄六臣跑了呢?

    就算是问董大郎一万次,他也回答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去见甄六臣。临甄六臣扑来的时候,他还稍稍顿了一下。

    这个问题,董大郎也根本不愿意去想。

    他站在寨墙上,面沉如水,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杀气。他咬牙下令:“调一队人马,四下大索甄六臣他没有马,又中箭伤,逃不远只要现,格杀勿论”

    一名手下领命要去,董大郎又一把抓住他:“向着檀州方向也放出哨探,隔绝甄六臣逃往檀州的通路。今夜过后,明日也不在这里停顿了。俺们立刻出那些在外监视民夫粮草的弟兄们,说不得委屈他们一次,到了檀州,那里比乌家堡强盛十倍什么好处,都先尽着他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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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介绍:
一段传奇,一段冒险。
仍然是一部比较爽的历史架空小说。
敬请期待天使奥斯卡2010年最新奉献。
2010年,1月1号,正式上传。
宋时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