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龙城诀之荣王殇TXT下载龙城诀之荣王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龙城诀之荣王殇全文阅读

作者:沪弄     龙城诀之荣王殇txt下载     龙城诀之荣王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永珹迎亲梁成柱,懿泽闻言怒承伤

    孟冬看着永珹,淡淡的问:“四阿哥看到是我,很失望吗?”

    永珹从前亏欠孟冬太多,岂能忘记,忙摇头答道:“不不……看到你,我高兴都来不及。”

    紫玥把盖头扔在地上,朝永珹吼道:“高兴什么?我告诉你!人是从哪来的,你还给我送回哪去,不然今天办不了喜事,等着办丧事吧!”

    孟冬看着紫玥,更是轻蔑一笑,笑盈盈的问:“福晋,皇上早说了要四阿哥纳妾,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在藐视圣旨吗?”

    “你当我是吓大的吗?”紫玥举起手,想打孟冬的脸。

    孟冬手快,力气也大,抓住紫玥的胳膊,抓的皮肉都挤在一起,冷笑道:“福晋不准侍妾进门,就是抗旨不遵,抗旨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如果荣王府的人一不小心在皇上面前说漏了嘴,皇上知道了,会不会迁怒于福晋的娘家人呢?”

    孟冬猛然松了手,紫玥差点摔倒。

    紫玥说不过孟冬,恨恨而道:“行!你要进履王府的门是吧?那你就得遵守这儿的家规。我早就给府里定了家规,要做妾,得先给我这个做妻的磕三个响头,磕的够响,才能进这道门!”

    孟冬挑动着眉毛笑了笑:“福晋说的是,妾身进门,要尊福晋为长,岂能不拜福晋?不仅是福晋,妾身还得拜所有的尊长,只不过,这拜也得有个拜的次序,才不失皇家风范。四阿哥是皇上的儿子,上头有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过继到履王府,上头还有履亲王,先拜福晋……恐怕不太合适,得从太后开始,一一拜起,妾身才配进这道门,遵守福晋的家规,是吧?”

    提起太后,那可是紫玥的最大靠山,紫玥得意洋洋的问:“你想先拜太后,那我就带你去!”

    永珹做不得主,只得被两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备了车,三个人一起进宫来。紫玥心里的如意算盘,以为孟冬不过是曾经皇后的宫女、后来荣王府福晋懿泽的丫鬟,太后素来不喜欢皇后,更不喜欢懿泽,尤其忌讳永琪被乾隆器重,这样唐突的去了,太后一生气还不直接杀了孟冬。

    宫人报入寿康宫,太后倒是好奇,永珹怕老婆的事满城皆知,谁的胆子能这么大,敢到紫玥的手下去做妾。

    永珹、紫玥、孟冬一起入见,在太后面前跪下请安。

    紫玥先告状道:“太后,臣妾奉皇阿玛之命,为四阿哥挑选侍妾,一直有留心。可是这个女子,年纪太大,不适合为四阿哥延绵后嗣,臣妾才不想选她,没想到她竟然恬不知耻,勾引四阿哥私相授受,瞒着臣妾就想入府,把履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求太后做主,让臣妾为四阿哥另选侍妾。”

    “皇帝让永珹纳妾,的确为子嗣之故,年纪是个问题。”太后慢悠悠的说着话,又看下面穿新娘装的,自然就是永珹新纳的侍妾了,问:“那个穿喜服的丫头,福晋都说了嫌你老,你怎么还敢嫁过来呢?”

    孟冬抬起头来,望着太后,笑着说:“启禀太后,福晋的顾虑不无道理,但奴婢年岁虽稍长,色尚未衰,也未必不能为四阿哥开枝散叶。即便不能,也不影响福晋为四阿哥再选侍妾。奴婢成熟稳重,也许更懂得孝敬太后。奴婢一心想伺候太后,苦无门路,才不得不冒犯福晋,请太后明鉴!”

    太后听了这话,觉得有点意思,才留心看去,跪着的人竟然十分眼熟,不觉笑了起来,问:“你叫孟冬,对吧?”

    孟冬答道:“奴婢贱名,岂敢劳太后挂齿,奴婢荣幸之至。”

    紫玥惊讶的问:“太后,您……您怎么会认得她?”

    太后对紫玥说:“哀家没问你话,不要插嘴。”

    太后又笑着问孟冬:“说说,你准备怎么‘孝敬’哀家?”

    孟冬答道:“太后英明,选了如此身份贵重的福晋在四阿哥身边,意在为四阿哥尽规劝之职,引导八阿哥和十一阿哥上进,不辜负太后的期望。舒妃娘娘把两位阿哥调教的出类拔萃,然福晋却略有缺憾,才让人在八阿哥的婚事有机可乘、大做文章,险些误伤了太后和皇上的母子亲情。奴婢不才,毛遂自荐,来弥补一下这个缺憾。”

    太后最喜欢孟冬这种聪慧又懂得审时度势、擅长随机应变的人,因此即便是只见过两三次也记得,只因孟冬先前是懿泽的丫鬟,又帮着懿泽对付碧彤,自然多有顾忌,便问:“可你是荣王府的人,哀家该如何信得过你呢?”

    “回太后,奴婢以前是荣王府的人,现在是履王府的人,荣王府和履王府住的都是太后嫡亲的孙子,那奴婢的以前和现在,不也都是在伺候太后吗?奴婢熟知荣王府,才更有资格伺候太后!”孟冬说罢,向太后深深一拜。

    “好极了!”太后点头微笑,她对紫玥原本就不满,因此身边确实是缺一个孟冬这样既能够出谋划策、又能稳住永珹以影响永璇、永瑆的人,对荣王府了解甚多,那就更好了,便问:“你姓什么?令尊又是哪位?”

    孟冬道:“奴婢完颜氏,家父是内务府大臣公义。”

    “原来是蒙族女子,又是官家小姐,那只是做侍妾,可太委屈了!”太后想了想,对身边的莫禾说:“你去告诉皇帝,哀家要做主,将内务府大臣公义之女完颜氏,指给履郡王永珹为侧福晋,今晚在履王府赐宴百桌,哀家要亲往祝贺。”

    永珹忙叩谢太后。

    孟冬又说:“蒙太后抬爱,给了奴婢名分,但奴婢需按照福晋定的家规,给福晋磕三个响头,方能入府,领太后赏赐的宴席,请太后恩准。”

    太后听了,不用想也知道其中的意思,站起走下来,亲手扶起孟冬,笑道:“哀家特准你可以不必遵守福晋的家规,来日你若为永珹生下子嗣,履王府的家规,就由你来定。”

    紫玥慌了神,问:“她来做履王府的主,那……那臣妾以后算什么?”

    太后瞟了紫玥一眼,淡淡答道:“你既不能为哀家分忧,又不能给永珹生孩子,要你何用?若不是看在舒妃面上,哀家早把你给换了!赶快回去安排今晚的喜事,别惹哀家心烦!”

    孟冬屈膝拜道:“太后如此厚爱,奴婢没齿难忘。”

    太后握住孟冬的手,笑道:“哀家喜欢你,以后若是在履王府受到了什么委屈,可以随时来告诉哀家,哀家一定为你做主。”

    孟冬道:“谢太后。”

    太后又对永珹和孟冬说:“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哀家晚上去喝你们的喜酒,可不能耽误了。”

    永珹领命,带着紫玥和孟冬离开。刚走出寿康宫,紫玥又想动手,却被孟冬推了一把,摔在地上。

    孟冬不动声色的说:“已经掉进水坑的人,越挣扎就死的越快,一动不动,或许还有机会停在原来的位置。福晋要是稍微聪明一点,千万别把自己变成舒妃娘娘的累赘,免得哪天舒妃娘娘觉得累,随手就把包袱给甩了!”

    紫玥跌在地上,听了孟冬这句,犹如谶语,心中突然充满恐惧。

    永珹看了一眼紫玥,也不敢去扶,只殷勤的扶着孟冬上了回府的马车。紫玥彻底无奈了,只好自己灰溜溜的上去了。

    懿泽在荣王府中到处找不到孟冬,几乎让人把整个王府都翻了过来,却不见一点踪影。后来才得到宫中传来消息,说太后为永珹指了完颜氏为侧福晋,赐宴百桌并要亲自赴宴,因此朝中亲贵到场赴宴者不计其数,贺喜的人把履王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懿泽这才大悟,嫁到履王府的人是孟冬!她慌慌张张的跑到胡嫱的房间,一脚踹开了门,果然胡嫱还在里面。

    胡嫱看见懿泽,魂都快要吓掉了,吓得往窗户跑,想要翻窗而逃。

    懿泽一把将胡嫱从窗户上抓下来,斥问道:“你竟然劝动了孟冬,让她替你出嫁?”

    胡嫱忙跪下,伏地说:“福晋,您让金钿守在门外,奴婢哪有机会求救,是……是孟冬姐姐主动帮助奴婢的。”

    懿泽气急败坏的问:“你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主动帮你?”

    胡嫱唯唯诺诺的答道:“因为……因为她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胡嫱又哭了起来,哼哼唧唧的回答着:“福晋,奴婢……奴婢实在不能嫁给四阿哥,奴婢有苦衷啊……”

    懿泽随手抓起胡嫱的衣襟,喝道:“别跟我绕弯子,告诉我,什么理由能让她背叛我去帮你?说!”

    胡嫱哭道:“我……我怀孕了,是五阿哥的骨肉,所以……除了五阿哥,奴婢谁都没办法嫁……”

    “什么?”懿泽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她清楚的记得她问过永琪,永琪口口声声的说和胡嫱之间没有那种关系,还说什么可以对天起誓,没有三媒六聘、朝拜天地,岂可行周公之礼?

    懿泽的心又疼了,她慢慢蹲了下来,捂住胸口,疼的满身冒汗,紧紧的咬着牙。

    胡嫱感到懿泽有些不对劲,她慌张的站起,去扶住懿泽,问:“福晋,你怎么了?”

    懿泽一把推开胡嫱,大吼一声:“滚!”

    胡嫱又惊恐的闪到一边。

    懿泽站起,捂着胸口跑了出去,她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回房间,昏倒在了屋子门口。

第107章、孟冬夙愿喜得偿,懿泽受挑嗔中宫

    在这一天的夜晚,永珹和孟冬正式拜了天地,在太后的主持下,婚礼虽然仓促,却也隆重。

    履王府中宾客满座,是府中多年没有过的热闹。

    洞房花烛夜,永珹重新掀开孟冬的红盖头,对着孟冬笑了一下,说:“孟冬,我真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这一天。”

    孟冬并没有笑,一切来的太突然,她望着永珹,问:“你是希望有这一天,还是希望没有这一天?”

    “我当然希望有!我绝非忘恩负义之徒,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如果不是你当年不嫌弃我,还耐心帮我,不要说今日的地位,我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我们兄弟三人后来所有的机会,都是你给的。”永珹的回答不仅真挚,而且不假思索,依然像当年愣头青一般的率真。

    孟冬听得心里暖暖的,却故作不信,反问道:“是吗?那这些年你都在干嘛呢?关着门跟你的福晋,过你们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呢?”

    永珹一五一十的答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为了让太后和舒妃提携我弟弟,完成我母亲的遗愿,我只能由着紫玥的性子,她从来不顾及我的颜面,人前人后打我骂我,还不许我看别的女人一眼,家里的丫鬟都奇丑无比,我若是反抗,她就在下人面前让我罚跪,不然就到太后和舒妃面前告状,说我虐待她!我为了弟弟的前途,真是够忍辱负重了!”

    “你果然是不折不扣的窝囊废!”孟冬笑着摇了摇头,又问:“既然如此,你怎么就敢娶胡嫱呢?”

    “是……是她自己主动要嫁给我的!还说她不怕紫玥,只要有名分,她就有立场、有办法。我一直因为没子嗣被人笑话,皇阿玛还专程说过要我纳妾,我想只是为了生孩子,娶谁不是娶?她长得好看,生出来孩子肯定也好看。我就被她说动了,按照她的要求去荣王府提亲。这后来的事,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永珹交待着事情,仍是一脸的困惑。

    孟冬本来就对胡嫱很有疑心,听永珹这么一讲,就全都明白了。孟冬问:“你从来都没听说过她和五阿哥的事情吗?”

    “她和五弟?什么事情?”永珹显然一无所知。

    孟冬道:“胡嫱是皇后娘娘七年前认过的义女,你和紫玥刚成亲的时候,在皇后那是见过她的,你都没印象吗?”

    永珹摇了摇头。

    孟冬笑道:“看来,你出继之后,对宫里的事都不大关心,已经差不多到了不闻不问的程度了。”

    永珹道:“我这些年关心的事情,都是我的两个弟弟,还有就是……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如果你能给我生个孩子,那就太好了!”

    说到生孩子,孟冬有一点害臊,她低着头笑了一下,那种少女般的羞涩,似乎又把她带回了当年。

    永珹蹲在孟冬膝下,握住孟冬的手,望着孟冬的眼睛,认真的说:“当年是我太自私,辜负了你,我真没想到,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真的吗?”孟冬的眼睛,闪着喜悦之光,多年的内心沙漠,终于让她品尝到了一次甘露的甜味,她心里美滋滋的。

    永珹笑道:“我对天发誓,今生再不负你!”

    “那紫玥呢?”

    “她?”永珹想了想,说:“紫玥毕竟也是我的妻子,也的确是帮过我弟弟。我想以你的能耐,不会被她欺负,就请你在这府里,给她留一席之地,让她也能安然度日吧!我保证,你俩之间若有什么,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好吗?”

    孟冬点了点头。

    懿泽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自己床上的,浑身软绵绵的,像是又经历了一场梦,梦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伤情的事。

    “小姐,你醒了?”金钿站在一旁。

    懿泽坐了起来,她看到胡嫱跪在地上,低着头,样子像是忏悔。她忍不住问出口了一个自己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问题:“你和永琪,是什么时候发生那种事的?”

    “福晋问的,是哪一次?”胡嫱抬起头,露出害羞又害怕的模样。

    “哪一次?”懿泽听到这三个字,再次瞪大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又强行按捺住自己波涛汹涌的内心,道:“就说说第一次吧!”

    “第一次……”胡嫱又低下了头,难以启齿的描述着:“那是在陪香妃随皇上下江南的路上,在德州的一个晚上,当时福灵安将军被皇上关进了大牢,王爷希望我能劝说香妃在皇上面前说情,又怕别人知道,所以趁半夜来找我商议此事。我那时候已经卸妆了,不方便到外面去,王爷只好在我房里跟我说话,后来聊着聊着……”

    “别说了!”懿泽突然大声叫停,她不想听下去,却还是想知道,心中矛盾挣扎了一会儿,又问:“永琪就是那晚承诺你,一定会在你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救你的,对吗?”

    胡嫱低头答道:“是。”

    懿泽忍不住又流下眼泪,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金钿诧异的问:“你不是在去冷宫后就失忆了吗?怎么还能清楚打的讲出来在那之前的事?”

    懿泽也恍然意识到这一点,惊异的看着胡嫱,同问道:“是啊……你不是失忆了吗?”

    胡嫱默不作声。

    懿泽突然下床,走到胡嫱面前,蹲下对胡嫱说:“就在两个月前,永琪曾亲口对我说过,他和你之间从没有那种关系,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俩在两年前就已经那样了,我是应该把你俩叫到一起当面对质吗?”

    胡嫱低头哭了起来。

    懿泽突然吼道:“你连失忆都可以装,我凭什么相信你?”

    胡嫱哭的伤心极了,似有万分委屈:“王爷为了挽回福晋,不愿意承认和奴婢的过去,奴婢除了假装失忆配合,还能有什么办法?”

    懿泽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站着,然后冷笑了几声,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切,又似笑非笑的问:“你假装失忆、他不愿承认过去,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俩竟然还是旧情复燃了,造出来了一个孩子,是吗?”

    胡嫱泪流满面,抓住懿泽的裙摆,恳求道:“福晋,奴婢……奴婢已经是王爷的人了,求求你,就准许奴婢跟了王爷吧!奴婢这样没有名分的有了身孕,连娘家人都见不得,我真的无处可去了。”

    “你以为,凭着身孕,就可以嫁给永琪,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门都没有!”懿泽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冷漠,心中满满是恨。

    胡嫱再次恳求道:“福晋,我虽然出身卑微,可好歹也做过皇后娘娘的义女,宫里好多人都认得我,好多人在背后议论我。我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却不能嫁给他,要是传了出去,皇后娘娘那么爱惜颜面,一定不会轻饶了我的……就请福晋行行好,给我留一条活路吧!”

    “皇后娘娘?”懿泽想起当年,皇后曾经为了利用自己而阻碍她和永琪在一起,最后绝情的将她撵出翊坤宫,这笔账,她从来没有跟皇后算过。如今听到胡嫱这么说,倒是提醒了自己,索性不如新账老账一起算,她随手抓起胡嫱的衣襟,问:“你很怕皇后知道是吗?那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不由分说,懿泽直接将胡嫱五花大绑,塞进马车,然后她也坐在马车上,一路直奔翊坤宫。

    胡云川知道胡嫱整天都在做着危险的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自然格外留心,现在他被特准在御前和后宫行走,消息也更加灵通,得知胡嫱被懿泽绑入翊坤宫,不用想,也猜得到必然凶多吉少。

    按照惯例,胡云川应该尽快找永琪来救胡嫱。他借来一匹快马,立刻出宫向霸州方向跑去。

    翊坤宫中,皇后与一众妃嫔都在正殿说话,此时正是每日后宫妃嫔们向皇后请安的朝会时间。

    宫女来传荣王福晋求见,皇后心中很是奇怪。自懿泽成婚之后,在皇后的朝会上出现,这绝对是头一次。

    不及多想,后妃们已经看到懿泽。

    懿泽拽着被绑住的胡嫱,气势汹汹的走上翊坤宫正殿,随手将胡嫱丢在地上,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妃嫔们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懿泽和胡嫱。

    皇后看了看绑着的胡嫱,又看看懿泽锋利的目光,不忿的问:“福晋一大清早带了个绑着的丫鬟来给本宫请安,这是何意?”

    懿泽冷笑道:“回皇后娘娘,您可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她是您亲口认过的义女,虽然皇上并不曾真正册封过,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六宫皆呼为‘嫱格格’,才这点时间没见,总不至于就不认识了吧?”

    胡嫱在地上滚了一圈,用腿支撑着慢慢站了起来,跪下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娘娘。”

    皇后又看了胡嫱一眼,也冷冷的笑着说:“就算本宫认得,那福晋带她来,又是想做什么呢?”

    “胡嫱在宫里面犯过的错,臣妾就不说了,娘娘心里有数。自从我们府的大福晋把胡嫱带进荣王府,她可没少在府里装腔作势、卖弄风骚。臣妾也曾服侍皇后娘娘一场,看在娘娘面上,才对她一忍再忍,可这丫头实在能干,还没成亲就在肚子里弄了个野种出来,还赖到我们家王爷身上!王爷曾亲口对臣妾说过,未曾对此女有一夕之幸,可胡嫱偏要往我们府上泼脏水,臣妾实在忍无可忍!她既是皇后娘娘的‘义女’,臣妾也不好擅自做主,只好带到娘娘面前,还请娘娘秉公处置!臣妾告退!”懿泽说完,潇洒离去。

第108章、妃嫔各个怀异心,皇后压众保胡嫱

    皇后听了这番话,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可真叫一个没脸,她生平第一次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是皇后,必须保持镇定,脸上不能有半分异样的神色,只是沉默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殿内过于安静,这个氛围实在有点怪。

    颖妃率先打破了这异常的宁静,笑道:“皇后娘娘,胡嫱之前可曾经意图害死愉妃姐姐,早就该是死罪了!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在皇上面前说情,皇上才恩准发落到冷宫为宫婢。没想到她不但不知悔改,还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臣妾以为,应该直接赐死!”

    胡嫱惊恐的跪走到皇后面前,磕头求情道:“皇后娘娘饶命,奴婢怀的,真的是荣亲王的骨肉,他早就有意要收奴婢为妾,宫里和府里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奴婢撒不了谎,请娘娘明查!”

    “就算荣亲王曾对你有意,也不能说明你怀的就是荣亲王的骨肉吧?”和贵人奚落了胡嫱一句,然后站起,向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嫔妾记得,当年皇上要带嫔妾微服出巡,胡嫱一直求嫔妾带她同往,嫔妾心软,就带她去了。到了路上才知道,原来她的目的是为了勾引荣亲王,那一路上可真是使尽了妖媚功夫,可惜也没争上个名分!”

    在胡嫱离宫之前,和贵人都住在行宫,她几乎不太记得宫里有这么个和贵人,忙向皇后辩驳道:“皇后娘娘,当初奴婢会随行圣驾,明明是香妃娘娘求皇上让奴婢同行的……”

    “嫱格格!”舒妃打断了胡嫱,咳嗽了一声,笑道:“你记错了吧?宫里哪有什么香妃?和贵人会求皇上带你同行,不就是因为你在那之前天天到宝月楼去陪伴和贵人吗?皇上宠爱和贵人,才准你同行的,你都忘了吗?”

    舒妃代表的是太后,胡嫱父亲的性命攥在太后手中,她不敢反驳舒妃,深深感到有苦难言。

    豫妃愤愤不平的问:“舒妃姐姐,皇上几时册封过什么‘嫱格格’?舒妃姐姐这样称呼一个犯了错的婢女,是为了让人误以为她是皇后娘娘的义女,然后带累娘娘的名声吗?”

    颖妃笑道:“豫妃姐姐可真有意思!刚才五福晋说胡嫱是皇后娘娘义女的时候,皇后娘娘都没有反驳,这会儿豫妃姐姐又说她不是皇后娘娘的义女,不明白姐姐心思的人,还当姐姐是在违逆皇后娘娘呢!”

    豫妃毫不客气的回应道:“颖妃妹妹,既没有册封,‘义女’这种称谓本来就是说说而已,胡嫱早就不是翊坤宫的人了,跟皇后娘娘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不像某些跟胡嫱有血缘关系的妃嫔,想说不是亲戚都不行啊!”

    永常在听了很好奇,插嘴问:“豫妃娘娘,哪位妃嫔会跟一个这样的丫鬟有血缘关系?嫔妾怎么不知道?”

    “妹妹进宫的晚,自然不知道,本宫也只是听说而已,不好确定真假的!不过如今看来,这个胡嫱的狐媚功夫,跟她那位传言中的姨妈倒是如出一辙,想是得到真传了!”豫妃说罢,大笑不止。

    令贵妃不说话,盯着豫妃看了一直看。

    豫妃笑了一会,见令贵妃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也就不好一直笑下去了,因此闭了嘴。

    令贵妃不知有多后悔当初把胡嫱接进宫,胡嫱入宫之后,为这个办事、为那个卖命,就是没为自己做过一件好事,反而只会带来麻烦。尤其是颖妃告诉她八公主染天花是胡嫱所为、而忻妃却误会自己以至于掐死永璐,她恨不能让胡嫱立刻去死。

    当话风扭转到自己身上,令贵妃不能继续沉默,便扭头对皇后说:“皇后娘娘,天既然都把话说到这儿了,臣妾也不得不做出表态。臣妾不妨大方承认了,胡嫱是被臣妾带进宫的,是臣妾远房表姐的女儿。然而臣妾进宫伺候皇上多年,与这位外甥女并不熟悉,接她来的第一天,就被皇后娘娘带去了翊坤宫,实在没有什么机会尽管教之责。如今,她做下这等事,臣妾不敢推脱,也绝不能护短,愿大义灭亲!”

    皇后冷冷的问:“听令贵妃这么说,倒是在怪本宫没有尽好管教之责了?”

    令贵妃也淡淡的答道:“臣妾只是就事论事罢了,皇后娘娘何必往自己身上揽呢?”

    事已至此,皇后总要做一个决断,她便向在座的妃嫔们说:“今天这事,各位妹妹都看到了,如果事情果然如方才荣王福晋所说,宫女与人私通,那可是死罪,污蔑亲王,则罪加一等。但此事干系重大,本宫自然要秉公处理,也不能只听荣王福晋的一面之词。胡嫱,本宫给你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真的好冤枉,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半点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从入宫至今,都只是受人摆布。荣亲王看上了奴婢,所以碧彤福晋才把奴婢带进王府,去对付受宠的懿泽福晋。懿泽福晋来向娘娘告状,说奴婢在府里‘装腔作势、卖弄风骚’,奴婢怎么敢呢?那只是两位福晋争风吃醋,都拿我撒气罢了!就连奴婢的身孕也……”胡嫱低着头,只好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也不是奴婢自己左右得了的……可是……奴婢怀的真的是荣亲王的骨肉,王爷现在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给奴婢名分的!”

    皇后点了点头,笑道:“可是荣亲王现在不在京城,福晋又说你的身孕来历不明,本宫实在难以分辨。恐怕只有等荣亲王回京,此事才能明了。”

    令贵妃听罢,轻轻的笑了笑,说:“皇后娘娘,臣妾听说,荣亲王是去监修水利,恐怕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而福晋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到时候,荣亲王还没来,满城已都是混淆皇室血统的议论声,怕是有些不好看吧?”

    皇后笑问:“那依妹妹之间,本宫是应该现在派人去问一问永琪吗?”

    “那就更不妥了!荣亲王办的是国之大事,为了证实一个宫女的身孕,专程大老远跑去问荣亲王,若是共事的朝臣听见了,那不是让荣亲王闹笑话吗?”令贵妃摇着小扇子,慢悠悠的闲话着。

    皇后又问:“这样也不妥,那样也不妥,不如妹妹来给本宫说一个妥当的主意,可好?”

    “宫里又不是头一回发生宫女私通的事,臣妾倒想不明白有什么难办之处!皇后娘娘放着堂堂荣王福晋的证词不信,非得听一个小小宫女的狡辩,还要想方设法让荣亲王知道此事!难不成……娘娘心里希望荣亲王认下此事,便能免去胡嫱死罪,全了娘娘的主仆之情?”令贵妃笑着,语气满是讽刺。

    皇后毫不示弱,淡淡的说:“本宫若不爱惜旧仆,妹妹又怎么会有机会坐在贵妃的位置上?”

    令贵妃笑道:“臣妾与后宫的诸位姐妹都多承蒙皇后娘娘厚爱,自是没齿难忘!但臣妾记得,娘娘一向以大局为重,这次也必然如此,难道不是吗?”

    皇后明白,原来令贵妃想对自己用激将法,一心置胡嫱于死地,于是转而看着庆贵妃,问:“庆贵妃,你与令贵妃同为贵妃,你对这件事又是怎么看的呢?”

    庆贵妃知道皇后并不想处死胡嫱,因此站起,恭敬对皇后一拜,笑道:“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六宫唯一的主子,嫔妾虽然有幸挤身贵妃之位,也不能僭越,更不敢左右娘娘的决定。”

    众人都听得出来,这几句话的意思,暗示着令贵妃以贵妃的身份,僭越了皇后的掌管六宫之权。

    皇后听了这个回答,很是满意,随即瞥了令贵妃一眼,令贵妃依然坐着摇动小扇子,脸上没有丝毫羞愧之色。

    皇后又对庆贵妃说:“荣王福晋没进来之前,咱们本来就只是自家姐妹闲话而已,你就随便说说,本宫想听一听。”

    庆贵妃深知皇后用心,答道:“回娘娘的话,处置一个多次戴罪的宫女,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嫔妾听说,皇上每每感叹子孙稀薄、愧对祖宗,也曾为荣亲王失去嫡子十分伤怀。今日之事,处死胡嫱事小,万一误杀皇孙,不但伤了皇上的心,也更对不起列祖列宗。嫔妾愚见,恭请皇后娘娘裁夺!”

    “庆贵妃说的是!想来,皇上如今的皇孙确实太少了,也只有大阿哥永璜所遗留的孤苦血脉、和永琪的一个长子。永璋曾有一子,却不幸早夭;永珹多年没能添上一男半女,而永瑢、永璇成婚还未久,难怪皇上总是伤神!”皇后慨叹一番,又看着令贵妃说:“令贵妃,你说的应该以大局为重,的确不错。本宫觉得,大清要千秋万代,应该没有什么比子嗣更重要,是吧?”

    令贵妃冷笑道:“嫔妾目光短浅,不如皇后娘娘和庆贵妃对皇室子嗣思虑的如此周全,难怪早早的就替嫔妾的十六阿哥做好了打算,嫔妾以后还真是要好好‘感激’皇后娘娘和庆贵妃呢!”

    皇后也笑的十分诡异,应声道:“妹妹不必客气,想当年妹妹和颖妃对本宫的两位阿哥不也是‘关怀备至’吗?本宫岂能没有回报?”

    令贵妃深吸一口气,仍然面带微笑,站起对皇后一拜,道:“臣妾哪敢跟皇后娘娘比肩?往后,臣妾还要多向皇后娘娘‘学习’才是!”

    “那本宫就要拭目以待,看看妹妹的‘长进’了!”皇后笑了笑,又对一众妃嫔说:“既然如此,本宫只能胡嫱先行软禁,待有了结果,一定告知各位妹妹!今日就到这儿散了吧!”

第109章、永琪救美授双婚,懿泽痛斥风流债

    京城距离霸州不过百余里,胡云川很快到霸州见了永琪,将胡嫱的情况说的十分危急。

    永琪生怕胡嫱遭遇不测,立刻寻来好马、带着卓贵,随胡云川返京。

    皇后用过午膳没多久,便有人报荣亲王求见。

    皇后很意外,她没想到永琪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直奔翊坤宫,显然是为胡嫱而来。

    皇后带着随侍的宫女来到外殿,果然看到永琪已经候在那里。

    永琪一见皇后,也顾不上寒暄,忙拱手相问:“皇额娘,儿臣听说,懿泽把嫱儿带到了您这儿,还是用绳子绑来的,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您又是怎么处置的?”

    看着永琪一脸紧张的样子,皇后不紧不慢的坐下,又喝了一口茶,问:“你不在京城,是怎么‘听说’的?”

    永琪只好如实相告:“是……是嫱儿的哥哥,他看见懿泽绑着嫱儿进了翊坤宫,怕出事,所以求儿臣即刻回来相助。”

    “嫱儿?”皇后笑了一下,道:“叫的这么亲,难怪懿泽会那么生气!”

    永琪关切的问:“还请皇额娘告诉我,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皇后答道:“懿泽在本宫和六宫妃嫔面前,说胡嫱的身孕来历不明,必是与人私通。可胡嫱却一口咬定孩子是你的,本宫不能辨别真假,只好将胡嫱先软禁在佛堂了。”

    “她怀孕了?”永琪有点懵,他想不明白,他对胡嫱一直都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越轨之举,胡嫱怎么可能怀孕呢?

    皇后又说:“宫女与人私通可是死罪,令贵妃向本宫谏言,她要大义灭亲。现在,本宫必须问你一句,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永琪犹豫了一下,他曾经答应过胡嫱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会救她的命。他不能食言,只好硬着头皮撒了谎:“是……是的。”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说:“本宫觉得,你不大可能做出越礼的事,为了救人去撒谎,倒更像你的风格。”

    永琪解释道:“皇额娘,嫱儿是不可能与人私通的,我相信她。所以,她如果有身孕,孩子只能是我的。”

    皇后轻笑道:“别说本宫对你的话心存疑虑,就算本宫相信,后宫的其他妃嫔也未必相信。令贵妃也深知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她一定会说是我派人将此事告诉你,而你为了顾念母子之情,不得不承认了这件事。”

    永琪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继续说:“现在,不仅是令贵妃,连和贵人也想置胡嫱于死地,她在所有人面前大肆宣扬,说胡嫱曾在伴驾出巡的路上一再勾引你,舒妃也帮着她,那些入宫晚的妃嫔都跟听书似的,可有兴趣了。懿泽来告状说的话也十分不堪,宫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而你又回来的这么快,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能站得住脚的说法,本宫和你都无能为力去堵住悠悠之口,你明白吗?”

    永琪想了一会,问:“如果……如果皇阿玛早在微服出巡的路上,就允诺过将胡嫱许配给我呢?那……就不算越礼了吧?”

    皇后听得有些发愣,问:“皇上早就已经将胡嫱许配给你了,那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名分?本宫倒是不太明白!”

    永琪开始胡扯道:“因为……因为那时恰逢懿泽生下绵脩,儿臣不好提此事,就想过几个月再说。可后来碧彤怀孕了,这件事再次被耽搁,结果碧彤生育不顺,绵侒夭折,使此事一拖再拖,一直到现在也未能正名。”

    皇后察觉得出永琪是在扯谎,但并不在意,点头笑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还麻烦你请出圣旨来,本宫和诸位妃嫔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如何?”

    永琪无奈,只好到养心殿去求乾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乾隆。

    乾隆听了,感到十分有趣,问:“你要朕配合你撒谎,承认早已将胡嫱指给你?可是,朕为什么要帮你圆谎呢?”

    永琪低着头,拱手拜道:“如果您不能帮我,嫱儿她就没命了!儿臣不想让她死,求皇阿玛成全!”

    “如果朕就是希望她死呢?”乾隆神秘的笑了笑。

    永琪只管硬着头皮说:“皇阿玛,胡嫱已经有了身孕,您总不想让自己的皇孙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掉吧?”

    乾隆半信半疑的问:“你确定,胡嫱怀的果然是朕的皇孙?”

    永琪无奈的说:“如果儿臣不确定,难道还有谁更能确定吗?”

    乾隆点点头,笑道:“那倒也是!这样吧,朕要和你做一个交易,你答应娶瑛麟,朕就承认这道不存在的圣旨。”

    永琪没有想到,乾隆竟然会拿这两件事做交换。

    乾隆看永琪似有犹豫之意,便又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朕也只能实话实说,让皇后按照宫规赐死胡嫱。”

    “我答应!”永琪不知为何,却已经脱口而出。

    或许,从乾隆动了赐婚的心思开始,永琪迟早都躲不过这个选择。

    原本只是救人,结果,却变成了赐婚。

    乾隆下旨,将万琉哈氏指婚给永琪为侧福晋,赐胡氏为永琪侍妾,号格格。乾隆特别指明,万琉哈氏从太后的寿康宫嫁出,礼仪参照当年懿泽嫁永琪为侧福晋的先例,而胡嫱只是侍妾,不须迎娶仪式,要比万琉哈氏晚一日从皇后的翊坤宫送入王府,且不得用花轿,只能坐马车。

    表面看起来,这只是抬举瑛麟、贬低胡嫱的做法罢了,事实上,乾隆这个做法,更是在贬低皇后,是一种无声的报复。

    永琪既然接受了赐婚,就必须在成婚之前弄清楚胡嫱的“身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此恳求皇后允许他见胡嫱一面。

    胡嫱见到永琪,依然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永琪严肃的问:“告诉我,你怎么可能怀孕?”

    “奴婢……奴婢没……没有怀孕。”胡嫱忐忑不安的看着永琪。

    永琪气愤极了,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连这样的大事,你都敢撒谎!”

    胡嫱慌忙跪下,向永琪陈情,道:“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心要撒谎的。奴婢被懿泽福晋撵出去之后,无处可去,才来求福晋收留一晚,没想到……没想到福晋竟然在这个时候把奴婢许配给了四阿哥。奴婢知道福晋这样做,也是为了奴婢终身幸福,可是奴婢心里只有王爷,若此生无缘,情愿终身不嫁。可福晋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四阿哥的花轿都要上门了,然后孟冬姐姐来了,为了求孟冬替我上花轿,一时情急,我才扯谎说怀孕。哪里料到福晋会因为这句谎言,把我带到皇后面前,告我私通。我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撒谎到底了!”

    永琪有些吃惊,他难以置信懿泽会做这样的事,似有疑虑的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胡嫱喃喃而道:“王爷若是不信,尽管回去问福晋,四阿哥府上刚迎娶了孟冬姐姐过门,满城皆知,奴婢岂能骗得过王爷?”

    永琪扶起胡嫱,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皇阿玛已经下了旨,将你赐给我做妾,你撒了这么大的慌,我若是不问清楚,就稀里糊涂的把你娶回去,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奴婢还是处子之身,不会辱没了王爷。”胡嫱低着头,说话之间又红了脸。

    当面讨论这样的问题,永琪也感到一阵尴尬,于是匆匆别过,回了王府。

    金钿在院子里看到卓贵,便猜到是永琪回来了,她不明白永琪怎么会回来的这么快,问了卓贵才知道,永琪竟然是从宫里回来的,还带了赐婚的圣旨。

    金钿一溜烟跑到芜蔓居,进门便对对着懿泽喊道:“小姐小姐,皇上又给王爷赐婚了,还是赐了两个,一个叫做什么万琉哈氏,另一个就是胡嫱!”

    “什么?”懿泽大吃一惊,问:“你从哪听来的?”

    金钿答道:“不用从哪听来,王爷都已经回来了!他亲自在皇上面前请的旨,还说……还说……”

    “说什么?”懿泽的心几乎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金钿吞吞吐吐的说:“王爷……王爷在皇上皇后、还有所有人面前承认了,说……说胡嫱怀的孩子是他的。”

    懿泽听罢,怒火万丈,一口气跑到紫薇寒舍。

    卓贵正在书房门口扫地,看到懿泽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忙丢开扫帚,跑过来拦住懿泽,道:“福晋,王爷交待了,今天谁也不见!”

    懿泽问:“他不敢见我,是吗?”

    卓贵知道懿泽所为何来,劝道:“反正……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见和不见,还能有多大区别呢?”

    懿泽气极了,忍不住冲卓贵吼起来:“当然有区别!我必须要问问他,他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说他和胡嫱之间什么都没有吗?他怎么可以骗我?”

    “唉……福晋……”卓贵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玩笑一般的问:“这种话您也信?王爷一向风流,您还指望他守身如玉啊?”

    藤琴书屋的门突然开了,永琪站在门内,朝外喊道:“卓贵,你在瞎说些什么?”

    卓贵牢骚道:“我哪里瞎说了?你要是不风流,怎么就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懿泽带着金钿,走到永琪面前,问:“难道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永琪淡淡答道:“我没有骗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懿泽再次吼起来:“你没有骗我?那胡嫱肚子里的孩子哪来的?”

    永琪恍若无事人一般,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怀孕是假的,她是骗你的!”

    “假的?”懿泽一头雾水,瞬间懵了,又问:“是假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承认?为什么要请旨娶她?”

    说到这里,永琪露出愤懑之色,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如果不是你为了拔掉眼中钉、肉中刺,不顾别人的意愿,硬是要逼她嫁给四哥,她何至于撒出这种瞒天大谎?你竟然还把她送到后妃面前、告她私通,难道你不知道宫女私通是死罪吗?我已经和她断绝往来了,你为什么还要置她于死地?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以前给过她承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救她性命!事已至此,除了配合她圆谎,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救她?”

    “你果然是‘救世主’,要配合她圆谎是吗?那我现在就去戳穿她!”懿泽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永琪也不往前追,只站在原地静静的说:“你戳穿了也没用,这是皇阿玛为了给我赐婚另一个女人所做的交易,无论胡嫱是否有孕,圣旨都不会改变!”

    懿泽站住,回头看永琪,恨恨的问:“你为了娶她,宁可再多接受一个陌生的女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达到目的,你们简直无耻!”

    “就算这样,那也是你逼的!”永琪毫不示弱,他对懿泽感到失望透顶,态度同样的决绝,他摇头叹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自私!自私到去随意决定别人的终身幸福!有这样的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懿泽冷笑了几声,问:“我的自私,不是正好衬托了王爷的‘高风亮节’吗?王爷为了‘救人于水火’,哪怕是搭进去自己的‘后半辈子’,也在所不惜,是吗?”

    永琪不做声,也不看懿泽,避开了她仇视的眼神。

    懿泽又冷漠的说:“王爷如果当真只是为了救她性命才娶她,那这一辈子都不要碰她,我就相信你!”

    永琪还是不做声。

    懿泽转身离去,走出紫薇寒舍,说不出心里有多难过。

第110章、懿泽割袍绝挚友,太后筹礼换名利

    金钿紧跟着懿泽,也走出紫薇寒舍,嘟着嘴,自言自语道:“小姐太冲动了,咱们要是先叫来一个太医给她把一把脉,就不会受骗了,送到皇后面前,倒正好成全了她!我真没用,要是孟冬姐姐在这里,一定会拦住小姐的!”

    提到孟冬,懿泽又愣住了。孟冬本来就是个医女,会不知道胡嫱是假孕?以孟冬的聪慧,又如何能被胡嫱三言两语就说动了?

    金钿抱怨道:“小姐一开始就不该瞒着孟冬姐姐,要是孟冬姐姐知道先前的情况,定不会让小姐上当受骗!”

    “孟冬都已经嫁到履王府了,你觉得,她会什么都不知道吗?”懿泽握紧拳头,她觉得,孟冬多半早就洞察了一切,却不告诉自己,反而帮胡嫱圆场,这分明是不折不扣的背叛。

    懿泽来到履王府,让人报知孟冬,自己就坐在院内的凉亭里等待。

    不多时,孟冬来了,屏退左右,只身一人上了凉亭,与懿泽相对而站,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了从前那种亲密。

    懿泽望着孟冬,如质问一般:“为什么要背叛我?”

    孟冬不答。

    懿泽又说:“如果是因为你仍然喜欢四阿哥,你可以告诉我啊!为什么要帮着胡嫱一起来骗我?天下会行事那么缜密,我从没向你透漏过消息,不还是被你看出了端倪吗?这次胡嫱的事,难道你会提前一点都不知道吗?”

    孟冬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色,只是平静的反问了一句:“我知道了,就应该告诉你吗?”

    懿泽震惊了,她没想到孟冬会用这样冷漠的语气、这么无情的言辞来对待自己,这般场景,好似她们初识的那般充满敌意。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和永珹当年的往事,他来提亲说要纳妾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呢?”孟冬这两句话,也好似质问。

    懿泽辩解道:“我以为你早就放下他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提过……”

    “那你就更没有必要瞒我了,不是吗?”孟冬打断了懿泽。

    懿泽无言以对。

    孟冬冷笑着问:“懿泽,你知道吗?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我竟然被人嫌弃老了!你的年纪还比我小一些,可你的儿子都已经两岁多了!在你每天想办法笼络夫君、想办法保护儿子的时候,你考虑过我的将来吗?”

    懿泽低着头,更加无话可说。

    “现在,永琪就要娶胡嫱了,你很难过,所以你来质问我,你对我很失望,是不是?那在你瞒着我把胡嫱许配给永珹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我这么多年来掏心掏肺的对你,到底换来了什么?”孟冬望着懿泽,忍不住流下两行眼泪。

    懿泽咬着牙,泪水也模糊了眼眶。

    沉默片刻,孟冬又接着说:“胡嫱这次给你挖了那么多个坑,每一个坑你都掉进去的准准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是人都有私心的!她看透了你的心思,也看透了你身边每一个人的心思,包括我!你生怕永琪继续和胡嫱继续纠缠不清,一旦听到别人向她提亲,就急不可耐的把她嫁出去,哪里还有心思为我考虑?我反而应该感谢胡嫱,是她让我有机会去打开多年的心结。而你呢?既然你可以那么自私,那我为什么不能自私呢?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只能说是你活该!”

    “好,我自私,我活该,是我先对不起你,我没有资格说你背叛。”懿泽含着眼泪,笑着说:“这次的事,我认了!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从今以后,我和你,割袍断义!”

    懿泽将手放在胸前,龙锡杖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手握龙锡杖,立时将龙锡杖幻化成一把锋利的剑。她身下的衣裙被风掀起,挥剑划过,一片裙摆的布落在地上,落在懿泽和孟冬之间。

    龙锡杖又变回本身的模样,懿泽握在手中,走下了凉亭。

    风卷起那片残落在地上的布,吹到孟冬的脚下,孟冬蹲下捡起,握在胸前,闭上眼睛,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知道,这次,她们之间的友谊,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天色昏暗,荣王府中,懿泽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将所有侍女都遣出,她不想看见任何人,尤其是永琪。

    懿泽天生孤傲,她的内心却不能如同她的外表那般强大。此刻没有别人,她卸下沉重的伪装,独坐在墙角哭泣,泪眼模糊中,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入宫选秀的那一年,与孟冬相识便结仇,互不相让,可是在她危难之际,孟冬却挺身而出,帮她脱离险境。

    孟冬成为了第一个知道她神族身份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她来历的人。有了孟冬的陪伴,她的人生从此不再孤独;也因为孟冬在她身边,她也总相信自己会化险为夷。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那么幸福,有一个了解她、总为她排忧解难的挚友,还有一个屡次救她、为她不惜犯下死罪,用生命来呵护她的丈夫。可是此刻她才明白,挚友随时可以离她而去,丈夫也会为了保护别人而伤害自己。

    来到人间的这些年,她究竟又得到了些什么呢?

    懿泽抱着腿,嚎啕大哭,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她再次感受到与生俱来的孤独。

    原来,所有的路,都是要靠自己一个人去走的,从来没有什么感情可以无坚不摧。

    突然,懿泽感觉到有一只小手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在自己的脸上乱七八糟的扒着。

    懿泽抬起头来,看到绵脩站在身旁。

    绵脩发出稚嫩的声音:“额娘,不要哭,我保护你。”

    懿泽忍住眼泪,微笑着问:“你能保护额娘?”

    绵脩认真的点点头,说:“她们说,额娘不是阿玛唯一的妻子,所以阿玛才会让额娘伤心,但额娘是我唯一的额娘,所以我永远都不会让额娘伤心。”

    “绵脩……”懿泽一把将绵脩抱在怀中,她的眼泪落在绵脩身上,满心感动:“我的好孩子,还好有你……绵脩,我的乖孩子!”

    乾隆为永琪赐婚的消息,很快传的宫内外皆知,妃嫔们也只得相信了永琪和胡嫱的谎言。

    乾隆既然让瑛麟嫁给永琪,瑛麟的身份自然是瞒不住太后的,他以为,倒不如直接把此事委托给太后,太后一向好管孙辈的婚事,推拖不得,自然也就算对瑛麟的假身份认账了。

    因此,乾隆让人将万琉哈氏送到了寿康宫,请太后筹备婚事。

    太后早就猜到,瑛麟不可能轻易死去。她看到所谓的“万琉哈氏”原来就是瑛麟,并不感到稀奇,可是她怎能轻易帮乾隆遮掩呢?太后思虑,她经常筹办孙辈婚事,这次拒绝当然是不合适的,但接受了,便是个亏本的买卖。

    于是太后来到养心殿,问乾隆道:“皇帝不但放了瑛麟一条生路,还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这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如今又依着她的心意,指婚给永琪,皇帝对她,是不是好的太过头了?”

    乾隆摆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问:“皇额娘是要反驳这桩婚事吗?”

    太后冷笑道:“皇帝都已经下旨公之于众了,是哀家想反驳就能反驳得了的吗?”

    “那皇额娘意欲何为啊?”

    “以前皇子们的婚事,皇帝都是请示过哀家之后才拟旨,这次却如此独断,不就是怕哀家反驳,婚事不成吗?皇帝心里是不是还在相信瑛麟的鬼话,怀疑哀家与你的母子血亲关系?”

    乾隆不敢说是,只假意笑道:“皇额娘多心了,儿子岂能质疑皇额娘?朕的确担心皇额娘反驳,因为瑛麟的身份毕竟特殊。在朕的儿子中,永琪是第一个封王的,皇额娘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用意。瑛麟是女中豪杰,朕以为可以重用,在妻室中,会是辅佐永琪的最佳人选。”

    太后笑问:“就算瑛麟有过人之处,她毕竟已经与皇室有仇,你把一个仇人放在永琪枕边,这太冒险了吧?”

    乾隆解释道:“朕的想法,恰恰与皇额娘相反。瑛麟之前跟咱们过不去,那是因为女子本该‘在家从父’,可这事已经翻篇,瑛麟早就恨死他爹了。现在瑛麟的目的,是要当皇后,那她自然要‘出嫁从夫’,先帮永琪做好皇帝才行,这与朕的目的正好是一致的。需要警惕的,反而是永琪身边的其他人,胡嫱诡计多端,一会儿换一个风向,懿泽更是身份可疑,她们的动机都不单纯,关键问题是,朕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她们的目的何在。可永琪偏偏在这两个女人身上特别用心,朕只能派一个更厉害的人去看住她们,最合适的人就是瑛麟。”

    太后点点头,道:“皇帝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皇帝为何要让她从哀家那里嫁出去?”

    “这个……”乾隆笑了笑,答道:“瑛麟已经没有娘家可言了,朕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好的地方,难不成让她从养心殿出去?皇额娘就当是像之前嫁公主一样,帮了儿子这个忙吧!”

    太后盈盈一笑,饶有深意的说:“皇帝如此信得过哀家,哀家自然不能推脱。可是岁月不饶人,哀家近来渐渐觉得精力不如从前,做事也常常不能得心应手,总需要人帮着才行!尤其是像瑛麟身份这么特殊,哀家更需谨慎,才能做的滴水不漏。”

    乾隆问:“皇额娘想要哪一个来帮忙?舒妃吗?”

    太后摇了摇头,笑道:“舒妃为了永瑆的功课,忙的几天都没空来踩哀家的门。倒是和贵人,对哀家一直都十分尽心,办事的能力也越来越让哀家满意。哀家想用她,可她毕竟只是个贵人,连做一宫主位都不够格,又怎能帮忙操持皇室的婚嫁大事呢?”

    自从被迫放走香妃之后,乾隆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和贵人坎曼尔,能让她住进宝月楼,已经是隐忍,从不曾想过还要为她晋位。可是太后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是不能给太后这个好处,恐怕头一个不能“滴水不漏”的,便是瑛麟的身份。

    乾隆无奈,只好答道:“既然皇额娘如此器重和贵人,朕自当为皇额娘尽孝,晋和贵人为容嫔。圆明园叛军作乱时,慎嫔不幸丧生,这些天钟粹宫的正殿一直空着,就让容嫔迁居过去,以后就算是钟粹宫主位吧!”

    太后听了,果然满意,笑道:“如此甚好,那哀家就回去,与容嫔一同筹备婚事了!”

    看着太后笑得这般明媚,乾隆实在笑不出来了,勉强压制着情绪,交待道:“还请皇额娘转告容嫔,她的所有东西,必须全部搬入钟粹宫,宝月楼原有的东西,一样的不能带走。”

    太后满眼不屑,道:“皇帝放心,做了钟粹宫的主位,她才不会稀罕那些个东西,皇帝想留给谁,或者想怀念谁,随你的心!”

    乾隆深吸一口气,想起宝月楼已经没有香妃,钟粹宫却多了一个容嫔,他却只能忍,实在窝囊。

第111章、瑛麟出闺遭灌毒,永琪敬告守活寡

    太后回到寿康宫,心中大为畅快,至此,她总算把之前在行宫时所受的气,一一都奉还了回去。这才开始着手,安排永琪与瑛麟的婚事。

    贴身女官莫禾问:“皇上已经摆明了要立五阿哥为太子,连在太后面前都不再避讳这一点,那十一阿哥还有希望吗?”

    太后显然毫不担心,笑道:“别说永琪还不是太子,就算做了太子,能不能当皇帝,也得看他的造化。永琪固然有仁孝之心、德才兼备,却逃不过一个情字,我看他,多半要栽在女人的手里。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你且看永琪家里,碧彤虽为正室,却愚蠢至极;懿泽最受宠,但过于清冷孤傲;瑛麟固然精明能干,可正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也就胡嫱的性子还算正常点,偏偏又是个妖媚!这四个女人凑到一块,那还不把个荣王府给熬成一锅粥?哀家就等着看好戏了!”

    莫禾又提醒道:“五阿哥家里虽没有一个能做的了贤内助的,可外面支持的人也不在少数,头一个便是富察家。”

    太后摇了摇头,道:“你会这么觉得,多半是因为永琪跟福灵安的关系密切,又与琅玦兄妹情深。可现在福灵安已经远在天边,和永琪只会越发疏远。而琅玦在富察家根本做不了一点主,纵然心向永琪也没用。傅恒是个老狐狸,从不投靠哪一个,却也谁都不得罪。富察家最当家的是敏敏,敏敏与舒妃是亲姐妹,自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只是傅恒还不大买账。哀家已经看好了,他们的女儿昭婼应该不错,与永瑆正好年纪相当,这件事,哀家与敏敏已经有了默契。等过几年孩子们长大,结了秦晋之好,傅恒就非得有立场不可了!只要傅恒往这边倒,后边跟着的,自然有一群!”

    莫禾听太后如此胸有成竹,忙奉承道:“太后英明!”

    宫中的婚礼仪式都是有先例可参考的,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太后只大概指挥一下,便万事齐备了。

    到了择定的日子,瑛麟盛装,在寿康宫的一间居室中坐着,静静等待永琪的迎亲队伍。

    太后带着莫禾、旌筠等几个宫人,来到瑛麟的闺房。

    瑛麟看到,从床边站了起来,对着太后屈膝轻轻一拜。

    太后眯着眼,笑道:“瑛麟,哀家说过,早就把你当孙媳妇一样看待了,如今呢,你果然要做哀家的孙媳妇了,哀家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就当是新婚贺礼吧!”

    瑛麟望去,只见宫女旌筠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搭着大红绸缎,将整个托盘盖的严严实实的。

    莫禾掀开红绸,露出托盘上的一个黄色小碗,小碗上还有一个盖子盖着。

    瑛麟看着小碗,眼底露出一丝隐忧,问:“这是什么?”

    莫禾答道:“回侧福晋,这是太后的赏赐,能让你受益终身的。”

    “你要害我?”瑛麟皱着眉头,瞪着太后。

    太后才懒得解释那么多,向莫禾道:“现在就赏给她吧!”

    另有四个宫女一起走过来,按住瑛麟的胳膊和腿,旌筠端着托盘走到瑛麟面前,掀开了小碗的盖子。莫禾一手抓住瑛麟的下巴,捏开她的嘴,拿起小碗灌到瑛麟的嘴里。

    瑛麟挣扎着,被迫咽下了这不知名的东西,呛的直咳嗽。

    看着瑛麟喝完,太后笑盈盈的问:“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瑛麟睁大了眼睛,咬牙瞪着太后,骂道:“老巫婆,你到底给我喝的什么?”

    “哀家早就说过,你该学医的,懂点医术,你能少吃点亏。不过……你就算去学医,也只能用于以后,对今日是无益了。”太后笑着摇了摇头,故作出一副哀婉叹息的样子。

    虽然瑛麟不知道太后给自己喝的到底是什么,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攥着拳头,一直瞪着太后。

    太后满不在意,又看了莫禾一眼。

    莫禾拿起放着红盖头的托盘,举到太后面前。

    太后拿起红盖头,亲手为瑛麟盖上,然后说:“旌筠,你扶侧福晋上轿,以后就留在荣王府好好伺候侧福晋,知道吗?”

    旌筠应声,扶起瑛麟,走出屋门。

    太后带着其他宫女也跟着走了出来,目送瑛麟上了花轿。

    大婚的仪式按照既定的规矩进行,永琪将瑛麟迎入荣王府,住进了荣王府后院的东楼,名曰东来阁。

    东来阁在芜蔓居的东侧,是前些天碧彤专程让人打扫过的,特用以迎娶侧福晋万琉哈氏。

    在东来阁的新房中,永琪掀开了瑛麟的红盖头,两人依礼成婚,礼毕,下人们悉数退出。

    永琪随即与瑛麟保持出距离,他望着瑛麟,郑重其事的说:“陈姑娘,有些事情,我必须及早跟你说清楚。”

    “王爷叫错了,臣妾是万琉哈氏,不姓陈。”瑛麟冲着永琪笑了一笑,笑得有那么点诡异。

    永琪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不过,无论你是谁,我想你都应该知道,娶你是我非常非常不情愿的事。虽然我们拜了天地,但在我的心中,你仍然是皇阿玛的女人,我很抱歉,我摆脱不了这个印象,所以我也无法跟你做真夫妻,希望你能理解!”

    瑛麟戏谑般的笑着,问:“王爷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只能守活寡了?”

    永琪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既然你都这么直白了,那我也不妨也把话一次性说明白。我知道,你不仅不愿意娶我,而且还很讨厌我,答应娶我不过是为了娶胡嫱而已!我心知肚明,我犯的罪够死十次了,现在虽还活着,却不可能再有什么自由可言,我必须活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皇上才可能放心。皇上让我嫁给你,是因为他不放心太后,怕太后扶持十一阿哥,他相信我有办法帮你对付太后,助你登上皇帝的宝座。而我愿意嫁给你,也不过是为了混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罢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也不指望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情情爱爱,当然,如果你能当皇帝,我很乐意当皇后,不过……如果做皇后的人是懿泽,我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做个贵妃。我已经家破人亡,能够死里逃生,我知足了。现在我身边,只有懿泽是我最亲的亲人,我很庆幸能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相互照应。只要你能供我一口饭吃,一张床睡,我不介意守寡!”瑛麟嬉笑着看着永琪,说的很随意。

    “你能有自知之明,那最好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该走了,以后,也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永琪说罢,向屋门走去。

    瑛麟突然摔碎了花架上插花的花瓶,永琪闻声转过头来,只见瑛麟捡起地上的一片摔碎的碎片。

    永琪一时担忧瑛麟会想不开,忙又走了回来,抓住瑛麟的手臂,做出阻拦之势,问:“你要做什么?”

    瑛麟就突然用这碎片划伤了永琪的手臂。

    永琪捂住手臂,抬头看了瑛麟一眼。

    瑛麟又拿起刚才挑喜帕用的撑杆,将床上的一块白色手帕挑起来,握在手上,忽然拉过永琪,将白手帕按在永琪的手臂上,血迹印染在手帕上。

    瑛麟收起手帕,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原来永琪只是瞎担心,像瑛麟这种内心强大的人,怎么可能有想不开的时候?

    永琪有些生气,问:“你要造假,怎么不用自己的血?怕疼也可以用鸡血、狗血,为什么一定要我的血?”

    “用你的血,我心里舒服!”瑛麟拿着带血的白手帕,朝永琪摇了摇,得意的笑笑。

    永琪瞪着瑛麟,懒得说话。

    瑛麟又啧啧的感叹道:“小子!原来你这么容易心疼姑娘家,难怪胡嫱只要一装可怜,你就照单全收!”

    永琪捂着手臂,一言不发,甩门出去了。

    瑛麟卸下凤冠霞帔,换上便装,就往芜蔓居来。讨厌的是,只要瑛麟一走出房门,时刻守在门外的旌筠便一定会跟上。

    最近这些天,懿泽都是带着绵脩一起睡觉的。她不愿意想起永琪,也不愿意想起孟冬,也只有为绵脩忙碌的时候,她才能让这两个在她生命中划痕最重的人暂时消失。

    瑛麟走到懿泽房门口的时候,听到了绵脩的吵闹声。

    因为知道府里在办喜事,所以懿泽不想出门,但绵脩哪能忍得了一天不出门,因此一直闹着要出去玩,懿泽哄了半天也没用。

    金钿从屋里出来,看到了瑛麟,惊叫道:“表小姐,你还活着?”

    惊讶之余,金钿忙往里面喊:“小姐,你快看谁来了!”

    懿泽扭头,只见瑛麟出现在门口,对着懿泽微微的笑。

    懿泽也吃惊极了,她放开了绵脩,走到瑛麟身旁,握住瑛麟的手,她感觉到了瑛麟的体温,知道这不是梦,顿时百感交集,忍不住流下眼泪。她抱住了瑛麟,嘴角带着一丝欣慰的微笑,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瑛麟笑道:“表姐放心,你以后每天都可以见到我。”

    “每天?什么意思?”懿泽的头慢慢离开了瑛麟的肩膀,她脸上的喜悦,渐渐变成了疑惑。

    瑛麟轻轻一笑,道:“我就是刚刚嫁进门的侧福晋,万琉哈氏。”

    懿泽愣住了,她的手完全松开了瑛麟的胳膊。

第112章、胡嫱深情别义母,绵脩夭折马蹄下

    瑛麟反而又握住懿泽的手,笑着说:“表姐不要生气,我是个罪人,皇上把我留在京城,不过是为了监视我,万一我爹卷土重来,也好拿我当个人质。而我嫁到荣王府,也不过是为了有个能活命的身份而已。我能陪在你身边,彼此说说话,像小时候那样,不是很好吗?”

    “你竟然也嫁给了永琪……”懿泽苦笑着,不知是喜是悲。

    瑛麟笑道:“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是爱上了他才嫁给他,而我看上的是他的身份、还有他将来可能为我带来的尊荣。于他而言,我就是个摆设罢了,他早早就打算好了要我守活寡,要不然,我也不能大喜的日子出现在你这儿!我又不影响你们之间的情情爱爱,你有必要担心我吗?”

    懿泽仔细想了想,其实她不应该对瑛麟的出现感到奇怪,她原本就知道,瑛麟一向志向高远,脑子里装的全都是宏图大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嫁给永琪会前途一片光明,瑛麟这种为权谋而活的人,当然愿意嫁给永琪。

    但是,懿泽自知,自己并不是瑛麟所说的什么因为爱上永琪才嫁给永琪,她爱永琪是真的,但在婚姻中所带有的目的,和瑛麟似乎并没有多大差别。

    但是,怀着对母亲陈氏、以及死去的瑛凤和天下会义士的愧疚,懿泽并不希望和瑛麟成为对手,她抬头看着瑛麟,问:“你想当皇后,是吗?”

    瑛麟挽住懿泽的胳膊,亲切的笑着:“我当皇后还是你当皇后,那还不都一样?关键是不能让别人当上皇后!你想想看,家里已经有一个嫡福晋,地位排在你前面,马上又要进来一个胡嫱,刁钻的很,她们两个对手,你自己能搞定吗?别忙来忙去,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懿泽被瑛麟说中了心事,不能不忧愁。尤其想起胡嫱,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默默来到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瑛麟看了看绵脩,他已经穿着鞋子爬到床上去了,还把几件衣服卷成了一个彩球,一推滚到了地上,然后爬到了床边往下看。

    瑛麟走了过去,抱起绵脩,笑道:“再爬,你可就要掉下来咯!”

    绵脩推着瑛麟,朝着懿泽喊:“额娘!额娘!”

    懿泽回头走到床边,抱过绵脩,对瑛麟说:“他不大认得你。”

    懿泽又向绵脩说:“乖,叫姨妈。”

    绵脩乖乖的叫了一声:“姨妈。”

    瑛麟就在懿泽房中,变着法的逗绵脩玩。

    绵脩对瑛麟的到来感到新鲜,也就不闹着要出去了,半日的功夫,瑛麟和绵脩就混熟了。

    懿泽看到绵脩开心,不知不觉又把别的烦恼抛开了。

    按照乾隆的旨意,胡嫱进荣王府是不能有迎娶仪式的,也不能坐轿。

    因此,在瑛麟嫁入荣王府的第二天清晨,碧彤让人备了一辆马车,吩咐将胡嫱从翊坤宫接去荣王府去,就算是嫁过去了。

    但皇后还是为命人按照胡嫱的尺寸做了一身嫁衣,另打了一套首饰,亲自在翊坤宫中挑选了一些物件,为胡嫱装了两箱的嫁妆。

    胡嫱穿上嫁衣,对着镜子看了一看,竟然看到自己乌黑的头发中夹杂了一根白发,小心翼翼的将这根头发挑出来,轻轻拔掉。

    “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皇后也出现在镜子当中,在胡嫱身后。

    胡嫱忙转过身,对着皇后行礼。

    皇后走到胡嫱身边,笑道:“你知道,皇上不喜欢你,虽然是终身大事,本宫也无法给你一个像样的送嫁仪式,嫁妆也不能多,更不能有陪嫁丫鬟,希望你心里不要太在意。我挑了些东西,已经让人给你装到车上了,一会儿就叫你哥哥送你过去吧!”

    胡嫱知道,在乾隆故作贬低的圣旨下,皇后这样的筹备,于她已是难得了。她跪下,满怀感动的对皇后说:“皇后娘娘,这次为了奴婢的事,让娘娘千金之躯蒙受屈辱,娘娘还如此厚待奴婢,奴婢万死不能报,若有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娘娘的恩德。”

    说着,胡嫱的眼角又流出泪来。

    皇后忙拿手帕擦掉,劝道:“你可别哭,哭花了妆,这会儿可没时间补!”

    胡嫱点点头,忍住眼泪,被皇后扶着站了起来。

    皇后望着胡嫱,说:“我知道,当年认你为义女这件事,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误以为你是令贵妃的眼线,对你也一直不好。宫女尚且有出宫归家的年限,你却非主非仆的在后宫耽误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是本宫对不起你。如今,你终于得偿所愿,嫁给永琪,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希望你心里不会怪我。”

    胡嫱拼命的摇头,道:“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心中只有感激,哪里会有怪罪?”

    “那就好!”皇后拉着胡嫱的手,往外走着,又说:“这些年,你为了给自己谋出路,投靠过后宫的不少主子,我心里都明白。如今,你已经有了好的归宿,就不要再为那些人卖命了,她们大多阴险狡诈,尤其太后,翻脸比翻书还快,最擅长过河拆桥,你千万不要相信她许诺给你的东西。你出身太低,不可能有真正的靠山,能好好活着,平安度日,就是你的造化了。”

    胡嫱点点头,道:“娘娘的教导,奴婢铭记在心。”

    走出翊坤宫,她们看到荣王府的马车就停在门外。

    胡嫱后退几步,又跪在地上,对着皇后伏地再拜,方上车离去。

    一个荣王府的家丁驾着车,胡云川和胡嫱坐在车内,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出了宫门。

    胡嫱掀开布帘,最后看了一眼紫禁城,想着皇后叮嘱的话,她心中也有千般感慨,不知道未来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胡云川看胡嫱虽身穿嫁衣,却坐着马车,车上没有任何装饰,一点喜庆的样子都没有,心里闷闷的,问:“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走吗?被撵出荣王府的时候,明明是有机会逃走的,干嘛还要费尽心思的嫁过去?你看看,连个婚礼都没有,民间夫妻成婚,还坐花轿、拜天地呢!你这是什么?寒碜死了!”

    胡嫱答道:“我喜欢荣亲王,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那么花心,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你现在嫁过去已经排第四了,以后还指不定排第几呢!”胡云川板着一张脸,脸上写的都是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胡嫱不答,默默的坐着。

    早膳后,瑛麟又来到芜蔓居,手里还拎着一只彩色的绣球。

    懿泽站在窗前发呆,她知道,她最不想看到的胡嫱就要进府了,而且这次,她再也撵不走胡嫱了。

    金钿刚为绵脩穿上鞋子,玥鸢打来了水给绵脩洗脸。

    自从孟冬离开荣王府之后,玥鸢便自请来服侍懿泽,永琪准许,玥鸢顶替了孟冬在芜蔓居的差事。

    绵脩推开水盆,嚷着:“不洗脸!不洗脸!”

    懿泽扭过头来,问:“怎么又不洗脸?你不洗脸,想干嘛?”

    绵脩嘟着嘴,喊道:“我要出去玩!额娘陪我出去玩!”

    懿泽厉声呵斥道:“不准出去玩!今天谁也不许出去!”

    瑛麟掀开门帘进来,笑着问:“表姐,你干嘛朝着他凶呢?他哪里知道今天府里要做什么?”

    懿泽望着窗外,深吸一口气。

    瑛麟笑道:“我看到绵脩昨天把衣服卷成了一个彩球滚着玩,好像很喜欢的样子,所以特地连夜赶做了一个彩球给他。你呀,有气也不能往孩子身上撒,是不是?”

    懿泽再次回过头来看了看绵脩,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绵脩,额娘今天真的不想出门,就让姨妈带你出去玩球,好吗?”

    绵脩乖巧的点点头。

    金钿低声对玥鸢说:“小姐今天心情差的很,我在这儿陪她,你跟着一起去看世子玩吧!”

    于是,瑛麟带着绵脩出去了,玥鸢和旌筠跟在后面。

    绵脩一脚把彩球踢很远,然后又跑着追上彩球,再踢一脚,如此反复,在府中乱跑。

    瑛麟带着玥鸢和旌筠,一直都在不远处跟着。

    胡嫱的马车从王府的西侧门进来,许多府中的下人都相互传着“胡格格来了”,有些见过胡嫱的和没见过胡嫱的,都往角门这边来看热闹。

    绵脩看到人都往那边跑,也把球往那边踢,一脚把球踹到了离马车不远的道路上。

    马车的马突然像不听使唤了一样,疯了一样的快跑,正在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往四周逃窜,都喊着:“马惊了!马惊了!”

    旌筠也随着其他逃窜的人后退,玥鸢喊着“世子”,却被人给撞倒了,绵脩还只管去捡球。

    马车颠着,胡嫱和胡云川在里面坐的东倒西歪,车夫拉不住马,也被带着乱晃。

    胡云川双手支撑着马车两边,摇晃着走出车门,试图去拉缰绳,忽然看到马儿朝绵脩冲过去,前蹄一下子踢在了绵脩的胸口上,将绵脩踢出多远。

    胡云川大吃一惊,顾不上驯服马,慌忙跳下马车,翻身追上,接住了掉下来的绵脩。

    在场的人全都来看绵脩,没人再去注意那匹马。然而旌筠却留意到,马已经停住了奔跑,低下头将绵脩方才玩的彩球吃掉了。

    永琪本来是往这边来接胡嫱的,谁知刚过来便看到一片慌乱,紧接着又看到绵脩在胡云川怀中一动不动,忙上前抱过绵脩,只见绵脩的口中、鼻中都正在往外冒血。

    永琪吓得哭了起来,喊道:“绵脩!绵脩!”

    碧彤原先也是赶来看胡嫱的,见此状况,也惊的目瞪口呆。此前,她总也见不得绵脩好,恨不能让绵脩为绵侒偿命,可此刻,看到幼小的绵脩这样凄惨的模样,她感受到的竟不是报复的快感,而是同病相怜的心塞,忙向一旁的丫鬟喊道:“快去宣御医,赶快!”

    永琪将绵脩的脸贴在自己脸上,痛哭流涕,喊着:“绵脩,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玥鸢狂奔回到芜蔓居,告知懿泽。

    懿泽不敢相信,跑出芜蔓居,正遇到永琪抱着满脸血迹的绵脩走来,后面还跟着碧彤、瑛麟、胡嫱、胡云川等乌压压的一群人。

    永琪泣不成声,唤了一句:“懿泽……”

    懿泽没有说话,就像雕塑一样伫立,定在了原地。

    永琪抱着绵脩进了屋子,金钿和玥鸢也都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太医,只看了绵脩一眼便摇头,跪在永琪面前,叩首在地,没有做出一点能抢救的意思。

    其实,在看到绵脩的第一眼,永琪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他仍然寄希望于奇迹发生,希望还有一丝机会。

    最后的希望破灭,他的心彻底凉了,他的眼睛瞪的直直的,看着静悄悄的屋子,再看着自己怀里的绵脩,突然又大哭起来。他跪在地上,紧紧将绵脩裹在怀中,嚎啕大哭不住。

    金钿、玥鸢等也在跪在旁边,泪如雨下。

    懿泽站在门外的房檐下,始终没有进去。她站在门外,她感到自己的心好像空了。

第113章、懿泽缥缈入幻影,永琪悔恨受掌掴

    碧彤、瑛麟、胡嫱、胡云川都站在门外的房檐下。

    懿泽慢慢抬起头,目光扫过穿着喜服的胡嫱。

    胡嫱惊恐的躲在胡云川身后,拼命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我!”

    胡云川也连忙解释道:“福晋,嫱儿一直在车里面,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

    懿泽往前走了两步。

    胡云川张开胳膊,护着胡嫱,往后退了两步。胡嫱扶着胡云川的肩背,也随着后退了两步。

    胡嫱忽然指着碧彤,说:“是她,一定是她!马车是她派来的,是她在马上做了手脚!”

    懿泽又看了碧彤一眼。

    碧彤也吓的后退了一步,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也是刚刚赶到,就看到出事了!”

    胡嫱问:“不是你,还能有谁?你失去了孩子,所以深恨他们母子,你一直都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之前,你一直都在威胁我去害绵脩,我没有做,你就亲自动手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有这个念头,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碧彤看着懿泽,坦诚的说:“自从上次你撵走胡嫱,对我说了那番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针对你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

    突然电闪雷鸣,下起漂泊大雨。

    碧彤望着天空,又吃了一惊,摇头道:“不……这只是个巧合!”

    懿泽看着碧彤,目光像一把利剑。

    碧彤突然跑出房檐下,站在大雨之中,向懿泽喊道:“如果真的是我害死了绵脩,就让老天爷打雷把我劈死,此刻就死在你面前!”

    大雨一直在下,天空并没有打雷。

    懿泽走到碧彤面前,看了看碧彤的脸,没有说话。

    碧彤也看着懿泽,她们身上都淋的湿透了。

    碧彤反过来指着胡嫱和胡云川,说:“府里的人都看到了,胡嫱的马车,刚进门时还好好的,看到绵脩就马惊了,马蹄踢到绵脩的时候,胡嫱的哥哥就在马的后面,分明是他们故意惊的!所有的人都会躲,只有绵脩不会躲,所以才会惨死在马蹄下!”

    懿泽又转过头看着胡嫱。

    胡嫱顿时心跳加速,慌忙反驳道:“我如果要害绵脩,之前有的是机会,还会等到现在吗?”

    “因为你想嫁祸给我!”碧彤想象着胡嫱可能的阴谋,推理道:“之前你一直怕我把你再送回冷宫,所以佯装听命于我!你夹在我和懿泽之间,受够了气,所以才演了这出戏,报复懿泽,也报复我!只有你们兄妹两个坐在车上,也自然只有你们才有机会把时间把控的那么准!”

    懿泽突然两三步走过去,抽出了胡云川身上的剑,向胡云川身后的胡嫱砍去。

    胡嫱惊叫着往外跑。胡云川拦住懿泽,赤手空拳与懿泽搏斗,两人在大雨中血拼着。

    胡云川只是保护胡嫱,并不敢伤害懿泽分毫。

    懿泽的剑挥过来,胡云川用手握住剑刃,向懿泽喊道:“你仔细想想,我和嫱儿就算要动手,也不能做的这么明显吧?我们那是有多蠢啊!杀人还要找那么多人来当证人吗?更何况,今天还是嫱儿大喜的日子?”

    胡云川的血流在剑刃上,又被大雨冲刷下去。

    懿泽突然弃了剑,在大雨滂沱中,往远处走去。

    瑛麟喊道:“表姐,你要去哪?”

    懿泽没有理会瑛麟,也没有理会任何人,往前继续走着。

    瑛麟不放心,只好在懿泽身后不远处跟着。

    碧彤和胡嫱都站在原地,都不敢靠近懿泽,只看着懿泽的背影在雨水中越来越模糊。

    懿泽在雨中痴痴的走着,她有些想不明白,她记得绵脩早上出门之前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回来之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懿泽不断回忆看到绵脩的最后一眼:他抱着彩球,一蹦一跳的跳出门外,笑的是那么开心。

    可是,他再也不会笑、不会蹦蹦跳跳了。

    她记得绵脩出生的那天,是她和永琪的小别重逢,永琪依偎在她的身旁,笑语温存,一起取了绵脩这个名字。

    为了保护绵脩,她的脸被碧彤打到红肿、嘴角流血,都不躲闪、不还手,她在雪地里跪行一步一磕头,走完了整个王府,走了几个时辰,冻到浑身僵硬、累到不能直立。

    绵脩出天花的时候,她不分白天黑夜的守着,甚至不惜暴露她作为神族的神力,只希望绵脩能好好的。

    她从来不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如此的无能。

    雨水模糊了懿泽的视线,她辨不清东西南北,却恍惚看到绵脩推开盆子,嘟着嘴,嚷道:“不洗脸!不洗脸!”

    她想走到绵脩身边去,低头发现,绵脩就在身旁,他抱住自己的腿,嬉笑着说:“大灰狼又捉住大白兔了!”

    懿泽蹲下,想要抱住绵脩,绵脩忽然又不见了。

    懿泽又看到了绵脩在前方,他眨巴着眼睛对懿泽说:“额娘,我保护你。她们说,额娘不是阿玛唯一的妻子,所以阿玛才会让额娘伤心,但额娘是我唯一的额娘,所以我永远都不会让额娘伤心。”

    懿泽伸手去摸绵脩的脸,绵脩又不见了。

    懿泽痴痴傻傻的,自言自语道:“绵脩,是额娘没用,额娘真的很没用。这世上,只剩下你对额娘好了,额娘还把你给弄丢了……”

    懿泽走着走着,走到了河边,她看到绵脩在水中央挣扎着,朝自己喊:“额娘救我!额娘!”

    懿泽慌慌张张的走入水中。

    瑛麟在不远的后方看到懿泽走进河中,吓了一跳,正要去阻拦,却忽然看到胡云川已经狂奔过去,瑛麟便停住了脚步。

    胡云川蹚入河里,拉住懿泽,喊道:“福晋,你不要这样,就算你死了,他也不能活啊!”

    懿泽却一直往水深处走去,胡云川怎么拉也拉不回来,只能随着一起陷到深水处。

    懿泽只觉得离绵脩越来越近,忙伸手去拉绵脩,将绵脩抱在怀中,一匹马从他们身旁跑过,懿泽带着绵脩躲向一旁,正好躲过了马蹄。懿泽欣喜的看着绵脩,紧紧的抱住,再也不想松手,再也不要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河水几乎漫过胡云川和懿泽的头顶,胡云川还在努力扯着懿泽,懿泽却突然不再挣扎。胡云川看时,懿泽已经闭上眼睛,在水中散开了双臂,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胡云川一手抱住懿泽,一手游向岸边。

    永琪在屋里痛哭了好大一会儿,猛然想起懿泽不知在何处,赶紧站起跑出屋子,看到只有胡嫱穿着喜服站在门外。

    永琪问:“懿泽呢?”

    胡嫱颤抖着手,指了一个方向。

    永琪望着漫天大雨漂泊,冲出了芜蔓居。

    走出芜蔓居没多远,永琪看到胡云川抱着懿泽,正在往回走。懿泽身上,还搭着一件胡云川的衣服。

    永琪愣愣的看着,站住了。

    胡云川快步走过来,撞见永琪,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解释道:“福晋……福晋要跳河,我……我拦不住,她在河里昏倒了……”

    永琪看了胡云川一眼,没有说话。他揭下懿泽身上的衣服,扔给胡云川,将懿泽抱过来,抱着走回了芜蔓居,回到懿泽房中。他为懿泽换下了湿衣服,然后在床边守候着懿泽。

    懿泽朦胧着双眼,只觉得绵脩依然在侧,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永琪。他满脸忧伤的坐在床边上,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对不起……”永琪看到懿泽醒来,毫无底气的说出了三个字。

    懿泽把脸转向内侧,她不想看见永琪,也最讨厌听见这三个字。

    永琪低下头,又流下两行眼泪,弱弱的说:“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还你和绵脩一个公道。”

    懿泽忽然坐起来,看着永琪,吼问道:“公道有用吗?你非要娶胡嫱,她一来,我的绵脩就没了,我不要公道!我要我的孩子!”

    永琪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没有想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懿泽也流下两行泪水,仍然冷冷的笑着:“我想,你也许不够了解我,我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在我第一次知道你和胡嫱有私情的时候,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原谅’二字,就算你能和她一刀两断,我都不想原谅。我能一忍再忍,忍到现在,就是为了保护绵脩。现在绵脩没了,我和你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彻底结束了!”

    永琪拉住懿泽的胳膊,摇着头,甚至是低声下气的祈求:“不……懿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那样了,你原谅我一次,最后一次……”

    “那你就杀了胡嫱!”懿泽的目光冷的像冰,没有一丝的人情味,她漠视着永琪,冷冷的说:“我要你亲手杀了胡嫱,我就再给你一次补过的机会。”

    永琪愣住了,他慢慢松开了懿泽的胳膊。

    懿泽看着永琪,感到深深的失望。

    永琪解释道:“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清楚这件事,我一定会把真凶绳之以法。可是……可是胡嫱她不太可能是凶手……”

    话未完,一个耳光落在了永琪的脸上。

    永琪停止了说话。

    懿泽只撂下一个字:“滚!”

    永琪站起,挂着泪痕,走出了懿泽的房间。

第114章、永琪固执身心伤,乾隆疑查胡氏籍

    绵脩的事很快传出荣王府,传到宫中,以及皇城的每一个府邸。

    次日,永琪没有去上朝,乾隆派人询问,得知此事,大吃一惊:“什么?绵脩死了?被马给踢死了?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陈进忠答道:“听说,是胡格格的马车进府,府里的人都去看热闹,世子也挤了过去,不知道怎么着,就到了马蹄下。”

    “混账!”乾隆猛的将奏折摔到桌案上,骂道:“这个贱人,一进门就把朕的皇孙给踢死了,简直是个扫把星!朕要让她为朕的皇孙偿命!”

    陈进忠提醒道:“可是杀了胡格格,您不就又折了一个皇孙吗?”

    乾隆没有再做出什么决定,他忙换了衣服,带人来到荣王府探视。

    此时,永琪和懿泽都各自把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只有碧彤带了瑛麟、胡嫱出门迎接圣驾。

    乾隆的目光扫过胡嫱,胡嫱吓得浑身打哆嗦。

    乾隆问:“永琪呢?”

    碧彤答道:“自从绵脩出事后,王爷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也不吃不喝。懿泽也是。”

    乾隆听说,便来到永琪的藤琴书屋门口,卓贵在门外守着,忙跪下给乾隆磕头。

    乾隆吩咐道:“开门。”

    卓贵将房门打开,乾隆独自进去了。

    碧彤知道,乾隆必然要跟永琪聊很久,便先回琴瑟馆去了。胡嫱心里害怕,不敢一直呆在这儿,也先行离开。只有瑛麟,一直在藤琴书屋外面守着。

    乾隆进了书房,左顾右看,没看到永琪的影子,又走到永琪时常坐的书桌前,才发现永琪在书桌下面,就蹲坐在地上。

    乾隆俯下身,问:“你怎么如此经不住事,受点打击,就消沉成这样?”

    “皇阿玛,儿臣不孝,可能是要绝后了。”永琪说着话,却只有嘴在动,身体就像僵硬的一样,眼看着地,也没有行礼,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乾隆斥责道:“胡说什么?你是朕的太子,怎么能绝后呢?”

    永琪不答。

    乾隆看永琪如此,难免心酸,只好劝慰道:“皇室的子孙尊贵,向来薄命。在你之前和之后,朕也夭折了好几个皇子,若朕也像你这样一蹶不振,大清的江山,该当如何?”

    永琪这才俯身跪拜,道:“儿臣知错。”

    乾隆扶起永琪,又安慰道:“朕知道,绵侒、绵脩接连夭折,让你很灰心丧气,可是逝者已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要先振作起来,然后也劝劝懿泽。懿泽虽然失去了绵脩,但她还可以再生嘛!瑛麟也可以!以后还会有新人进来,哪还能没有子嗣?”

    永琪摇了摇头,失魂落魄的说:“娶的越多,恐怕更难有孩子了。您看傅九叔,只有一个夫人,可是夫妻恩爱,生育了四子二女,多么美满。儿臣如果只是娶了懿泽一个,这几年应该早就儿女成群了。我现在反而理解八弟,为什么宁可得罪一群人,都想要坚持只娶一人。可惜,我就是意志不够坚定,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皇阿玛,到此为止吧,儿臣不会再娶了。”

    乾隆听了,一脸郁闷和不满,问:“你那是什么歪理?永璇这个逆子,放着一个贤良端庄的福晋在那儿守空房,却整天跟一个戏子卿卿我我,你还赞成他?什么娶的越多,更难有孩子?你就是不该娶胡嫱!绵侒的死就是意外,绵脩又是一个意外,哪能有这么多意外?必然是胡嫱从中作梗!”

    永琪忙替胡嫱辩解道:“胡嫱不会害绵脩,我了解她!”

    乾隆冷笑道:“就算她没有做,这件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朕若不是看在她怀了皇嗣的份上,绝对不会轻饶她!”

    瑛麟在门外听到乾隆这句话,立刻向内喊道:“皇阿玛,胡格格根本没有怀孕!”

    乾隆听到,急急忙忙的走出门外,问:“你说什么?”

    瑛麟答道:“就在皇阿玛赐婚之后,王爷曾亲口对表姐说过,他根本没有碰过胡格格,胡格格是假孕,目的就是为了嫁入王府!皇阿玛可以随便找一个大夫来把把脉,就能证实臣媳所言不假!”

    永琪看了瑛麟一眼,无法隐瞒,拱手向乾隆一拜,解释道:“皇阿玛,嫱儿撒谎其实另有隐情,实在是逼不得已,绝非瑛麟所言的那样!”

    乾隆点点头,看着永琪,问:“你的意思是,胡嫱确实没有怀孕?”

    永琪只好低头答道:“是的。”

    “她胆敢以假孕欺骗朕,简直是罪大恶极!”乾隆立刻向陈进忠喊道:“把胡嫱给朕抓起来!”

    永琪突然跪在乾隆面前,道:“皇阿玛,儿臣也配合了她的谎言,皇阿玛若是要治她的欺君之罪,儿臣应该同罪!”

    乾隆绕开永琪,吩咐瑛麟带路,瑛麟便引着乾隆、陈进忠等人,一起往后院走去。

    胡嫱住在荣王府后院的西楼,名曰望雀楼,在芜蔓居的西侧。

    永琪忙站起,跟上了乾隆。

    不一会儿,只见陈进忠已经带了人,将胡嫱从望雀楼抓了出来。胡云川也在侧。

    懿泽听说乾隆为绵脩之事亲审胡嫱,不能不关心。她从房中走出来,走到望雀楼的院子外边,并不进去,只静静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乾隆刚看到胡嫱,也不须多审,直接下令道:“将胡嫱乱棍打死!”

    胡嫱吓得脸色大变,喊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永琪再次跪下,陈情道:“皇阿玛,她不可能是凶手,求皇阿玛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一定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瑛麟斥责永琪道:“王爷,表姐的孩子都没了,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还能如此护着这个狐狸精,你未免偏心的太过分!”

    陈进忠已经让几个太监拿来了棍棒。乾隆谁也不看,谁也不听,只管吩咐道:“打!”

    一个太监一棍打到胡嫱的腿上,胡嫱跌倒,其他太监也都跟上,乱棍打在胡嫱的身上各处。

    永琪见求情已经阻挡不住,只好站起,几步走到胡嫱身边,趴在胡嫱身上。太监们看到永琪,不敢动手,都停住了。

    乾隆瞪着永琪,问:“这个妖女到底什么能耐,能让你如此执迷不悟?”

    永琪答道:“皇阿玛,嫱儿绝对不会是凶手,皇阿玛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死她,只会让真凶逍遥法外!嫱儿犯的每一个错,都是因儿臣而起,倘若她有罪,那儿臣的罪名只会更多!”

    懿泽看到眼前永琪拼上性命去维护胡嫱的样子,恍如当年在断头台誓要与自己同生死的那个神情,真的好像、好像。这个时候,她以为她应该心痛的,可是似乎没有,也许,她心中最大的伤口,已经被失去绵脩的痛觉填满了。

    乾隆十分气愤,咆哮道:“不必手下留情,他想同罪,就一起打死!”

    太监们复又动手,但都不敢实打实的重打,只有一个太监是新来的,不太明白里面的深意,一棍打到了永琪头上。永琪顿时昏了过去,滚到一旁地上躺着不再动弹。

    乾隆吓了一跳,忙上前去看永琪,只见头上流出血来。

    陈进忠立即抽了那小太监一个嘴巴,骂道:“混蛋,谁教你往头上打的?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宣太医?”

    胡云川见永琪已经护不了胡嫱了,跪下对乾隆求情道:“皇上,请准许荣亲王查案,臣愿用项上人头担保,胡嫱并非真凶,如若不然,请皇上将微臣兄妹一同治罪!”

    胡云川曾在危急时救下乾隆,乾隆当然是记得的,也因此会给胡云川几分薄面。

    当下,听到胡云川这些话,乾隆意识到胡云川和胡嫱原是一个姓,乃问:“原来你是胡嫱的哥哥?”

    胡云川答道:“回皇上,正是。”

    乾隆其实并不确定害死绵脩的是谁,面对眼前的情况,也觉得可以缓缓,于是对胡嫱说:“今日看在永琪和你哥哥的份上,朕先放你一马!若是查出有你害绵脩的证据,朕诛你胡氏满门!”

    胡嫱吓的摊在地上不能动,胡云川也心里猛然一惊,他们都不得不担心,他们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

    不多时,御医至,看了永琪,永琪头上的伤并无大碍,被送回紫薇寒舍休息,乾隆便离开了荣王府回宫。

    走出荣王府,乾隆思虑着胡云川此人。

    在天下会举事圆明园之前,乾隆是压根不认得也不知道有这号人的。在王进保行刺、胡云川紧急救驾时,乾隆也就以为胡云川是一个身手敏捷的侍卫,与看待其他侍卫并没有什么不同。今日才知,胡云川和胡嫱是亲兄妹,而胡嫱是一个心中充满算计、满身都是秘密的人,那么胡云川又怎能只是个普通的侍卫呢?

    乾隆的目光扫过陈进忠,想起那天圆明园去九州清晏护驾的侍卫还不都是陈进忠带进去的,便问:“你是不是算准了胡云川会是将来的国舅,才一路帮他往上爬?”

    陈进忠惶恐的答道:“万岁爷明鉴,胡侍卫和胡格格是兄妹这件事,老奴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曾经好长一段时间,乾隆都以为陈进忠已死,不想竟是一直被太后藏在行宫中,后来陈进忠虽然也算救驾有功,乾隆却不可能像早些年那样信任他了。

    乾隆似笑非笑的狐疑着,问:“胡嫱也曾为太后办事,你之前在太后那儿,会一点也不知道?”

    陈进忠慌忙跪下,说:“皇上,奴才从没给太后办过事,所以不知道。奴才先前被王进保所骗,险些丢了性命,太后识破叛贼的诡计,才给了奴才一次回到皇上身边的机会。奴才在太后面前保荐胡侍卫到圆明园秘密救驾,完全是看中了他的功夫和胆识,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奴才一直以为胡格格是令贵妃娘娘的外甥女,哪里会想到她有一个做侍卫的兄长?”

    乾隆点点头,时间久了,他几乎都忘了,胡嫱是以令贵妃外甥女的身份入宫的。如果胡嫱真的是令贵妃的外甥女,那胡云川就应该是令贵妃的外甥才对。

    可是,乾隆心里清楚,胡嫱并不是令贵妃的外甥女,而是令贵妃在民间寻觅的美女,是一个牧羊女,那胡云川自然也是牧民,又怎么会有资格成为大内侍卫?

    乾隆觉得这里有问题,吩咐道:“那你就去给朕查一查,胡云川是怎么被选入宫做侍卫的,把他在侍卫处的履历拿来给朕看看。”

    胡云川当初是花重金买的官籍,才有资格参与侍卫的选拔,然后凭借自身的功夫入围,这些并不难被知道。

    陈进忠查清楚后,报知乾隆,乾隆顾忌胡云川有救驾之功,并没有因虚假身份而将其治罪,只是默默知道罢了。

第115章、孟冬探友指凶手,懿泽难辨亲与敌

    孟冬听说绵脩突然死去,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她才刚刚离开荣王府没多久,懿泽就失去了唯一的亲生骨肉。孟冬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的懿泽该有多绝望,她甚至开始为自己离开荣王府的决定感到懊恼。

    孟冬再次来到荣王府,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切似乎都是死气沉沉的,连楼宇、花草,都看起来那么压抑。

    走入芜蔓居,每一寸土地都是那么的熟悉,孟冬放眼望去,到处都有她带着绵脩玩耍的痕迹。

    只是,如今每一处都变得十分伤情。

    金钿从屋里走到院子,看到了孟冬,惊喜的跑过来,喊道:“孟冬姐姐……”

    刚叫了一声,金钿忽然意识到不对,忙收敛了刚才的笑容,对着孟冬行了个礼,道:“奴婢给四福晋请安。”

    孟冬问:“懿泽呢?”

    “在床上躺着,水米不进,从出事之后,她的心都死了,没有了一点活着的欲望,也许……也许你能劝劝她……”金钿说着,用袖子抿掉眼泪。

    孟冬随着金钿走到屋门口,看到玥鸢和旌筠都在门外站着。

    金钿打起帘子,孟冬进去,只见瑛麟坐在懿泽的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在那里劝着:“表姐,你就算现在饿死,绵脩也不能活啊!你得活着,才能把那些伤害你的人一个个除掉,你死了,她们不是正好称心如意了吗?”

    懿泽半躺在床上,除了眼睛会眨,几乎一动不动,活像个石头人。

    孟冬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叫了一声:“懿泽。”

    懿泽听得出孟冬的声音,微微转过头来,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孟冬走到懿泽的床边。

    “看看我?你是来嘲笑我的吧?”懿泽冷笑一声,问:“看看我没了你的帮助,是多么的无能,多么的没用,是吗?”

    孟冬摇了摇头,眼中含泪,道:“虽然你是绵脩的亲娘,可是我照顾他,也不比你少,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你如果心疼绵脩,为什么要帮胡嫱?”懿泽坐了起来,看着孟冬,也满眼泪光:“这些年来,我最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做什么,从不瞒你,我只瞒了你一次,就一次……就算我有私心,你为什么不能谅解我这一次?而是直接选择了背弃我、帮助她?”

    孟冬低头,泪水沿着脸颊落下。对于前些天懿泽瞒着自己、将胡嫱许配永珹的行为,她也不过是一时伤心气恼、弃懿泽而去,哪里想到会发生绵脩的事。

    懿泽哭着,嘴角微微笑,笑容却是阴冷的,问:“听说永珹对你言听计从,现在很幸福吧?”

    孟冬闭上眼睛,摇着头。即便是嫁了永珹,她也依然是惦记懿泽的,懿泽过的不好,她岂能安享自己的幸福?

    懿泽看着孟冬,目光中涌现出无限失望:“其实,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你成全了自己,也帮助胡嫱逃过一劫,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和永琪之间的感情变得名正言顺。可是,这不是她的终极目的,她想要做的,是在永琪身边彻底取代我的位置。你知道吗?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永琪还拼命护着她,我恨不能将他们都碎尸万段!”

    孟冬不能赞同懿泽这番话,她突然指着瑛麟,对懿泽说:“害死绵脩的人,不是胡嫱,而是她!”

    瑛麟抬头,淡淡一笑,问:“四福晋,你人都不在这里,凭什么在这里颠倒是非?”

    孟冬十分确信的说:“我是不在这里,但是你骗不了我!胡嫱下不了这个狠手,更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手!”

    瑛麟依然面不改色,笑道:“那我不得不说,四福晋是被胡嫱表面的柔弱给骗了,胡嫱就是靠装可怜,一次又一次博得王爷的怜惜之情,所以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才会欺负到我表姐的头上!”

    “胡嫱的确擅长伪装,但比起你来还是差远了!”孟冬不屑的看了瑛麟一眼,对懿泽说:“我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当面再提醒你一次,胡嫱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根本没有多少自己的意志。而你这位表妹,她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会不思报仇吗?你不要被什么‘血浓于水’冲昏了脑子,好好想想她以前做的事,不要只看现在,她对你的维护,全都是做戏给你看的!”

    “你住口!”瑛麟望着孟冬,回击道:“你还想继续利用表姐对你的信任吗?我以前做过什么事?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懿泽的事!你还是先想想你做过什么事吧!你如果不是出卖荣王府,会得到太后的信任?然后一跃而上、压倒了四阿哥的嫡福晋吗?你已经是太后那边的人了,你在帮着他们一起谋划扶持十一阿哥,你还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说话?”

    懿泽听罢,也对孟冬说:“瑛麟说的不错,你那么爱永珹,一定会替他完成母亲的意愿,帮他的弟弟上位。你说胡嫱只是个棋子,她不就是太后的棋子吗?胡嫱嫁到荣王府,就是为了祸害荣王府,这也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的吗?只有瑛麟为我出头,你还想利用我以前对你的信任,给她栽赃?”

    孟冬无奈的摇着头,说:“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也不能信任她!你仔细的回忆一下,绵脩出事之前,是谁带着的!只有带着他的人,才好把控他去哪!”

    懿泽猛然心头一颤,因为绵脩出事之前,确实是被瑛麟带出去的。

    孟冬叹了一口气,又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又扭头对懿泽说:“懿泽,我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也有逞一时之气的时候,可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会离你而去,是因为我真的喜欢永珹,也是因为太看重我们之间的感情,才会对你之前的决定特别失望、说了很伤你的话,但我对你的心,依然如旧。我看待你的孩子,如同我的孩子一样,听到绵脩的事,我的心也很痛,很后悔,却已经来不及。如果有一天,你肯谅解我,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你,永远都不会背弃你。”

    懿泽没有作声,孟冬离开了芜蔓居。

    懿泽虽然没有理会孟冬说的话,但基于过去的信任,不可能丝毫听不进去。在孟冬离开之后,懿泽的目光落在了瑛麟身上,一言不发。

    瑛麟忙辩解道:“那天我带绵脩,没能看好他,是我的失职。可是,那天府里的人都去看胡嫱,你知道,小孩子就喜欢看热闹,别人往哪边去,他就往哪边跑,我想着府里的人都认识他,就没想那么多。可是后来突然马惊了,大家乱跑一气,人真的太多了,我被挤的过不去,根本看不到绵脩在哪里!我真的没想到,马蹄怎么就偏偏踢到了他呢?”

    懿泽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充满疑虑。

    瑛麟做出一副失望之态,问:“你是在怀疑我吗?你真的相信孟冬吗?你觉得会是我害死了绵脩吗?可是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就算是共侍一夫、争风吃醋,我也应该先联合你一起对付碧彤和胡嫱,不是吗?”

    懿泽看着瑛麟,心里很复杂,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你要是心里认定是我害了绵脩,那你就杀了我!”瑛麟忽然站起,拔出床头悬挂的一把剑,双手举起剑在懿泽面前,也流下泪,说:“反正我已经家破人亡,只剩下你这么个唯一的亲人,既然连你都怀疑我,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早死早超生!只是我死之后,碧彤和胡嫱两个看到我们自相残杀,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太后也会觉得省了不少力气,更加看重孟冬,孟冬也会更尽心尽力。以后内忧外患,只有你一个人扛,还请你多保重!”

    懿泽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表姐如果下不了手,那我就自己动手!”瑛麟说罢,就将剑锋逼近自己的颈部。

    懿泽一掌击到瑛麟的手腕,瑛麟的剑掉在了地上。

    瑛麟垂泪,望着懿泽。

    懿泽心中充满孤独和无助,她抱住了瑛麟的脖子,哭着说:“对不起,瑛麟,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

    瑛麟也抱住了懿泽,安慰道:“表姐,你心里的难过,我都懂。我相信,人间自会有公道,我们一定能找到害绵脩的凶手!”

    孟冬离开芜蔓居之后,又去了一趟紫薇寒舍,见了永琪,将永珹所讲的关于胡嫱在履王府内外的作为,以及胡嫱自己跑回荣王府求懿泽收留的事,都告诉了永琪。

    孟冬没有把这些事直接告诉懿泽,是因为担心懿泽在一怒之下杀了胡嫱,但她不能看着懿泽被冤枉,她必须要永琪知道,所谓的懿泽对胡嫱“逼婚”、置胡嫱于死地,都是胡嫱给懿泽设下的圈套。

    永琪听了孟冬之言,惊诧不已,但细想懿泽平日的为人、想起胡嫱先前为太后办事所使的心计,他当然更相信孟冬所言属实。他恍然间醒悟,自言自语道:“胡嫱骗了我?原来……我和懿泽都中了胡嫱的圈套?”

    孟冬道:“懿泽面若冰霜,却很容易心软,不然也不会收留胡嫱,吃了哑巴亏。她会上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在乎你;而你会上当,不仅是因为你不够信任懿泽,还因为你心里的贪念!”

    “那绵脩呢?是谁害死了我的儿子?”永琪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这个时候的他,对绵脩之事的关注程度要胜过一切。

    孟冬犹豫了一下,她觉得害死绵脩的凶手十有八九是瑛麟,但她没有证据,口说无凭。她深思,现在懿泽认可瑛麟,如果让永琪去质问瑛麟,必然会再一次与懿泽起争执……这,不是孟冬想看到的。

    思虑几番,孟冬只是回答永琪说:“我不在场,不能确定。”

第116章、瑛麟窃密狠灭口,永琪摆阵公审案

    在孟冬来荣王府之前,永琪已经细细检查了接胡嫱用的马车和马,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在又听孟冬讲了这些事,不能不怀疑胡嫱的用心。且碧彤始终一口咬定,说害死绵脩的必是胡嫱。

    随后,永琪来到望雀楼。

    此时胡云川已经回宫当差去了,只有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扫地,胡嫱独自一人在屋里坐着。

    永琪走近胡嫱的居室,胡嫱站了起来。

    胡嫱看着永琪头上包扎的纱布,那是永琪以身保护胡嫱所留的伤口,她忙关心道:“你头上的伤口,还疼吗?”

    永琪答道:“我没事。”

    胡嫱又满眼感动的说:“王爷在皇上面前的维护之情,奴婢此生难忘,一定要报答王爷!”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些的!”永琪一改往常的温柔,目光很严肃,道:“我在皇阿玛面前维护你,是因为真相不明,我不想你连为自己喊冤的机会都没有。但你应该知道,我的儿子无辜枉死,我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无论凶手是谁,我都绝不姑息,包括你在内!现在,我正在查案,我已经查过了,马车和马都是正常的,没有被人做过手脚。当时很多人看到,马蹄踢到绵脩的时候,你哥挤走了车夫,他就在马的后边,碧彤怀疑是你们看到绵脩之后,故意在后面刺激了马,才使马惊了。你是当事人,我必须先来问你,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胡嫱听了这话,慌忙跪下,望着永琪说:“王爷请明查,分明是马惊了之后,我哥哥才出去看情况的。那个时间相差很近,事情来的又比较突然,所以才会让人误解。王爷不妨多问几个当时在场的人,好好回忆一下,我哥哥走出去的时候,车晃得厉害,根本都站不稳。而且我和哥哥坐在车里面,偶尔能看到外面的人一眼,也是看不清楚的,更何况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永琪点点头,觉得胡嫱说的有些道理。

    胡嫱又说:“马惊了的时候,福晋派去的那个车夫在外面,王爷应该仔细审问他才对!”

    永琪道:“我已经问过他了,但没有任何的收获。”

    “可福晋才是最有动机害世子的人,自从福晋难产,失去了唯一做母亲的机会,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怨恨。王爷不可能不知道,福晋接我来府里,就是为了对付懿泽,事实上,我被她逼着做了很多事!如果我不做,她就会威胁说要送我回冷宫,她差点把我的手指都给踩断了。她让我求你,允许我去伺候懿泽,其实就是为了给懿泽添堵,她三番两次的要我在懿泽面前勾引你,还让我害世子,连世子那次得天花……”

    永琪惊讶的看着胡嫱,问:“绵脩的天花,不是自己出的吗?”

    胡嫱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是福晋的丫鬟幽漾,亲手交给奴婢了一件小孩子的衣服,要我放进世子的箱子。果然没几天,世子就染上了天花!这件事情,懿泽是知道的,但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失,她隐瞒了这件事没有告诉王爷,也禁止芜蔓居的人往外说。可是,没想到即使是这样,福晋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母子。”

    永琪大吃一惊。

    瑛麟在胡嫱的房后偷听,听到这句,也有些惊讶。

    胡嫱接着说:“王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到附近老百姓家里去打探,看看有没有小孩子出天花的时间,正好是在世子之前的,如果有,也可以问问有没有人买过他们的衣服。我想,王爷很快就会有答案。”

    永琪点点头,心中已经默默有了些打算。

    瑛麟刚回到东来阁,旌筠就迎了上来,问:“侧福晋,你去哪了?”

    瑛麟不答。

    旌筠又笑问:“去打听打听王爷是怎么查案子的,是不是啊?”

    瑛麟瞪了旌筠一眼,心烦的说:“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每天跟踪我,你不嫌累啊?”

    旌筠才不理会瑛麟的意见,只管问:“侧福晋为何如此关心王爷查案?是因为你和懿泽福晋的姐妹之情?还是……你才是凶手?”

    瑛麟没有说话。

    旌筠笑道:“世子出事的时候,大家看到的都是什么马车啊、马蹄啊、还有胡格格、胡侍卫,怎么就不去注意你做的彩球呢?”

    瑛麟又看了旌筠一眼。

    旌筠道:“你以为,你大半夜在被窝里给彩球做手脚,我就看不到了吗?王爷费了那么大功夫检查马和马车,其实问题是出在你那个小小的球上。你应该是在球里面装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吧?这东西让马一闻到就疯狂,而世子喜欢追着彩球跑,所以只要你设法把他们聚在相距不远的地方,世子和马就一定会跟马撞到一起!对吧?”

    瑛麟笑了笑,赞道:“姐姐真不愧是太后教出来的人,慌乱之中都那么心细,推敲问题也是如此到位!”

    “你不必忙着奉承我!”旌筠摆起谱来,笑道:“太后才不会计较你这些事,我当然也不会说出去。不过,当时围观的下人那么多,我想,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彩球被马吃掉了。如果王爷能一个一个的去问,证人嘛……总会有的,还有,虽然彩球被马吃的已经所剩无几了、虽然正好天降大雨把碎片也给冲散了,可是,会不会找到一些残存的碎渣呢?”

    瑛麟笑嘻嘻的做出一副巴结之态,慢慢的转到旌筠身后,揉着旌筠的肩膀,笑问:“姐姐是不是特别有兴趣,把那些碎渣给收集起来了?”

    旌筠冷笑道:“你最好学的乖一点,不要以为皇上总会护着你,他要是知道你害死皇孙,一定不会救你第二次!王爷更不会放过你,还有你那亲表姐,应该有能力让你顷刻毙命!”

    瑛麟一手捏着旌筠的肩,一手慢慢伸进自己的衣襟内,轻声的说:“姐姐你说……这些问题,你都想到了,我要是想不到,岂不是辜负你这些日子以来的良苦用心了?”

    旌筠觉得这话口气有点不对,正要回头去看瑛麟。

    不想瑛麟突然从身上拉出一根绳子,套在旌筠颈前,双臂交错,绳子便整个缠了旌筠的脖子一圈,然后瑛麟就用力的往两边扯绳子。

    旌筠伸手去抓脖子上的绳子,奈何已经太紧抓不住。

    瑛麟习武,力气较大,旌筠挣脱不过,脖子被勒的说不出话来,脸都被憋的变了颜色。

    瑛麟阴冷的笑着,说:“我忘了告诉你,我不止讨厌被跟踪,更讨厌被威胁!”

    旌筠挣扎着、挣扎着,最后就不会动了,双手垂了下去,跌在了地上。

    瑛麟不放心,又坚持了一会儿,才松开绳子。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旌筠,瑛麟喘着气,用手抿掉了脸上的汗水,开始想办法找退路。

    为查案,永琪下令暂时限制了王府的出入,凡需外出者,一律需要先行向自己申明缘故。

    永琪让卓贵带人到王府附近去打探之前有孩子出过天花的人家,果然很快就打探出了有一家的孩子与绵脩年纪相仿,前不久因天花而亡,孩子的衣服被人买走了一件。

    卓贵便悄悄的将这家人带来了一个到王府,以指认当初来买衣服的人。

    这日清晨,永琪下朝后,传令叫人在芜蔓居的院子里摆下阵仗,向王府上下宣告要公审绵脩的命案,传碧彤、瑛麟、胡嫱都来到芜蔓居。

    永琪又亲自敲了懿泽的房门,问:“懿泽,你在吗?”

    懿泽在里面床上躺着,听到永琪的声音,却不吱声。

    永琪隔着门说:“我已经叫了所有人,就在你房外审案,我说过,一定要还你和绵脩一个公道。我会做到公正,也希望你能亲眼看一看,害绵脩的真凶,到底会是谁。”

    碧彤、瑛麟、胡嫱都来到芜蔓居,只见当中一排放着五把椅子,永琪就坐在正中间,她们一起向永琪行了礼。

    永琪向她们说:“来了就坐吧!”

    碧彤坐在永琪右手边,瑛麟就挨着碧彤坐了。胡嫱知道永琪左手边的位置必然是留给懿泽的,因此坐在了最左边。

    永琪回头对在他身后侍立的卓贵道:“传人吧!”

    懿泽稍稍梳洗了一下,穿上外衣走出门外,看到永琪等人坐在院子中间,身后站的都是平日近身随侍的人,院子的两边整齐的站着许多丫鬟仆从,还有两排护卫笔直的站立在最外面,全场一片肃静。

    懿泽习惯性的知道,永琪一向不讲排场,荣王府的规矩也一直都比较随意。除了迎亲、为绵脩摆满月宴,今日这般,是懿泽在荣王府见过的最大的阵仗,足以见永琪的郑重其事。

    懿泽来到前面,静静的坐在了永琪左手边的椅子上。

    永琪、碧彤、瑛麟、胡嫱都看了懿泽一眼。

    过了一会,卓贵带了一个老婆子,来到永琪面前,站在两排护卫当中。

    那老婆子连头都不敢抬,就慌忙跪下,拜道:“民妇张白氏,见过王爷和各位福晋。”

    永琪摆手,让卓贵退到一旁,对张白氏道:“大娘,你抬起头来,认一认,看看这里有没有买过你孙子衣服的人。”

    碧彤忽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那种紧张的神情,永琪只用眼睛的余光,便一眼就看穿了。

    张白氏看了一圈,指着碧彤身后的幽漾说:“就是她!”

    幽漾吓了一跳,惊慌的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简直是一派胡言!”碧彤不能镇定,但仍努力做出理直气壮的姿态,向永琪说:“臣妾的丫鬟,怎么可能买一个穷人家穿过的旧衣服?实在没有道理!王爷一大清早的不知道从哪找这么个老婆子,空口无凭的就来指认臣妾的人,诬陷臣妾,是什么意思?”

    永琪看着碧彤和幽漾,问:“张大娘还没往下细说,你怎么就知道她要诬陷你?你们狡辩的,是不是太着急了?”

    碧彤愣了一下,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永琪又喊胡嫱,道:“嫱儿,把你昨天对我说的话,在这儿再说一遍,让大家都听一听,看看我们荣王府的大福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碧彤惊讶的看了胡嫱一眼,忽然间明白,原来是永琪今天特意设立的所谓“公审”,要审的人原来是自己。

第117章、胡嫱指证言前事,瑛麟做戏造冤情

    胡嫱站起,又向右行了礼,娓娓道来:“之前奴婢在宫里犯了错,被送到冷宫做宫婢,天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几次差点送命。后来,福晋接奴婢到了王府,常常威胁奴婢去对付索福晋、害世子,奴婢稍有不从,福晋就威胁说要将奴婢送回冷宫。奴婢为了活命,不得不听从福晋,做了许多对不起索福晋和世子的事,其中最过分的一件事,就是害世子得了天花……”

    永琪再次漠视着碧彤,仍问胡嫱:“详细说一说,你是如何被指使,又是怎么害世子得了天花?”

    “福晋早就有害世子之心,只是苦于自己的人没有机会接近世子罢了。福晋先是让奴婢设法说动王爷,指派奴婢去服侍索福晋,之后又让幽漾给了奴婢一件小孩子的衣服,让奴婢混入世子放衣服的箱子里。奴婢照做了,后来没多久,世子身上就出了天花,可是这件事很快就被孟冬发现了,索福晋很生气,差点杀了奴婢,奴婢只好供出自己儿时用过的治天花的偏方,救了世子,索福晋才放了奴婢一马。可是,福晋却因此恼怒不已,差点把奴婢的手指都踩断了!后来福晋又怕奴婢手上的伤被王爷发现,要奴婢诬陷成索福晋弄伤的,借此挑拨王爷和索福晋的关系。奴婢其实真的不想那样做,索福晋曾经在宫里细心的照顾奴婢养伤,整整一个月,就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天天给奴婢上药,还教奴婢读书识字、琴棋歌舞,让奴婢懂了好多以前不会的东西,奴婢却为了苟且偷生,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说到这里,胡嫱低着头,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懿泽明明那么恨胡嫱,可是此刻眼睛却不争气,胡嫱说的话,让她追忆起许多宫中旧事,不自觉眼中也泛起泪光,只是勉强忍住。

    碧彤看着胡嫱,恨得咬牙切齿。

    永琪用阴冷的眼神看了一眼碧彤,问:“你来告诉我,她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幽漾抢着答道:“王爷,冤枉啊,一定是胡格格收买了这个老婆子,来诬陷我们家福晋!”

    永琪厉声呵斥道:“那是本王让卓贵带进府的人!而且在这期间,一直有专人监视着胡格格。你是不是准备说,是本王串通胡格格,故意安排人冤枉你家福晋?”

    幽漾忙低下了头,答道:“奴婢不敢!王爷恕罪!可是……奴婢真的没有见过这个老妇人,更没有给过胡格格什么衣服!”

    永琪又向张白氏说:“你把证据拿出来给她看。”

    张白氏从腰间的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举过头顶,说:“民妇家里人从来没见过官银,只有这一块,是这位姑娘给的,不舍得花,一直在家里放着。”

    碧彤冷笑了一下,问:“这算什么证据?朝廷发的官银长的不都是这个样子吗?这位老人家就算不是被收买的,她年纪都那么大了,记错了给银子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张白氏慌忙解释道:“民妇怎么敢在王爷面前胡说?那天我一个孙子刚因为天花死了,家里人都哭的死去活来,怕别的孩子也染上,本来是要把他穿过的衣服都拿去烧掉的,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有人出高价来买,别说民妇家里人,连左邻右舍都当做稀罕事,哪能记错呢?我心里奇怪,才多看了几眼,看的很清楚,就是眼前这位姑娘!”

    “你胡说!”幽漾急不可耐的辩驳道:“那天我戴了面纱,你怎么可能看的很清楚?”

    永琪的目光划过幽漾的脸,问:“你不是没见过张大娘吗?”

    幽漾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惊恐的跪下,向永琪磕头说:“王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只能奉命办事,王爷饶了奴婢吧!”

    永琪呵斥道:“大胆刁奴,还不快从实招来?”

    幽漾就像被吓住了,立刻招供道:“回王爷,那天……那天福晋出门散心,发现京城有好几家老百姓家里都在闹天花,得天花的孩子大多都死了,福晋……福晋就想用这个方法害世子。福晋屋里的几个人,只有奴婢小时候出过花,敢接触那些东西。福晋就让奴婢拦住了一家还没来得及烧掉的衣服,买了一件,回来之后交给胡格格,让她混进世子的衣服里面。”

    永琪看着碧彤,问:“你还有什么借口说这是诬陷吗?”

    “臣妾没有必要为了澄清这件事而大费周章,反正绵脩又不是死于天花,王爷就算查出了这些,还能以此给臣妾定罪吗?”碧彤一脸的冷漠,看着永琪,她的眼神中充满敌意。

    胡嫱继续指证道:“就是因为奴婢没能按照福晋的吩咐害死世子,所以福晋也恨奴婢,不但安排马车害死世子,还让奴婢来担罪名,一举两得!”

    碧彤愤恨至极,瞪着胡嫱问:“是我嫁祸你,还是你嫁祸我?你恨我应该比我恨你更多吧?你之前在王府做丫鬟的时候,不是一直想逃走吗?我为此禁止你出入王府,可懿泽把你撵出去的时候,你明明是有机会逃走的!你为什么还会回来?因为你有阴谋,你想报复我!不是吗?”

    胡嫱弱弱的低着头,又像是鼓足了勇气,答道:“我没有报复你,我只是揭穿你而已!外面的人都夸你贤惠、治家有方,你不觉得惭愧吗?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根本就不配做容王府的大福晋!”

    瑛麟忽然站了起来,对永琪说:“王爷,请允许臣妾插言,有件事,臣妾必须现在就说。臣妾屋里的旌筠一向是跟着臣妾的,可是昨晚,我却好大一会儿都找不到她,后来到她房里去看,只见她正在鬼鬼祟祟的藏一个纸包。臣妾就进去了,抢了那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包的竟然是一些碎布片!臣妾看到碎布片,才想起来,绵脩出事之前正在玩一个彩球,那些碎布片和做彩球的布料是一样的,而绵脩出事后,彩球也不见了!”

    “什么彩球?”永琪有些听不明白。

    瑛麟答道:“是臣妾先前用彩布做的一个球,要送给绵脩玩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旌筠拿走了,她说是看到彩球上有线头、不整齐,就拿去改了一下。臣妾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带着彩球来了芜蔓居。绵脩很喜欢那个彩球,就拿着出去玩,一路踢着跑,当时臣妾和旌筠、还有表姐屋里的玥鸢,都是跟着的,后来遇到府里好多人都在喊马惊了,大家乱跑一气,臣妾被挤的看不到绵脩,后来臣妾看到绵脩的时候,他……他已经在王爷的怀里了。”

    听到这里,永琪心中又是一阵痛。

    瑛麟接着说:“昨晚臣妾看到彩球的碎片,才忽然想起来那个球在绵脩出事之后就不见了,臣妾问旌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碎片,为什么要烧掉,她没有回答,反而把东西抢了回去,把臣妾也轰了出来。王爷知道,旌筠虽然是臣妾的丫鬟,但毕竟是太后宫里出来的,臣妾人微言轻,也不敢得罪。臣妾本想今日将此事奏明王爷,可是早上起来之后,到处都找不到旌筠,臣妾几乎把整个东来阁都翻过来了,别的丫鬟也都说没看到她,直到臣妾出门,都没有见到她!王爷查来查去,都没有在马车和马上查到什么线索,臣妾怀疑,问题很可能出在那个球上,很可能跟旌筠有关,她多半是昨晚趁夜逃走了!”

    “不可能!”永琪很肯定的说:“从开始查案,我就在府里的每一道围墙都设了护卫把守,任何人进出府门,也都要经我允许!如果你昨天还见过她,她今天也一定还在府里!”

    “那……如果能找出旌筠,或者查出彩球下落,或许此案就有眉目了。”瑛麟向永琪说了自己的建议,又面向府中众人,道:“既然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我想问一问,世子出事的那天,你们有没有人看到一个彩球?一个五颜六色的彩球,有人看到彩球后来的去向吗?”

    府中的下人相互看着,无一人回答。

    永琪见状,只好许诺道:“能说出彩球下落者,赏银千两!”

    有一个仆从出列,说:“王爷,奴才看到了,就在胡侍卫拉住马,跳下马车接住世子的时候,彩球被马给吃了!”

    永琪惊讶的问:“马怎么会吃一个用布做的球?”

    又一个仆从说:“奴才也看到了,世子就是在捡球的时候,被马给踢到的!那匹马其实不是被胡侍卫制服的,而是咬到彩球之后,就不再疯跑了!”

    紧接着,一个洒扫丫鬟也道:“奴婢……奴婢没有看到彩球,但奴婢看到了旌筠姑姑。世子出事之后没多久就下了大雨,大家都躲雨去了,奴婢怕丢了扫把,过去拿,结果看到旌筠姑姑正冒着雨在地上捡东西,奴婢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和奴婢住在一个屋里的人,可是她们提醒奴婢不要说这件事……现在想想,旌筠姑姑捡的一定是被马吃剩的碎布片!”

    永琪重重的捶着椅子,咬着牙说:“难怪我查了几天都查不到线索,原来被做手脚的不是马车,而是一个我根本没见过的彩球!”

    “是我……是我把彩球送给了绵脩!”瑛麟满脸悔恨的样子,突然跪在懿泽面前,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哭道:“表姐,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绵脩!”

    懿泽忙抓住瑛麟的手,向永琪道:“既然王爷说早就限制了王府的出入,旌筠一定还在府中。王爷叫人找出来,让她供出幕后主使,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永琪点点头,他站了起来,看了看碧彤,又看了看胡嫱,对卓贵说:“把护卫分作两班,同时搜查琴瑟馆和望雀楼,一个角落都不得遗漏!”

    卓贵听令,即刻就让护卫们分头搜查两处。

    永琪走出芜蔓居,在王府中院和后院之间来回看着,碧彤、懿泽、瑛麟、胡嫱,以及府中的丫鬟仆从都驻足在附近,共同等着一个好奇的结果。

第118章、永琪搜府惊见尸,碧彤引火焚绣塌

    但是,琴瑟馆和望雀楼都被搜查过一遍之后,谁都没有找到旌筠。

    永琪又下令到府中其他地方去搜,不放过任何一间屋子,几乎把整个王府给翻了个遍,直到晌午,依然是没有结果。

    “我不信,一个人能凭空消失?我要亲眼看着你们搜每一处!”永琪自言自语着,就走进了中院,走向琴瑟馆,卓贵带着护卫都跟了过去。

    碧彤看着永琪行进的方向,心中默默的明白,在永琪的心中,早就已经把自己认定为凶手了。今天大张旗鼓的各种行动,只是永琪为了给她定罪而努力找证据罢了。

    碧彤也走进了琴瑟馆,懿泽、瑛麟、胡嫱,还有一群丫鬟,都尾随其后。

    护卫们又重复了刚才的找人行动,把琴瑟馆的每一间房都细细搜查一遍,无论主仆居室、或是另做用途的房屋。每间房的箱柜都被打开,床下、门后等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一览无余,几乎没有隐私可言。

    永琪就在琴瑟馆所有房屋的门前反复徘徊,注视着每一个被搜的房间,走着走着,他看到院中有一处的泥土像是刚被翻过的,突然心生疑虑,指着那里喊道:“卓贵,找人过来,给我挖这里的土!”

    卓贵随即叫了十来个人,拿来铁铲等工具,一起挖土,没多久就挖出一个人来,吓得卓贵等都扔了铁铲,躲避不及。

    其他人听到了卓贵等惊叫的声音,都纷纷围过来。

    卓贵壮着胆子,又定睛仔细看了看。此时永琪已到近前,卓贵忙对永琪说:“王爷,真的是旌筠,已经死了!像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

    永琪回头看着碧彤,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碧彤望着永琪,突然大笑不止。

    永琪走到碧彤身边,问:“你的院子里埋了个人,而且一定是昨夜埋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碧彤笑个不止,反问道:“能够在臣妾的院子里埋这么大一个人,而不让臣妾知道,这种事,恐怕只有王爷才做得到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什么,王爷心里最清楚!”

    “好!既然你不承认,我只好问问你身边的人!”永琪继续往前走,对平日伺候碧彤的人说:“坦白从宽,隐匿不报者,以杀人罪论处!”

    幽漾慌忙跪下,向永琪道:“王爷,福晋……福晋在大婚之前,太后曾派旌筠来府中教习礼仪了一个月,福晋对旌筠一直很好。这次……这次旌筠到王府后,福晋……福晋就委托她害……害世子。旌筠为了报答福晋,就答应了。昨晚……昨晚旌筠来了,告诉福晋说事情要败露了,要福晋帮她,福晋怕她供出真相,就……就……”

    碧彤很意外,她走到幽漾面前,问:“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这样诬陷我,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幽漾哭道:“福晋,奴婢……奴婢也想替您隐瞒,可是已经瞒不下去了,奴婢就快要年满出府回家了,您就给奴婢留一条活路吧!奴婢不想死在这里!”

    碧彤哭着、笑着,心中似痛、似不痛,又问幽漾:“告诉我,收买你的人是谁?是不是王爷,告诉我!”

    “碧彤!”永琪不知碧彤这种问话从何而来,生气的斥责道:“我今天是要为我儿子的死找出真凶,是在公平审理此案,全府上下都是见证!你是我的妻子,我会收买一个下人来指证你吗?”

    “你有把我当成妻子吗?”碧彤看着永琪,眼中满满都是恨,冷笑着问:“你的‘公平’在哪里?你大概忘了,你有两个儿子吧?绵侒死的时候,大家说是意外,只有我一个人为绵侒喊冤,你在干嘛呢?你一味的只是维护懿泽、维护绵脩。现在绵脩死了,大家也说是意外,你不信了,翻天覆地的查,不查出真凶誓不罢休,这是你的‘公平’吗?绵脩好歹在这世上活了两年多,你和懿泽都把他当宝贝一样宠着,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我的绵侒呢?他连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懿泽也带着一腔怒气,冲着碧彤喊道:“你心里有怨气,可以冲我来啊!绵脩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怎么可能故意去撞你呢?绵侒的事,只可能是个意外,绵脩的事,谁都看得出来不是意外!”

    碧彤也冲着懿泽吼着:“绵侒到底是不是意外,只有你最清楚!绵脩是什么都不懂,但是你懂!”

    懿泽义正辞严的说:“绵脩撞到你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那!“

    碧彤也底气十足的回应道:“绵脩出事的时候,我也不在那!”

    懿泽顿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碧彤走回到永琪面前,含着泪说:“我嫁给你,四年多了,你在我房里住每一晚,我都记得。前不久,我算了算,正好十次。四年了,你只在我房里住了十个晚上,其中还包括新婚之夜,你连外衣都没脱的那个晚上。自从折了绵侒之后,你就再也没踏入我的房门一步……”

    永琪没有说话,把脸转到一旁,他无法面对碧彤。

    碧彤又问懿泽:“你有查过王爷在你房里呆过多少个夜晚吗?我猜,你没查过,因为你查不过来!虽然你失去了绵脩,但你以后肯定还会再有孩子的,而我,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碧彤走到胡嫱面前,问:“王爷从来没有爱过我,但却在人前与我举案齐眉,你知道为什么吗?”

    胡嫱抬头看着碧彤,感到十分困惑。

    碧彤继续说:“因为王爷在外面偷偷喜欢上了你,却又怕家里的懿泽知道,而我答应了在懿泽面前替王爷隐瞒与你的私情!”

    胡嫱有些惊讶,懿泽也吃惊的看了碧彤一眼。

    碧彤看着胡嫱,笑道:“王爷很重承诺,我们交换了条件,后来,无论宫里的大小宴会,或者皇亲之间婚丧大事,他都会带上我,在外人面前,给足了我作为嫡福晋的荣耀。这一切,我还得感谢你!你现在还觉得,我这个荣王府的大福晋,做的很风光吗?”

    胡嫱低下了头,默默无语。

    碧彤再次望着永琪,含泪笑着说:“前有懿泽,是你的挚爱,我做了你们的绊脚石;后有胡嫱,是你的新欢,我还得替你瞒着!我在家里看着你和懿泽一家三口,那么幸福美满,在外面看着你和胡嫱偷情,还鹣鲽情深!我算什么呢?一个摆设?你怕懿泽知道了会伤心!你怎么就不怕我伤心呢?你觉得,我根本没有心对吗?还是你从头到尾都不曾在意过我这个人?”

    永琪看着碧彤,张开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碧彤满面泪光,深情的、幽怨的看着永琪,痛斥道:“就算是利益联姻,我也是将终生托付给了你!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不爱我,也不信任我,更不会心疼我!作为一个女人,我没有得到过丈夫的感情、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我这辈子,到底还剩下什么?”

    “对不起……”永琪能给与的,似乎只有这三个字了。

    “真相是什么?真凶是谁?那是你们关心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王爷不是要查案吗?请继续!”碧彤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了。

    永琪只觉得满面羞愧,不敢看懿泽,也无法面对在场的任何人。

    懿泽默默的看着永琪,她不敢去猜,也猜不出来,永琪这些年到底隐瞒了她多少事情。

    不一会儿,一股烧焦的味道突然从碧彤的房间传出来。

    永琪惊慌的去拍碧彤的房门,才发现门已经在里面锁上了。

    永琪疯狂的拍着门,大喊:“碧彤!你开门啊!碧彤!”

    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火烧的味道越来越重。

    永琪没了主意,竭尽全力用身体去撞门。卓贵见状,忙招呼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一起去撞,多撞了几次,终于把门给撞开了。

    永琪急急忙忙的走进屋子,懿泽也一起进去了,只见碧彤的象牙床、连同帐子,都燃着火焰,而碧彤被火光围绕着,躺在床上,安静的闭着眼睛。

    卓贵与护卫们都急急忙忙的拿起房中的坐垫、衣服等物,奔向床边,拍打着正在往上窜的火苗,终于灭了火。

    可是,无论床榻怎么被摇晃,碧彤都躺的那么安静。

    懿泽望着再也不会动弹的碧彤,眼泪簌簌流下,她走到床边,哭泣着问:“我已经信你了,你何必一定要用死来自证清白?”

    永琪看着被烧得一塌糊涂的象牙床,看着碧彤,也泪流满面,答道:“她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她是在惩罚我,她要让我的余生都活在愧疚之中,这样……她就永远住在我的心里了……”

    懿泽情不自禁的抱起了碧彤,痛心的大喊一声:“碧彤!”

    门外,瑛麟、胡嫱,以及王府的一众下人,听到懿泽的哭喊声,都齐刷刷的一起跪下,恭送这位对人生充满绝望、凄凄凉凉离开人世的荣王府女主人。

第119章、永琪问案感卿怀,胡嫱忆旧诉衷肠

    虽然是匆忙之举,碧彤却让自己的死亡那么正式。

    碧彤自杀的消息传出荣王府,所有皇室宗亲都为之一惊。很快,永琪大张旗鼓在王府审案的过程也被传的沸沸扬扬,人们都私下传说着,却不敢公然议论谁是害死绵脩的真凶。

    因为,被公认的作案者旌筠,是太后指派进荣王府的人。而太后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却充耳不闻,连一手栽培的旌筠被莫名其妙的害死,太后竟然也都没有追究。

    这些事传入乾隆的耳朵,乾隆的心中暗暗有一种认知,能非常合理的解释这件事。能把旌筠神不知鬼不觉的埋在碧彤的院子里,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永琪当然不可能这样做,而碧彤已经为此自杀,显然是含冤抱屈。那么幕后主使,应该是凌驾于永琪和碧彤之上的,极有可能就是太后。

    乾隆最清楚,碧彤虽然是他赐婚给永琪的嫡福晋,但实际上是太后建议的人选,而且在碧彤嫁入荣王府之前,太后确实派了旌筠去教习碧彤大婚的礼仪。太后以为懿泽的身份大有来历,乾隆也默认如此,因此碧彤在嫁入王府初期,一举一动都在太后的指使中,目的就是为了取代懿泽在永琪身边的位置。但是碧彤假孕被戳穿之后,太后便觉得碧彤很没用,放弃了这颗棋子。后来太后发现永琪对胡嫱饶有兴趣,就改用胡嫱了。

    因此,乾隆推测的真相就是:太后指使旌筠害死绵脩,然后又杀旌筠以切断线索。而碧彤明知旌筠被藏在自己的院子中却不敢暴露,直到被永琪搜出,碧彤只好牺牲没用的自己来顶罪,保留有用的胡嫱在荣王府中继续为太后办事。

    至于太后杀绵脩的动机,应该有两种:第一是因为绵脩是懿泽所生,太后不以为是皇室之福;第二就是太后不想永琪有后,这样永琪就算当了皇帝,也可以兄终弟及。

    碧彤死后,永琪相信了碧彤不会是害绵脩的凶手。他一直不断回忆着碧彤死前说过的话,碧彤一再指证胡嫱是凶手,可是胡嫱怎么可能有能力把旌筠埋在碧彤的院子里呢?除非——胡嫱还在为太后卖命。

    永琪又一次单独来找胡嫱,还是带着一张严肃的脸,质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配合旌筠害的绵脩?”

    胡嫱忐忑不安的说:“王爷可还记得,陪香妃下江南的路上,有一次我昏倒,皇上嫌我耽误行程,想要把我丢下,可香妃坚持要带我,你和公主去接我,看我屋里看到一条死狗吗?”

    永琪大概记得此事,但却不知胡嫱为何提这件事,便问:“那条狗怎么了?”

    “那条狗就是被旌筠毒死的!是太后送来警示我的!”胡嫱望着永琪,又说:“王爷以为,我使唤得了旌筠吗?”

    “或许,只有太后才能使唤得动旌筠,可是府里总有太后的内应,才能互通消息,你不会是那个内应吗?”

    “如果我还在为太后做事,你觉得,我会差点死在冷宫里吗?”

    永琪听了,觉得有些道理。

    胡嫱喃喃而道:“我的确曾经被太后所用,因为太后看出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才会利用我来牵制你。太后许诺我的好处,就是提拔我爹,然后我的身份也会随着一起提升,这样我就有机会嫁给你。这样的条件,起初我很心动,可后来,我又很害怕,我曾求我哥带我逃走,但是他不肯,因为他参与了秘密铲除天下会的行动,知道的事太多,没完成任务之前是走不了的。可等到他事情办完、能走的时候,我却被碧彤福晋控制了自由。”

    “可是,后来懿泽把你撵出王府的时候,你是有机会一走了之的!”永琪心中的疑团太多,为了解疑,他不得不将此前孟冬透漏给自己的事坦白了出来:“上次孟冬来告诉过我,四哥会来给你下聘,根本是你和四哥事先约好的。我没有告诉懿泽,是因为不想懿泽对你的仇恨更深!可是你骗得我好苦,我冤枉了懿泽,以为是她逼你嫁给四哥,你还编出一个怀孕的谎言,惊动了整个后宫!你兜了一大圈,设了这么大的骗局,目的又何在?”

    “我如果不这样做,你会娶我吗?”胡嫱望着永琪,眼眶中闪烁出泪光。

    永琪没有吱声,心里却不能不被这个答案所震撼、所感动。

    “那天,皇上要将我乱棍打死,后来又警告说,一旦查出我有害死绵脩的罪证,就灭我满门。我哥哥怕我的罪名会连累父亲,在那之后,就赶紧劝了我爹辞了官,把我爹藏在了连我都找不到的地方。如今,我已经嫁给你,太后曾经给过我的威胁利诱等于都不存在了,我还有必要听命于太后吗?”

    永琪点点头,道:“我信你了。”

    “我睡不着的时候,总爱回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回忆我们在桃花林的相遇,在景阳宫里一起读书,从太后的手上救下香妃,还有一起下江南……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却常常一句话都不会说,你若即若离,我心里好难过。最让我难忘的就是……你深夜来找我的那个晚上,要我求香妃为福将军说情。那是我唯一一次在卸妆之后出门,还是去见一个我心爱的男人……”说到此处,胡嫱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每次想到此事,永琪就毛骨悚然,因为披散着头发的胡嫱,太妩媚,卸妆后的她,也丝毫不逊于盛装时,因此永琪久久难忘。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最难忘的,也正是胡嫱最难忘的。

    “我们里应外合送走了香妃,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同生死共患难了,我们共同的经历是难能可贵的。可是……你却因为知道了我曾被太后所用,就要与我诀别,你说的那些话,就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你怎么就那么无情?我知道,那只是你的一个借口,因为你一直挣扎在懿泽和我之间,每次迫不得已的时候,你一定会选择她、放弃我。我们好了那么久,可你就是没有勇气娶我……”胡嫱强忍着泪水,泪水却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厚着脸皮又说了句:“所以我自己送上门来了,你爱要不要!”

    永琪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说:“原来过去的每一件事,你都记得,所以,你并没有失忆?”

    胡嫱仍然抽泣着,道:“我在宫中这几年,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被罚进冷宫的时候,有一群人想要灭我的口。我假装失忆,不过是为了苟全性命,这个道理,你会不明白?”

    永琪点点头,又说:“既然你没有失忆,那有件事我也必须问问你,就是你被罚入冷宫的原因。为什么他们都说你要害我额娘?”

    “我怎么可能害你的额娘呢?要害愉妃娘娘的人是颖妃,被我发现了,我想救愉妃,可是我阻止不了,就喊了出来。结果好多人都进来了,颖妃怕我乱说,就反咬我一口。颖妃是蒙古的郡主,连皇后都让她三分,况且还有令贵妃在皇上面前帮着她,而我只是个宫女,一个出身低贱的牧羊女,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如何?后来颖妃还买通了冷宫的人杀我,我若毫无心机,早就死在里面了!”说到这里,胡嫱再一次泪流满面,难过的说:“我原不是一个满腹诡计的人,我也不愿意算计别人,我只想活命……你却因为我无奈的求生之道,对我百般猜忌,甚至去怀疑我会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样恶毒吗?”

    永琪摇了摇头,轻声的问:“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我额娘,是因为我吗?”

    胡嫱点点头。

    永琪心里深深的感动着,又不解的问:“可是,我额娘已经带发修行,早就淡出了后宫的争斗,颖妃为什么要害她?”

    “我不知道……但后宫的恩怨,最终不过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胡嫱突然握住永琪的手,深情的望着永琪的脸:“你跟我走,好吗?”

    “去哪?”永琪有些迷惑。

    “去哪都行,你可以跟我去放羊,我们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亲王的身份,跟你私奔?”永琪瞪大了眼睛,惊异的看着胡嫱。

    胡嫱认真的点点头,劝说道:“不要做荣亲王,也不要做太子,那样……那样总会有一群人想杀你!你太善良,做不得皇帝,只会被人所害!你跟我走,远离皇室的所有人,这样你才最安全,你明白吗?”

    永琪被胡嫱这个谏言深深的震撼了,可是他却松开了胡嫱的手,转身背对着胡嫱,因为他的心里想到的人是懿泽。

    胡嫱一眼看穿了永琪的心事,问:“你放不下的,不是大清江山、不是皇帝的宝座,而是懿泽,对吗?”

    “当年,皇阿玛要为我和碧彤赐婚,我也曾经决定带着懿泽私奔,可是懿泽最后拒绝了,所以我奉旨娶了碧彤。如今,碧彤永远的离开了,再次说出这番话的人,竟然是你……”永琪长叹一声,感到无尽的失望。

    胡嫱含泪问:“你明知懿泽在利用你,利用你的身份,可还是心甘情愿被她利用,是不是?”

    永琪又沉默了。

    胡嫱在身后轻轻的抱住永琪,把脸靠在永琪的肩背上,她的眼泪流在了永琪的身上,深情的说:“你可以守着她,我会守着你,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就算我死了……我的魂依然会围绕在你身边。”

    “也许我会先死。”永琪的眼神充满悲哀。

    “我生死相随。”胡嫱目光笃定,与她的语气一样坚决。

    永琪也流下了眼泪,他转回身抱住胡嫱,两人紧紧相拥而泣,永琪重复了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嫱儿,我此生注定会辜负你。”

第120章、永琪护妾逆君父,瑛麟嫁祸再狠手

    荣王府为碧彤料理后事,皇室宗亲都来祭拜,懿泽、瑛麟、胡嫱都守在灵堂中,琅玦也因此在这里短住。

    乾隆亲自来到荣王府祭奠,永琪忙来接驾,陪伴乾隆走到灵堂。乾隆走进灵堂,看了旁边跪坐的胡嫱一眼。

    每次乾隆的目光扫过,胡嫱都感到胆战心惊。

    乾隆祭拜过碧彤之后,走出灵堂,停住脚步,向里面喊:“胡嫱出来!”

    胡嫱吓得一身冷汗,琅玦扶着胡嫱站起,投以宽慰的目光,胡嫱就和琅玦一起走出了灵堂。

    懿泽和瑛麟也站了起来,走出灵堂看情况。

    永琪问:“皇阿玛要做什么?”

    “朕要做什么?朕还想问问你都做了些什么?”乾隆瞪着永琪,斥责道:“你说你一定会查出害绵脩的真凶,朕给了你机会。结果呢?你被胡嫱这个贱人牵着鼻子走,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活活的把你的嫡福晋给逼死了!”

    “是我对不起碧彤,但这跟嫱儿没有关系!”永琪一脸倔强的样子。

    “看来你已经是非不分了,那么朕必须为碧彤主持公道!”乾隆一脸愤怒,向左右下令道:“来人,拿下胡嫱!”

    永琪挡在胡嫱面前,冲着乾隆喊道:“皇阿玛要抓我的人,也得先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吧?”

    “她害死世子,逼死福晋,你还想要什么理由?”

    “皇阿玛有证据吗?”

    乾隆指着胡嫱道:“证据都已经被她的幕后主使给消灭干净了!朕必须从她的身上,才能审出来新的证据!”

    “那皇阿玛就应该先揪出那个幕后主使,找出证据,然后再来抓人!”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皇阿玛如果不能按规矩来,就休想从我这里把人带走!”永琪的眼睛睁的圆圆的,每句话说的都是那么底气十足。

    乾隆摇着头,叹道:“这个妖女迷惑你到这种程度,绝不能留,朕要废除她荣王府侍妾的身份。”

    永琪立即回复道:“那皇阿玛不妨把儿臣荣亲王的身份也废除了!”

    乾隆吃了一惊。

    永琪道:“嫱儿和瑛麟是一起娶过来的,要休也该一起休!那是儿臣与皇阿玛的条件交换,不是吗?如果皇阿玛要违背约定,那儿臣也没办法讲信用!”

    永琪那种傲骨铮铮的姿态,懿泽看在眼里,又是一阵莫名的心痛。懿泽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感到心痛的滋味。

    乾隆朝永琪吼道:“你怎么会如此执迷不悟?”

    永琪冷笑道:“皇阿玛让一个差点弑君的叛贼来当儿媳妇,不是比儿臣更固执吗?嫱儿就算有罪,罪还能大过瑛麟吗?皇阿玛有多讨厌嫱儿,儿臣就有多讨厌瑛麟!我都没有撵走瑛麟,你凭什么撵走嫱儿?”

    乾隆气急败坏的对答道:“就凭朕是皇帝!等你有本事坐在朕这个位置,再跟朕讨论公平!”

    永琪毫不示弱,立刻驳回道:“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她!”

    乾隆怒火万丈,指着永琪问:“你以为你救过朕,朕就不会杀你吗?”

    永琪看着乾隆,泰然自诺,答道:“儿臣誓与嫱儿同生死,共进退,天上人间,绝不分离!”

    这句话,足以让懿泽万箭穿心,让她最心痛的,不是永琪对胡嫱情深如此,而是永琪敢于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番话。碧彤曾说替永琪隐瞒私情,是因为永琪怕懿泽伤心,此刻可见永琪已经顾不得懿泽是否伤心。

    可是懿泽的心并没有痛,她只觉得心是木木的。也许在她看到永琪痛失爱子、却仍然维护胡嫱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麻木了,不再知道什么是心痛了。这样,也挺好。

    乾隆吼道:“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你与胡嫱同生共死?那碧彤呢?碧彤就这么白死了吗?”

    “儿臣会还碧彤一个公道!”永琪脸上,依旧还是那个表情。

    乾隆见永琪一句都不肯退让,实在已经无话可说,但他还是不可能因此处死永琪,他唤陈进忠道:“进忠,记下,拟旨,荣亲王公然忤逆君父,降为郡王。御前侍卫胡云川,虚报官籍混入宫闱,且纵妹欺君,即日起革职!”

    陈进忠道:“老奴记下了。”

    永琪跪下,拜道:“儿臣谢主隆恩!”

    乾隆拂袖离去。

    琅玦安抚着被吓得目瞪口呆的胡嫱,又一起回了灵堂。

    永琪也要进去,经过门口时,看到了站在门一侧的懿泽。他停留在懿泽面前,看着懿泽,却一言不发。

    懿泽漠视着永琪的脸庞,只觉得格外陌生。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懿泽又回了灵堂,瑛麟一直跟着懿泽。

    永琪也进了灵堂,只见幽漾一边烧纸,一边哭,从停灵开始,似乎只有幽漾,从头到尾都在哭,不知是伤心太过,还有另有隐情。

    永琪走了过去,问:“你是福晋的陪嫁丫鬟,也是所有证人中指证福晋最多的一个,今天当着福晋的灵柩,我再问你一遍,你所说的那些证词都是真的吗?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幽漾不敢抬头看永琪,浑身却都在发抖,低声的说:“没……没人指使,奴婢说的都……都是真的。”

    这种回答方式,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扯谎。

    永琪猛的扯住幽漾的胳膊,厉声喝道:“你抬起头来!对着福晋的灵柩发誓!福晋在天有灵,会看着的!”

    幽漾慢慢抬起头来,却往懿泽和瑛麟那边看了一眼。

    永琪又吼道:“我叫你看着福晋的灵位发誓,你听不懂吗?”

    幽漾面对永琪这般逼问,害怕极了,她只好战战兢兢的对着碧彤的灵柩,颤抖着声音说:“我……我发誓,我如果所说有假,就……就不得好死!让我到地下去伺候福晋!”

    夜半,府中的人多已安歇,只有碧彤的灵堂留了两个丫鬟守灵。王府中,除了偶尔巡逻的守卫,寂静一片。

    瑛麟一袭黑衣,隐在河边不远的假山之后。

    幽漾也偷偷来到了河边,见到了瑛麟,问:“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什么时候放了我的家人?”

    瑛麟笑道:“你父母要我转告你,已经给你找了婆家。”

    幽漾关切的问:“他们到底在哪里?”

    瑛麟往河边走了两步,蹲下笑着向幽漾招手,道:“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幽漾有些害怕,但还是慢慢移到瑛麟身边,口舌打颤,问:“你……你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你终于聪明了一次!”瑛麟忽然伸脚绊了一下幽漾的腿。

    幽漾的腿本来就在打哆嗦,一下子趴了下去,下半身在河岸上,上半身挨到了水面。

    瑛麟手快,将幽漾的头按到水面以下,幽漾四肢挣扎着,溅到了瑛麟身上不少的水。

    过了一会儿,幽漾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安静。

    老规矩,瑛麟还是多按了一会,将幽漾整个丢入水中,然后随手拿起一块石头,迅速平复了幽漾双脚蹬起的泥土。

    瑛麟舒缓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的黑暗,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上粘着星星点点的薄薄金纸,因此向四面八方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望雀楼是临着河水建的,胡嫱在二楼躺着,刚刚睡着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了,忽然一眼看到西面窗外有金光闪过,她忙坐起推开窗户,只见金光消失在下方的河水中,只剩下漆黑一片。

    瑛麟已经带着夜明珠跳入水中,用身上的黑披风将夜明珠裹住,然后顺着河流游向了远处。

    有几个巡夜的护卫看到西边有金光闪过,一起往西赶去,金光却很快消失了。他们追到河边,没有看到任何人、任何东西。

    天亮后,永琪刚刚起床,卓贵就来报:“王爷,昨晚巡夜的侍卫说子时有金光闪过,很亮很亮的,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在西边,感觉像是离河不远!”

    永琪听了,感到十分诧异,忙整理好衣着,来到卓贵所指的地方。

    还没走到河边,永琪看到那里已经站了很多人,正在议论着什么。

    永琪走近,听到他们议论的并不是什么金光,而是河里打捞上来一具女尸。永琪忙上前去看,大吃一惊,淹死的人是幽漾。

    卓贵也吓了一跳,指着幽漾说:“这……这不是昨天在福晋灵前发誓的那个丫头吗?誓言应验了!福晋显灵了!对对……昨夜那道金光,一定是福晋显灵了!”

    永琪无奈的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抬头问:“昨晚的金光,是什么样子的?”

    王府中轮值巡夜的一个侍卫答道:“是一道突然出现的金光,光芒冲天,隔着很远都能看见,但很快又不见了。”

    永琪默默回忆着去永和宫探望愉妃病危的那晚,突然看到长春宫中金光冲天,竟然连相距甚远的永和宫都能看到,但瞬间又消失不见。

    又一个侍卫汇报说:“奴才们看见金光就立刻过来看,可是没看到一个人,天亮才发现河里漂着一个人。”

    永琪又回忆起后来福灵安在长春宫对乾隆说的“臣等在外看到长春宫的金光,就立刻进来巡察,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只有地上留下血迹”。

    后来乾隆让人查有没有谁是刚受伤,其结果是宫中并没有刚受伤的人。而永琪回到家中,却看到懿泽的手臂刚刚受伤,而且伤口很深,还不肯请御医。

    永琪永远都不会忘记懿泽那根神奇的龙锡杖,他不止一次的亲眼目睹它的万丈光芒,甚至在自己不慎坠楼时为它所救。有关于龙锡杖的每一件事,都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永琪还想起了昨晚他逼幽漾发誓之前,幽漾往懿泽那边看了一眼,那个眼神,紧张、怯懦,还隐藏着一些秘密。

    卓贵问:“王爷,怎么办?要不要报官?让顺天府来审理?”

    “不要!”永琪没有多想,就直接脱口而出。

    卓贵对于永琪的反应,感到很意外。

    永琪想了一会儿,又说:“告诉她的家人,就说失足落水,多给些钱,让他们带回去安葬。”

    卓贵有点发愣,他觉得,这实在不像永琪平日的行事风格。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408/ 第一时间欣赏龙城诀之荣王殇最新章节! 作者:沪弄所写的《龙城诀之荣王殇》为转载作品,龙城诀之荣王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龙城诀之荣王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龙城诀之荣王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龙城诀之荣王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龙城诀之荣王殇介绍:
相传,梦神可以潜入凡人梦境。
相传,梦神所掌控的龙城诀之秘术能让梦境成真,梦神丹阳因潜入梦境杀死人间皇帝雍正而获罪,从此被囚九重天。
梦神懿泽,为救母亲丹阳,化身人间贵族小姐,与五皇子永琪因爱结缘,却常因神族使命而做出身不由己的抉择,一再违背永琪的心意和原则,几遭婚变……
在皇族斗争的内忧外患中,懿泽的真实身份渐渐被永琪察觉,也慢慢发现永琪不再一心一意……
前世的神族责任、今生的人间夙愿,孰轻孰重?懿泽很纠结。
旧日誓言仍在耳边,彼此是否不忘初衷?永琪很困惑。
不为他们所知的是,爱恨交织的婚姻岁月背后,竟隐藏着惊天秘密,神族与魔族正在人间展开一场恶斗……龙城诀之荣王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城诀之荣王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城诀之荣王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