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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诀之荣王殇全文阅读

作者:沪弄     龙城诀之荣王殇txt下载     龙城诀之荣王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懿泽长夜锁心事,胡嫱甘做替罪羊

    永琪没有再理会此事,他匆匆离开河边,来到琴瑟馆。

    琴瑟馆中正在做法事,永琪穿过念经超度的尼姑中间,往正厅的灵堂走去,脑海中一片混乱。

    胡嫱迎了出来,向永琪道:“王爷,奴婢的哥哥被革了职,离了宫,在京城连个住处都没了。”

    “让他先来王府住着。”永琪正眼不看胡嫱,只管往里走。

    胡嫱跟在永琪身旁一起走着,又说:“可是他不好意思来,说身份不合适。”

    “自家亲戚,有什么不合适?”永琪虽然应答着,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胡嫱继续说:“他被剔除了官籍,没了门路,又不想做个被养的闲人……”

    没等胡嫱说完,永琪便随口甩出一句:“你烦不烦?”

    胡嫱愣住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针对你的。”永琪停顿了脚步,勉强笑了一下,语气又稍微缓和了些,说:“你只管叫他过来吧,暂时就在王府做侍卫总管。至于长远的打算,我再帮他想想办法。”

    胡嫱双手相握,很不自在,只好轻轻屈膝一拜:“谢王爷。”

    永琪还是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懿泽面前,看到懿泽正在抄写经文。

    懿泽知道是永琪来了,只是不想抬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永琪道:“幽漾死了。”

    懿泽吃惊的停了笔,但还是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瑛麟在旁边磨墨,静静的听着,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永琪的神情很严肃,问:“你早上过来,难道没有清点人数吗?”

    “她昨晚守夜,今天晚到也是合理的,难道这些细节,臣妾也应该及时向王爷禀报吗?”懿泽的语气冷冷的。

    永琪又问:“她昨晚在守夜,那你昨晚都做了什么?”

    懿泽淡淡的回答了两个字:“睡觉。”

    永琪看着懿泽,目光中充满疑惑。

    懿泽继续抄写经文,始终都没有抬头看永琪,她的脸和她的语气一样冰冷。

    没多久,幽漾突然死去的消息在王府上下传开,府里的人相互传言,说幽漾淹死的地方,曾经闪过金光,巡夜的人推测幽漾死的时间,应该和金光闪过的时间差不多。而且幽漾刚刚发了毒誓,夜里就死了,大家都议论着誓言应验,一定是碧彤显灵了,幽漾撒了谎,碧彤是被冤枉的。

    这些议论声传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入了懿泽的耳朵。

    但是稍微能多动动脑子想想的人,都猜得出来幽漾是先被利用,后被灭口了。只是金光从何而来,却不好解释。

    懿泽回到芜蔓居休息,金钿和玥鸢前来服侍用膳,两个人的表情都怪怪的。懿泽吃着饭,不经意的瞥见二人的神色,似有所语,便问:“你们是有话要说吗?”

    金钿低着头,咬着嘴唇,好似不知从何说起。

    玥鸢答道:“王爷今天来过福晋的屋子,还在这儿呆了好长时间。”

    懿泽闷闷的问:“他来做什么?”

    玥鸢又答道:“他拿着龙锡杖看了很久,还问了金钿许多问题。”

    懿泽停了筷子,感到有些不对劲。

    金钿只好说:“小姐,对……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龙锡杖是哪来的。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小姐把我接到王府之后,我才第一次见,就以为是小姐从宫里得到的东西……”

    懿泽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她抬头看着金钿,问:“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金钿紧张的答道:“他……他问了龙锡杖,还问了好多小姐入宫之前的事,他问的太突然,我又没机会跟小姐商量,只能……只能实话实说。但是……不知道的东西,我也不敢瞎说。”

    懿泽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

    入夜,懿泽睡不着,想着白天永琪到灵堂问她的几句话,还有永琪趁自己不在时来到芜蔓居盘问金钿。

    这一切,都在证明着,永琪在怀疑王府中的金光来自于龙锡杖,或者说他在怀疑懿泽是害死幽漾的真凶。进一步推断,他甚至可以认为是懿泽指使了幽漾,逼死了碧彤。

    辗转反侧了许久,懿泽又起床来,独自一人来到了传言中闪过金光的地方。她远远看到有一个身影已经站在那里,那个背影孤立在风中,陌生又熟悉,正是她的丈夫永琪。

    永琪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也看到了懿泽。

    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单独见过面了,最近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让他们无法面对彼此、也不想交谈。没想到,在这个夜晚,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相对伫立,良久无言,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常有的表达方式。

    过了一会儿,懿泽转身往回走。

    “懿泽!”永琪叫住了她。

    懿泽停住了脚步。

    永琪走到了懿泽身边,面对面近距离的站着,问:“为什么要骗我?”

    懿泽冷冷的问:“我骗了你什么?”

    永琪又反问道:“你骗我的还不够多吗?你的龙锡杖,根本不是什么和尚送的佛家之物,我今天去了你的娘家,他们谁都不知道龙锡杖!”

    懿泽淡淡的说:“和尚赠宝之说,本来就是孟冬扯谎,拿来应付太后的,我几时告诉过你是真的?孟冬与我是在进宫之后才认识的,怎么可能知道我入宫前的事?这一点,太后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永琪继续追问着:“但你进宫前没有此物,我在认识你之前,也从没在宫里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但你从入宫到嫁给我之前,都一直在宫里,那你的龙锡杖,到底是哪来的?”

    懿泽沉默着,她不想回答,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永琪又问:“我入宫探视额娘重病的那晚,你有没有到宫里去?”

    懿泽斩钉截铁的答道:“没有!”

    永琪再问道:“你在为嘉贵妃守灵期间,曾被抓到过私闯长春宫,你能解释一下这件事吗?”

    懿泽随口敷衍道:“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永琪看着懿泽,突然笑了一下,笑的如此无奈。

    懿泽也冷笑了一下,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永琪,道:“王爷今天问的所有问题,其实都是为了另一个想问而又不敢问的问题!你不就是怀疑我指使幽漾作伪证、逼死了碧彤,然后又用龙锡杖杀幽漾灭口吗?”

    “我没有这样说!”

    “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次,换了永琪沉默。

    懿泽冷笑道:“原来,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我们之间,哪还有信任可言?”永琪摇着头,他心中的痛楚和失望,也不比懿泽少。

    “是早就没有了!从你变心开始就没有了!”懿泽笑着,笑的有些疯癫,斥责道:“你大张旗鼓的跑到老百姓家里去找证人、翻旧账,碧彤对你心寒了,所以才死了。现在你又跑到我的娘家,去追查我的前尘往事。等我也死了,就再也没人阻碍你和胡嫱双宿双飞了!”

    永琪不可能认可懿泽这种说法,但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懿泽含恨而道:“告诉你,我没有碧彤那么傻!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必须为绵脩报仇!”

    懿泽再次转身离开,永琪没再叫住懿泽,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个人都越走越远,谁都没有回头。

    到了碧彤停灵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为丧事忙碌着。瑛麟也早早的起来,如之前举哀的每一天一样,带着几个丫鬟,走在去琴瑟馆的路上。

    途径小道,瑛麟看到胡嫱站在前方看着自己,像是故意等在那里的。

    瑛麟便让丫鬟们都在原地等着,只身一人走了过去,笑嘻嘻的看着胡嫱,问:“胡格格是在等我吗?”

    胡嫱看着瑛麟那张笑脸,很是郁闷,问:“府里正在办丧事,你怎么就笑的这么开心?”

    “就算是亲爹妈死了,那日子不还得过不是?我跟福晋本来就不熟,面都没见过几次,我说伤心,你信吗?我就服了那些人,装模作样的还挺像,哭的稀里哗啦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还得比比谁哭的更多,半天都对比不完!我倒替他们想了个省事的主意,查一查谁擤鼻涕的纸最多,这个好算账!”瑛麟歪着脑袋看胡嫱,仍然带着笑容,像开玩笑一样。

    胡嫱是笑不出来的,忍不住感慨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瑛麟在路旁的石头上坐下,翘着二郎腿,笑道:“我逗你玩的,别老板着一张脸!你专程在这儿堵我,就别浪费时间了,有话直说吧!”

    胡嫱静静的说:“王爷见过长春宫的金光,却没看到王府的金光;巡夜的侍卫见过王府的金光,却没见过长春宫的金光。所以,这两者才有机会混为一谈。但是好巧,这两种光我都见到了。幽漾死的那晚,金光闪过我的窗口,确实很亮,但是比起来长春宫那次,也只能算是萤火之光。愉妃重病的那晚,我们都在永和宫,隔着那么远都能看到长春宫金光冲天。可是王府这道光,也就是在望雀楼看着很亮,如果是站在芜蔓居或者东来阁,我想是看不到的。”

    瑛麟故作诧异,问:“你跟我分析这个做什么?”

    胡嫱答道:“我可以确定,那晚的光并非来自于龙锡杖,而是有人故意误导王爷以为是龙锡杖,进而误会懿泽。碧彤已经死了,我没有做这件事,那就只能是你了!其实,我早就怀疑过你,彩球既然是你做的,完全可能是你自己做的手脚。旌筠是太后派来监视你的人,当然最容易发现你的诡计,你必然要杀她灭口。让我想不通的是,你是怎么把人埋到琴瑟馆而不被碧彤发现的呢?那么大的动作,可不是买通一个幽漾就能做到的!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让所有人都相信了碧彤是凶手,或者说至少是知情者。懿泽本来就一直怀疑我,现在幽漾被灭口了,脏水泼到了懿泽身上,她更会怀疑是我寻机栽赃。”

    “那你怎么不把这些话直接告诉王爷?干嘛告诉我?”瑛麟笑了笑,问:“你就不怕……我把你也灭口了吗?”

    胡嫱并不畏惧,答道:“你要留着我替你顶罪,自然不会杀我。”

    瑛麟点点头,笑道:“懿泽怀疑的虽然是你,可王爷怀疑的却是懿泽!你不揭穿我,是因为你也希望王爷误会懿泽!对吧?”

    胡嫱不答,算是默认。

    瑛麟又笑着说:“这就对了嘛!懿泽在王爷心中的位置根深蒂固,不是你能轻易取代的。只有让懿泽信任我,他们之间的误会才可能越来越多,这样,你不就更有机会了吗?”

    “你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帮我?”

    “如果王爷不是那么讨厌我,我也犯不着帮你。让你俩争风吃醋,总比她一枝独秀,能让我更有机会一点吧?”

    “就为了这么个并不明确的目的,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已经害了四条人命!绵脩还只是个孩子,又是你的外甥,你怎么就下得了手?”胡嫱望着瑛麟,惊叹着,惋惜着。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你在后宫呆了那么多年,对这些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才对!”瑛麟站起来,拍了拍裙摆,问:“该出殡了,你走不走?”

    瑛麟招手叫上几个丫鬟,往琴瑟馆去了。

    胡嫱看着瑛麟的背影,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女,脸上还未褪去青涩的单纯,却已经心狠手辣到让人触目惊心。

第122章、懿泽弄权肆复仇,胡嫱蒙冤苦隐忍

    安葬了碧彤之后,懿泽开始跟胡嫱算总账。

    懿泽带着金钿、玥鸢等来到望雀楼,将望雀楼的所有下人都召集到一处,吩咐道:“王爷如今只是郡王了,需裁剪用度,胡嫱是罪人,不该有人伺候。你们今天就全部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我会另外给你们分配去处。”

    胡嫱和胡云川正在屋里吃饭,听到懿泽在院子里说的这番话,胡云川想出去理论,胡嫱却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胡云川不要多事。

    丫鬟仆从都应声,纷纷去收拾东西。

    懿泽带人走进了胡嫱的屋子,对胡嫱说:“你只是一个侍妾,算不得府里的主子。从今天开始,你的膳食要自己去做,衣服也要自己洗。”

    懿泽低头看了看桌上丰盛的饭菜,又向身后道:“规矩须立则行,把膳房给胡格格送来的饭菜撤掉,拿去喂猪。”

    金钿等带人将胡嫱和胡云川正在吃的饭菜悉数端出门外。

    胡云川站了起来,瞪着懿泽。

    胡嫱再次拉住他,站起对懿泽行了个礼,道:“奴婢谨遵福晋吩咐。”

    懿泽又说:“膳房圈养的牲畜很拥挤,我看你这里倒是宽敞,以后就把猪圈迁到望雀楼。你是个牧羊女,养猪应该也难不倒你,以后每天务必把院子收拾干净了。”

    胡云川将筷子摔到了桌子上,冲着懿泽喊道:“你太过分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也是王府的下人,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你立刻给我搬出去,住到角门那儿的下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许踏入望雀楼半步!”懿泽说罢,又带着人出去了。

    胡云川忍不了这般羞辱,拉住胡嫱的胳膊,就往外走。

    胡嫱却甩开他,问:“你干嘛?”

    胡云川吼道:“跟我离开王府,回老家去!”

    “我是王爷的女人,王爷在哪,我就在哪,要走你自己走!”胡嫱又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坐在椅子上。

    胡云川追到门内,朝胡嫱发火道:“还‘王爷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你进门到现在,他压根就没碰过你!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个王爷让你们一个个伤心欲绝,你们还把他当香饽饽!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室贵胄,就值得你死皮赖脸的往上贴?你要不是我的亲妹妹,我简直都看不起你!”

    胡嫱固执的说:“你如果嫌我丢人,可以跟我断绝兄妹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没出息,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那你就等着被欺负死吧!”胡云川怒气冲冲的走出望雀楼。

    冲动过后,胡云川又想起王府近日的一桩桩命案,只觉得浑身发憷,他知道,永琪根本保护不了胡嫱,他如果离开了京城,胡嫱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里。无奈之下,胡云川只好按照懿泽的吩咐,搬入王府不起眼的角房一代,与府内的其他下人同住。

    懿泽当真将猪圈迁到了望雀楼,且不许府中的人私自到望雀楼帮忙,也不准胡嫱随意进出望雀楼。胡嫱必须事事亲力亲为,以保持望雀楼的干净整齐。

    胡嫱每天喂猪、打理猪圈,以及打扫望雀楼,已经耗费掉大量时间,她每天早起晚睡,却连一日三餐都顾不上做。如此一来,不必说梳妆打扮,胡嫱连衣服都不能常洗勤换。

    永琪因为家务事得罪了乾隆,必须在其他方面来弥补过失,每天忙碌在外,时常不在王府,对后院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胡云川买通望雀楼的守卫,进来看胡嫱,只见胡嫱连头发都没有梳,却在那里掏猪粪,满身都是臭味。

    他生气又心疼,斥责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王爷连知道都不知道!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胡嫱笑道:“闲着也是闲着,重操旧业,不是也挺好吗?做这些事情,常常让我想起我们在家时的许多趣事,好有意思!”

    “在家时,爹和我什么时候能看着你干活干成这样?爹还以为你做了王妃,你却在这里过的连个一般的下人都不如!我简直……”胡云川不能说下去,只觉得气得说不出话来。

    胡嫱背过身去,轻轻的说:“你走吧!看不见,你就不会心里不舒服了。”

    胡云川扭头出去,一口气跑到了芜蔓居,看到懿泽和瑛麟正在院中的八角亭中坐着。

    瑛麟几乎每天都会来陪伴懿泽,讲一些别的事情分走懿泽的注意力,以免她总沉浸在失去绵脩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胡云川走上亭子,质问起懿泽来:“你到底想把嫱儿整到什么程度?她就算有错,惩罚也该够了吧?”

    懿泽冷冷答道:“没有让她为我儿子偿命,已经是我对她最大的宽容!”

    “她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假孕骗婚是她不对,可是你的儿子不是她害死的!”

    “不是她,那就是你!”

    胡云川愣了一下,问:“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天,我是想要救你儿子的,可是晚了一步,我也很懊恼!我知道你心里难过,看到你在大雨中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担心你会想不开,所以才会跟着你!那天你差点淹死在河里,是我救你回来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懿泽站起来,恨恨的问:“我根本不需要你来救!你若不是做了亏心事,怎么可能会好心帮我?”

    “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是嫱儿的亲哥哥,就一定会是非不分吗?”胡云川的脸上写满无奈,却也饱含着对懿泽的理解,他望着懿泽,悲戚的陈述起他所目睹的往事:“我一直都记得,皇上为王爷赐婚嫡福晋的时候,我在宫门口两次看到你的眼神,一次是失望的愤怒、一次是期望的等待。当时,你也刚刚失去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也是被迫接纳一个与你共侍一夫的女人,能从失望中捡起希望,你一定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把一个孩子从嗷嗷待哺拉扯到会跑会笑,你很不容易!丈夫背叛,你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当你亲眼看到自己的骨肉横死,而孩子的亲爹却在拼命维护另一个女人,你该有多伤心啊!”

    懿泽竟然被这番话感动了,她看着胡云川,心中说不出有多震惊,她没有想到,这样一番话,会是从一个被她敌对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胡云川看着懿泽,心中也别有一番感触。

    对视片刻,懿泽又坐了下来,眼泪簌簌的流下。

    胡云川的话,勾起懿泽太多的往事,婚后不得不强迫自己咽下的心酸,如今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眼前。

    瑛麟对胡云川说:“你不要以为,花言巧语就可以煽动福晋放过你妹妹,她勾引别人的丈夫,就算嫁进王府,也没有资格做名正言顺的主子!不管她有没有害过世子,世子的死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她的落魄,都是咎由自取!”

    懿泽听到瑛麟的说辞,从往事中醒来,她忽然意识到,胡云川不过是来替胡嫱说情的,她怎能轻易被打动?

    胡云川看着懿泽,又叫了一句:“福晋……”

    “你给我出去!我永远都不会放过胡嫱,除非她死了,或者我死了!”懿泽不允许胡云川再为胡嫱求情,眼神也变得格外冷漠。

    看着胡嫱一天天消瘦,脸色也越来越差,胡云川不可能坐视不理,他没有别的主意,只好又像以前一样,将此事告诉永琪。

    永琪听说了望雀楼变成猪圈,大吃一惊,立刻来到望雀楼来看,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寂静一片,只能听到猪的叫声。他寻声而去,看到了胡嫱挽着袖子正在喂猪,动作很是娴熟。

    距离猪圈不远处,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碗、一个盘子。

    永琪走过去看,碗里是稀饭,盘子里放着两个馒头,他伸手摸了摸,稀饭早就凉了。

    永琪走到了猪圈旁,叫了一声:“嫱儿。”

    胡嫱喜出望外,惊讶的问:“王爷来看奴婢了?”

    永琪问:“是懿泽叫你做这些的?”

    “没有……是奴婢自己要做的。”胡嫱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洗脸梳头,浑身脏兮兮的,忙捂住脸说:“你不要一直看着我,我现在一定很丑……”

    永琪走过来,拉起胡嫱的手看了一眼,只见手指都被水泡的皱巴巴起皮,二话没说,丢开胡嫱,又走了出来。

    胡嫱看着永琪的背影,喊道:“王爷,你要去哪?”

    永琪没有理会胡嫱,直接向东走到了芜蔓居,懿泽就在院中坐着。

    永琪见到懿泽,也不废话,直接命令道:“你把猪圈给我从嫱儿的院子里迁出去!”

    懿泽正眼不看永琪,答道:“现在我是荣王府的女主人,我有权分配这些事!”

    “我命令你立刻把猪圈迁出去!”

    “臣妾要是不听王爷的命令呢?”

    永琪问:“你到底想干嘛?”

    “王爷多天不来,一来就是为了她。既然你这么心疼她,不如休了我,让她来管王府,就再也不用受苦了!”懿泽瞪着永琪,说话的样子很强势,眼中能看到的也只有仇恨。

    “好!我拗不过你,我跟她一起养猪,一起受苦,这样你满意吧?”永琪撂下这句话,又匆匆的离开了。

    懿泽安静的坐着,望着永琪的背影远去,又看看天空。自从没有了绵脩,她的生活变得好清闲,闲的她感到生命毫无意义,居然无聊到以捉弄胡嫱为乐,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哀?

第123章、懿泽冷水打鸳鸯,胡嫱不眠终成疾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瑛麟又来到芜蔓居,进门就慌张的向懿泽喊:“表姐,你快去望雀楼看看,王爷在那里,他……他竟然亲自为胡嫱下厨!”

    懿泽听到这句话,就像听天书一样,成婚多年,她从来不知道,永琪竟然还懂厨艺?

    懿泽随着瑛麟,一起走到望雀楼的院门外,大老远便看到院子中的篝火,香味也扑面而来。她们看见篝火上架着一口铁锅,永琪就站在铁锅旁,手里拿着一把大勺,翻着锅里的菜,香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原来永琪不仅懂厨艺,还做得一手好菜。

    而胡嫱正在一旁的桌子上切菜,两人且做且说笑,就像民间的夫妻一样,平凡着、幸福着。

    永琪脸上的笑容是那么亲切,时不时的看胡嫱一眼,两人眉目传情,笑语温存。

    即使是在猪圈旁边,他们也可以让生活那么有滋有味。

    懿泽顿时怒上心头,走到院子里的一口水缸旁,提起放在那里的一桶水,走到篝火旁,一股脑泼了上去。

    火被扑灭了,凉水溅到了永琪的衣服上,永琪睁大了眼睛看着懿泽,感到一股浓重的醋酸味。

    懿泽瞪着永琪,狠狠的问:“火烧的这么旺,不怕被烧死吗?”

    胡嫱对着懿泽行了个礼,弱弱的答道:“回福晋,奴婢知道不该私自点火,可是,望雀楼没有厨房,奴婢要吃饭,哪能不用火?在院子里生火,总比在屋子里生火要好一些。”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懿泽冷笑着,问:“我不允许你有下人伺候,你倒好,直接使唤起王爷来了!这样就不算违规了,是吧?”

    胡嫱低着头,不敢看懿泽。

    懿泽忍无可忍,两步走到胡嫱面前,伸手扯住胡嫱的头发,胡嫱被扯的弯下了腰,疼的直叫。

    永琪掰着懿泽的手,急躁的喊着:“懿泽,你给我松手!”

    撕扯之间,懿泽已经扯断了胡嫱头上的一小撮头发,拿在手上。

    胡嫱看着懿泽手上的头发,心惊胆战,浑身发抖的依偎在永琪怀中。永琪也紧紧的抱住胡嫱,一起看着懿泽。

    懿泽的笑容透着一股阴冷,似有得意之态,问:“你以为,有王爷护着你,我就拿你没辙了吗?”

    胡嫱一直盯着懿泽手上的头发,害怕的摇了摇头。

    永琪望着懿泽,生气的问:“你有气冲我来行吗?嫱儿又有什么错?你不准人给她送吃的,还不让她自己生火,是要饿死她吗?”

    懿泽歇斯底里的吼着:“饿死她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已经忘了,绵脩就死在她的马蹄下,死的还是那么的惨!绵脩被马蹄踢到的时候,不知道该有多疼,凭什么胡嫱还能好好的活着?”

    永琪不似刚才那么底气十足了,慢慢的说:“绵脩也是我的孩子,看到他出事的时候,我和你一样心痛,我真恨不得被马蹄踢到的人是我……为了追究这件事,我把府里搅的天翻地覆,足足又搭上了三条人命啊!还不够吗?我不想再有人无辜枉死了,这样无异于为绵脩增加罪孽,你明白吗?”

    “这么说,你不觉得心虚吗?我日日夜夜的把绵脩捧在手心里,吃饭怕烫嘴,走路怕摔倒,整整两年多!我悉心照顾,还得防备有人害他,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因为担惊受怕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你呢?你只不过是抽空才能来看一眼,偶尔高兴了就逗他玩一会儿,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怎么可能跟我一样心痛?绵脩虽然是你的亲生骨肉,但在你眼里他还不如这个贱人重要!”懿泽的目光和语气,先是伤情的痛,后又变得如剑一般锋利,冷冰冰的说:“我恨她,但更恨你,我恨不得让你们统统去死!”

    永琪不敢看懿泽,只轻轻的解释了一句:“嫱儿不可能是凶手。”

    懿泽突然跑了出去。

    永琪看着懿泽远去,心里空落落的,也默默的向外走去。

    胡嫱心里一直想着被懿泽带走的那一小撮头发,惊慌的跑过去抱住永琪,像哀求一般的问:“今晚能不能不要走?”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改天再来看你。”永琪以为胡嫱不过是想挽留自己在这里过夜,但他没有心情。他掰开胡嫱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嫱走回熄灭的柴火旁,拿起盘子,将锅里的还没有完全炒熟的菜盛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坐下啃了一口馒头。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半生不熟的菜上。

    永琪回到了紫薇寒舍,从书柜中间的一个格子中取出一个锁住的木匣子,用手拂去盒子上的灰尘。

    卓贵在一旁看到了,忙跑过来问:“王爷,您这匣子里放了什么东西,那么宝贝,还给锁起来?”

    永琪没有说话,把匣子擦干净,又放了回去。

    卓贵又问:“王爷是喜欢索福晋多一点,还是喜欢胡格格多一点?”

    永琪瞪了卓贵一眼。

    卓贵道:“以前王爷总是偷偷的跟胡格格的见面,如今她嫁过来了,王爷反而天天一个人住着,府里的人都说王爷是因为怕福晋生气。可奴才不这么认为,王爷最近为胡格格做的事情,哪一件都能把福晋给气个半死,也不差这一件!奴才觉得,王爷不过是因为自己已经变心,对福晋心存愧疚罢了!”

    永琪冷冷的问:“你是不是太闲了?”

    卓贵意识到永琪生气了,只好闭上嘴,灰溜溜的又闪到一边去了,却仍用眼睛余光瞟着永琪。

    永琪静静的坐着发呆,脑海中却浮现出前人的四句诗,于是提笔写在了纸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望雀楼的夜晚是王府最安静的,因为那里只住了胡嫱一个人。

    每天晚上独自面对偌大的院落,胡嫱本来就有一些不安,这个夜晚,因为懿泽带走了她的头发,让她更加恐慌。

    胡嫱已经预知了自己未来不久可能发生任何事,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懿泽拿走的那一小撮头发,她害怕入梦,越想越不敢入睡,强撑了一夜没有合眼。

    懿泽拿回胡嫱的头发,正是为了夜里走入胡嫱的梦境,那是她作为梦神最擅长的事。她迫切的想看到,没有了永琪保护的胡嫱,可以被她肆意欺负的模样。

    可是,懿泽没想到,她等了一夜都没能走进胡嫱的梦境,因为胡嫱压根没有睡,也就谈不上进入梦境。

    强撑一夜不睡,让胡嫱疲惫不堪,可是天亮之后,她不得不继续她繁重的劳碌,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乏力。但是,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她有多困,她都强撑着不睡。

    连续三天,懿泽都没能进入胡嫱的梦境,这让懿泽感觉到不可思议,她不明白,胡嫱怎么可能如此不眠不休?

    越是如此,懿泽更要一探究竟,好奇心更胜过捉弄胡嫱的快感,她不信,胡嫱能这样一直坚持下去。

    胡嫱不休息,却仍然不停的做苦力,饿了也没有东西可以吃,即使有能进食的东西,也多半是残羹冷炙。这样熬着,她的身体很快开始吃不消,竟然发起烧来,烧了几个时辰也没人知道。后来膳房的人到望雀楼去要猪下厨,看到胡嫱瘫坐在猪圈旁,浑身滚烫,消息才从望雀楼传出。

    永琪听说胡嫱发烧,让人去请御医,他先来到望雀楼,只见胡嫱脸色发黄、精神萎靡、高烧不退,料想必是因为这些日子的劳累所致,因此心中感到十分愧疚,宽慰道:“你安心养病,我会想办法,以后不会再让你做这些苦差事了。”

    胡嫱躺在床上,摇了摇头,气息微弱的说:“不……不是因为那些,是因为……因为我已经强撑了三天三夜没有入睡……”

    “为什么不睡觉?”永琪很是不解。

    “我有话单独与王爷讲。”

    永琪摆手,令屋里的人都退下。

    胡嫱慢慢坐起来,拉住永琪的手,喃喃而道:“我……我是不敢睡,我怕我会在梦中死去。”

    永琪楞了一下,问:“嫱儿,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胡嫱拼命的摇头,流着眼泪说:“是懿泽……她拿走了我的头发,她要潜入梦中杀我……王爷……王爷你救救我!”

    永琪不太听得懂胡嫱在说什么,轻笑了笑,问:“头发怎么可能杀人呢?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

    “懿泽……懿泽……她不是一般人……”胡嫱战战兢兢、吞吞吐吐,想说似乎又不敢说。

    永琪当然察觉得出懿泽不是一般人,但他深信懿泽的为人,是不可能杀了胡嫱的。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喜欢的两个女人针锋相对。

    之前懿泽一直折磨胡嫱,而胡嫱总是逆来顺受,永琪难免偏袒胡嫱,但当他看到胡嫱也开始控告懿泽的时候,心中便不会继续偏着胡嫱了。

    他有些疑惑,问:“你该不会是故意把自己折腾病了,然后以此来挑拨我和懿泽的关系吧?”

    “不……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胡嫱抓住了永琪的胳膊,目光中都是哀求之意。

    永琪问:“你有证据吗?”

    “没……没有……”

    “没有就不要乱说!”永琪不愿意轻易去怀疑懿泽,他拿开了胡嫱的手,离开了房间。

    胡嫱看着永琪离开,只是哭泣,心中充满了害怕。

    永琪吩咐御医为胡嫱诊了脉,开了药,并让从小服侍自己的侍女滢露来照顾胡嫱。

    胡嫱被滢露看着吃了药,药有安眠功效,这一夜,胡嫱终于入眠。

第124章、懿泽造梦竟泄密,胡嫱示弱转胜败

    胡嫱入梦,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浓雾一片,让视线模糊不清。她仔细的看,只见每隔几步远就有一个凸起的小土堆,每个土堆上都杂草丛生。

    胡嫱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片坟地。

    一望无际都是这样的小土堆,胡嫱顿时心惊肉跳,掉头往回跑,却怎么都跑不出去。渐渐的,她听到身后有了脚步声,也不敢回头,吓得一身冷汗,几乎拼了命的往前跑。

    地上刮起了风,飞沙走砾,小土堆上的土被吹的越来越薄,像是立刻就要露出地底下的什么。

    胡嫱无论如何都跑不出这片坟地,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害怕,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多,她用力咬了自己的手指,手指一疼,瞬间从梦中苏醒。

    守在床边的滢露看到胡嫱原先是大叫起来,正要上前去喊,却又看到胡嫱突然坐起,便问:“胡格格,你做梦了?”

    胡嫱微微的点点头,她从头到脚全是汗,虽然已经离开恶梦,她的心跳却仍然在继续。她庆幸自己没有在梦中死去,可是,她真的好怕以后的每一次入眠,都将在恶梦中度过。

    出于本能的对于恶梦的恐惧,胡嫱只要能撑得住,她就一定不会睡,她知道这样一定会让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甚至缩短自己的寿命,可是她真的太害怕了。关键问题是,她无论再怎么坚持,也总有睡着的时候。只要睡着,她必做恶梦,梦中的去处,无不是惊骇之处,梦中的经历,要么让她几乎吓破胆,要么让她疲惫不堪。

    又一夜,胡嫱梦中来到一艘孤舟上,孤舟漂泊在海上,海上波浪汹涌,海浪一起一落,不断的拍打在孤舟上,胡嫱左躲右闪,还是被打的满身都湿了。她望着四周的黑暗,不敢猜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又忙低头去咬自己的手指,咬了之后,她并没有从梦中苏醒,而是依然停留在原地。

    更可怕的是,她明明感觉到了手指的痛觉。

    这是因为,懿泽在这次进入胡嫱的梦境时,是带着龙锡杖的。

    梦境一旦被龙锡杖控制,梦中人便没有了自主醒来的机会,只能被梦神左右。而且,如果懿泽在梦中念了龙城诀,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海浪不停的拍打着小船,胡嫱在船上跌跌撞撞,她受了伤,海水溅到伤口上,又凉又疼。她勉强稳住自己,走进船舱,却模糊的看到船舱中有一个人影,只是黑灯瞎火,看不清那人是谁。

    她站在船舱门口,不敢前进,不敢后退。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船舱内随之亮了一瞬,转而又进入一片黑暗。只是一瞬的光亮,胡嫱已经看清,船舱内站着的人是碧彤。

    胡嫱开始后退,退出船舱。

    眼前的碧彤,却慢慢的走了出来,步步逼近胡嫱。

    胡嫱一退再退,嘴里一直叫着:“福晋……放过我吧……福晋……”

    碧彤越走越近,胡嫱无路可退,几乎退到了甲板的边缘,声声呼唤着:“福晋……福晋……”

    碧彤还在靠近。

    “福晋……”胡嫱就快要掉进水里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波涛汹涌的海面,突然间尖叫一声:“懿泽!你走开!”

    幻化成碧彤的懿泽在震惊中撤出梦境,胡嫱也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懿泽有些懵,之前胡嫱每次以弄疼自己的方式从梦中苏醒,已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这次的最后一声尖叫,更让懿泽不能理解。胡嫱竟然知道梦中的碧彤其实是自己幻化的,这怎么可能?

    懿泽捋了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终于明白了胡嫱为何坚持不睡。原来,早在她第一次进入胡嫱的梦境之前,胡嫱就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梦境会受人摆布,所以也早有了防范之心。

    在人间,懿泽只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一个人,那就是孟冬。可是懿泽的感觉告诉自己,孟冬即使背叛,也不会泄密。但除了孟冬,她想不出第二种能让胡嫱知道的途径。

    胡嫱的脸色越来越差,病势渐渐沉重。

    滢露告诉永琪,胡嫱还是经常强撑不睡,这样下去,吃多少药都无济于事,也不是哪个大夫可以治疗的。

    永琪来到望雀楼,看到瘦弱的胡嫱,有些心酸,问:“你不想让自己好起来吗?为什么总是不睡觉?”

    “我说了,王爷又不信,那我还能说什么?直等到有一天我死了,有些秘密便会石沉大海……”胡嫱笑了笑,笑的很无力。

    永琪无奈的沉默着,他和懿泽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懿泽的不同寻常,他早就深有体会,只是不愿意相信,就自欺欺人罢了。可是,胡嫱这般不眠不休,能活多久?永琪是不可能看着胡嫱死去的。

    永琪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向胡嫱说:“好吧,你说懿泽不是一般人,那你来告诉我,她是怎么个不一般?”

    胡嫱道:“王爷其实心里有数,懿泽所有的与众不同,全都与她那根来历不明的龙锡杖有关。利用龙锡杖,她可以随意控制别人的梦境,甚至让人在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听了这句,永琪心中猛的发憷,道:“你说的这些,未免也太离谱了,让我怎么相信你?”

    胡嫱问:“王爷还记得钟粹宫曾有一位怡嫔柏氏吗?怡嫔死的时候,整个后宫都在议论,王爷不可能不知道,怡嫔死前的那些天,只要闭上眼就噩梦连连,有人说怡嫔是畏罪自杀,也有人说怡嫔是被害死的代罪羊。可我觉得,怡嫔其实是受不了恶梦缠身,备受煎熬,一死得解脱……就如同我现在,因为恐惧恶梦,强撑自己不敢入睡……”

    永琪记得这件事,那时他与懿泽已经两心相许,只是还没有征得乾隆的赐婚,怡嫔之死有些蹊跷,许多宫人的传言都与懿泽有关,皇后还亲自向懿泽问罪,但被令贵妃阻挠了。

    现在回忆起来,在怡嫔离世前后,懿泽的态度的确异常。其实永琪当初也曾经怀疑,可最终选择了相信。

    胡嫱突然抓住永琪的胳膊,深情的说:“王爷,你跟我走吧!留在京城很危险,跟懿泽在一起更危险,如果有一天她对你的爱全都变成了恨,你就真的不怕会死在她手里吗?”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是你怎么可能知道懿泽这些不寻常的事?”永琪看着胡嫱,眼神中充满了疑虑。

    胡嫱答道:“我和懿泽曾经情同姐妹,同桌膳食、同床入眠,当然有机会得知她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我猜孟冬也是知道的,甚至孟冬还会帮她圆场,王爷和懿泽夫妻多年,难道就没有看出一点破绽?”

    永琪想起,令贵妃生永琰那天,他从圆明园回来寻找懿泽,推开门时,明明是看到懿泽屋里空无一人的,孟冬慌慌张张的关住了门,后来懿泽从里面开了门,永琪吓了一跳,连孟冬当时的神色也是惊吓的。还有愉妃重病消息传来的那晚,他入宫前想找懿泽一起,孟冬却找理由推辞,让永琪自己去,后来长春宫的血迹、懿泽胳膊上的伤,实在疑点重重。

    永琪道:“懿泽的确有一些让我想不通的事情,可是,这并不能证明你说的话就是真的。”

    胡嫱问:“王爷一定要证据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果我有办法让王爷眼见为实,王爷愿意配合我吗?”

    永琪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胡嫱。

    “头发是她们进入别人梦境的通道,从懿泽拿走我的头发开始,我没有一次入睡不是在恶梦中度过。如果……”胡嫱低着头,捻起自己的发梢,有些脸红的说:“如果王爷跟我一起入睡,把我们的头发系在一起,王爷就会和我进入同一个梦境,到时候,自然会证实我说的一切。”

    这番言论实在玄乎,永琪半信半疑,却不能不好奇。

    此夜,永琪便在望雀楼住下了。

    王府的人都开始议论这么一条新鲜事,在永琪将瑛麟、胡嫱娶进门的数月后,一直独居紫薇寒舍,而今终于第一次在后院过夜了。大家都以为,这预示着胡嫱将正式成为新宠。

    虽然永琪的目的只是来验证一件事情的真伪,但同床共枕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把头发系在一起,等待入眠后的梦境,奈何两人却都迟迟无法入眠。

    夜深了,居室的灯还亮着。

    永琪睁着眼睛看着房梁,却不敢看身旁的胡嫱,可因为系着的头发,他们之间不可能有距离。

    胡嫱侧过脸,看着永琪,笑问:“王爷怎么还不睡?”

    永琪静静的答道:“睡不着。”

    胡嫱笑道:“我也是。”

    “你为什么睡不着?”永琪稍稍往旁边倾斜了一点目光,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披散着头发的胡嫱,比起当年的美,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你是经历过的人,尚且不能安心入眠,更何况与我?”胡嫱看着永琪,柔情似水。

    永琪没有再说话,心跳却开始加速。

    胡嫱又说:“这些日子的每个夜晚,我都惶恐万分,只有今晚,我心里暖暖的,有你在,我觉得很安稳。”

    永琪还是没有说话。

    胡嫱望着房梁,叹道:“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都想嫁给王爷,却未能如愿。而我的出身如此卑微,竟然有机会在王爷的心里有一席之地,还能名正言顺的留在王府中,这辈子,我知足了。”

    这几句话,又让永琪想起,他们虽然对彼此有意许久,但最终促使成婚的却是胡嫱的谎言和心计,他忽然好奇的问:“你撒下弥天大谎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有把握我会立刻回来帮你圆谎呢?”

    胡嫱笑道:“你的决定,我哪有把握?我只是用自己的命打了一个赌罢了!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真爱在别人眼里只是偷情,我已经受够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我赌这世上我最爱的男人,对我的在乎程度到底有多深,他会不会舍得我去死。如果我输了,也许会死,可是如果我赢了,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再分开。”

    永琪的心再次被深深的震撼了,又问:“你不是最怕死吗?”

    “怕死,但更怕失去你……如果连我最爱的人都舍得我去死,我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胡嫱的言语,是如此的动情。

    永琪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胡嫱,他一度以为懦弱的胡嫱,竟然可以为了爱情变得如此勇敢。

    胡嫱也微微侧过身,把手放在永琪的胸口,问:“你的心怎么跳的这么快?好像那一晚……”

    胡嫱没有说完,永琪已经知道她说的是在德州的那一晚,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披散着头发的那一晚。

    永琪望着胡嫱,渐渐的感到有些不能自控,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胡嫱察觉出永琪的异样,便不再言语,她轻轻吻过永琪的唇边。

    永琪不再犹豫,翻身在胡嫱身上,深情的吻了下去。两颗被道德观束缚已久的心,在此刻终于得到了释放,他们抛开了内心曾经的压抑、世俗的眼光,不再去想谁曾经对不起谁、谁又曾经辜负了谁,复杂的世界让人太累,他们此刻只想单纯的在一起,哪怕美好时光太短暂。

第125章、懿泽绝望夫妻情,永琪别恋强有理

    懿泽听说永琪这一晚住在了望雀楼,如同晴天霹雳,她不敢相信,亲自跑到望雀楼,去证明传言是否属实。

    刚走近胡嫱的居室,懿泽就听到房内传出了那种销魂的叫声,声音正是来自于胡嫱。

    懿泽的心突突的,她走到窗口,窗户没有关严,她从窗户缝隙中看到了悬挂在床边上的帘幕。透过帘幕所呈现出来的身形,她看得出是永琪和胡嫱,他们不知道在里面滚动了多少圈,不停的动作着,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不堪入耳。

    懿泽终于听不下去了,一口气跑出了望雀楼,夜风迎面,刺骨一般的寒冷,她的脑袋却像要爆炸了一样,脑海中一直闪现着帷帐中永琪和胡嫱的身形、那间房屋里传出来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疾步跑回芜蔓居,金钿和玥鸢都迎了上来。懿泽没有理会她们,跑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上了闩。

    金钿和玥鸢都在门外拍门喊着,只是得不到懿泽的一点回应。

    懿泽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向里走,如一支正被狂风肆虐的玫瑰,花瓣被一片一片吹得零散,只剩下中间一点可怜的花蕊。相比之下,花枝上的刺已经愈发抢眼。

    胡嫱的叫声,好似仍在耳边,叫的懿泽头昏脑涨。

    懿泽捂住耳朵,还是听得那么清楚,她随手抡起枕头,砸在一旁的柜子上,却看到一个小东西从上面掉下来,和枕头一起落了地。

    懿泽定睛看了一眼那个小东西,原来是一只拨浪鼓。

    懿泽慢慢走了过去,蹲下捡起拨浪鼓,轻轻的转动了几下,两枚小弹丸敲打着鼓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泪水湿润了懿泽的眼睛,她将拨浪鼓紧握手中,慢慢蹲下,靠着柜子,失声痛哭起来。

    朦胧中,她又看到了一个小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又听到了那句“额娘,不要哭,我保护你”。

    只是,当她想要去握紧那只小手时,却怎么都抓不住。

    “绵脩……绵脩……我的孩子……绵脩……”懿泽的眼泪滴在拨浪鼓上,抬头却看到绵脩调皮的蹦着、笑着,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我的孩子……”懿泽痛哭着,把手伸向她再也看不到的绵脩,一直哭到最后昏死过去,侧躺在地,一只手还直直的伸向前方。

    这一夜,胡嫱睡的很沉,没有做梦,似乎一次性将前些日子的困乏都一并解除了。

    清晨的阳光照耀到永琪的脸上,他睁开眼睛,想起昨夜之事,原本说好的鉴定真相,却变成床笫之欢,并没有证明出懿泽的身份是否特殊。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晃醒了依偎在他怀中的胡嫱。

    胡嫱睁开眼,却又伏在永琪的肩上。

    永琪问:“你昨晚有做梦吗?”

    胡嫱摇了摇头,她知道永琪在想什么,便说:“我想,她可能事先知道了王爷昨晚在这里,所以才没有造梦吧!毕竟,她不想王爷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永琪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虑,他看着胡嫱,用一种不太肯定的语气问:“这该不会又是你的计谋吧?”

    胡嫱听了这句话,顿时变了脸色,她推开永琪,生气的问:“王爷是不是害怕没有办法对懿泽交差,所以后悔要了我?”

    “我没有。”永琪慌忙抱住了胡嫱,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很害怕胡嫱生气,也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胡嫱的怀抱能让他感觉到温暖,他发自内心的依赖着这种触手可及的幸福。他摸了摸胡嫱的脸,微微扬起嘴角,笑道:“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胡嫱甜甜一笑。

    永琪命人将猪圈迁出望雀楼,胡嫱又清闲了起来,便多花费了些时间精心的装扮自己,也将望雀楼收拾的十分精致。

    一连多日,永琪都住在望雀楼,而且每一晚他和胡嫱都把头发系在一起。懿泽在一次进入胡嫱梦境时,察觉到了永琪也被连带,大吃一惊,即刻撤离了出来,此后也不敢轻易控制胡嫱梦境了。

    懿泽思忖,她虽然向孟冬透露过梦神的身份,也只是泛泛的提过,她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操控梦境的方法。

    可胡嫱显然知道头发是梦神进入梦境的通道,还知道将不同人的头发系在一起就可以人为的牵连入梦。懿泽怎么也想不到,胡嫱会用系头发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这不由得懿泽感到诧异,甚至恐惧。

    以前懿泽总以为,只要自己恢复作为梦神的灵玉,在人间自然无人匹敌,可是现在她不能这样认为了。她可以确定胡嫱只是一个凡人,却想不明白胡嫱如何得知她的秘密。

    更关键的问题是,她根本猜不到胡嫱到底知道多少。

    入冬,北京城迎来了的第一场雪,懿泽推开窗户,看到漫天雪花,寒气迎面扑来,吹的心里冰凉冰凉的。

    门开了,懿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是玥鸢走了过来,轻轻的喊了一声:“福晋……”

    懿泽看着玥鸢,知道必是有事相告,就静静的等着。她现在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是百无聊赖。

    玥鸢道:“胡格格怀孕了,需要有人服侍,王爷没敢把望雀楼之前被福晋遣走的丫鬟召回去,但却吩咐滢露以后长久的留在望雀楼,专程照看胡格格的衣食起居。”

    懿泽笑了几声,懒得说话。

    玥鸢看得出懿泽笑得无奈,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才算的上安慰。

    懿泽不会对这个消息感到惊讶,因为永琪和胡嫱最近天天在一起,怀孕是迟早的事。她来到望雀楼,正好遇到永琪刚从里面走出来。永琪看到了懿泽,站住了脚步,看着懿泽,却无话可说。

    懿泽淡淡笑道:“恭喜王爷,又要做阿玛了。”

    永琪听得出懿泽这句“恭喜”的弦外音,无法做出回应,轻轻的说了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没必要故作贤惠大度,那不像你。”

    懿泽冷冷的笑着,问:“你还记得我肯接纳她嫁过来,对你说过的话吗?”

    永琪静静的答道:“记得。你说,我若只是为了救她性命才娶她,那这一辈子都不要碰她。”

    懿泽又问:“让她有了你的孩子,也是你救她的一种方式吗?”

    永琪答道:“当然不是。”

    懿泽继续追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纯粹的男女情爱,我爱她。”永琪的回答很利索,不再像过去那么遮遮掩掩,闪烁其词。

    “你终于坦诚了……连骗我都不愿意了……”懿泽望着永琪,她的心木木的,竟然感觉不到心痛,她轻轻笑着,说:“现在,你爱她,已经胜过爱我了吧……或者,在你心里,老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永琪没有言语。

    懿泽又笑问:“你的心,怎么就变得那么快?”

    永琪还是没有说话。

    懿泽的笑容是那样僵硬,那样勉强,轻叹道:“碧彤死前是那么羡慕我,她曾经说过,失去了绵侒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踏进她的房门一步。其实,在没有了绵脩之后,你又何尝来看过我?王爷也只不过是一个‘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负心汉……”

    “我是为了你才娶的碧彤。”永琪突然说出来这么一句。

    懿泽看着永琪,以她的个性,其实现在应该是不屑于与永琪讲话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与永琪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

    永琪也看着懿泽,静静的说:“你知道吗?从小生活在宫廷的我,是多么渴望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我曾经奢望着会有一天,那是和你一起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愿意为了你放弃江山、放弃至高无上的皇权,我也可以为了你背叛生我养我的父母,带你远走高飞。我能为你做的,是我为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可是你呢?你为了让我留下,为了以后还有机会爬上去,情愿和碧彤共侍一夫。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你嫁的到底是我,还是我的身份!我很怄,为了成全你的贪念,我娶了碧彤,我是真的很爱你,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所以,为了成全你我之间的感情,我又辜负了碧彤。就是因为太爱你,我才白白耽误了碧彤的一生!碧彤死后,我深深的后悔、自责,我有什么资格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在等待中绝望、在绝望中死去?我后来越来越明白了碧彤所做的一切,她的要求其实不高,她只是渴望被爱,哪怕只是个零头,她都会当做宝。每个人都渴望被爱,我也一样。嫱儿比你爱我,她可以为我承受任何委屈,也愿意为了我放弃一切,甚至不惜把生命作为嫁给我的赌注,我如果再辜负她,该是有多么愚蠢?爱你太累了……这些日子我才发现,被爱是一件如此轻松幸福的事。你认为我变心也好,负心也罢,但是我不后悔,也不会改变!”

    “她比我爱你,我嫁的只是你的身份,这就是你的顿悟?你的总结?”懿泽冷冷的笑着,问:“如果你不是皇子、你没有现在贵重的身份,她会处心积虑的嫁给你?会心甘情愿的做你的一个小妾吗?”

    “嫱儿不止一次的煽动我跟她去私奔,去和她一起过她以前的生活,她告诉我,京城很危险、我的身份很危险,她希望我离开,那样我会很安全,她也会心安,我们会很幸福!听了这些,你还会以为她看上的是我的身份吗?她说的那些话,不知道让我有多感动,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那个画面,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群奔跑的牛羊,该是多么好看……”说到此处,永琪闭上了眼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懿泽问:“那你怎么不走呢?”

    永琪又睁开了眼睛,望着懿泽说:“因为在我幻想的那个画面里,我看到的站在我身旁的姑娘是你,而不是她……”

    懿泽的心,突然有了痛觉。

    “也许你对我很失望,其实我对你更失望。你从来都不信任我,我一直都知道,你有秘密瞒着我,而且是惊天的大秘密!就是因为你不信任我,才会把嫱儿送到皇额娘面前,才会成就我和她!我已经顺从了你,将嫱儿逐出王府,与她断绝往来,你却还是疑心重重……我和你的婚姻,也许有情,但更多的是利用,既然你要利用我的身份,而我也已经娶了你,索性不如成全你!我不会离开京城,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不该说的话,嫡福晋的位置已经是你的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当皇帝,我会立你为皇后,如果你还能再生下儿子,我也可以立他为太子,这样,我就不算辜负你了吧?”永琪看着懿泽,这一词一句,说的是那样痛心,他的眼睛中似乎也闪烁着泪花。

    懿泽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她面对永琪这番如同讽刺一般的承诺,竟然无言以对。

    永琪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你需要的,我都尽力给你。至于我的感情,也该给需要的人才对,不是吗?”

    懿泽也强装出笑意,点头答道:“王爷如此厚爱,臣妾感激不尽!”

第126章、红梅如血缭人乱,冰雪三尺心倍寒

    懿泽走出了望雀楼,走在漫天飞雪当中,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寒冷。走出数十步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白茫茫的空地上,没有一个人影。

    懿泽苦笑了一下,她是太痴心妄想了,竟然还会幻想猜测着永琪会不会跟在身后?

    走着走着,懿泽似乎看到了曾经相似的大雪,她看到了那个跪走在雪地上的自己,穿的那么单薄、脸和手都冻的通红。她还看到了那个始终跟随她不远的永琪,把自己的衣服披在懿泽身上,说讨厌懿泽的坚强,那心疼的眼泪,曾经让懿泽心中无限温暖……

    又走出没多远,懿泽闻到了一股清香,她看到了一片红梅,不知何时,红梅已经盛开,远远望去火红的一片,映着白色的世界,像鲜血一般沁人心脾、让人心碎。

    懿泽走进红梅林中,端详着枝头的孤芳自赏,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福晋,你还好吗?”

    懿泽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她微微侧了脸,看到了胡云川,冷冰冰的问:“我好不好,与你何干?”

    胡云川看着懿泽,说话的样子很正式:“很抱歉,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懿泽冷笑一声,问:“然后呢?”

    “我不能苟同他的观点。”

    懿泽又冷笑了一声,她实在觉得胡云川莫名其妙,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竟然轮到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

    胡云川也不等懿泽问,只管说:“世间的夫妻,大多都是门当户对,原本就是互有所图。你们能够成亲,接纳的就是当时彼此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对方的身份。就算你曾经看上过他的身份,也不能成为他变心的借口。”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懿泽不屑的看了胡云川一眼。

    胡云川紧紧的盯着懿泽,很认真的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不能坦荡的承认始乱终弃,而把自己的变心归结为你的错误,这说明,他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你虽然是他的妻子,可是你们共同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他也已经失信于过去,和别人又有了孩子,你还能相信他现在对你的承诺吗?如此为他伤心流泪,还不如趁早离开他,也许……你会得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归宿!”

    懿泽冷笑着问:“等我离开了,你妹妹就可以独霸永琪,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是吗?”

    胡云川愣了一下,只觉得心里乱乱的,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为你着想!”

    懿泽收起了笑容,突然义正辞严的向胡云川道:“告诉你妹妹,不要以为怀了永琪的孩子,就可以取代我在王府的位置。我不高兴的时候,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胡云川看着懿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从这天开始,懿泽又把自己关在了房中,不愿与任何人见面,也不想对任何人说话。金钿和玥鸢来敲门了几次,全无一点动静。

    瑛麟来芜蔓居看望懿泽,也吃了闭门羹。

    懿泽只在门内应付一句话:“你回去吧!”

    瑛麟在门外笑着说:“小时候,在杭州老家,我每次来找你,你就是这样,经常一句话把我打发了。来京城之后这些年,我发现你变开朗了很多,没想到如今,你又像当年一样孤僻了。”

    懿泽记得,小时候瑛凤和瑛麟都不喜欢宜庆,而主动亲近懿泽,懿泽只因自己的特殊身份太害怕露馅,于是整日、整年的都活在一个人的世界,拒绝与外界的任何人往来,久而久之,孤独的很习惯,反而不喜欢身边有人。

    入宫之后,身份的骤变让她没有了拒绝的资格,反而渐渐感受到人情的温暖,曾经最珍惜的,就是孟冬和永琪,当这些都化为泡影,她慢慢明白,最温暖的原来也是最寒冷的。

    瑛麟又在门外说了一句:“你若是不出来,我就走了。”

    懿泽终于打开了门,出现在瑛麟面前。

    瑛麟开心的笑了,拉着懿泽的手来到花园中散步。

    大雪已经停了,白茫茫的大地上,留着一些稀稀疏疏的脚印。

    走出芜蔓居,懿泽和瑛麟都看到,一拨又一拨的侍女在向望雀楼搬运炭盆、棉被等物,那待遇,绝对不像一个侍妾。

    走进花园没多久,懿泽遇到了永琪,他正小心翼翼的扶着胡嫱,一起走在雪地上,呵护备至,生怕有一丝闪失。

    永琪看到了懿泽,往前走也不是,掉头走也不是,只能停住了脚步。

    胡嫱不敢看懿泽,尴尬的低着头。

    瑛麟冷笑着,问:“胡格格有了身孕,还这么冰天雪地的跑出来,不怕滑一跤孩子没了,你可如何在王爷面前献宝呢?”

    “我……我听说红梅开了,闲来无事,想看看。”胡嫱回答的声音很低沉,还是不敢抬头。

    瑛麟又笑道:“既然胡格格这么闲,怎么不继续养猪呢?”

    永琪气愤的斥责道:“陈瑛麟,我看在懿泽的面上,才容你在王府有一席之地,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瑛麟啧啧了几声,嬉笑着问:“原来……表姐在王爷心里这么有面子?我还以为,王爷几个月没踏进表姐的门槛,早就忘了府里还有我们这些人呢!”

    永琪没有理会瑛麟,扶着胡嫱往旁边走。

    瑛麟伸腿绊了胡嫱一脚,胡嫱差点摔倒,被永琪一把扶住。

    永琪朝瑛麟吼道:“你明知嫱儿有孕在身,竟敢当着我的面害她?”

    “王爷息怒,臣妾只是试一试,看王爷对胡格格的保护,到底够不够到位!如今可见,是臣妾多虑了!”说罢,瑛麟大笑起来。

    永琪心浮气躁,又呵斥道:“你少给我来这套!你给我记着,嫱儿肚子怀的,是我的骨肉,我不允许他们有任何闪失。你若再敢肆意挑衅,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懿泽冷冷的问了一句:“王爷还能再无情一些吗?”

    回答懿泽的时候,永琪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解释道:“我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你不要多想。”

    懿泽问:“那我的孩子呢?”

    永琪不知如何作答。

    懿泽又更大声的问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永琪低着头,依然没有说话。

    懿泽隐隐感到了她的心在痛,她不想再看到永琪和胡嫱出现在一处的画面,转身离开了这里,越走越快。

    瑛麟忙跟上了懿泽。

    懿泽快步的走着,心痛的滋味越来越明显。经过河流附近时,她被河岸上冻结的冰滑了一跤,沿着河岸的坡度滚了下去,额头撞在了一块冻住的大石头上,昏了过去。

    瑛麟看见懿泽摔倒,惊叫了一声:“表姐!”

    她小心的追到河岸,只见懿泽已经滚了下去,昏迷不醒,就站在河岸上,向四围喊道:“有没有人啊,谁来救救她?”

    因为懿泽最近的情绪不稳定,胡云川总担心她会出事,常常暗暗的跟着懿泽。瑛麟早已察觉到了,才故意呼唤。

    果然,胡云川很快出现,跳到冻住的河面上,走到懿泽身边,将懿泽抱了起来,瑛麟又帮着,一起将懿泽拉了上来。

    瑛麟催促道:“表姐受伤了,得赶紧把她送回去才行!”

    胡云川点点头,抱着懿泽往芜蔓居走去。

    瑛麟却掉头来到红梅林,看到永琪和胡嫱还在那里赏花。

    瑛麟暗暗看了一眼,只见胡嫱饶有兴致,左顾右看的闻着花香,永琪虽然扶着胡嫱,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瑛麟忙走了过去,故作慌张的对永琪说:“王爷,不好了,表姐刚刚滑倒了,撞伤了头,昏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永琪听了,大吃一惊,想也没想就松开了胡嫱,飞快的向芜蔓居跑去,几次差点滑倒。

    胡嫱望着永琪的背影,痴痴的站着,像一个被遗忘的人。

    瑛麟走到胡嫱面前,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和懿泽在王爷心中的差距!如果懿泽肯放下架子跟你抢,你一定会输的一根毛都不剩。”

    胡嫱沉默着,伫立着。

    瑛麟笑嘻嘻的走了。

    胡云川抱着懿泽,往芜蔓居方向走。因雪地上走着慢,他一路上好几次碰到了府内的下人,都投以异样的目光。胡云川毫不在意,只管走自己的路。

    永琪只有一个人,自然走的快一些,反而先到了芜蔓居,到院子里看到了玥鸢,便问:“懿泽呢?”

    玥鸢答道:“福晋跟侧福晋出去了好大一会儿了,好像是去了花园。”

    永琪又忙走出芜蔓居,迎头看到胡云川抱着昏倒的懿泽走来,这个画面,似乎有一点熟悉。

    胡云川走到了永琪面前,不想重复与上次类似的解释。

    永琪问:“你觉得你这样抱着她,满院子的走,合适吗?”

    胡云川反问道:“难道王爷认为我见死不救,就合适吗?”

    “你混账!”永琪忍不住骂了一句。

    “混账的是你!”胡云川以同样仇视的目光看着永琪,毫不示弱。

    玥鸢从院子里跑了出来,看到懿泽,惊讶的问:“福晋怎么受伤了?”

    永琪看着昏迷的懿泽,强行从胡云川手中抱过来了懿泽。玥鸢忙跟在永琪的身后,一起回到房中,将懿泽放在床上。

    玥鸢取出了一个放在房中的医药箱,递与永琪。

    永琪坐在床边,轻轻的擦拭了懿泽额头上的伤。

    懿泽被疼醒了,不自觉的用手摸了一下额头,睁开了眼睛。

    永琪忧心的问:“懿泽,你看着我,你觉得自己清醒吗?要是有内伤,得赶紧叫御医来!”

    “你给我滚。”懿泽把脸转向里面,不看永琪。

    看到懿泽这个态度,永琪可以确定懿泽是脑筋清醒的,头上的伤应无大碍,他站了起来,交待玥鸢道:“好好照顾福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来告诉我。”

    玥鸢应了一声。

    永琪走出了房门,玥鸢送了出来,发现胡云川还在院子里站着,并未离开。

第127章、胡郎关怀惹生疑,侍儿匠心圆破镜

    永琪心里很不舒服,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胡云川面前,问:“你还杵在这做什么?”

    胡云川答道:“我不放心福晋,想看看她有没有事。”

    永琪不由得再次怒上心头,问:“你这么关心她,是什么意思?”

    胡云川反问道:“我不能关心她吗?”

    “她是我的妻子,用不着你来关心!”永琪开始变得有那么点失态。

    胡云川却很不屑,淡淡的问:“王爷还记得有这么个妻子吗?”

    “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永琪瞪着眼睛,厉声问:“你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嫱儿,还是为了懿泽?”

    胡云川如果敢说是为了懿泽,他大概就要立马滚蛋了,毕竟他只是寄人篱下,只好忍了忍,答道:“当然是为了嫱儿。”

    永琪也强压着自己涌动的心绪,对胡云川说:“那就请你多为嫱儿考虑一点,别让我去跟她解释为什么不顾亲戚情分!我命令你,立刻给我出去!”

    胡云川终于离开了。

    永琪也出去了。

    玥鸢看着这一幕,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她不得不担心一件事,这是世上所有男人最大的忌讳,更何况永琪是个皇子?如果懿泽一朝不慎,任凭夫妻之间的感情再深,恐怕也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夜间,玥鸢悄悄的叫出金钿,因金钿比较嘴快,她不敢与金钿明说自己的担忧,只说:“如今胡格格得宠,福晋每天活得如槁木死灰一般,越来越没有地位。我真的很担心,倘若胡格格生下儿子,恐怕迟早会骑到福晋头上。”

    金钿皱着眉头,同样忧虑道:“我也担心,以前孟冬姐姐在这儿,不论什么事情,总能立刻出主意、解决麻烦,我却笨的很,一点忙都帮不上!”

    玥鸢道:“我看得出来,王爷很在意福晋,福晋也期待王爷回头,只是两个人表面上都僵持着,才让胡格格钻了空子!福晋但凡能不要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之间就有转机。你是福晋的陪嫁丫鬟,对她了解多一点,你劝劝她!”

    金钿一脸无奈,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她从来都不会服软,从小到大都没有!就算是别人在她面前装孙子,她都未必能下得来台!”

    玥鸢忧虑着胡云川的存在可能带来的麻烦,难免心急,催促道:“办法总会有的,你再想想!”

    金钿苦思冥想了一夜,实在想不出什么主意。但她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卓贵,他一向鬼主意最多。

    次日天刚刚亮,金钿就来到紫薇寒舍,来找卓贵。

    卓贵正在指挥人打扫前庭院,看到金钿招呼他,走过去问:“干嘛?”

    金钿问:“王爷昨晚是不是又在望雀楼?”

    卓贵笑道:“这还用说吗?朝服都给拿到那边去了,每天在那边梳洗了,直接就去上朝了!”

    金钿嘟囔道:“天天都在那儿,我们小姐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了?你能不能劝劝王爷念个旧,也到福晋那去去!”

    卓贵摇了摇头,笑着说:“我的姐姐,我劝王爷去了也没用,左右不过是被你主子给撵出来,还是省了这一趟吧!”

    金钿叹了口气,她不得不认可卓贵的说法是对的。

    卓贵嬉皮笑脸的跟金钿唠起来,问:“你知道福晋和胡格格最大的区别在哪吗?胡格格太主动了!她只要有一丁点机会,都会用尽全力把王爷傍的牢牢的,不仅温柔,还特能煽情,每次都能把王爷感动的稀里哗啦!而福晋呢?见天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翻旧账,王爷不想提什么,她就越要说什么,还说的那么难听,王爷能不疏远吗?”

    金钿牢骚道:“可福晋毕竟是世家的大小姐,难免骄傲自负。胡格格只是个平民丫头,伏小做低是常情,怎么可能一样嘛?”

    卓贵笑道:“世家小姐也罢,平民丫头也好,王爷连皇上都敢顶撞,怎么可能总是看福晋的脸色过日子?我也知道,福晋不可能像胡格格那样整天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有点女人的温柔总可以吧?最起码不要总那么强势不是?”

    金钿摇了摇头,道:“我们家小姐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若是在他们从前感情好的时候,或许还能有一些温柔可言,如今王爷移情别恋,小姐只会比王爷更摆架子,半点都退让不得!”

    卓贵想了想,又说:“其实,王爷和福晋相知多年、情深似海,只是福晋迈不过失去世子的痛苦,王爷又因为碧彤福晋的死耿耿于怀,彼此之间都由爱生恨,胡格格才有机可乘!想撮合他们旧情复燃,一点都不难!”

    金钿欣喜的问:“你有办法?”

    卓贵笑了笑,伏在金钿耳边叮嘱了两句。

    金钿大吃一惊,问:“什么?你要我给小姐下药?”

    卓贵用食指“嘘”着,朝四面看看。

    金钿羞的面红耳赤,低声编派卓贵道:“这是什么馊主意?也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不给王爷下药呢?”

    “王爷那个人,哪里还用得着下药?”卓贵龇牙咧嘴的笑着,又对金钿说:“福晋是王爷的结发妻子,我是不忍心看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才出此下策!我在王爷身边,看的最明白,王爷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肯定还是索福晋!若是福晋能再有个孩子,王爷哪里还能一直留心胡格格肚子里的孩子?而且福晋也能弥补失去世子的伤痛,有孩子在中间牵扯着,一来二去,他俩不就慢慢好了吗?”

    金钿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忽而又想到:“可是王爷和胡格格也会因为孩子,永远都牵扯着啊!”

    卓贵翻了个白眼,笑问:“咱们家王爷可是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你还能不让他有三宫六院吗?重要的是,谁能坐在未来中宫那个位置!胡格格的出身,就算生了儿子,也当不了皇后!但若是福晋有儿子,做皇后还是十拿九稳的,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金钿点点头。

    卓贵又一次伏在金钿耳边,叮嘱了几句话,金钿认真的听着,两个人就约好了时间,里应外合,做一个破镜重圆的撮合之计。

    这些日子,懿泽总是茶不思、饭不想,常常神情呆滞的坐在窗前望着远方,每次都要玥鸢和金钿劝着,或是瑛麟来陪着,才勉强吃一些东西,却还是食不知味,日日消沉。

    又到了用膳的时间,玥鸢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拿到懿泽房中,劝道:“福晋,吃一些吧?”

    懿泽摇了摇头,痴痴的望着窗外,寒风呼呼的吹着,怕是又要下雪了。

    “寒冬天气,福晋不要总是吹风。”玥鸢放下饭菜,走到窗前想把窗户关掉。

    懿泽伸手抵住了窗户,轻声的说:“不要关,我心里闷,想透透气。”

    玥鸢无奈的站在一旁。

    门开了一个小缝,金钿探头看了一眼,心中约莫着大概没有问题,然后才推开门,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一个酒壶。酒壶里已经放了药,这让金钿有点心虚。

    金钿垫着脚走到懿泽身边,堆着笑容说:“小姐要是吃不下东西,要不先喝点酒?”

    玥鸢愣了一下,问:“你怎么劝福晋喝起酒来了?”

    金钿笑道:“一醉解千愁嘛!小姐每天都这么郁郁寡欢,我给她找点乐子,总胜过无所事事!”

    懿泽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明晃晃的酒壶。

    玥鸢问:“福晋喝过酒吗?”

    懿泽凝望着酒壶,静静答道:“只喝过一次。”

    金钿忙殷勤的放下托盘,举起酒壶,向酒杯中倒了满满一杯。

    玥鸢又问:“什么时候喝的?”

    懿泽望着酒杯出神,却没有回答。

    金钿低声告知玥鸢:“当然是新婚之夜的交杯酒了!”

    玥鸢和金钿都不再吱声,只看着懿泽。

    懿泽望着酒杯,又回忆起大婚时的风光,还有婚前的种种。

    在宫女生涯中,身份的卑微让她常常被利用、被陷害,她也曾痛苦、失落,甚至看不开,可永琪总会为她解围,时刻关注着她的心事。当乾隆终于为永琪和她赐婚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开心,当时宫内贺喜的人往来于延禧宫络绎不绝,宫外的贺客更是踏破了御史府的门槛,连一向偏心宜庆的母亲陈氏都因为懿泽光耀门楣而另眼相看。

    大婚的礼节很繁琐,懿泽从鸡鸣劳累到日落,疲惫不堪,心里却很甜。

    因为备婚而多日不能得见的永琪和懿泽,在新婚之夜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彼此都会心一笑,饮过交杯酒,打上同心结,在朦胧的烛光中,他们许下了终身的誓言。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晚永琪笃定的目光、赤诚的誓言:“我,爱新觉罗·永琪,一生一世心里只有索绰罗·懿泽一人,也只娶一人,永不相负。”

    想到这里,懿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金钿马上又满上一杯。

    玥鸢看着,有些焦虑。

    懿泽以为此生最幸福的那一段时光,就是新婚之后的那几个月,他们每天形影不离,你侬我侬。永琪在雾灵山上为她遮雨,在夜间将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暖着,她至今仍记得永琪当时的心跳、和自己手心的温度。

    懿泽的眼泪簌簌的流下,又端起酒杯,全部喝下。

    金钿再次满上一杯。

    玥鸢按住金钿的酒壶,问:“你成心要把福晋灌醉?”

    金钿把玥鸢拉到一旁,伏在玥鸢耳边,把声音压的极低:“王爷一会儿过来,小姐只有醉了才不会撵人!”

    玥鸢愣了一下,知道是计,便没再阻拦。

第128章、懿泽醉闯滕琴屋,永琪重温少年梦

    就这样,懿泽喝了一杯又一杯。不胜酒力的她,开始有几分醉意,嘴角扬起一点微笑,笑的却很难过。

    过了一会儿,瑛麟来看懿泽,只见懿泽喝的醉醺醺的,忙来阻拦。

    金钿却拉住瑛麟,道:“表小姐不要拦着,小姐心情不好,要一次消遣个痛快,才能好呢!”

    卓贵按照与金钿约定,在永琪准备去望雀楼的时候,拦住了永琪,笑劝道:“王爷,你好些天都没去看福晋了,要不要去看看?”

    永琪想了想,答道:“不去。”

    卓贵坏坏的笑着,问:“王爷是怕被福晋撵出来,没面子吗?”

    永琪瞪了卓贵一眼,没有说话。

    卓贵又说:“王爷不如再试一次,兴许……今天福晋把王爷留下呢?”

    永琪不解的问:“为什么今天她会把我留下?”

    卓贵如感情大师一般,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对永琪说:“这个……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之前不就是一碰壁、再碰壁,百折不挠,然后才把福晋给娶回来的吗?怎么如今退缩的这么快?难不成……王爷真如谣言里说的那般喜新厌旧?”

    永琪思虑着卓贵说的话,正在犹豫之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卓贵也吓了一跳,心里想着,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关键时刻叨扰永琪,搅乱自己的计划。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们在听到敲门声响起之余,又听到一声呼唤:“永琪!你给我开门!”

    永琪听得出,这是懿泽的声音,心里奇怪极了。

    卓贵又吓了一跳,抓耳挠腮,感觉不太合乎常理。

    懿泽在外面重重的拍着门,再次高声喊道:“永琪,你在里面吗?”

    永琪走到门前,开了门。

    懿泽原本是有些倚着门的,门开的突然,懿泽险些摔倒,撞到了永琪的胸前,永琪忙扶住了她,一大股酒味扑面而来。

    永琪再抬头看,只见瑛麟、金钿、玥鸢都跟在不远处。

    紫薇寒舍的下人也都站住看这一幕,外面还有许多府中的下人,围观在院子门口,充满好奇。

    永琪问:“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懿泽两腮微红、酒气微醺,笑意盈盈的看着永琪。永琪从来没见过懿泽这个样子,很是惊奇。

    瑛麟在后面答道:“表姐心情不好,喝多了,又不胜酒力,就变成了这样。”

    懿泽深情的望着永琪,醉眼朦胧,问:“你……你凭什么那样说我?就算……就算我利用过你,你就可以否定我对你的感情吗?”

    永琪看着懿泽,她眼底埋藏着无限柔情,虽然是喝醉,却是难得的温柔。

    懿泽又摇摇晃晃着,继续说:“我嫁给你另有目的,难道就是错了吗?每次……每次我们之间出了问题,你都能找出理由……来自圆其说。你觉得……觉得我不够爱你、不够信任你……你说跟我在一起太累,你说渴望被爱、想要活得轻松一点……你找了那么多借口,你怎么就不承认自己花心呢?”

    永琪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懿泽双手捶着永琪的胸口,肆无忌惮的骂道:“你混蛋、你混蛋!混蛋!”

    永琪忽然抱住了懿泽,心里难受极了。

    醉酒的懿泽,说话仍然是断断续续的,又问:“你告诉我,你……你是更爱胡嫱……还是……更爱我?”

    永琪不假思索的答道:“我当然更爱你!”

    卓贵在一旁听着,摸着脑门摇头,低声嘀咕道:“你应该说你只爱她一个……”

    没等卓贵提示完,懿泽已经推开永琪,猛地给了永琪一拳,问:“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心里也爱她?”

    “我……”永琪看着懿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

    懿泽歪着头,笑着问:“左拥右抱的感觉,你是不是特别受用?那我也想左拥右抱,你意下如何?”

    “你在胡说些什么?”永琪看着院子内外站着的人,有些站不住了。

    懿泽却用食指挑着永琪的下巴,轻佻的说:“你凭什么三妻四妾?你不就仗着这是你的地盘吗?若是在我的地盘,你早就犯了族规,小命不保了……”

    “你的地盘?”永琪愣着,不太听得懂懿泽的意思。

    懿泽笑道:“在我们格姆山,男人都要听女人的,你也应该听我的,懂吗?”

    “格姆山?”永琪望了瑛麟一眼,好奇的问:“是你们老家的一座山吗?”

    瑛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座山,心中也有些好奇。

    懿泽把胳膊搭在永琪肩上,又笑着说:“我是女君,我也要翻牌子,今晚……我要宠幸你!”

    此言一出,所有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永琪感到尴尬极了,他再也站不住,慌忙抱着懿泽进了屋内,关上了门,关门之前,还没忘记把卓贵给踢了出去。

    卓贵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永琪一脚踢出门外。他慌慌张张的走到金钿身旁,低声问:“不是说好了,我带王爷过去吗?你怎么不按常规出牌?”

    金钿反而责备卓贵道:“还说呢!都是你那个药作怪,小姐非要跑过来,我追都追不上!”

    院子里的下人都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然后各干各的去了。瑛麟也只好离开,心里却感到一阵诧异。

    永琪将懿泽抱到里面,在床边放下,对她说:“你坐一会儿,我给你倒一杯醒酒茶!”

    说罢,永琪正要离开,懿泽却突然站起,拉住了永琪。

    永琪还没来得及问,却被懿泽猛的推了一下,没站稳,向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永琪睁大了眼睛,他简直难以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懿泽。

    懿泽爬到了永琪身上,声音低沉着,深情的说:“永琪,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我一直在期待你出现,你就是不来……我赶你走的时候,你又总是走的好快……”

    永琪望着懿泽的脸,也同样深情的问:“你是不是只有喝醉了,才肯说这样的话?”

    “我没有喝醉……我只是为了你,把心给摔碎了,你却看不到我那颗碎掉的心,它为你痛了无数次,直到痛的麻木了,再也不会痛了,你却还是看不到……”懿泽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了永琪的脸上。

    永琪抹掉懿泽眼角的泪水,深深的心动着、难过着,却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一切。

    懿泽停止了说话,她不住的吻着永琪的脸,主动解开了永琪的衣服。

    这都是以往永琪才会有的动作。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永琪第一次知道,原来懿泽也可以风情万种,为他带来情窦初开般的浓郁之爱。

    混混沌沌的睡了一夜,天亮之后,懿泽的酒劲下去了,药效也下去了。她突然醒来,竟看到自己是和永琪躺在一起的,且两人都是一丝未挂。

    懿泽坐了起来,环视四周,她意识到,这是藤琴书屋中的卧榻。

    永琪听到懿泽的动静,也睁开了眼,坐起来,微笑着凝视懿泽,问:“你醒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懿泽觉得脑袋懵懵的。

    “当然你自己跑过来的,你昨晚已经‘宠幸’了我,该不会想赖账吧?”永琪看着懿泽,坏坏的笑着,就如当初岁月静好那样亲切。

    懿泽努力的回忆着,她好像想起来了自己在芜蔓居喝酒,金钿不停的给她倒酒,后来瑛麟来劝阻,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猛然就有了来找永琪的冲动。她恍惚记起,自己把永琪放倒,然后主动做了……这简直不可思议,懿泽渐渐涨红了脸。

    永琪望着懿泽红润的面庞,笑问:“都成婚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不过……我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从来都只有我会调情,原来你也……”

    “闭嘴!”懿泽突然打断了永琪的话。

    永琪又看到懿泽露出一张冷冰冰的脸,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昨晚的美好都是意外,眼前这般,才是懿泽本来的样子。

    懿泽忙忙的穿衣,忙忙的下床。

    永琪不甘心,他拉着懿泽的胳膊,问:“你干嘛这么着急走?”

    懿泽甩开永琪,又只是放下一个字:“滚!”

    昨晚懿泽说每一句的醉话,永琪都清楚的记得,他相信,她内心深处和自己一样,都是期待重归于好的。

    永琪在懿泽身后抱住了她,任凭她怎么挣脱,他都抱的死死的,恳求般的问:“我们和好不行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懿泽挣脱不动,便停了下来,冷冷的说:“要么你能让绵脩复活,要么就让胡嫱也去死!”

    永琪的手,渐渐抱的不是那么紧了。

    懿泽离开了永琪的怀抱,转回身,看着永琪,冷笑着说:“我真是异想天开,胡嫱可以取代我,她腹中的孩子也可以取代绵脩,你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死?”

    永琪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懿泽以为,这就算默认了,笑着点点头,目光再次变得锋利如剑,她从藤琴书屋跑了出去。

第129章、懿泽哀伤如死灰,胡郎居心路人知

    整个王府到处都在议论着昨晚刚出炉的新鲜事,懿泽去找永琪、胡言乱语的谈情,两人还在书房中住了一夜。

    一大清早,胡云川就在好几处听说了这件新闻,听得心里发慌。他脑袋抽风一样,来到芜蔓居一看究竟,想知道懿泽在不在,果然听人说懿泽昨晚去了紫薇寒舍,尚未回来。

    玥鸢看到胡云川来打探消息,专程避开别人,走了出来,叫住胡云川说:“胡爷,您可是王爷的大舅子,而我们福晋是王爷的正妻,这个亲戚关系,还望您弄个明白。”

    “我不需要你来提醒!”胡云川怀着一肚子的火气,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

    懿泽正在回芜蔓居的路上,她一路都不敢抬头,总觉得下人们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不免走的有些快。在走到芜蔓居院墙外紧邻的小道上,她不慎撞到了胡云川的肩膀。

    胡云川看到是懿泽,不知怎么就吼了出来:“你走路能不能长点眼睛啊?”

    懿泽愣了一下,闷闷的问:“我看你是有毛病吧?”

    胡云川继续吼道:“对!我就是有病!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治了!”

    “神经病!”懿泽随口骂了一句,回了芜蔓居。

    胡云川看着懿泽的背影,黯然神伤,他似乎觉得自己不该再继续留在王府、留在京城了。

    卓贵得知懿泽已经离开紫薇寒舍,才敢回来。

    有些没能亲眼目睹昨晚那场好戏的好事者,都八卦的来向卓贵请教,问:“卓总管,听说福晋昨晚宠幸了王爷,是不是真的?”

    “瞎说什么的?”卓贵故作一本正经的说:“是王爷宠幸了福晋!不会说话的回娘胎练练再出来!”

    永琪在书房中听见卓贵的声音,高声喊道:“卓贵,你给我进来!”

    卓贵吓得一身冷汗,蹑手蹑脚的走进书房,陪笑着问:“王爷,您……您找我有事?”

    永琪端正坐着,质问道:“昨晚你劝我去看懿泽,还说她不会撵我,然后正好她就来了,还一反常态,这是怎么回事?”

    卓贵眼珠滚动着,想笑又不敢笑,低声答道:“这……这就是个巧合呗!”

    永琪将一卷书摔在桌子上,呵斥道:“你是要我动用家法吗?”

    “别……别……”卓贵双手按住永琪的书,陪笑道:“奴才也都是为王爷着想,才想撮合王爷和福晋和好,只是计划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意外……”

    永琪一脸严肃,问:“你的计划是什么?你对懿泽做了什么?”

    卓贵不敢说,又不得不说:“就是……就是给福晋的酒里加了一丁点药……”

    永琪又追问:“什么药?”

    “催……催情药。”卓贵不敢抬头,更不敢看永琪。

    永琪把书砸到了卓贵的头上,呵斥道:“我是不是平时对你太宽容了,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和福晋都敢算计?也亏你想得出来!”

    卓贵皱着眉,低声嘟囔道:“我看你昨晚不是挺受用的吗?”

    “王府的大总管这个位置是不是太委屈你了?我送你去宫里当太监总管可好?”

    “王爷,奴才错了还不行吗?可是……可是您难道真的不想跟福晋和好吗?你们两个这样僵持着,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奴才就想给您制造一个开头,您后边才好……”

    永琪的目光又瞟过来,卓贵赶紧闭了嘴。

    经历了这么件事,金钿和玥鸢都以为懿泽和永琪必然是要和好了,应该说,整个王府都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懿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欢愉。

    瑛麟最怕的事,就是永琪和懿泽真的和好。碧彤已经不在,而胡嫱的出身太低,再怎么受宠都威胁不到瑛麟,而永琪将来可能再娶的人,资历自然在瑛麟之后。

    那么能对瑛麟的目的造成威胁的人,只能是她的表姐懿泽。

    瑛麟带了些礼物,来芜蔓居给懿泽贺喜,事实上只是为了来看看懿泽酒醒后的反应罢了。

    金钿从屋里出来,看到了瑛麟,嘟着嘴,向瑛麟抱骚道:“王爷刚才让人送了好多礼物来给小姐,都让小姐给退回去了!小姐心里明明有王爷,王爷又肯回心转意,小姐却不能见好就收!我们真是瞎操心、干着急!”

    瑛麟笑道:“表姐向来心高气傲,根本不屑于跟胡格格争,自然不会把王爷的‘回心转意’放在眼里!从王爷有二心开始,哪怕能够做到断的干干净净,恐怕表姐的心里也不会有‘原谅’二字,更何况,胡格格如今还在府上,又怀着王爷的孩子,表姐眼里更容不得沙子了!”

    “你说的,那是以前的我。”懿泽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淡淡的接了这一句。

    瑛麟笑问:“这么说,表姐现在不是这么想的了?”

    “从前,我的确骄傲太过,得罪了很多人,也吃了很多亏。入宫做宫女的那两年,磨平了我不少的棱角,和永琪成亲之后更是……”懿泽无奈的摇头,笑叹着:“婚后岁月,没有几天是顺心的,总有大大小小的理由逼着我去忍,我容忍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回头去看,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人是我。”

    “既然你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如今又何必拒绝王爷的示好呢?这样岂不是前功尽弃?”瑛麟似乎不解。

    懿泽答道:“如果他伤害的只是我,我可以一直忍下去。但是,我的绵脩死了,他却在维护另一个人,他不值得被原谅!”

    瑛麟惊诧的问:“表姐这么在乎绵脩,超过了在乎王爷吗?”

    “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做过母亲,你体会不到那种绝望。你知道吗?在失去绵脩的那一刻,我深深觉得,我这辈子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可以,我多想用我的命,去换回他的命……”懿泽轻轻的坐在台阶上,靠着一旁的柱子,眼神充满无助,又说:“此后的每一天,我的世界只有阴天,我看不到阳光,我的人生也变得毫无目的,那些曾经用尽心思要做的事,一件也不想做了,我甚至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瑛麟看到懿泽为绵脩之死这般难过,心里似乎有一点点后悔,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杀了胡嫱为绵脩抵命呢?以你的功夫,就算有十个王爷拦着,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懿泽答道:“胡嫱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但我并没有任何证据能确定她就是凶手。况且,当时离绵脩更近的人是胡云川,我的感觉告诉我,胡云川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绵脩无辜送命。”

    瑛麟默默琢磨着,原来懿泽并不完全认可胡嫱是凶手,那么胡嫱就未必能一直成为永琪和懿泽之间的阻碍。既然懿泽现在对胡云川有几分信任,那么利用胡云川应该会是最好的选择。

    瑛麟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问:“表姐当真觉得胡云川好?”

    懿泽随口答道:“感觉罢了。”

    瑛麟带着些神秘的微笑,又问:“那你有没有感觉出来别的?”

    “什么意思?”懿泽不太明白。

    侍立在旁边的玥鸢,听到她们两个聊的这几句话,又开始隐隐的有些担忧。

    瑛麟笑道:“胡云川为人好不好,我是不知道,但他对表姐是真心好,王府上下可是有目共睹!”

    金钿听了,吓了一跳,忙劝阻道:“表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说着玩的,表姐别放在心上!”瑛麟笑了笑,又道:“我们聊些别的吧!表姐昨晚喝多了,对王爷说什么‘在我们格姆山,男人都要听女人的’,我很好奇,‘格姆山’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说过?除了杭州和京城,你应该没去过别的地方吧?”

    “格姆山?我说了格姆山?”懿泽大吃一惊,她没想到,酒后的自己竟然糊涂到连前世的出身之处也说了出来,问:“我……我昨晚还说了什么?”

    瑛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金钿却带着几分喜气,笑着答道:“小姐说自己是女君,要翻牌子,宠幸王爷!府里的人都说小姐好霸气呢!”

    懿泽摇了摇头,自言道:“我竟然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真是太丢脸了!酒后乱性,果然不假,你们以后把酒给我拿远些!”

    瑛麟笑道:“正可谓‘酒后吐真言’,这说明,表姐心里还是十分惦记着王爷呢!”

    懿泽不言语,就算她心里依然如旧,那又能怎么样呢?她和永琪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待瑛麟离去后,玥鸢寻了个无人的机会,单独对懿泽说:“福晋,有件事,奴婢不得不说,万望福晋听奴婢一言,把胡侍卫撵出王府去。”

    懿泽不解,问:“为什么?”

    玥鸢又左右看看,确定四围无人,才说:“刚才侧福晋说的那几句话,可不是玩笑话,是底下人的风言风语,传到了侧福晋耳朵里,侧福晋不好明说,才以玩笑话提醒福晋!”

    懿泽又不傻,当然知道所谓的“风言风语”是什么言语,她答道:“清者自清,我不怕别人的谣言。”

    “就怕这根本不是谣言!福晋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胡侍卫别有用心吗?”玥鸢焦虑的看着懿泽。

    懿泽思索着,胡云川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理解自己的肺腑之言,还有三番两次的保护,尤其是今日在院中偶遇说的疯话,的确不寻常。

第130章、永琪求合闻骇言,胡郎表白遭驱逐

    玥鸢道:“奴婢听说,胡侍卫被皇上逐出宫门之后,原本是不愿意留在京城的,是胡格格孤苦无依、劝他留下罢了!可是前几天,奴婢又听滢露说,胡格格现在劝他离开,他却偏不走了,福晋以为这是为何?胡格格一定也是听说了什么,害怕胡侍卫惹祸上身,才想让他避嫌,而胡侍卫不走,多半是为了福晋。上次,胡侍卫在王爷面前为福晋打抱不平,其实王爷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若是底下人的传言再传到王爷耳朵里,那可是大忌啊……”

    懿泽摇了摇头,道:“若是如此,我现在撵走他,府里的人就不会说我是心虚吗?”

    玥鸢道:“福晋管理王府内务,有权利决定府里人的去留,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府里总会有一些无事生非的小人,无论福晋做什么不做什么,总要传出一些不好的话来,重要的是王爷怎么想!只要王爷看不见胡侍卫,没有了可疑心之处,自然就天下太平!”

    懿泽露出不屑的眼神,问:“他和胡嫱在一起的时候,又何曾在意过我的感受?我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思前虑后去顾忌他的想法?”

    “福晋!”玥鸢看到懿泽这样,焦虑极了,叹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才先行提醒胡侍卫,结果他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偏偏又是这么倔!难道非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才肯罢休吗?”

    懿泽冷笑道:“以前孟冬在我身旁的时候,也时常为了顾忌永琪的想法,劝我去做许多违心的事,我步步退让、件件忍耐,如今不还是落到了这般田地?已然如此,我再也不想做那样的人,他爱怎么想,就让他想去吧!”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金钿的声音,喊着:“小姐,王爷来了!”

    懿泽吩咐道:“把门给我锁上!”

    玥鸢却没有听懿泽的话,而是站起把房门打开了。

    永琪走了进来,问:“为什么要把房门锁上?”

    懿泽不答,坐在了凳子上。

    永琪对玥鸢道:“你先出去,我与福晋单独聊一会儿。”

    懿泽叫住道:“不许出去,我们之间没什么话需要单独说的。”

    永琪看了懿泽一眼,又朝玥鸢使了个眼色。

    玥鸢笑劝道:“福晋就与王爷聊一会儿吧,奴婢去去就来。”

    玥鸢走出门去,将房门给带上了。

    永琪蹲在懿泽膝下,拉住懿泽的手,懿泽甩开了他。

    永琪微微笑道:“你知道吗?你昨晚喝醉酒的样子好美,我好喜欢,昨夜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刻骨铭心。”

    “别跟我说这些。”懿泽冷冷的,板着一张脸。

    永琪只管拉住懿泽的手,继续说:“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打了死结,再也解不开了。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一直僵持着。可是,昨晚发生的一切,让我觉得,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之间是有转机的。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把所有的不满都说出来,这样误会就不存在了,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好吗?”

    懿泽一言不发。

    永琪又说:“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经常对我不理不睬、视若无睹,可是,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那时候的我很有耐心,也很有恒心,百折不回,深深坚信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今天,我反思了很久,成婚之后,我的耐心、恒心,全都没有了,我明明知道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却没有努力解决掉,而是选择了逃避,是我不好,我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加倍珍惜,好不好?”

    这番话说的很真诚。

    懿泽终于看了永琪一眼,问:“那胡嫱呢?”

    永琪似有些为难,陪笑着问了一句:“你……你能不能像以前接受碧彤那样,接受胡嫱?我保证,不会因为她忽略你!”

    懿泽冷笑了一声,问:“那你能接受胡云川经常来陪我吗?”

    “你说什么?”永琪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他竟然亲耳听到懿泽说出来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懿泽却做出满不在意的样子,笑道:“算上碧彤、嬿翎、胡嫱,还有瑛麟,你已经有五个妻子了,我只不过想找第二个,不算多吧?”

    永琪突然站起,转身跑了出去。

    玥鸢和金钿正在院子里说话,忽然看到永琪跑了出去,很是纳闷,忙到屋里面去问懿泽,懿泽却不愿意与任何人讲话。

    永琪出门,碰到人便问胡云川在何处,经人告知,胡云川去看胡嫱去了。永琪就来到望雀楼,果然胡云川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与胡嫱闲聊。

    胡嫱看到永琪来,忙站了起来,对着永琪行了个礼。

    永琪没有理会胡嫱,直接走到了胡云川面前,怒吼道:“你现在给我收拾东西,立刻离开王府!”

    胡云川笑问:“王爷何出此言?”

    永琪懒得解释,只管咆哮着:“这里是我的家,我叫你走,不需要理由。”

    “原来王爷是个如此没有气度的人?”胡云川的言语中,带着一点轻蔑之意。

    永琪更加气盛,更进一步,狠狠瞪着胡云川,似要挟一般:“你若是不能自己走,那我只好叫人把你抬出去,到时候,别怪我不顾亲戚情面!”

    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胡云川也不好死皮赖脸的呆着,他拿起石桌上的剑,交待胡嫱道:“你好生保重自己,我走了。”

    胡嫱目送胡云川离开,心里乱糟糟的,不敢说话。

    永琪也不言不语,站在望雀楼的院子中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陈瑛麟慌慌张张的来到望雀楼,进门便喊:“胡格格,我看到胡侍卫怒气冲冲的往懿泽那儿去了,手里还拿着剑,不知道是要干嘛!”

    胡嫱猛然心惊,看了永琪一眼。

    瑛麟顺着胡嫱的目光,假装刚看到永琪,忙捂着自己的嘴,有些尴尬的问:“王爷……你……你也在啊?”

    永琪不答,又往芜蔓居跑去。

    胡嫱害怕极了,也忙跟上,但因为身孕之故,不敢跑快,追不上永琪。

    瑛麟则慢悠悠的跟着胡嫱,等着看一出好戏。

    胡云川来到芜蔓居,玥鸢先看到了他,忙上前拦住,问:“胡爷来做什么?”

    胡云川答道:“我来向福晋辞行。”

    玥鸢道:“不必了,胡爷要走便走,没有必要告知福晋!”

    “我必须在走之前见她一面,你给我让开!”胡云川说着,随手推开了玥鸢。

    懿泽在屋子里听见,有些诧异,走了出来。

    胡云川就走到懿泽面前,对懿泽说:“王爷亲自撵我,我不得不走,我来问你一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懿泽觉得这个氛围怪怪的,问:“你胡说些什么?”

    胡云川的态度却是诚恳的,又说:“上次我劝你走,你认为我是为了我妹妹,我今天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是为了嫱儿,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觉得那个爱新觉罗氏的王爷配不上你,他朝三暮四,我认为你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只要你点头,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一生一世,绝无二心!你愿意跟我走吗?”

    懿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她已经看到永琪出现在胡云川的背后,整张脸都快要变成铁青色的了。

    永琪怒斥道:“胡云川,你这个混蛋!竟敢对我的妻子说出来这种话,是要逼我杀了你吗?”

    胡云川回过头来,冷笑道:“你根本不配有这样的妻子,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干涉她的决定!”

    永琪克制着内心的愤怒,说:“看在嫱儿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胡云川答道:“懿泽还没有回答我,我还不能走。”

    “懿泽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永琪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拔出了胡云川腰间的佩剑,指向胡云川。

    胡云川用剑鞘抵挡,两人就地动起手来。

    懿泽本是一时气话,没想到永琪恼怒至此,竟然要与胡云川拼命。

    府内的人听到这等奇闻,都纷纷前来围观永琪和胡云川打架,没多久,就把芜蔓居的门给堵住了。

    懿泽面对这个场面,很是为难,她想劝阻,却又不愿说出劝人的话。

    眼前这场恶斗,永琪显然是占了上风的,打的胡云川无路可退。

    但人人皆知,胡云川的功夫是极好的,不可能打不过永琪,必然是让着永琪,才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永琪也看出来胡云川是在让着他,心中更不服气,在院子里打了一圈又一圈,两人都满身大汗,却依然不肯停手。

    胡嫱和瑛麟追了过来,看到这般景象,都目瞪口呆。

    胡嫱大喊:“哥哥,你快走吧!不要再打了!”

    懿泽站在一旁,几经犹豫,还是没有劝拦。

    突然,永琪一剑划伤了胡云川的臂膀。

    胡嫱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许多,只管拦在两人中间。

    永琪措手不及,撞到了胡嫱,胡嫱摔倒在地,捂着肚子叫了一声。胡云川吓了一跳,忙去扶胡嫱。永琪也忙扔了剑,来看胡嫱如何。

    胡嫱拉住永琪的手,哀求道:“王爷,你放了我哥哥吧,我会让他走的,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王爷面前了。”

    永琪不做声,松开胡嫱的手,站在一旁。

    胡嫱又冲着胡云川喊道:“你走啊!现在就走!你再不走,我就死给你看!”

    胡云川看了懿泽一眼,无奈的捡起地上的剑,合上剑鞘,收拾东西离开,从此再没有出现在王府。

    府中的人,也都不知道胡云川的去向。

    这件事很快传出了王府,被外面的人议论的乱七八糟,实在让永琪颜面扫地,使得他不敢轻易出门见人,连上朝都是尽可能晚到、尽可能早回,以减少与其他朝臣碰面。

    经过这样一闹,永琪不知道是否还应该挽回他与懿泽的过去,他无法面对懿泽,也不想面对胡嫱,从此又独居在了书房之中,做了许久的“滕琴居士”。

第131章、瑛麟追根格姆山,永琪中计决远行

    瑛麟暗思,虽然此番永琪同时疏远了懿泽和胡嫱,只是暂时的事情罢了。

    胡嫱只需生下孩子,自然能重新赢回永琪的青睐。而懿泽与胡云川之间并无私情,时间长了,闲言碎语慢慢淡了,这一页迟早还是能翻过去的。

    瑛麟琢磨,她必须想出一个办法,让这一页永远翻不过去。

    于是,瑛麟暗暗使天下会旧部的人打听,果然,胡云川并没有离开京城,但却也没有与王府的任何人往来,包括胡嫱在内。

    瑛麟推测,胡云川为了不给胡嫱添麻烦,一定不会再轻易来王府了,他还留在京城,也许是想伺机等懿泽出门,好问一问自己还没问完的问题。如果真的等到懿泽给了胡云川否定的答案,胡云川也许就会彻底远离京城,消失在人海。那样,瑛麟就会错失一个打倒懿泽的最好机会,她得想出一个办法,能让胡云川继续与懿泽纠缠不休。

    瑛麟小时候就听母亲说过,陈氏当年怀孕,肚子并不算很大,分娩时却生下一对双生姊妹,家中上下都以为是件稀罕事。后来,这对双生姐妹渐渐长大,相貌却毫无相似之处,更让人感到不寻常。

    儿时,瑛麟常和瑛凤在一起讨论这对双生姐妹,她们都觉得宜庆平凡无奇,而懿泽耐人寻味。只是那个时候,懿泽从来不与同龄人玩耍,连说话和见面都是极少的,因此她们更加对懿泽感到好奇。

    在瑛麟的印象中,懿泽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喜欢独处。常人的独处多表现为不喜欢人多、喜静不喜闹,而懿泽的独处则更像一种藏匿。

    来到京城之后,瑛麟发现懿泽比小时候开朗了许多,却依然独立独行,不爱多言。然后,瑛麟很快在太后宫中听说了一些关于龙锡杖的传闻,每一件传闻都很诡异。她能确定,懿泽进京前是绝对没有这样东西的,由此,她觉得懿泽一定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瑛麟反复回忆着懿泽“酒后吐真言”时说的话,还有酒醒后瑛麟追问“格姆山”是什么地方时,懿泽的反应很不一样,先是吃惊、担忧,而最终又回避不答、扭转话题。

    懿泽是一个闺阁小姐,除了小时候住在杭州,后来随父亲迁居京城,是不可能去过别的地方的,而杭州和京城同样也是瑛麟最熟悉的地方,没有哪座山名叫格姆山的。

    瑛麟猜测,懿泽故意回避的“格姆山”,一定大有文章。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瑛麟去了藏书阁好多次,查看关于地理的书籍,查找了几天,才看到了关于格姆山的记载。

    但是,书上只有寥寥的一行字,瑛麟从这行字中只能得知格姆山在云南、属永北镇管辖,其余一无所获。

    瑛麟忽然记起,福灵安离京时,乾隆所授予的职位,不就是云南永北镇总兵吗?

    想起福灵安,瑛麟就想起了姐姐瑛凤的死,瑛凤和瑛麟从小都争强好胜,虽相互比拼,却共同进步,因而感情深厚。瑛凤死后,她一天都没有忘记报仇。只是,乾隆把福灵安指派到了遥远的云南,而自己被困在京城,报仇之事只能被暂时搁置。如今若能想出一个办法,亲到云南一趟,倒说不定可以一箭双雕。

    想到这里,瑛麟已经想到了一个最适合利用的人,便是和嘉公主琅玦。

    这件事太容易了,福灵安驻守边关,受伤自然是常有的事,瑛麟只需稍稍打点一下,让琅玦“听说”一些福灵安戍边受伤的消息,琅玦自然就坐不住了。

    果然,没过几天,琅玦来到荣王府拜见永琪,进门便要永琪支开下人,向永琪打听道:“我听说福灵安受伤了,是不是真的?”

    永琪答道:“边关本来就不怎么太平,刀剑无眼,哪个将士能不受伤?他身居总兵之职,自然责无旁贷。”

    “他果然受伤了,富察家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琅玦低头轻轻哭泣着,依然像从前那个小姑娘一样。

    永琪看到琅玦这样,深感不妥,劝道:“你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能还总是惦记着他呢?”

    琅玦又问:“你和他,应该经常通信吧?他受伤重吗?他在那里,是不是过的很不好?”

    永琪摇头笑道:“福灵安如果会在信中说这些,那他就不是福灵安了。更何况,我们通信并不多,也不敢太多,会被有心人做文章的,你明白吗?”

    “可是,我真的好担心他……你知道吗?从他离开京城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好害怕,我怕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做梦都会梦到他受伤,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再担心,他也不可能从边关回来。”

    琅玦突然痴心妄想起来,问:“五哥,你带我去一趟云南好不好?让我再见他一面好不好?”

    永琪惊了一下,愣愣的问:“你要去云南?”

    琅玦点点头。

    “不行!”永琪想也没想,便一口否决了,道:“你知道云南离京城有多远吗?你和我是随便能离开京城的人吗?我们都不是自由之身,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琅玦突然跪了下来。

    永琪吓了一跳,问:“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琅玦淌着泪,深情的望着永琪说:“五哥,在听说福灵安受伤之后,我去庙里求签了,签上写的很凶,不管你信不信,我总觉得,他会出事。他离京那天,我错过了送别的机会,如果就此再也不能见,我真的是抱憾终身……我额娘生性懦弱,在她的影响下长大,我很自卑。我这辈子,只做过一件勇敢的事,就是努力的爱我所爱,当他为了所谓的‘大局’把我推向别人的时候,我真的恨过他!可是看到他在富察家的处境时,我又恨不起来!我和他没有缘分,我也不敢有更高的奢望,我只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好好的和他说一会儿话,仅此而已。这个要求很高吗?为什么我连一次和他好好聊聊的机会都没有呢?”

    永琪抿掉了琅玦脸上的泪水,扶她站起,笑道:“傻妹妹,可是你毕竟已经嫁人生子了,就算我能想出办法,带你秘密的离开京城、瞒过皇亲权臣,可你又该如何对你的婆家交待呢?你就不担心你的儿子吗?”

    琅玦苦笑着,答道:“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生下丰绅济伦的第一天,就被敏敏夫人抱走了,我没有照顾过他一天,连见到都是很偶尔的。我一直住在公主府里,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哪天在,哪天不在。”

    “那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允许他们这样做呢?”永琪有些生气,像是替琅玦打抱不平。

    琅玦摇了摇头,解释道:“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没有办法要回孩子,而是我并不想要回来。丰绅济伦和福长安年纪相仿,养在一处挺好的。我住在公主府,来去自由,也挺好的。”

    “可是这不正常啊!你年纪轻轻的,不陪着丈夫,不守着孩子,你这算是过日子吗?”

    “难道天天看别人脸色、听别人摆布,就是正常的日子吗?我已经够窝囊了,你就别说了!”琅玦似哭似笑,内心好复杂。

    永琪看到琅玦如此,心中又是一阵自责,他懊恼着没能照顾好妹妹,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琅玦望着永琪,又央求道:“五哥,我的家务事,你管不了,也不要再问了。我现在只想再见他一面,你带我去好吗?就我和你两个人去,不能让宫里的人知道、也不能在宗人府留档,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永琪想了想,说:“陪你去云南一趟,我好多天都不能上朝,公务也要拖延,你得给我点时间处理一下,等我安排好了,就到你府上去找你。”

    琅玦顿时欣喜异常,又流下泪来,激动的抱着永琪,喊道:“我的好哥哥,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永琪和琅玦固然兄妹情深,然而琅玦的这个想法,在世人眼里还是极其出格的。按照永琪所秉承的礼教,是不该答应琅玦的,但他不能不被琅玦的执着所打动。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永琪自己也十分苦闷,因为前些天关于懿泽与胡云川的流言,他羞于见人,如果能去远方走走、去看望许久未见的昔日挚友,似乎也正是他想要做的事。

    从这天开始,永琪对外称病,上朝时也装作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两日后,永琪便请旨告假,在家养病。

    天气渐冷,乾隆是知道永琪往年冬季时常病发的,其中一年还病的特别重,因此便准了永琪的假。

    起初的十来天,亲贵们时不时就有人来探望,慢慢的,往来于荣王府的探望着越来越少,永琪便开始暗暗的准备行装了。

    直到乾隆也来亲自探望了永琪一趟之后,永琪便命令太医宣称此病需静养,接下来便以此为由不再见客。

    太医自然晓得永琪的病并不重,但以小病推脱偷懒也是常情,何况人人皆知荣王府近来丑闻颇多,永琪必然烦躁,闭门不愿见人完全在情理之中,就算是装病,谁又敢揭穿呢?

    在永琪装病之始,胡嫱便来看望过,知道永琪之病是假。

    且琅玦的事,也从来不瞒胡嫱,胡嫱便一直配合,每日到紫薇寒舍装模作样的侍疾。

    到了即将离京的时候,永琪让人把瑛麟叫到了紫薇寒舍。

第132章、永琪传话别匆匆,懿泽逼问泄密人

    瑛麟来到藤琴书屋,向永琪微微行了个礼,只见永琪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毫无病态。

    胡嫱侍立在永琪的身旁。

    永琪对瑛麟说:“我想,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最近都是在装病。”

    瑛麟笑道:“王爷近日心情不好,不愿见人,连外人都明白的事,臣妾岂能不知?只不过,王爷一向不待见臣妾,臣妾也不敢轻易出现在王爷面前,王爷今日主动唤臣妾来此,臣妾受宠若惊。”

    永琪淡淡的说:“你不必多想,我只是想让你给懿泽传个话罢了!”

    “哦?”瑛麟也淡淡一笑,问:“王爷和表姐之间,还需要我这个‘外人’传话吗?”

    永琪没有心思玩笑,一本正经的交待道:“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是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都是我的夫人,我自然不能瞒你们,但你们必须替我对外瞒着。我和懿泽,有些日子没见了,暂时不想见,原因你心里清楚,我不想多说。懿泽与嫱儿不睦,素无往来,我只能托你将此事转告懿泽,我只是出去走走,看一个老朋友,请她勿念。”

    瑛麟问:“王爷要去哪里?要见哪个老朋友?”

    永琪仍是一脸严肃像,答道:“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

    瑛麟笑道:“王爷误会了,我是替表姐问的。我传话,总不能只传半句吧?”

    永琪却说:“传半句就够了。你今天就转告她,我明日夜晚才出发,她要是还关心我的行踪,一天的时间,足够她亲自来问我。”

    瑛麟点点头。

    永琪又交待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府中一切如旧,假装我还在养病,嫱儿继续每天来这里侍疾,卓贵会在书房外听唤,阻挡来客。府内的事务,都由懿泽做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事,嫱儿会去找皇额娘求助,你只需劝着懿泽,凡事不要由着性子胡来、更不可走极端,明白吗?”

    瑛麟满面含笑,道:“臣妾谨遵王爷吩咐。”

    从紫薇寒舍出来,瑛麟便到芜蔓居去,将永琪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达懿泽。懿泽虽有些惊讶,却并未亲自去问永琪。

    懿泽推测,永琪做这样的交待和安排,要去的地方一定很远,离开的时间应该也会比较久。而且,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之处。

    永琪故意在传话中留下悬念,是希望懿泽能够亲自来问自己一趟的,这样,他们也会有一点缓和的机会。

    可是,等待了一天一夜,懿泽没有出现。永琪默默的感叹着,懿泽果然没有让他意外,绝不肯低头一次。

    到了约好的时间,永琪必须出门与琅玦会和。

    其实,懿泽早就守在紫薇寒舍的角门附近了。

    在永琪悄悄溜出去的时候,懿泽一直躲在墙角静静的看着。她看到永琪乔装成一个老者,穿的是常日家仆们的衣服,只背了一个包袱,独自一人,左顾右盼了几下,便从后门出去了。

    在永琪离开之后,懿泽从墙角走了出来,她想,这次分别应该会很久吧?既然是久别,永琪为什么不能当面告别?为什么要托人传话?道别的场面一向动人,难道不正是一个缓和关系的绝佳机会吗?

    可是,永琪没有当面道别,懿泽也没有主动去问,此番分别太匆匆。

    目送永琪离开后,懿泽来到了藤琴书屋,看到卓贵在门外守着。

    卓贵迎了上来,唉声叹气的,问:“福晋怎么不早来一会儿?王爷他刚刚……”

    “我知道。”懿泽打断了卓贵的话,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胡嫱独坐在书房内靠边的一张椅子上,在那里做针线活,看到懿泽进来,忙放下东西站了起来,对着懿泽行了个礼。

    懿泽走到胡嫱身旁,对胡嫱说:“我知道,永琪已经出门去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有些事情,我觉得也该是时候问问你了。”

    一听此言,胡嫱觉得懿泽八成是来算账的,她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只悄悄往窗外瞥了一眼,外面只有卓贵。从这个距离来推测,卓贵应该听不到她们的动静,除非她能喊得特别大声。

    懿泽看着胡嫱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问:“你很怕我吗?”

    胡嫱低着头,双手揉着帕子,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懿泽往前走了两步,又问:“你为什么那么怕我?”

    胡嫱后退了两步,还是低头不答。

    懿泽再次追问:“既然你这么怕我,怎么就有胆量勾引永琪呢?”

    胡嫱还是默不作声。

    “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为什么要怀上永琪的孩子?你说!”懿泽的声调,越来越咄咄逼人。

    胡嫱惊恐的后退着,一直退得贴着墙,退到无路可退。

    懿泽步步紧逼,仍然怒吼着问:“你接近永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告诉我!”

    “我不能说……”胡嫱的后背紧贴墙面,冰凉冰凉的,而懿泽就在她面前,让她一步也不能动。

    “你敢拒绝回答我?不怕我杀了你吗?”懿泽又逼近一寸,几乎与胡嫱脸贴着脸。

    胡嫱吓的脸色都变了,慌乱中喊了一句:“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把你是梦神的身份说出去!”

    懿泽愣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胡嫱知道她梦神的身份,但还没有说出去。

    胡嫱泪流满面,颤抖着嘴唇说:“我现在有身孕,你……你的秘术对我起不了作用……你无法潜入我的梦境,更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我!如果你在现实中杀我,所有人都会是人证,永琪也会知道,他会为我和孩子的死记恨你一辈子,所以……我想……你是不会杀我的……”

    懿泽震惊极了,她盯着胡嫱,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胡嫱静静的抽泣着,扶着墙跪了下来,哀求道:“姐姐,求求你,给我留一条活路吧……你曾经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就再对我好一次行吗?”

    懿泽冷笑着问:“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你故意跟我亲近,是为了让我信任你、在意你,是吗?”

    胡嫱拼命摇着头,答道:“不是的……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懿泽很好奇。

    胡嫱望着懿泽哭泣,却没有回答。

    懿泽又问:“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能说……”胡嫱哭着,浑身都在颤抖着。

    懿泽看着胡嫱那张惊恐的脸,似乎明白了一些:“你被胁迫了,对吧?知道我身份的人是谁?逼你的人是谁?你在听命于谁?太后?皇后?还是令妃?”

    胡嫱满脸泪痕,悄无声息的哭泣着。

    懿泽笑了一下,后退了两步,不再挤兑胡嫱,笑道:“你好好生下孩子吧,我不会再为难你了。我倒想看看,有了这个孩子,永琪对你的爱,是不是会胜过对我。”

    胡嫱摇了摇头,哭道:“他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他装病这些天,一直在等你,你却不肯出现……”

    懿泽淡淡一笑,道:“我没来,你倒是天天来,殷勤的很嘛?”

    胡嫱又低头,默不作声。

    懿泽收敛了笑容,问:“永琪去了哪里,你应该很清楚吧?”

    胡嫱点点头,答道:“是和嘉公主,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福灵安将军受伤了,就到庙里求签卜卦,卦象十分凶险,她就开始胡思乱想,求王爷带她去云南见福将军一面。没想到,王爷竟然被她说动了,就装病闭门不出,以便秘密离开。”

    懿泽想了想,值得永琪不远千里去探望的老友,大概也只有福灵安了。但是,永琪会做这个决定,恐怕不止是为了琅玦,也是因为他不想呆在家里面对家中凌乱的一切。

    此后的许多天,懿泽反复思索着关于胡嫱的问题,她实在想不出来,胡嫱如何会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来到人间,懿泽只向孟冬一人透露过自己的神族身份,还是因为当初要取龙锡杖而不得不说。胡嫱知道的,显然比孟冬多多了。

    关键问题是,胡嫱知道这么多,却不肯说破,那么她潜入王府的动机,恐怕比懿泽更不单纯。

    想到这里,懿泽顿时也感到毛骨悚然。

    从入世开始,懿泽是抱着很大决心和信心的,虽然她并不聪慧,也不够幸运,但神族的身份让她注定会胜过凡夫俗子。可是现在,有人知道她的底细、知道她的秘密和弱点,而她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她隐隐觉得,胡嫱的出现,似乎就是专程为了对付她。

第133章、永琪离京变侍从,琅玦带病赶路急

    永琪与琅玦会和后,琅玦女扮男装,打扮成一个俊俏的公子哥,与永琪佯装父子,他们骑着两匹快马,混出了京城。

    琅玦仍然记得,她上次追出城门,没能赶上见福灵安一面,在城门外伏地痛哭,却不能追随而去。这次,她又经过了那个位置,终于可以继续策马前行,向自己期待的方向狂奔。

    离京之后的永琪,不必再面对家中的烦忧,也暂时放下了公务的缠身,果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而琅玦更是如获新生,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做事的机会,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不知道有多畅快。她心急如焚向西南方向行进,赶路不分白天黑夜,常常都是马匹实在不能行走的时候才停下来。每当驻足停留时,她必然要向永琪问清楚接下来能走的最近路线。

    如此紧张的赶路,琅玦乐此不疲,永琪却感到几分劳累。

    一日,他们在黄河边上歇脚喂马,永琪从马背上驼的一口箱子里找出干粮来与琅玦同食。琅玦眺望着远方,面向滔滔河水,大喊一声。

    永琪看到,闷闷的问:“你怎么精力那么好,难道我的体力还不如你?”

    琅玦笑道:“走这一趟,我是为了实现毕生夙愿,而你只是心里郁闷、想出来散散心,我们怎么可能一样呢?”

    永琪看到琅玦的脸,笑得像朵花一样,与在京城时大不相同,不禁感慨道:“好难得,又看到你笑了!”

    听了这句话,琅玦又收敛了笑容,想到错付终身,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当初,所有人都认为她少不经事,对福灵安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而她也在形势的逼迫下、在旁人的期待中,接受了本不情愿的婚姻。在后来的日子里,她越来越心如死灰,不知有多后悔曾经的决定。

    琅玦望着河水中的倒影,嚼着干粮,脑海中胡思乱想着,突然又听到永琪说:“你现在虽然能坚持,是心中有念想,支撑着罢了。可是山高路远,一路奔波太急,你若只管强撑,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

    琅玦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毕竟你我都是偷跑出来的,自由的只是此时,谁知道下一刻会如何?万一让富察家的人发现了,说不定又到皇阿玛面前告我一状!上次因为我,皇阿玛和皇额娘已经吵的很僵了,我不能再连累皇额娘了。所以,我的时间不多,能快就得快。”

    永琪想了想,说:“如果真的被发现,就说是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出来走走,皇阿玛对我向来束手无策,你尽管往我身上推。反正除了福灵安,云南没有一个人认得我们,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实话。皇阿玛无从得知我们的去向,便没有惩罚的理由。富察家也不敢阻拦你陪我,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琅玦笑着点点头,问:“我们现在走的有一半路程了吗?”

    永琪笑道:“就走了这么几天的功夫,怎么可能有一半?一半的一半也没有!云南这么远,你再怎么赶,来回一趟,至少也得两个月。”

    “两个月?怎么会那么久?”琅玦惊叹着,问:“我之前明明听说,皇阿玛派人去云南,不足十天就到了啊!难道我们现在的马会比他们差吗?”

    永琪道:“你说的那是八百里加急,每到驿站就换马,甚至连传讯的人也一起换。一直有马走在路上,日夜兼程,当然快。可我们现在根本不敢出现在驿站,马要喂饲料、休息,我们也得吃饭睡觉,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那可怎么办呢?福隆安每隔几天都会带着丰绅济伦去找我,我可以一次不见,两次不见,可是次数多了,他总要起疑的。”琅玦开始焦虑起来。

    永琪愣了一下,问:“你不是说,你和他们家都不往来、不见面吗?”

    琅玦解释道:“我的意思只是很少见面而已,毕竟已经有了孩子,怎么可能一点往来都没有呢?”

    永琪听了,立刻站起收拾包袱,对琅玦说:“我们打道回府!现在就回去,一定不会有人知道。”

    琅玦拼命的摇头,反驳道:“不!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永琪按着琅玦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妹妹,你听我说,不管曾经是怎么样的,如今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再去偷偷见别的男人,终究是一件不对的事。我不该一时头脑发热,带你出来,现在想想,我们真的很不应该!”

    琅玦听了很生气,朝永琪发火道:“你如果觉得,女子一定要三从四德才算对,那你可以不必陪我,我一个人也能去得到云南!”

    说着,琅玦就准备去牵马。

    永琪忙拉住了琅玦,喊道:“琅玦,你听我说!”

    琅玦随手甩开永琪,不料用力过猛,脚底黄泥太滑,她一个不留心就摔了下去。河边虽浅,但淤泥太多,她的衣服都湿了,还卷了一身的泥土。

    永琪忙将琅玦扶起,说:“快把湿衣服换下来,这里风好大,小心着凉!”

    琅玦又一次推开永琪,哭道:“死了拉倒!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永琪看着琅玦,心里充满矛盾。

    琅玦蹲下,抱头痛哭起来,哭诉道:“为了祖宗的礼法、皇室的颜面,我不得不嫁;为了皇额娘不被皇阿玛责难,我逆来顺受,给我最恨的一家子传宗接代;如今你又让我恪守做妻子、做母亲的本分,放弃唯一一次能见他的机会。我这辈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了自己?”

    永琪看着琅玦倔强的脸,无奈的安慰道:“我陪你去,我保证,不再劝你无功而返了,无论如何,这一趟我们不达目的不回头,但你务必保重自己!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琅玦抬头看着永琪,眼角还泛着泪光,却有一种撒娇的调子:“那你要说话算数!不然,我就一个人走掉,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永琪笑道:“算我怕了你了行吗?”

    琅玦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永琪便到附近把风,琅玦换了衣服,仍然是男装。

    他们收拾了行李,再次启程,刚骑马走出没几步,琅玦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

    “一定是冻到了!”永琪牵住琅玦的马头,说:“我们去打听一下附近哪里有大夫,看了病再上路。”

    “不行!”琅玦态度坚决,反对道:“路程这么远,要是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做那个,我们明年也到不了云南!”

    “为了赶路,连生病都不看,你还有命到云南吗?”

    “我哪有病?”琅玦拉住永琪的衣袖,恳求道:“五哥……你不要关心过头好不好?若是真的病了,我会看大夫的,可是我现在还好好的嘛!”

    永琪拗不过,只好带着琅玦继续赶路。

    几个时辰的功夫,琅玦的风寒渐渐明显起来,打喷嚏、流鼻涕,连眼睛也跟着酸了起来,使她很是心烦。可无论永琪怎么劝说,她都只管往西南方向赶路,一刻也不肯停歇。

    直到天黑的看不清路,琅玦才随永琪投宿到一家客栈。客栈的条件很简陋,可是没得挑,只好凑合了。

    永琪不放心琅玦一个人,因此出门以来,几乎寸步不离,夜间也是同住一屋。琅玦睡床上,永琪便打地铺。

    因为两人是父子的扮相,这样倒也方便。

    睡到半夜时,永琪隐约听到琅玦有些不对劲,起来走到床边,借助窗外的微光,他看到琅玦的脸很红。他用手摸了一下琅玦的额头,果然滚烫。

    琅玦睁开了眼睛,弱弱的叫了声:“五哥……”

    永琪无奈,穿上衣服到店家那里询问距离最近的医馆。店家睡的正香,被永琪叨扰,很是心烦。永琪不敢将琅玦一人留在客栈,因此给了店家远高于房费的赏金,请他们务必帮忙将大夫请回客栈。

    天色微亮的时候,琅玦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看到永琪端着一个小碗,用小勺子搅着,在嘴边吹。

    碗里是大夫为琅玦抓的药,永琪借用了厨房煎的。

    琅玦低声问:“五哥……你昨晚几乎没睡吧?”

    “别问那么多了,快把药喝了。”永琪温柔的笑着。

    琅玦扶着床,慢慢坐了起来,药的味道闻起来不怎么好,但琅玦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永琪笑道:“我刚才还一直担心,怕你嫌药苦呢?”

    “比起这几年的煎熬之苦,一碗苦药算什么?”琅玦也轻轻的笑着,她早已不是当年吃药还嫌苦的小姑娘了。

    永琪无奈的叹了口气。

    琅玦看看窗外,道:“天已经亮了,我们该收拾启程了吧?”

    “你还要赶路?”

    “不赶路,杵在这里做什么?”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五哥……”琅玦又哭了起来,喃喃自语着:“我怎么这么没用?才离开京城几天就生病……这样耽误,我几时能走到云南……”

    永琪安慰道:“只是耽误一次而已。你养好了,我们才能走的更快,你想想看是不是?”

    琅玦知道永琪说的有理,却还是难免心急。永琪左右劝解商议,才勉强达成协议在这里休息一天。

    永琪是第一次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出远门,哪知江湖险恶?他为妹妹请医抓药,给店家和大夫的赏金都出手太阔绰,难免引人注目。

    兄妹二人只顾着计议行程,为赶路和养病之间纠结着,却不想到早已被别人盯梢了。

第134章、兄妹遭劫险送命,贵人两番暗相助

    是夜,永琪和琅玦睡熟后,店家协同几个伙计来到他们的房外,从窗缝熏了催眠的迷烟,然后悄悄潜入,打开了他们随身携带的两口箱子。

    箱子上层放着衣物、干粮、地图等物,下层尽是金银珠玉,还有银票。屋里黑乎乎的,他们看不清银票上的字。

    这些人忙忙的铺开麻布,将箱子中值钱的物件全部卷在布袋中,就在准备离开。

    他们不防永琪是在地上睡的,往外走时,一个伙计踩到了永琪的脚。永琪被惊醒了,却感到头昏沉沉的,身上也没有力气。

    店家和伙计们急忙翻窗要逃。永琪爬起来,抓住了一个背麻袋的伙计的脚,揪了下来。麻袋散落,金银等物掉了一地。

    永琪喝道:“你们好大胆子,竟敢潜入私室窃取财物!”

    翻窗出去的几个人又回来了,两三下撂倒了永琪,相互帮着一起去捡地上的宝贝。

    打斗声惊醒了琅玦,她来不及穿鞋,忙忙的下床扶起永琪。永琪又和窃贼打了起来,琅玦忙去撕扯装满金银的麻袋。

    可是他们两个都没有力气,怎么都抢不过。琅玦一个不慎,摔倒在地上,叫了一声。

    几个伙计惊道:“是个女的!”

    琅玦又起来去抢麻袋。

    永琪拦住,劝道:“他们人多,我们不能吃眼前亏!放弃吧!”

    “不行!没有钱,我们就去不到云南了!”琅玦指着几个窃贼,喊道:“你们把东西给我放下,不然我就报官!把你们统统送到大牢里去!”

    店家对几个伙计做着手势,说:“他们要报官,干脆……”

    琅玦惊恐的抱住永琪,对方几个已经抄起棍棒等家伙,朝他们兄妹打来。

    永琪奋力抵抗,挡在琅玦前面,身上挨了几棍。琅玦大叫着跑到门口,打开房门,又被拖了回来。

    伴随琅玦的叫喊声,他们听到,隔壁一间客房的门开了。

    忽然,一个手持拂尘的道士出现在他们身旁,挥动了几下拂尘,几个窃贼已经都被暗器所伤,在地上打滚,而永琪和琅玦毫发无伤,站了起来。

    道士还在原地伫立,朝着永琪和琅玦点头一笑。

    窃贼们带着伤,落荒而逃。

    琅玦忙去捡起地上的金银珠玉,装回箱子。

    永琪则走到道士身旁,躬身一拜,道:“多谢道长搭救,敢问道长尊号,仙山何处?在下日后定当回报!”

    道士笑道:“贫道云中子,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尊兄是找不到的。不过,贫道倒要多嘴提醒尊兄一句,所谓‘财不露白’,尊兄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险些招来杀身之祸。”

    永琪笑道:“多谢道长指点,我们以后会小心的。”

    云中子又说:“看来,此处是黑店,不宜久留,贫道告辞了,免得一会儿被人寻上麻烦!”

    永琪再次拜谢,云中子便走了。

    琅玦收拾好了箱子,对永琪说:“我们也快逃吧!那些贼都是本地人,受了伤肯定不甘心,搞不好回头来的人更多!”

    永琪点点头,两人就连夜动身,匆忙牵马上了大路。

    走在路上,永琪感到浑身到处都疼,想必是刚才被那些小贼棍棒打伤了。他生怕被恶人追上,没有时间查看身上的伤,只能快马加鞭的跑,仍然是向着西南方向。

    琅玦问:“五哥,我怎么老觉得后面有人追踪?”

    “那是你心里害怕的缘故,哪里有人?”永琪回头看看,昏暗的月光下并看不清什么,其实他也有同感,隐隐约约觉得身后不远处有些异样的声响。

    永琪琢磨着,此处是大路,天色也快明了,倒也还好。但后面必然有小路、山路、丛林,也会有黑夜,若是真的有人跟踪,到了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现身出来,可怎么办呢?被抢事小,就怕对方不止图财,还要害命。想到这里,他难免也有些胆怯。

    一阵风吹过,琅玦又打了个喷嚏。

    “再加一件衣裳吧!”永琪勒住了马头。

    琅玦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衣服了……那几件都撕破了,我刚才收拾的着急,直接丢在客栈了。”

    永琪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琅玦身上。

    琅玦阻止道:“五哥,不要老顾着我,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

    永琪努嘴笑笑,说:“你现在还在生病,就多穿一件吧!后面总会有办法的!”

    外面比不过家里,琅玦很忧心,离开京城还不足十天,她已经深深感到不安了。再往前走,不知道还会如何。可是她不想回头,她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生命中唯一的希望。

    永琪已经答应过不打退堂鼓,自然要信守承诺,无论境遇如何,他都得把琅玦送到目的地,否则,他很怕琅玦会活不下去。他看着地图,想象着最安全的路线。

    走了一段大路,永琪渐渐听不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了,稍稍放下心来。

    走着走着,路有些上坡,马儿渐渐走不动了,永琪和琅玦都怀疑走到了山路,停下四处张望。

    但天还没有亮,他们实在看不清楚。

    永琪东张西望了一会,突然感到有脚步声临近,慌忙叫琅玦快走。琅玦很快也意识到后面有人,心里害怕极了。

    还没走出,他们两个已经被团团围住。其中有人举着火把,高喊着:“要么把身上的财物都留下,要么就把命留下。”

    永琪定睛看去,这里面有一些还是方才在客栈见到的盗贼,还有一些生面孔,他们果然叫来了更多的帮手。

    永琪对琅玦说:“把东西给他们吧。”

    琅玦拼命摇头,反驳道:“不!没了钱,我就去不到我想去的地方了!”

    永琪劝道:“没了命,就更去不到了!”

    “你相信他们拿了钱就会走吗?”琅玦望着眼前这群劫匪,又问永琪:“你不怕,他们拿了钱之后,再对我们下手吗?”

    方才在客栈的时候,他们中有人受伤,岂能不记仇?永琪当然担心对方出尔反尔,只是心中希望还有机会破财消灾。

    永琪还在犹豫之间,琅玦却突然重重的挥动了一下马鞭。

    马儿刚向前跑了一步,就被来人砍伤了前蹄,琅玦顿时摔下马去。

    永琪惊叫了一声,忙下马去看琅玦,他抱起琅玦的上半身,只见琅玦的半面脸上都是血,嘴一张一合的,像是要说话。永琪心疼的摸着琅玦的脸,这时,所有的劫匪将他们团团围住。

    天色微微亮,四围很荒凉,永琪望着眼前的一幕,胆战心惊,他真怕自己和妹妹就要死在那这里了。想他在京时,满朝文武一呼百应,如今竟然会对几个小小的劫匪那么手足无措。

    琅玦弱弱的道出几个字:“五哥,你快走……”

    永琪心疼的摇了摇头。

    突然,围住他们的所有劫匪一个个倒在了地上,呀呀喊疼。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人影,站定到他们身旁,挥过拂尘,道:“贫道有礼了。”

    永琪定睛一看,还是方才那个道士云中子,欣喜的说:“云道长,又是你救了我们。”

    云中子看了看琅玦,对永琪说:“她伤的不轻,需要赶快救治才行。”

    永琪抱着琅玦站起,就要跟着云中子走。

    琅玦却按住永琪的胳膊,摇了摇头。

    永琪懂得琅玦的意思,问:“你都这样了,还要赶路吗?”

    琅玦执着的点着头。

    永琪强调般的说:“这次不能依你,你必须先疗伤。”

    琅玦无奈的低声抽泣着:“我怎么会这么没用?一会生病,一会受伤,我哪一年才能走到云南?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见到他?”

    永琪看着琅玦的眼泪和血交至在了一起,心里也难受极了。

    云中子惊讶的问:“原来你们是要去云南找人?”

    永琪点点头,料想对方应该早已看出琅玦是个姑娘家,但又不敢暴露身份,只好半真半假的告知道:“她是我妹妹,为了行路方便,才女扮男装。我们的兄长在云南戍守边关,我们一心赶往云南,兄妹三人得以团聚。”

    云中子听罢,笑问:“尊兄和令妹,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永琪点点头。

    云中子道:“并非贫道小看二位,似你们这般,丝毫不懂江湖险恶,也没有高强的武艺,还想单枪匹马去那么远的地方,谈何容易?一不小心,倒极有可能把小命给丢了!”

    永琪叹道:“道长说的,我也想到了,几次都想打道回府了。可是,我妹妹太过于思念我们的兄长,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

    云中子点点头,又笑着对永琪和琅玦说:“姑娘的深情的确令人感动,二位若不嫌弃,不如同行。云南正巧是贫道的老家,贫道云游多年,走到哪里都一样,不妨到家乡一探,护送二位一程。”

    “道长果然愿意随行保护,我们兄妹二人感激不尽。”永琪喜出望外,看着琅玦。

    琅玦更是心花怒放,她感觉到自己想做的事有了保障,在这糟糕的行程中,总算有了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第135章、额驸寻妻不得见,公主终达永北府

    在琅玦离开公主府之前,并没有做周密的部署,只叮嘱近身的几个侍女,若是驸马来了,就说她不想见。万一遇到有人硬闯,发现她不在,就说她是刚刚出门去了。

    福隆安带着丰绅济伦来过几次,都没有见到琅玦,丫鬟们按照琅玦的吩咐,若是福隆安只在这儿呆一会儿,丫鬟们就说琅玦在屋里、不想见面;若是福隆安要执意等待、非见不可,丫鬟们就说琅玦刚才出去了,不知道多久才回来。

    这样的谎言太没技术含量,福隆安有一次在公主府等了几个时辰,也没见到琅玦从外面回来,心中十分奇怪,问侍女梅蝶:“公主到底去了哪里?”

    梅蝶答道:“奴婢不知,额驸大人还是不要等了吧,公主恐怕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上次你们就是这么说的!怎么我每次来她都不在,而且左等右等都不回来?就算她不想见我,也不想见儿子吗?”福隆安越发觉得不对劲。

    梅蝶不知道怎么回答,与另外几个侍女相互看着。

    福隆安道:“我再问你们一遍,公主真的是刚刚出门吗?”

    梅蝶不敢违背琅玦的命令,只能一口咬死:“公主确实是刚刚出门。”

    月牙、宜萱等也道:“额驸大人,公主最近心情不好,就时常出门散心,您见不到也是常有的事。”

    “那我今天不走了,我要等到她回来为止!”福隆安拉住儿子丰绅济伦,交待道:“阿伦,今天咱们就在这儿等你额娘,不回家了,若是到了天黑,她还不回来,你就睡在这儿,明白吗?”

    丰绅济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侍女们不敢反驳,但都不得不担心。

    琅玦身在远方,晚上自然不可能回来,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丰绅济伦在福隆安怀里睡着了,他们也没有看到琅玦的影子。

    福隆安再次问:“公主有多久不在府里了?”

    丫鬟们道:“公主一直在府里,今天早上才出去的,兴许是到亲戚家坐坐,天晚了就留宿了。”

    福隆安追问:“哪个亲戚家?”

    丫鬟们都摇了摇头。

    福隆安将丰绅济伦放在琅玦的床上,自己仍坐在椅子上等着,直等到天亮,还是没有看到琅玦。

    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只是不敢确定。

    福隆安来到了荣王府,卓贵接入,报知懿泽。

    懿泽与瑛麟正在用早膳,听说是福隆安来了,都感觉事情不妙。

    瑛麟道:“额驸一定是发现公主不见了,恐怕来意不善。”

    懿泽想了想,说:“公主早就出阁了,哪轮到他来这里要人?就算不见了,也应该是我们找他要人才对!”

    于是,懿泽就带着瑛麟、卓贵、玥鸢、金钿等人出来见福隆安,双方以礼相见。

    福隆安一向不惯于人情世故,也懒得寒暄,直言道:“敢问福晋、侧福晋,可知道琅玦在哪里?”

    懿泽故作不知,笑问:“琅玦不是在公主府吗?”

    福隆安摇了摇头,答道:“我在那里呆了一天一夜,却一直见不到她,公主府的人全都在骗我,而且口径一致,显然都是事先都约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她了,我怀疑,她早就不在公主府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她跟你们府上走的最近,我只能来这里问。”

    懿泽笑道:“荣王府算公主的半个娘家,公主平时确实亲近些,但这几日并不曾来,恐怕让额驸白跑一趟了。”

    福隆安看起来有些失望,也更加迷茫,只好向懿泽告辞。

    懿泽和瑛麟送福隆安到门外,瑛麟多嘴问了一句,问:“额驸还要到别处去找公主吗?”

    福隆安答道:“自然是要找的,难不成娶了个媳妇,说丢就丢了吗?”

    瑛麟笑道:“额驸寻找公主是应该的,只不过,额驸到别处去问时,切莫逢人就说你已经多日没见到公主了。”

    福隆安不解的问:“我们两个常常不在一处,这事儿谁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瑛麟又笑答道:“额驸率真,不怕别人借题发挥吗?朝中嫉妒富察一门的人那么多,如果哪个有心人以此推测公主私自离京,告到皇上面前,可如何是好?”

    “私自离京?”福隆安有些吃惊,问:“琅玦已经不在京城了?”

    瑛麟好似稍稍紧张了一下,推脱般的答道:“我只是说,如果有人这么想,会给富察家带来麻烦。”

    福隆安点点头,看看瑛麟,又看看懿泽,无奈的笑了一下,道:“其实我早该猜到了,她不在公主府,也没来荣王府,那么她怎么可能还会在京城呢?”

    瑛麟没再说话,懿泽也没有作答。

    福隆安问:“你们根本就是知道公主去向的,是不是?”

    瑛麟笑着摇了摇头,道:“额驸还是去别处问吧,我们真的不知道。”

    福隆安心中有些猜测,却不敢证实,也不容易去证实。

    之后,福隆安没有再去别处询问琅玦的去向,因为他知道多半不会有结果。他更不敢让家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敏敏。

    琅玦在永琪和云中子的劝说下,总算去医馆看了伤,可是等不及伤口痊愈,她又非要上路不可。

    永琪拗不过琅玦,只能常常走在奔波的路上。

    有了云中子的护送,赶路变得不再那么艰难,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来到了云南。

    一辆马车驶入云南永北镇境内,永琪和云中子坐在马车外,琅玦独坐于马车内。

    琅玦掀开窗帘,只见粉墙青黛、石条驳岸,瓦片上堆满青苔,远处山川连绵不断,与天相接,天空蔚蓝的不掺一丝杂色。

    再往前走,山川越来越近,她看到山川低处,尽是大片的梯田,左看不知源头,右望不见尽处,层层叠叠,灿如黄金、明若珠玉,映衬着山高处的郁郁葱葱,美的如同一幅画。

    世人多有触景生情,可身处此等仙境,即便不为深情触动百转柔肠,只为瞥这一眼美景,也足以沁人肺腑。

    永琪也被眼前的美妙所折服,此刻才真切的感到不负此行。

    云中子大约是游览山川习惯了,并不在意周围的景色,如平常一般,问:“尊兄的兄长戍守何处?你可知道往哪个府衙去寻?你若不知,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好托朋友去打听打听。”

    “多谢道长好意,我知道他在哪里,直接去总兵府便好。”永琪对云中子笑笑,并不说福灵安的名字。

    云中子也不多问,直接驾车向总兵府奔去。

    琅玦在车内听到,知道是快要到目的地了,不自觉便开始心跳加速,她稍微掀开门帘,对永琪说:“五哥,能不能先绕个道,去买些东西?”

    “买什么东西?”永琪有些不解。

    “买衣服啊……还有别的……”琅玦羞涩的低下了头,轻声的说:“我想换上女装,梳洗一下,你看我现在的样子,难看死了……”

    云中子淡淡一笑,却只当没听到一样。琅玦说这些话,哪里像是要去见兄长,分明是要会情郎。

    永琪反驳道:“不行,总兵府都是兵,一个女人都没有,你换成女装进去,不是给他找麻烦吗?”

    琅玦嘟着嘴,心里虽然知道永琪说的有理,可还是很不高兴。女为悦己者容,永琪毕竟是个男人,哪里知道女孩子的心思呢?

    行到总兵府不远处,云中子停了车,对永琪说:“尊兄,前面便是总兵府了,我就送到此处吧!”

    永琪下了车,又扶琅玦下来,两人都对着云中子一拜。

    永琪道:“同行多日,道长如此仗义,我兄妹本不该有所隐瞒……”

    云中子以手止住了永琪的言语,笑道:“江湖中人,隐瞒身份是常有的事,无伤大雅,不必以此挂怀,后会有期。”

    永琪又拱手拜道:“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云中子只随意的笑笑,便扬鞭驾马车而去。

    永琪带着琅玦,走到总兵府门前,对守门人说:“我要见你们总兵大人,烦劳通报一声。”

    守门士兵问:“你是何人?可有大人请帖?”

    永琪亮出身上的玉佩,又说:“我是他的朋友,你尽管通报便是。”

    士兵识得这玉佩不是寻常人家的物件,必然是皇亲国戚、达官贵族才可能有的东西,忙回应道:“这位爷,我们大人并不在府中,他往外巡察去了,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请爷府内稍候,小人这就向上禀报。”

    守门士兵将此事告知长官使波岩良,波岩良将永琪和琅玦引入福灵安常日办公接见客人的客厅,然后便出去差人报知福灵安。

    永琪坐在厅内,看着屋内的陈设,桌椅都有些磨损,柱子的墙壁的颜色也不甚鲜艳,想来应该是许久没有修补过了,再看桌上使用的茶壶杯具都很旧了。永琪心中默叹,福灵安还是一如往常的节约。

    厅内的装饰简单大方,虽然不奢华,但却很洁净。

    琅玦忙忙的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可她还是希望尽量不要太出丑的好。

    永琪笑道:“我的妹妹天生丽质,不必装扮也很美。你男装也很好,再收拾的男不男、女不女,就更不好了。”

    “你别敷衍我了,穿成这样,怎么好看得了嘛!”琅玦还是不住的弄着头发。

    “你觉得,你打扮的美若天仙,他就会多看你几眼吗?”

    琅玦被问住了,她愣了一会,呆呆的问:“你是说,他根本不想看到我吗?”

    永琪不答。

    琅玦又问:“我千里迢迢来找他,差点连命都丢了,难道他就不会有一丁点感动吗?他真的不会看我一眼吗?”

    永琪不得不提醒道:“一会儿见了面,你必须要记得一件事,你是他的弟媳。”

    听了这句话,琅玦忍不住泪如雨下,她最恨的,就是现在这样尴尬的身份。

    永琪默默无言,以他对福灵安的了解,就算福灵安会为琅玦的执着而感动,但也绝不可能跨过那层不可磨灭的姻亲关系。

    因为,一般人都不会做出如此悖逆伦常的事,更何况福灵安还是个那么有原则的人。

    琅玦正自伤心,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总兵大人,两位贵客就在这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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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408/ 第一时间欣赏龙城诀之荣王殇最新章节! 作者:沪弄所写的《龙城诀之荣王殇》为转载作品,龙城诀之荣王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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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诀之荣王殇介绍:
相传,梦神可以潜入凡人梦境。
相传,梦神所掌控的龙城诀之秘术能让梦境成真,梦神丹阳因潜入梦境杀死人间皇帝雍正而获罪,从此被囚九重天。
梦神懿泽,为救母亲丹阳,化身人间贵族小姐,与五皇子永琪因爱结缘,却常因神族使命而做出身不由己的抉择,一再违背永琪的心意和原则,几遭婚变……
在皇族斗争的内忧外患中,懿泽的真实身份渐渐被永琪察觉,也慢慢发现永琪不再一心一意……
前世的神族责任、今生的人间夙愿,孰轻孰重?懿泽很纠结。
旧日誓言仍在耳边,彼此是否不忘初衷?永琪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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