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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沪弄     龙城诀之荣王殇txt下载     龙城诀之荣王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公主倾情吐心事,将军循规冷如铁

    琅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抿掉了眼泪,整顿了衣着,大气不敢出的低着头,很低很低。

    永琪也站了起来,往门前走。

    果然,福灵安走了进来,他穿着官服,还是老样子,只有脸上又多了几分苍老,头上又多了几根白发。

    福灵安看到客人竟然是永琪,还是穿着粗布短衣,心中着实吃惊,立刻跪下行礼道:“微臣永北总兵福灵安,叩见荣郡王。”

    永琪扶起福灵安,笑道:“你果然还是你!”

    福灵安站起,问:“王爷不远千里,突然驾到,必然是有些缘故,微臣还请王爷示下。”

    “要来找你的不是我,是她。”永琪闪到一旁,示意身后的琅玦。

    琅玦有些难为情的略抬起头,看了福灵安一眼,弱弱的唤了一声:“大哥……”

    福灵安更加意外,他看到琅玦身着男装、脸上还挂着一丝伤痕、眼角似乎还有一点泪水,震惊极了。他忙又跪下,拜道:“微臣参见和嘉公主。”

    琅玦不知不觉又哭了出来,跺着脚问:“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就不能不要这样一会儿一跪一行礼吗?”

    福灵安规规矩矩的答道:“君臣之礼不可废,还请公主恕罪。”

    永琪再次扶起福灵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我带她来这里不合适,可我是个性情中人,做不到像你这样谨守礼仪。琅玦在京城过的很苦,自从你离开后,她的生活几乎没有了半点希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活不下去,所以我带她来了,她在路上生病又受伤,差点送了命,却始终都不肯放弃这一趟,我真的很感动,请你不要视而不见。”

    “王爷,你太任性了。”福灵安看着永琪,仍然是严肃的神情。

    “就算今天这是我的命令,你必须好好和她谈一谈,我会感激你的。”永琪说罢,走出门去,将门带上了。

    琅玦和福灵安对面站着,她眼角淌着泪,不知是喜是悲。生平第一次,她期待了多年,终于有了一次不被打搅的、单独和福灵安说话的机会。

    琅玦还没有开口,福灵安先行跪下,道:“微臣死罪,求公主允许微臣退下,微臣与公主如此单独共处一室,实在有违伦常。”

    琅玦咆哮道:“我不许你退下!你要敢出去,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福灵安静静的跪着,一动不动,绝不抬头直视琅玦。

    琅玦眼泪汪汪的问:“你就不能正常的跟我说一会儿话吗?你就不能暂时忘记我是公主、不能暂时忘记我是你弟弟的妻子吗?”

    “回公主,臣不能。”福灵安仍然跪着,低着头。

    琅玦气得嚎啕大哭,哭声很难听。

    福灵安一直跪着听琅玦的哭声,不曾抬头,不敢出去。

    琅玦哭了一会儿,渐渐平息,对福灵安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是在荣王府,五哥找你来商议皇阿玛出巡的事,我在花园里踢毽子。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不可救药的陷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刻都忘不掉你。我渐渐明白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福灵安没有说话,依然静静的跪着。

    琅玦看了福灵安一眼,心中充满失望,福灵安果然不愿抬头看她一眼,她泪眼模糊的把脸转向一旁,又说:“我求五哥想办法,把我也加入微服出巡的队伍里,只是为了路上能有机会看到你。可是人心总是贪婪的,当我能够看到你的时候,我所求的便不只是看到你而已。我自恃出身和容貌,不会配不上你,可是我多次想要借机接近你,你却从来都不肯给我留一点机会。你受伤的时候,我恨不能替你,我看到你浑身上下那么多伤口,每一道疤都印在了我心里。在杭州,那么冷的夜里,我在大石壁后面等了你整整一夜,回到京城,却被皇阿玛逼婚,我为了见到你一面,坚持了几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才换来偷偷跑到你家的机会……我是多么想和你单独见上一面啊!我找了一夜,好不容易见到你,连几句话的没说完,还搞得满世界风雨。最让我伤心的,是你亲自为弟弟做媒,亲手把我推了出去!你怎么就那么狠心?我真恨不得把你撕成一片一片的……”

    福灵安还是维持着原来的位置和状态。

    “我不是没想过和福隆安将就着过,可是你那个弟弟,对你娘言听计从,每次为了不让你娘生气,宁可让我受委屈。我图个什么呢?你们家也是高门望族,对我这个庶出的公主,也不过如此,若不是五哥偏疼我,我早就被你娘折磨死了。我也实在想不明白,就你娘那种人品,你们兄妹几个竟然都能孝顺的毕恭毕敬!尤其是你!她那么欺负你,你怎么就那么能忍?她骂你的时候,一点尊严都不给你留,打你的时候,根本都忘记了你也是个人,她处处挤兑你,有了气就往你身上撒,你呢?你却一直都在顾忌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不断的奔波、付出,倾尽所有,最后还是被她挤出了家门……我真的好心疼你啊……”琅玦哭泣的连声音都颤抖着,泣不成声的说:“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我追到了城门外,还是错过了你,我好不甘心,我多么希望我是你随行的一个兵,甚至是你马蹄下的一粒沙子、一抔尘土,我都愿意用一切来换!每当想到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你,我的心都死了,如此,就算拥有长长的寿命,对于我也毫无意义,我这辈子,只有为你,流了太多的眼泪,我用尽了所有办法、冒着天大的风险,私自离开京城,我可以不顾名节、不要生命,就是不愿放弃来见你这一面,你就真的那么铁石心肠、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不愿意和我好好说几句话吗?”

    福灵安还是那个姿势,跪着、低着头、一动不动。

    琅玦痛哭着蹲了下来,她心中愤恨极了,一拳捶在福灵安的肩上。

    福灵安的腿早就跪酸了,受这一拳的作用,他蹲坐在了地上,却还是没有抬头。他用手扶着地,又重新跪好。

    琅玦很难过,她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是微臣对不住公主。”福灵安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依然是冷静沉着的,依然低着头。

    琅玦慢慢抬起头,她深情的凝望着福灵安,似乎感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凝滞,变得安静异常。

    福灵安向琅玦一拜,说:“微臣当初一心只顾着平息皇上的怒气、为家族谋福祉,才替二弟向公主求亲,却违背了公主的意志,是臣之过。”

    琅玦问:“你是在后悔吗?”

    福灵安答道:“微臣是在内疚。公主婚后遭遇的所有无奈和痛苦,都让微臣良心不安。”

    琅玦含着眼泪,笑问:“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你会改变当初的决定吗?”

    “人生不会重来,臣无法回答公主这个问题。”福灵安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平静,绝不直视琅玦。

    琅玦却不甘心,她盯着福灵安,仍然怀着情窦初开时的悸动,忍不住说:“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为我心动过?在我成亲之前,那个时候我还不是你弟弟的妻子,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臣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请公主恕罪。”福灵安又向琅玦深深一拜。

    “我明白了。”琅玦笑着点了点头,只觉得失望透顶,苦笑着说:“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幻想,如果你会为我感动,你能不能放下心中的规矩礼仪,带我远走高飞呢?现在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福灵安没有回应琅玦的话。

    琅玦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忘不掉。五哥曾对我说过,我放不下你,只是我求而不得的一种执念罢了。或许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又有谁心中的感情,不是一种执念呢?”

    福灵安仍然沉默。

    琅玦望着福灵安,轻轻的问:“在你的世界里,有没有一直在努力追求、却求而不得的东西呢?”

    “有。”

    “是什么?”

    福灵安诚实的答道:“母爱。”

    琅玦有一点震惊,在她的认知中,福灵安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将军,内心坚强无比、也冷酷至极,却在追求着常人唾手可得、不以为意的东西。

    瞬间,琅玦理解了福灵安对敏敏所有的包容和忍让。

    琅玦还是不敢很确定的问:“你所追求的母爱,是敏敏吗?”

    福灵安答道:“臣幼年时,以为她就是臣的亲生母亲,后来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渐渐得知了真相。微臣其实只是一个酒家女为傍上阿玛而故意生下的筹码罢了,结果筹码不够有用、对手太强大,失败了。”

    琅玦关切的问:“在你知道她不是你的亲娘之后,为什么还想获得母爱呢?”

    福灵安答道:“臣认为,即使得知真相,家还是家、父母还是父母,不该有所改变,仍然应该做好忠臣孝子的本分,或许还有机会被真正接纳。”

    “何必呢?”琅玦摇了摇头,叹道:“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更何况敏敏还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在我看来,你的存在,只不过是让她跟你爹吵架的时候多一个站住脚的借口罢了,你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所以臣放弃了。”福灵安停顿了一下,意味深沉的又说了一句:“求而不得,不如放手。”

    这句话是福灵安在借自己的事劝琅玦,她听得出来。

    “不……不……”琅玦拼命的摇头,泪水再次落下,她含着泪,倾情而道:“其实……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父亲身份贵重、生母却太卑微。我和你一样,也曾经渴望母爱,我额娘虽然养了我,可是她心心念念都在儿子身上,她离开人世的时候,怀念着三哥、牵挂着六哥,就是没有一句话是留给我的。还有皇额娘,她说对我视如己出,可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去过自己不情愿的日子,面对我受到的欺负,她总也无可奈何。我也知道,她腹背受敌,忙着和令贵妃勾心斗角,根本顾不上我。我寄居在五哥家很久,但我知道,我不该在那里,我一直渴望着有一个自己的归宿,直到我遇见了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可是……我嫁到了你家,嫁的人却不是你……”

    福灵安又低下头,不答。

    琅玦却突然失控,往前走了两步,抱住了福灵安。

    福灵安本能的推开琅玦,又立刻跪下,道:“微臣死罪,请公主恕罪。”

    “你又来了!让我抱一下能死吗?”琅玦咆哮起来。

    福灵安义正辞严:“就请公主赐臣一死。臣可以死,但不能冒犯公主,更不能冒犯弟媳。”

    琅玦以为经过了这番敞开心扉的谈话,他们之间应该不太一样了,没想到福灵安还是如此丁是丁卯是卯,不能有一丁点逾越。

    她气愤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福灵安便往里间去查阅公文去了。

    琅玦出门后,并没有看到永琪,左右看看,也都没有永琪的影子。她想,永琪不可能走远,应该会站在某个显眼的大道上等自己才对。

    总兵府并不算很大,可是琅玦找寻了一圈,却找不到,问了几个府中的士兵,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永琪的去向。

第137章、永琪遭劫传京师,懿泽惊梦赴云南

    总兵府是福灵安的地盘,不可能不安全,可是一直找不着人,琅玦还是不能不着急,忙忙的又回到方才的客厅,向里面喊:“福灵安,我五哥不见了!”

    福灵安听了,忙走了出来,让下属在府中各处寻找方才的贵客,却到处找不到。

    后来问询到门口,守门士兵汇报说:“那位客人早就出府去了。”

    福灵安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出去吗?”

    士兵答道:“有个道士骑马从府门前过,客人看到,在门内喊了一声‘道长’,就追出去了。那道士好像并没有听见,骑马走的很快,客人就越追越远了!”

    琅玦听了,忙对福灵安说:“我和五哥来的路上,是与一位半路结识的道长同行的,五哥追赶的可能还是他……不过,五哥就算追过去,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也该回来了啊!”

    福灵安问:“你可知道士的去向?”

    琅玦摇了摇头,道:“我们虽然同行,彼此都没有报过名字,我只知道他道号云中子,功夫很好,别的就一无所知了。”

    福灵安吩咐长官使波岩良安排些人手保护琅玦,然后自己带着十来个兵丁出了总兵府,按照守门士兵所指的方向,沿街描述样貌、打听永琪的下落。

    大约是骑马比较显眼的缘故,街上倒有不少人看到一个道士骑马走过,却都不大注意永琪。

    他们问了好大一会儿,总算有一商贩告知:“是有一位你们形容那样的公子,在道士后面追赶,不过没追上,道士走远了,他就掉头回去了。”

    福灵安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忙又问:“你看到他,是多长时间之前的事?”

    商贩想了想,答道:“起码也有半个时辰了吧?”

    福灵安更觉不妙,这里距离总兵府是很近的,掉头回去应该是一件很快的事,他指着总兵府的方向,再次询问:“他可是朝这个方向回去的?”

    商贩道:“对对!是这个方向!不过后来有没有拐弯,我就不知道了。”

    福灵安越想越不安,永琪是为陪琅玦来的,且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太可能撇下琅玦去别的地方,这样无缘无故的失踪,只怕多半是出事了。他回到总兵府,忙请来画师描摹永琪的画像,派出许多人手在永北城中四处搜寻,可直到天黑都杳无音讯。

    琅玦惊恐万分,想到他们兄妹在来的路上,在一向太平无事的地界尚且遭遇危险,而永琪在战火连绵的边关失踪,岂能有好事?

    次日清晨,长官使波岩良急急忙忙跑进,向福灵安呈上一封书信和一支箭,禀报道:“大人,不知哪里飞来一支箭,竟然射到总兵府的匾额上,这是箭上所带的信!”

    福灵安听了,料想多半与永琪有关,他接过书信,打开看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

    波岩良问:“大人,这信可有什么要紧的?”

    福灵安答道:“写此信的人,要么是缅甸人,要么归附缅甸的人。他们劫持了荣郡王,想以此要挟云南所有地方官都不得抵御缅兵的掳掠。他们也给总督送了信,还要我向总督证明荣郡王失踪遭劫之事属实,好让总督来下令,命令云南官民都顺从缅兵。”

    波岩良不解的问:“荣郡王?荣郡王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可能被缅甸人劫持?”

    福灵安道:“昨天的贵客,失踪的那个,就是荣郡王。”

    波岩良大吃一惊,与其他士兵左右相顾。

    边关兵丁皆知,缅甸的贡榜王朝骚扰云南边境已久,孟定、耿马、车里等地的土司之前早已与缅甸人交过手了。但由于朝廷并没有下令作战,云南各地官员的态度都偏向于绥靖,交手也就像小打小闹一样,边境还是时不时的遭到缅兵勒索和掳掠。

    福灵安思虑,他如果向总督证实此事,云南的各地官员因为顾忌永琪成为人质,而纵容缅甸的骚扰,那样会更加民不聊生。但如果不顺从缅兵,永琪就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此事非同小可,福灵安不能擅作主张,但也不大信得过云南总督。

    作为乾隆钦定的总兵,福灵安是可以越过总督,直接上报乾隆的。但是,一旦上报,永琪和琅玦私自离京来云南的事就会被戳穿,永琪会受到责罚,琅玦更是在劫难逃。

    琅玦听说永琪是被缅兵劫持,吓了个半死,慌忙来找福灵安,问:“我听说五哥落在了缅甸人手里,是真的吗?”

    福灵安答道:“回公主,的确如此,微臣正要让人向京城传密折。”

    “什么?”琅玦瞪大了眼睛,惊恐的问:“你……你要告诉皇阿玛?那……那我……我们不就露馅了?”

    福灵安道:“微臣可以立刻遣人护送公主回京,只要公主在消息走漏之前回到公主府,这整件事就可以与公主无关。”

    琅玦立刻反驳道:“不行!五哥是为了我才来这里的,如今生死未卜,我怎么可以自私的只顾自己呢?我不能回去,我要想办法救五哥,如果救不出他,我哪还有脸活在世上?”

    于是,福灵安书写了一封密折,令快马传入京城,报知乾隆。他在密折中并没有提到琅玦,只是说永琪到云南探望自己,却不慎被缅甸人劫持。

    乾隆看了密折,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永琪在荣王府养病,怎知几时跑到了云南那么远的地方?他来到荣王府询问究竟,事情已然败露,荣王府的人也无法再隐瞒。

    瑛麟将永琪离京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告知乾隆,懿泽和胡嫱也都没有反驳,算是共同默认了一个事实。

    乾隆心里原本还纳罕永琪怎么会突然想到千里迢迢去看福灵安,来了荣王府一趟,才知道永琪原来是为琅玦而装病、私自离京远走这一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气归气,他不能不担忧永琪的安危。

    于是,乾隆紧急召见了几个信得过的大臣,秘密商讨此事,连夜计议出一个救援之策,然后按部就班的悄悄进行起来。

    荣王府中,知道永琪遭劫之事的人,都难免忧心,却又不敢轻易外传,只是干着急,等着乾隆拿主意。

    瑛麟来到芜蔓居,向懿泽道:“王爷如今落在了缅甸人的手里,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我觉得,我们不能只靠皇上!他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

    懿泽冷冷的说:“他的生死,与我无关。”

    瑛麟焦急的问:“表姐,你当真不在乎王爷了吗?他可是我们的丈夫!虽说皇上现在正在想办法,可是谁又能保证皇上是以救王爷为要,还是以江山社稷为要?虽说皇上最重视咱们家王爷,但他的儿子有一大群,哪里还缺后继江山的人?如果万一有人劝皇上以大局为重,舍了这个儿子,到时候,我们可该怎么办呢?”

    懿泽不语,脸上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

    瑛麟无奈,又来到望雀楼,对胡嫱说:“懿泽记恨王爷,连他的生死都不在意了,你呢?”

    胡嫱答道:“我当然很在意,可是我不会武功,如今又有孕在身,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瑛麟笑了笑,又说:“那我告诉你该怎么做,叫你哥哥来,让他与我同行,带上我们府中的精锐忠心之士,一起去救王爷。”

    胡嫱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瑛麟冷笑着问:“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哥哥在哪吧?”

    胡嫱有些为难的说:“我的确不知道,我哥哥这个人,一向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他离开王府后,并没有与我联络过。”

    瑛麟半笑不笑的看着胡嫱,问:“你是舍不得你哥哥去冒险吧?难道你就不怕王爷死在外面吗?”

    “我当然怕!没有人比我更怕!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哥哥在哪里!”胡嫱攥着手帕,又一次给了瑛麟否定的答复。

    “这真是有趣,王爷身陷险境,两个最爱的女人竟然都坐视不理,反而是我这个有名无实的摆设在这儿瞎操心,这是什么鬼?”瑛麟淡淡笑着,摇了摇头,啧啧的叹着气,又离开望雀楼。

    入夜,懿泽躺在床上,想着永琪可能的处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永琪?想起永琪离京前,府内发生的每一件事,绵脩惨死、永琪却和胡嫱有了孩子,她不能不恨;但喝醉酒的那晚,在藤琴书屋说的话,似乎才是她的肺腑之言,然而她却总做出一副不在意永琪的模样,不知道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做给自己看的。

    失眠了许久之后,她偶然迷糊了一下,恍惚觉得看到了缅甸的某个城楼,只见大清的数万骑兵大举攻城,缅甸人却并不应战,只将永琪绑起,挂在城楼上,坐等刀枪弓箭的来临。清兵的主将大呼一声“放箭”,一阵箭雨飞向城楼,射下了城上的缅兵,也射中了永琪。眨眼之间,永琪身上各处都插满了箭,血从城楼上滴下,其惨万状。

    懿泽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汗,想起梦中看到的永琪,再一次不寒而栗。

    她无法平静,下床走到墙边,取下龙锡杖,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到云南去救永琪。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有能力救永琪。

    就在这个夜里,懿泽没有告知任何人,她凭着龙锡杖,隐身离开荣王府,一步千里跨到了她前世最为熟悉、今生却从未去过的云南。

第138章、瑛麟集结救援队,胡郎受哄寻边关

    次日清晨,瑛麟又来找懿泽,发现懿泽已经不见了。金钿、玥鸢等到处寻找,都苦寻不见,十分焦急。

    瑛麟走进懿泽的房间左顾右看,见常日放着龙锡杖的墙角是空的,心中已然明白。懿泽是清冷孤傲习惯了,说狠话时都不走心,必然是放不下永琪,已经往云南去了。

    但懿泽竟然敢于孤身前往,更让瑛麟疑心。瑛麟不知,这仅仅是懿泽天生孤僻的性格所致,还是懿泽与云南本有渊源。

    瑛麟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探索出个究竟。她走出懿泽的房间,对金钿和玥鸢说:“你们不必乱找一气,我已经知道表姐去了哪里。”

    金钿惊喜的问:“表小姐知道?她去了哪?”

    瑛麟笑道:“这个时候,除了救王爷,她还有心思去做什么?”

    玥鸢点点头,她其实也早就怀疑过是这样。

    瑛麟又说:“我要立刻进宫一趟,向皇上请旨,准许我们府中的人离京去救王爷。这样,表姐才不算私自离京。你们就好好守在这里,等表姐回来,表姐不见了的事,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金钿和玥鸢都应声遵从。

    彼时,乾隆派出救永琪的人已经秘密走在路上了。瑛麟入宫面圣请旨,请求乾隆准许她和懿泽带领荣王府的护卫去协助营救永琪。

    乾隆救子心切,且他素来认为瑛麟是女中豪杰,又知懿泽武艺很不一般,便给了瑛麟一道密旨,允准荣王府的人离京。

    瑛麟回到王府,又思索下一步棋,她早已使天下会旧部打探出胡云川的藏身之所,于是命府中下人到胡云川的居处,以胡嫱的名义传胡云川入府。

    在胡云川入府之前,瑛麟先来到望雀楼,对胡嫱说:“你哥哥在街头卖艺,被咱们府上的人看到了。我一心救王爷,也顾不得许多,我们府上的护卫,哪一个功夫都不如你哥哥。所以,我以你的名义去寻你哥哥来,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一会儿到了,还请你说服他,随我去云南救王爷回来。”

    “他?他一会儿就到?”胡嫱感到一阵忧心,可是现在要做什么应对之策,似乎又有些措手不及。

    瑛麟点点头,答道:“我已经得皇上恩准,今天就要动身去云南,无论你和懿泽去不去,我是都要去的!府中的护卫,能集结多少就集结多少吧,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我只是希望你哥哥也能加入进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胡嫱只好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果然,不多时,胡云川就持请帖来到了王府,到望雀楼去寻胡嫱,见面便问:“你让人找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的?”

    “不是我……”胡嫱看了看窗外、门外,确认四周无人,才低声对胡云川说:“是侧福晋,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你的。王爷前一阵子去了云南,不知怎么落在缅甸人手里,现在生死未卜,侧福晋得了密旨,要去云南营救,她希望你能跟她一起去。”

    “王爷被缅甸人劫持了?”胡云川先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大笑起来,感叹道:“还真是报应不爽!那个花心的王爷,也会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

    胡嫱咬着嘴唇,心塞的问:“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可是我孩子的阿玛!”

    “你该不会是想要求我接受侧福晋的安排,去边关救他吧?”胡云川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态度。

    胡嫱摇了摇头,答道:“我是想救王爷,但并不想你去。其实,皇上已经对这件事有安排了,只是侧福晋担心皇上子嗣众多,关键时刻有放弃王爷的可能。但我想,王爷毕竟救过皇上一命,皇上不会轻易弃王爷的生死于不顾。侧福晋这个人,诡计多端,真假难辨,我不能确定,她是真心想救王爷,还是别有居心。你参与过剿灭天下会的行动,我怕她对你不利。可是如今王爷身处险境,她积极去救总不是错,我没有理由拒绝援手,只能说是你不愿意去。”

    “我本来就不愿意去!”胡云川随口应答着,又冷笑道:“让我冒死去救他?开什么玩笑?我脑子又没进水!”

    胡嫱点点头,道:“这样最好,你一会儿出去,若是遇到了侧福晋劝你,或是她差人问你,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去,明白吗?”

    胡云川笑了笑,满不在意的说:“这件事,就算是你也劝不动我,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胡嫱送着胡云川走出望雀楼,再次强调般的交待道:“哥,你一定不能去云南,无论谁劝你,你都不能去,答应我!”

    胡云川不解的问:“不是都说好了吗?何必再说一遍?”

    胡嫱郑重的说:“你答应我,答应了就得信守承诺。”

    “好,我答应你,行了吧?”胡云川拍了拍胡嫱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胡嫱站在望雀楼门外,目送胡云川远去。

    胡云川走到王府中院翼楼旁的侧门,准备出门时,听到身后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他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马车正在朝自己奔来,马车前后大约有十几个护卫,都骑着马往这边来。

    转眼马车到了眼前,瑛麟在内掀开门帘,叫了一声:“胡侍卫留步。”

    胡云川就站在那里,等着瑛麟的说辞。

    瑛麟下了车,走到胡云川面前,笑道:“我们家王爷前些日子去了云南,出了一点意外,想必胡侍卫已经知道了。如今,我要带人去救,你可愿与我同行?”

    胡云川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福晋可真会开玩笑,前不久,王爷把我撵出府门,还差点亲手杀了我!谁不知道云南现在不太平?我怎么可能为了他,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拼命?”

    瑛麟劝说道:“可你是他的大舅子啊!你可以不在意王爷,但总要在意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不是?若是王爷出了事,胡格格和孩子以后就没了依靠了。”

    胡云川冷笑道:“你们那个王爷若是死了,我一定立刻接嫱儿出去,照料他们母子今后的生活,不劳福晋费心!”

    瑛麟见胡云川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于是往前又迈了一步,在距离胡云川耳边不远处,轻轻说了一句:“可是……懿泽已经去了。”

    胡云川顿时脸色大变,没有了丝毫笑意,问:“此话当真?”

    瑛麟笑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在王府里找、在京城每一处你认为可能找到的地方去找,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她是孤身一人去的吗?”胡云川眉头紧锁,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瑛麟微笑着点了点头。

    胡云川感到更加不安,想到懿泽一个女子远赴边关、深入战地去救永琪,岂能不凶多吉少?

    瑛麟笑问:“胡侍卫要不要上马?跟我一起出发?”

    胡云川走向马车,见马车前还有一匹闲置的马,他猜那是专程为他准备的。于是他拉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瑛麟又回到马车上,吩咐启程,马车和十几骑人马一起走出了王府。

    消息很快传到了望雀楼,胡嫱忧心极了,她千交待万嘱咐,没想到胡云川还是跟着瑛麟踏上了云南的行程。

    荣王府的马车驶出京城后,为赶路之便,瑛麟也弃车骑马,只望能尽早到云南,救永琪于水火。

    然而云南距离京城实在遥远,他们这些凡人,再怎么辛勤的赶路,也是不可能赶上懿泽的。

    懿泽凭借龙锡杖的力量,一步千里,早在瑛麟出发之前就已经来到了云南。但是懿泽并不知道永琪具体在哪个地方,便隐身来到总兵府打探消息。

    此时的琅玦已经换回女装,被福灵安派重兵保护着。

    因为永琪的失踪,琅玦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可是为了不再给大家添乱,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等消息,却常常等不到消息。

    从永琪失踪之后,福灵安每天都严格的盘查着城门的出入人员与货物,且多次在永北城中搜寻,却一直音信全无。他猜测,也许在他发现永琪失踪的时候,甚至是在永琪刚刚被劫持的时候,就已经被转移到了永北以外的地方。

    懿泽在总兵府中盘旋了一日,留意着府中每个人的谈话,从中明白了,缅甸国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权利争夺的恶斗,而缅兵对云南的掳掠是为了扩充自己的钱粮和兵力,以辅助国内。但云南官民不可能坐等剥削,在两国交界处,战火一直不断。

    缅兵劫持永琪,目的大约就在于,以永琪为人质威胁云南地方官员,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缅兵故意对外放出劫持永琪的消息,云南的官员大多没见过永琪,起初多有不信的。但由于福灵安担心永琪安危,不断使人索寻,隐隐让人认为这个消息是真实的。

    永琪是乾隆最得宠的皇子,凡是大清的官员,没有人不顾忌的。云南官员对于缅兵的侵犯本来就是以绥靖为主的,如今更显得被动。

    听说,缅甸人最近常常出没于车里。

    懿泽记得,前世在格姆山时,她也曾下山到云南各地巡游,其中包括车里。

    当年的车里,峡谷幽深、湖水清澈、独木成林、老茎生花,总有少男少女在山林里对唱情歌,在街头相互泼水取乐。这里的人能歌善舞,常常在花园里以丝竹奏乐,村民们共舞同乐。

    懿泽那时很羡慕这里景美、人更美,尤其是合家团聚的欢笑声,最美。

    懿泽来到被缅甸多次洗劫的车里,这里的境况与前世记忆的大不相同。车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烧杀掳掠,街面上凌乱不堪,到处横尸,哭声遍地。血腥的景象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忍不住跟着那些哭泣的人一起伤心起来。家破人亡,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经过,懿泽看到几十个士兵谈笑着、满载宝贝,往西边去了。

    懿泽意识到这些人是缅兵,她忙跟上,一直紧跟,从车里一路跟到孟艮,最后看到这些士兵进了孟艮的一个军营。

第139章、懿泽孤身戏缅兵,永琪计败落虎穴

    懿泽隐身进入军营,只见里面尽是缅甸人。他们正在埋锅造饭、治疗伤病。她穿梭其中,想从士兵们口中得知永琪的下落,奈何她却听不懂士兵们的言语。她一处一处的查找,找遍了所有的帐篷,都没有看到永琪。

    到了夜里,兵卒们都开始回营帐休息,只有一个帐篷依然有动静。

    懿泽到那里去看,原来这个营帐里不住人,营帐的一侧存放了大量的银钱宝物,都是从云南抢夺来的。

    缅兵趁夜,要把这些宝贝从边关的军营押运到国内的战地。营帐的另一侧尽是粮草,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手着。

    懿泽想起在车里街头看到的惨状,再看眼前这些贪婪的缅甸人,不由得怒从心生,在粮草上点起火来。

    缅兵发现失火,急忙呼救,士兵们纷纷放下正在搬运的辎重,都去取水救火。奈何懿泽是隐身点火,士兵们救了这边、那边又起火,救了那边、这边又起火,且点火容易扑灭难,怎么救火都救不完。

    不足一个时辰的功夫,懿泽已经把这个军营的粮草烧的干干净净。

    烧完之后,懿泽又忽然开始后悔起来,如其把粮草烧掉,何不搬运回云南给那些食不果腹的人食用呢?只怪刚才自己怒火万丈、心又太急,如今已经烧掉,悔之晚矣。

    懿泽转而又想到了粮草对面的金银珠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扬起龙锡杖,让所有已经装车的、未装车的宝贝,全都飞出营帐,飞回云南车里,每一处宝贝原来的地方。

    军营里的缅甸兵,原本正在为这场火灾奇怪,忽然看到宝物自己飞了起来、飞出营帐,都吓得魂不附体,大叫着乱跑起来。

    懿泽虽然听不懂他们叫的是什么,但看到他们慌张害怕的样子,心中却很是得意。

    缅兵继续慌乱着他们的,懿泽已经手持龙锡杖,仍然隐身,大大方方的走出了营帐。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懿泽的胳膊,懿泽扭头,看到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道人。

    这个道人,正是护送永琪和琅玦一路到云南的道士云中子。

    懿泽愣住了,她记得,自己明明是隐身了的。

    云中子扬起拂尘,对懿泽轻轻一拜,笑道:“上神,难道你不知道,在凡人面前肆意动用法力,是违反天规的吗?以神力扰乱人间定律、颠倒常态,更是罪加一等。”

    懿泽问:“你是何人?”

    “贫道云中子。”

    “云中子?”懿泽冷笑了一声,道:“云中子乃是元始天尊的门人,你是何人,胆敢冒名云中子?”

    云中子笑道:“天下重名的人也多,上神请勿见怪。”

    懿泽又问:“你是缅甸人?”

    云中子摇了摇头,答道:“非也。贫道俗姓陈,本名陈崇雲,是汉人。”

    懿泽再问:“我已经用了隐身术,你为什么还能看到我?”

    云中子笑道:“贫道自幼修行,虽道行浅薄,却天赐神眼,你隐身的只是肉身,而我看到的,是你的元神。上神下降人间,贫道才看得到,上神若到了天界、神界、仙界、魔界,贫道自然就看不到了。”

    “为什么?”

    “因为贫道只是个凡人,去不到人间以外的地方。”

    “看来,你的修为还差的很远,那就别管我的闲事!”懿泽说罢,又提着龙锡杖继续往前走,远离营帐而去。

    云中子见懿泽身上的神力非同一般,言语又如此强势,不敢抬杠,于是默不作声,不再多事。

    懿泽走着,心中默默思考着怎样才能找到永琪,走了没几步,忽而又想起那个道士,随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云中子已经走入缅兵营帐,而守门的士兵也给与放行。

    懿泽心中很是纳罕,一个汉人道士怎能如此随意出入缅军的营帐?

    好奇心让她掉头回去,想要跟踪云中子,却又想到云中子能看到自己的元神,跟踪必会被发现。

    懿泽于是驾驭龙锡杖,飞到空中,在云端地处监视着云中子的一举一动。她看到,云中子见到了缅兵帐中的一位将军,以缅甸话熟练的交流着,然后取出一块玉佩,交给了对方。

    懿泽定睛一看,那正是永琪的玉佩,大吃一惊。

    将玉佩交出之后,只是简单交谈几句,云中子又离开了营帐。

    懿泽不再注意什么缅甸人,而是死死的盯着云中子,又从孟艮一路跟踪回到车里,只见云中子骑马到车里城外西边的一个小村庄,进了一个宅院去拴马,没多久就睡下了。

    懿泽便在四周盘旋起来,她意外的发现,这个村落的大多宅院都已经被士兵占领居住,且都是云南的士兵。

    懿泽于是怀疑,永琪多半就被藏在这一带。

    如果是这样,那么劫持永琪的就不是缅甸人,而是与缅甸人勾结的云南兵。懿泽思索,云南虽然近来常受缅兵骚扰,但永北还算太平,永琪是在永北失踪,云南兵作案应比缅兵容易。

    此时已过了三更,懿泽搜寻了几处院落,并没有什么收获。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懿泽又去监视云中子的动静,却听到外面有许多马蹄声。原来是缅甸的军队,他们又来了。

    懿泽仍使隐身术,又跳向半空,悄悄看着,只见缅兵为首的,是昨夜收下云中子手中玉佩的那个将军。

    住在村中的云南士兵纷纷走了出来,其中包括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云南官员。

    懿泽仔细看着,只见缅甸将军与云南官员交谈了几句,似乎有些不愉快。突然,缅甸将军亮出了永琪的玉佩,云南官员大吃一惊,没几下,双方竟然打了起来。

    懿泽很是不解,她早就听说过云南有个别官员投靠缅甸,刚才看到双方交谈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这两帮人应该是一伙的。

    在双方打的混乱之际,懿泽看到云中子乔装成士兵模样,到了一个很简陋的院子里。

    懿泽的注意力全都在云中子身上,看着他奔到了一间大约是库房的房外,向守卫的士兵喊着:“快!快去前面救援。”

    此院中的士兵有些疑惑,有人往外探头,云中子突然用臂膀袭击了那人的后背,打晕了过去。另外几个士兵看到,一起拥过来,却被云中子的暗器所伤,都呀呀的躺在地上叫唤。

    紧接着,云中子一脚踹开了库房的门。

    门开后,永琪出现在门内,浑身脏兮兮的。

    懿泽看到,又惊又喜,正想着该如何施救,却看到云中子将永琪推上了马,马儿飞快的奔出院子,往北边跑去。懿泽并不知道,云中子与永琪原是认识的,但此刻也看得出,云中子是来救永琪的人。

    正在交兵的两方军队,有几个人看到了永琪逃跑,都指着北边喊叫起来。他们停止了打斗,都纵马来追永琪。

    永琪手中没有马鞭,只用手拍着马,马儿走的不快,眼见就要被追上了。

    懿泽捏了一把冷汗,她想,永琪往北跑,必然是想逃到永北、到福灵安那里。她一时想不到别的主意,忙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簪子,向下扔去,扎在了永琪所骑的马屁上。

    马儿受到了疼痛,顿时飞一般的往前跑。

    缅甸将军身后一个紧跟的弓箭手,拉起弓向前射了一箭,射中了永琪所骑马的马蹄。

    马蹄跪倒在地,永琪翻身落马,在地上滚了几圈。

    永琪只觉得浑身疼痛,扶着地慢慢爬起来,却发现腿不能动,瘫在地上。

    后面的追兵迅速赶上,将永琪团团围住。

    那个身着官服的云南官员走到永琪身旁,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永琪不答。

    官员拔下刺在马身上的簪子,又问永琪:“你有内应?”

    永琪瞪大了眼睛,他似乎觉得这簪子有那么一点眼熟。

    官员把簪子摔到了永琪身上,永琪捡了起来。

    然后,缅甸将军带着几个缅兵走到了云南官员身边,其中一个缅兵向那云南官员道:“岩温恪大人,现在证实,你们的皇太子确实藏在这里,是不是可以让我带走,好给我们国王一个交代?”

    懿泽听得出,岩温恪就是这个云南官员的名字,皇太子指的应该是永琪,这大概是被缅甸人误认为的身份。

    岩温恪及其他云南官民再无一人阻拦,永琪被缅甸人装进马车带走了。

    懿泽隐身进了马车,看到了被铁链锁着的永琪。

    他斜躺在马车内的地上,手腕和脚腕都被铁链锁着,衣服破了几处,身上的伤口也无人理会。他的腿受伤了,跑不了,对于缅甸人来说正是好事一件,谁会为他疗伤呢?

    永琪手持簪子,一直默默的看着。

    懿泽往昔见到的永琪,一向衣着得体、风光无限,今日却大不相同,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她想伸手去摸永琪的脸,就在她的手快要挨住永琪的脸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隐身着的,永琪虽然看不到,但触摸的时候,却未必感觉不到。

    永琪对着簪子看了许久,最后轻轻的揣进怀里。

    马车随着军队一路开进缅甸都城阿瓦,永琪被锁进了缅甸大牢。他腿上的伤口得不到医治,在阴暗潮湿的大牢中越发严重。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已经臃肿了一大圈。

    懿泽可以有一千种方法救永琪出来,但是她不想让永琪感到不合理事情的存在,“合理”的救出永琪,对于她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她想起了云中子,他既然会救永琪第一次,也可以救永琪第二次。

第140章、懿泽寻法求救赎,永琪牢狱思故人

    懿泽离开大牢,到外面去寻找云中子。她在云端一条街一条街的查看着,果然不出她所料,云中子已经扮作商人的模样,混入阿瓦城中。

    云中子的缅甸话讲的很好,因此在缅甸的游走很顺利。

    懿泽现身在云中子面前,拦住了去路。

    云中子问:“上神有何指教?”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贫道在找一个朋友。”

    “你说的朋友,是大清的荣郡王吗?”

    “上神怎么知道?你也认得他?”云中子一脸的惊讶。

    懿泽不愿多言,道:“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请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认识他?”

    云中子笑道:“之前荣郡王要带妹妹去永北总兵府,路上遇到了一点危险,我护送了他们一程,不过那时我并不知他的身份,就匆匆别过了。前几日,我凑巧救了孟艮土司的家人,在他们那里住了两天,偶然听说他们关押了荣郡王,偷偷去看了一眼才知道,原来荣郡王就是他。”

    懿泽点点头,又问:“在车里,那个叫做岩温恪的,是孟艮土司吗?”

    云中子摇了摇头,答道:“不是,他是孟艮土司手下的旗长,驻扎在车里有一段时间了。孟艮土司的人在永北劫持了荣郡王,然后押到车里交旗长看管。我原本指望着说服旗长,放了荣郡王,可旗长偏不肯,他想拿荣郡王去跟孟艮土司、甚至是跟皇上去谈条件。这孟艮本属于大清领土,可孟艮土司归顺了缅甸国王,还帮着缅兵一起对紧邻的车里烧杀劫掠,他麾下的许多人都是既害怕得罪缅甸人,又害怕被清廷治罪,就拿荣郡王来要挟大清。云南的不少地方官对此事一知半解,就传言成是缅甸人抓走了荣郡王,而缅甸人其实并不知道荣郡王在哪里,自然不服气。后来是荣郡王建议我把他的玉佩送到缅甸人手中,挑唆缅甸人来要人质,然后双方必然会因此起争执,他好趁乱逃走。可惜,我们计划太不周全,他没能逃走,反而真的落入了缅甸人手里。孟艮土司和旗长现在都在到处抓捕我,我算是为缅甸立了功,缅甸那位将军或许愿意收留我,我想不如就趁机假装投靠缅甸,也好查查荣郡王的去向。”

    懿泽听罢,忙说:“你不必查了,他被关在牢里,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

    “上神似乎很关心他?他是你什么人?”云中子有些疑惑。

    “你到底能不能跟我去救他?”懿泽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

    云中子笑问:“你既然知道他的下落,怎么不自己去救他?贫道的本事,还能比得过上神吗?”

    懿泽道:“我只能暗中相助,让他看到的帮他的人,只能是你!”

    “看来,上神也知道以神力介入人间的是非,是有诸多不妥的嘛!”云中子笑了笑,解释道:“并非贫道不愿从命,只是上神去救人,多半要靠神力,可这里毕竟是人间。贫道还求他日修成正果,得道成仙,若是如今就违反门规,还谈什么他日的正果?恐怕等不到那一天,就会被逐出师门了。”

    懿泽问:“这么说,你是不救他了?”

    云中子摇了摇头,答道:“不是不救,是要按照正常的方法来救。”

    懿泽又问:“正常的方法是什么?”

    云中子笑道:“荣郡王陷在这里,大清不可能无动于衷,皇上迟早会派人救援。到时候,我为内应,里应外合,自然可以救出荣郡王。上神自己想想,此处并不与云南接壤,你即便救出荣郡王,从阿瓦送往永北这一路上,不知得有多少追兵拦路,难道你要大开杀戒?还是像你运送那些金银珠宝一样,让荣郡王飞到云南去?”

    懿泽沉默思考了片刻,觉得云中子讲的话是有道理的。

    云中子又说:“上神莫要心急,缅甸人是想拿荣郡王做人质,不会让他死。所以,在救兵到来之前,他是安全的。”

    “可是他受伤了……”懿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云中子,问:“你能想办法买通狱卒,到牢里为他包扎上药吗?”

    云中子点点头。

    于是,云中子凭借着之前献玉佩、引缅甸人找到永琪的“功劳”,拜访了他先前交予玉佩的缅甸将军,那位将军名叫苏丁伦。

    苏丁伦因活捉永琪入都城,受到了缅甸国王的夸赞,因此很待见云中子,便将云中子收为门客,留宿自家。

    云中子住在苏丁伦府中,不几日就与府内的人都混熟了,然后又搭线买通了狱卒,带着药膏、绷带等物,到牢中去探望永琪。

    永琪的腿伤的很重,伤口向上下蔓延感染,半条腿几乎都看不到一点完好之处,惨不忍睹。

    云中子不懂医理,只是常规的为他清洗、上药、包扎。包扎之后,总算能看得下去,云中子又拿了些饭菜给永琪。

    懿泽一直都隐身在一侧不远处,默默看着。

    云中子交待道:“你耐心等待些日子,我一定尽快想办法救你。”

    因为狱卒都是缅甸人,听不懂云中子和永琪交谈的中国话,所以他们讲话并没有太多的顾忌。

    永琪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倒也并不着急,这些日子难得清静,一个人的时候,正好有时间好好思考一些事情。”

    云中子问:“你在思考国家大事了?”

    永琪轻轻笑了一下,道:“说来惹你笑话,我没有那么志向高远,我常常纠结于儿女情长。这些天所想的,都是我的妻子。”

    “哦?”云中子为永琪倒了一杯酒,随意的问:“你的妻妾,应该不少吧?想一遍,得需要好几天吧?”

    永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带着几分苦笑,说:“我每天想的都是同一个人,她是我的发妻。”

    懿泽听到这句,顿时心中柔肠百转。

    云中子好奇的问:“看来,她是你最喜欢的人了?能跟我讲讲吗?”

    永琪举着酒杯,好像很有兴致,也好像很失落,慢慢讲着:“她……她很美,特别美,就是美的让人见了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的那种。她的性格很古怪,大多时候很冷漠,但不是真正的冷漠,我一直都知道,她心里很在意我,但却总要做出一副冷冰冰的姿态,就算我给了她台阶,她都不肯温柔。而且,她的很多事情都不能以常理解释,虽然让我想不通,我却不想轻易的怀疑她。”

    “很美?很冷?还不能以常理解释?”云中子扭脸看了懿泽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有点糊涂,只好笑了笑。

    后来永琪又喝了几杯,有些困倦,带着几分醉意,便倚着稻草睡着了。

    云中子将永琪扶到床上,离开了大牢。

    夜深了,懿泽走到永琪身旁,望着他的脸。他躺在一个铺着稻草的窄木架上,盖着一条又脏又破的被子,这应该是他生平睡过最简陋的床了。

    牢中阴冷,永琪虽然睡着了,身子却有些颤抖。

    懿泽伸手为永琪盖紧了被子,这个动作,曾经很熟悉,现在却变得十分陌生。

    就在盖被子那一刹那,永琪突然睁开了眼睛,向左右看了看。

    懿泽惊讶的缩了手,站在一旁不敢动,她始终是隐身的,永琪不可能看到。

    永琪坐起,拿出揣在怀里的簪子看看,又往四周环视了一遍,确认无人,才又放回衣袖中。

    懿泽看着永琪这个举动,心里怪怪的,不知是何意。

    福灵安听说永琪已经被缅甸人带回缅甸阿瓦,更加忧虑,他如果帅兵到阿瓦去救人,便等同于攻入缅甸。

    这两年,云南有几个土司虽与缅军有过交手,也都是反抗自卫而已,乾隆从来没有下过与缅甸开战的命令。

    福灵安等待多日,并没有等到京城传来的圣旨,却听说云贵总督刘藻接到了备战的圣旨。他琢磨着,乾隆这个时候打算与缅甸开战,必有深意。他还没想出这个深意是什么,刘藻竟带人来到了永北总兵府。

    刘藻是总督,官位在福灵安之上,福灵安自然要以礼相见。

    刘藻与福灵安虽同在云南为官,但并无私交,也不甚相熟,不过稍稍客套了几句,福灵安便询问来意:“下官听说,圣上已经明令大人开始备战,大人却于百忙之中光临寒舍,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刘藻笑道:“非也!论备战调兵,也是从边境开始,永北并非边境,一时之间还轮不到。我此行,只为送人。”

    “送人?”福灵安有些不解,道:“还请大人明示!”

    刘藻闪开,招呼随行人员中的数十人进来。

    福灵安一看,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先前同在叶尔羌作战的兆惠将军。

    北方的战事,兆惠一直是主力,其中叶尔羌一战,福灵安为副将,曾多日与兆惠形影不离,早已将兆惠当做自己的老师。如今突然在云南相见,福灵安十分震惊,立刻跪倒在兆惠脚下,恭敬行礼。

    兆惠扶起福灵安,回头对刘藻微笑示意。

    刘藻送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向兆惠和福灵安告辞。

    福灵安先送刘藻出府,又回来接待兆惠。

    兆惠道:“你先不必忙,我是秘密来此,刘总督专程跑一趟,就是为了方便我扮作普通士兵,掩人耳目。你若再大张旗鼓的招待我,可就枉费刘大人这番心意了。”

    福灵安听说如此,忙出去安排了几个稳妥的人在外面守着,吩咐不许人进来,然后才回屋问兆惠:“是皇上要恩师来此吗?”

    兆惠点点头,答道:“我本来正在筹划河道,突然接到皇上密旨,要我来云南解救荣郡王。”

    福灵安不解,问:“皇上不是已经下令,让刘总督筹备与缅甸开战了吗?这不就是为了救荣郡王吗?恩师就带了这么十几个人,又能援助多少力量呢?”

    “你还是太年轻了!”兆惠轻叹着摇了摇头,笑问:“你以为,皇上真的想在这个节骨眼开战?那不是要置荣郡王于死地吗?”

第141章、清军备战掩救兵,伉俪牢笼隐相陪

    福灵安早就想过,一旦开战,陷在缅甸的永琪自然是凶多吉少的。

    兆惠又说:“你驻扎云南,很是清楚,缅甸犯我边境已久,先前,皇上一心都在北疆的战事上,收复失地,无暇南顾,缅甸人得寸进尺,云南官民也是有口难言。北疆平定后,朝中也有人提过收拾缅甸,前不久,有几位同僚就此事上书谏言,皇上正在考虑之中。没想到,荣郡王偏偏这个时候落在了缅甸人手里,简直是给皇上出难题,如今战也不是、和也不是,真是进退两难呐!”

    福灵安问:“皇上不是依然下令出兵吗?”

    “若是因为缅甸人挟持皇子,就纵容他们肆意妄为,那大清国威何在?况且,出兵也是迟早的事,但皇上绝不允许荣郡王在这里出事……”兆惠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压低了不少,道:“皇上亲口对我说,皇子虽多,但能为他赴汤蹈火、不顾性命的只有一个,若是别的皇子陷入这般境地,他都可以忍痛割爱,但荣郡王是万万不能的!”

    福灵安很是不解,又问:“那刘总督又如何备战?”

    兆惠笑道:“备战备战,重点在一个‘备’字!皇上让我来,并不是为了辅助刘总督,而是为了悄悄潜入缅甸救出荣郡王,你可以在外接应。刘总督出兵,务必是在我们救出荣郡王之后。这里的意思,你可明白?”

    福灵安大概听懂了,道:“这么说,所谓的‘备战’,其实是为了打草惊蛇?是故意放消息给缅甸人?”

    兆惠答道:“你这么理解,也不算错,缅甸人挟持荣郡王,皇上却只管宣战,他们有可能误以为皇上不在乎荣郡王,人质无用,或许会放松戒备,我们救人就会变得容易些;但完全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会在一怒之下杀了荣郡王。所以,现在只是‘备战’,不能‘宣战’。其实,皇上做出备战的决定,也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下旨。朝中不少人都以为国事为先,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更得以大局为重,尤其是那些拥护太后、扶持十一阿哥的党羽,此时正是大做文章的好机会!皇上很难两全!可是若是真的开战,荣郡王必然九死一生,别说刀剑无眼,就算是人人都睁大了眼睛,谁又能保证,上战场的千军万马中,没有故意借机对荣郡王不利的人?”

    福灵安点点头。

    “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兆惠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又说:“皇上刚知道荣郡王出事的时候,其实是想派傅恒将军来救援的,你们父子向来很有默契,里应外合,应该会更容易。知道为什么现在来到这里的人是我吗?”

    “学生不敢乱猜。”福灵安心中,已经开始猜测各种可能的原因,但无法确认,更不敢说出口。

    兆惠道:“因为皇上去了荣王府,得知了荣郡王来云南的原因,差点气的昏过去!我想,他大约很久都不愿意见富察家的人了!”

    福灵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兆惠笑问:“和嘉公主,在你府上住了有些日子了吧?”

    福灵安低头答道:“学生虽不才,也懂得规矩礼仪,我曾多次派人劝解公主先行回京,但公主执意不肯,一定要等荣郡王得救才肯一起回去,学生人微言轻,也实属无奈。自公主住进总兵府后院,学生从未踏进后院一步。”

    兆惠笑道:“你的为人,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人言可畏,我很少在京师,却还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我猜,你爹现在大概都不敢出门了。”

    福灵安默默心里想着,傅恒爱惜颜面倒还有限,敏敏此时若是有机会见到自己,大概恨不得一刀砍了自己。幸而他身在边关,富察家不管闹成什么样子,他都看不到,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兆惠看着地图,分析地势,琢磨着对他们最有利的路线,详细的对福灵安讲述自己的救援规划、福灵安需要接应的时机,以及失败时的应急方法。

    两人正在探讨之间,外面有人敲门,喊着:“大人,有个女人求见,说是京城荣王府来的,大人要不要见?”

    兆惠低声道:“大约是荣郡王侧妃万琉哈氏,听说,她也得了皇上密旨,也是为救荣郡王而来。”

    福灵安点点头,出来到客厅接见。

    永琪迎娶瑛麟和胡嫱时,福灵安已经来云南戍边,自然没有见过永琪的侧福晋万琉哈氏。

    不过,当福灵安认出万琉哈氏就是圆明园中被他擒拿的陈瑛麟时,也并不感到稀奇,这很符合乾隆的行事风格。

    老规矩,福灵安还是礼仪为先,向瑛麟行礼:“微臣参见侧福晋。”

    瑛麟笑问:“富察将军,别来无恙?”

    福灵安道:“谢侧福晋关心,微臣蒙皇上眷顾,一向安好。”

    瑛麟也不废话,直说道:“将军知道,我是为我家王爷而来,若是将军有什么营救王爷的计划,还望将我也算在其中。”

    福灵安答道:“王爷若是被困在清缅边境处,营救或许还能安全一些,但微臣没能及时发现王爷所在,致使王爷已经被转移到缅甸都城。如今再设法救回,实非易事,来回要穿过缅甸多座城池,危机重重。王爷出事,臣已经难辞其咎,万不敢再让福晋深入险境,还请福晋留在府中,与和嘉公主一同等消息。”

    瑛麟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我与公主不同,公主素来文弱,没经过事,自然需要保护。我常在刀尖上走,不妨事!我觉得,你们要深入缅甸都城去救王爷,又不好公然宣战,必然是乔装而去,带个女人,行动倒少些嫌疑、多点方便!将军的精兵纵然所向披靡,却未必有几个认得王爷模样,万一弄错了,岂不是事倍功半?可我们府里这次随行来的勇士,武艺虽然稍逊,但个个都熟悉王爷身形,绝对是近身营救王爷的最佳选择,望将军三思。”

    福灵安听了,觉得瑛麟言之有理,便点头道:“还请福晋稍候,微臣需要与其他将士稍微商议一下,再来给福晋回话。”

    瑛麟笑点点头。

    福灵安所说的“其他将士”,其实无非是请示兆惠将军。

    福灵安师从兆惠多年,在一起时很少自作主张,一般都是听令行事,早就成了习惯。

    兆惠听福灵安转述了瑛麟之言,也表示认同。他想,乾隆让瑛麟一介女流来此边境,应该不是为了等消息,因此将瑛麟及荣王府随行护卫也算在营救计划里。

    大牢湿气太重,实在不利于养伤。永琪用了云中子送来的药,腿上的伤却恢复的很慢,后来药用完了,原先愈合的地方又复发了。

    云中子已经多日没来看永琪,永琪没人说话,又强忍着疼痛,心里很苦闷。再加上狱中的饭菜常常都是些残羹冷炙,甚至发霉变质,面对这样的生活环境,永琪心里的担忧越来越多。

    永琪胡思乱想着,走到铁栏杆旁,看到两个狱卒正在发放饭菜,他把饭菜接到手里,他低头一闻,又是馊的,抬头看其他犯人,竟都狼吞虎咽的吃着。他不能再忍耐,抓起上面的铁锁使劲的敲着铁栏杆,引来两个狱卒。

    永琪朝狱卒大喊着:“叫云道长来见我!”

    一个狱卒也朝永琪吼了几声,但永琪听不懂他说了什么,那么料想,对方也不会听得懂他说话。

    无法语言沟通,真是一个苦恼的问题。

    狱卒们走出没多远,永琪又拿铁锁敲铁栏杆,大声喊:“叫之前来探望我那个人来,知道吗?”

    这次说话的时候,永琪是做着手势的,他寄希望于这些缅甸狱卒能看懂他的手语。

    方才的狱卒又走回来了,二话没说,直接隔着铁栏杆踹了永琪一脚。

    永琪被踹倒了,头正好撞在方才发的饭菜上,饭菜倾洒在永琪的侧脸上。

    那个臭味,永琪差点吐了出来。

    懿泽一直在狱中隐身相陪,见到此状,她不由自主就抓起另一个狱卒的胳膊,一巴掌打在这个踹人狱卒的脸上。紧接着,两个狱卒对打起来,懿泽才觉得稍稍解气。

    永琪抿掉了脸上的菜叶,靠着墙坐着,眉头紧锁。

    懿泽看得出来,永琪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其实,懿泽比永琪更没有耐性,这样漫无目的的等下去,真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

    懿泽离开大牢,出现在云中子面前,一见面就要求道:“你现在去牢里见他,立刻就去!”

    云中子正在打坐,见到懿泽这般,无奈的回应道:“上神,我虽然修道,但并不是你的弟子,你不要动不动就要求我这样,要求我那样!”

    懿泽气愤的问:“那你为什么一连多日都不去看他?你知道他在牢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云中子礼貌的笑着,说:“牢里的日子当然不好过,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在等救援的人。”

    懿泽却没什么好脾气,又如同命令一般:“救援的人来的太慢了!他有话对你说,你必须去见他!”

    云中子又笑了笑,慢悠悠的解释道:“我虽然取得了苏将军的信任,但在这里,我毕竟是个外国人,一举一动都很引人注意,如果去看荣郡王的次数太多,会给我带来麻烦,到时候更不利于我救他,你明白吗?”

    懿泽早没耐性听云中子啰嗦,立时将手中的龙锡杖变成一把剑,搁在云中子的颈部,问:“你就告诉我,去还是不去?”

    云中子看了看锋利的剑刃,只好答了一声:“去。”

第142章、永琪急生自救计,援兵暗入阿瓦城

    于是,云中子又出现在牢里。不过,这次没让狱卒打开房门。

    隔着铁栏杆,永琪看到了云中子,激动的站了起来,问:“你终于来了?”

    云中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永琪说:“王爷,近日缅甸国王出征还朝,局势紧张,我有些难处,不能常来,还望王爷见谅!”

    永琪问:“国王要怎么处置我?”

    云中子摇头叹气,一脸灰心的样子。

    永琪却淡淡一笑:“有什么坏消息,尽管说就是了,我有心里准备。”

    云中子答道:“我一直以为,皇上必然派人来救你,可等待多日,却不曾见过有什么救援,反而听说大清要备战。若是清兵真的大举攻城,缅甸国王还不把你挂在城门上?到时候,你岂有活路?”

    “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不怪皇阿玛。我在京城时,就知道云南不太平,却没有做好充分的布署就来了,才会如此轻易被捉,给皇阿玛和朝臣们添了麻烦。皇阿玛若是真的放弃我,那倒还好,就怕他心里惦记着救我,我的存在便会祸及无辜,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永琪扶着栏杆,神思忧虑。

    云中子有些疑心,问:“你该不会是想死在这里,以免清廷为难吧?”

    永琪轻轻答道:“我确实有过这个念头……”

    懿泽听了,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永琪又接着说:“可是我离京的时候,一时固执,没能当面跟我的妻子道别,现在真的好后悔。如果我就这样死在异国他乡,再也不能相见,岂不是连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懿泽听到这句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默默感动着,却更觉得难过。

    “那你就不要死!”云中子抓住永琪的胳膊,十分郑重的告诫道:“你知道吗?我在苏将军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过我有办法劝你活着,将军也在国王面前担保了你的性命!国王要拿你做交易,你的命就是国王的赌注!你要是死在这里,大清一定会立刻开战,到时候,你是流芳百世了,国王一定会在开战前把将军和我都杀了!我是为了救你,才假装投靠缅甸,你要我死了还背一个叛国的名声吗?”

    “对不起,是我冒失了。”永琪忙向云中子拱手致歉,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可是照现在这样下去,我的腿要废了!”

    云中子没有说话。

    永琪问:“有没有办法让我换个好点的环境养伤?”

    云中子摇了摇头。

    “那能不能让你那个将军找个好大夫给我看腿?”

    云中子又摇了摇头。

    永琪有些焦急的问:“我的腿就是被他打伤的,他既然想利用我,就可以放任我的伤口不管吗?”

    云中子道:“我实话说吧,将军就是不想让你的腿康复,他对外封锁了你腿受伤的消息,等到清缅交战时,再让你站出来……”

    永琪疑心的问:“他们想借此羞辱我?羞辱大清?”

    云中子低着头,默不作声,就算是默认了。

    永琪愤怒的斥责云中子道:“你不想背上叛国的罪名,就劝我苟且偷生,到时候我像一个瘸子一样站在世人面前,然后让他们说大清无人可用到去重视一个残废?让他们嘲笑大清皇帝要选的继承人原来是个瘸子?”

    云中子无言以对。

    永琪吼道:“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我还是个皇子!大清的皇子可以死在交战的城楼上,但绝不能让大清颜面扫地!你明白吗?”

    半晌,云中子陪笑般的劝和道:“或许……或许我们可以想出来别的办法,你先不要这么激动。或许……或许我可以劝说将军找大夫……”

    永琪问:“你投靠的那个缅甸将军,他是什么人?缅甸国王重视他吗?在朝中地位如何?”

    云中子想了想,答道:“他年轻时也立过战功,国王对他,不能说不重视,但他在朝中对手还是不少的,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利用你去立功。”

    永琪走到牢房的那头,左右徘徊了两圈,心中琢磨一阵,又走回到铁栏杆旁,对云中子说:“你回去求见这位将军,让他来见我。”

    “让他来见你?”云中子愣了一下,问:“如果他不来怎么办?”

    永琪道:“他不是想拿我来邀功吗?你对他说,我有办法让他成为朝中最大的功臣,我想他会来见我。”

    云中子无奈答道:“那好吧,我试试。”

    懿泽看着永琪,她不太明白,永琪又在打什么算盘。

    过了一日,苏丁伦竟然真的来牢中见永琪,除了云中子,还带了几个人来。狱卒打开门,永琪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上。

    这次先给永琪打招呼的不是云中子,而是另一个陌生面孔。他十分温和的向永琪介绍自己和旁人:“清皇子,我叫昆宇,是国王的译官,这位是苏丁伦将军。苏将军担心无法言语交流,特邀我同行。”

    说罢,昆宇将右臂放在胸前,向永琪微微礼貌点头。

    永琪也向昆宇微笑点头,他从中明白一件事,苏丁伦并不让云中子来做翻译,而专程另找一人,可见对云中子并不十分信任。

    苏丁伦说了一句话,昆宇便向永琪转述道:“将军问你,你如今已是阶下囚,见到将军,为何不拜?”

    永琪笑道:“我今日虽然是阶下囚,但如果能帮到将军,也许明日就是将军的朋友,便无须多礼了。”

    昆宇又回复给苏丁伦,苏丁伦并不高兴,又说了一句话。昆宇又向永琪转述道:“就算是朋友,也当有朋友之礼,将军站着,你却坐着,礼又何在?”

    永琪笑答道:“将军误会了,我的腿受了伤,已经无法站立和走路,我坐着对将军说话,总比躺着要显得尊重吧?我倒也想请将军同坐,可是,这里实在没有适合将军坐的地方,我又能怎么样呢?”

    昆宇回复,再转述:“将军请你可以直接说正题了。”

    永琪点点头,笑着说:“我想入宫面见国王,烦请将军引荐,可以吗?”

    昆宇问过苏丁伦,回复道:“国王未必有空见你。”

    永琪笑道:“如果我有办法阻止清军宣战,不费一兵一卒,还能让云南各土司继续向国王上交‘花马礼’,陛下是不是就有闲暇见我了呢?”

    昆宇告知苏丁伦,苏丁伦有些纳闷的样子,昆宇又问永琪:“你的办法是什么?”

    永琪笑道:“这个办法,我必须面见国王才能讲。并非我轻视将军,而是此事实在干系重大,非国王不能决断。等见了国王再讲,也免得国王误以为将军越俎代庖。”

    昆宇转述给苏丁伦,苏丁伦似乎有些不悦的神色,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对昆宇说了几句话。

    昆宇听了,点点头,又对永琪说:“皇子殿下请耐心等等,将军要请示国王,事若成,你自然可以见到国王。”

    说罢,苏丁伦带人撤出牢狱。

    永琪却叫住了昆宇:“先生能如此敏捷的意会言传,倒更像我大清的才子!”

    昆宇只是给与了一个很不明显的笑意,随苏丁伦离开了。

    缅甸的一行人离开了大牢,永琪又一个人孤独的斜靠在墙上了。

    映着外面照进来的微弱火光,懿泽看到永琪脸上的脏灰、油腻,多日没有换的破了洞的衣衫,还有一直在发炎、肿胀的腿。

    懿泽不知永琪在盘算些什么,但看着那张无比落魄的脸,总让她在刹那间有种想要真实出现在永琪眼前、安慰一番的冲动。

    可是,她不该出现在这儿,那样太不合常理了。

    但其实,永琪总隐隐觉得他身边有一个影子,在无形的伴随着他,这个影子,是那么的熟悉,只是他不敢说出来,也无人可说。

    在大牢这种地方,隔壁也都住着囚犯,外边不远处又有狱卒,原本环境就是不安静的,永琪只能当做是自己的错觉了。

    营救永琪的人马已经从永北出发,行进在去阿瓦的路上。

    兆惠以为,永琪既然是从福灵安这里被劫走的,缅甸内很可能有认得福灵安的人,甚至还有人在永北探听总兵府的动静。为免消息走漏,兆惠不许福灵安离开永北,处理公务悉数如旧。

    潜入缅甸的人如果太多,难免会引人注意,可是如果人数太少,又不不足以成事,分散是最好的办法。

    兆惠与瑛麟商议后,为所有参与救援的人都编上了序号,包括总兵府选出来的可信之人、兆惠自己带来的人、瑛麟从荣王府带来的人。他制定了一条从永北走到阿瓦的路线,从永北城外开始,到阿瓦城内,沿途每一城至少留两人,以备救出永琪后回来的一路上都有人接应,遇到不测时也便于接连报信,用最快的速度搬救兵。

    其中,总兵府的人大多安排在云南以内、以及云南与缅甸的交界处;荣王府的人多安排在距离阿瓦较近的城池中,其中包括阿瓦城内;而兆惠自己的人居于中间,接应首尾。

    这种安排方式,是根据所有人熟悉和擅长的事情做出的决定。

    真正潜入阿瓦城内的只有八人,其中包括兆惠、瑛麟、胡云川。

    来到云南之后,胡云川一直在关心懿泽的行踪,却并未得到一点消息,疑心被瑛麟所骗。

    瑛麟却告知胡云川,永琪在缅甸,懿泽当然也就极有可能在缅甸。胡云川觉得瑛麟分析的有理,再次相信,从云南踏上了去缅甸的行程。

    与此同时,不知情的永琪一直在努力于自救,他终于获得了进入缅甸王宫面见缅甸国王的机会。

第143章、昆宇暗助脱牢狱,永琪雪耻诈提亲

    来接永琪入宫的人,仍然是苏丁伦。他带了几个人来到大牢,这次来的人里面,没有云中子。

    狱卒打开门,永琪还是端正的坐在床上。

    苏丁伦等人都站在门外,只有昆宇走进牢房中,对永琪说:“荣王爷,国王允许你入宫面见。只是王爷现在的模样,面见国王,怕是不太合适,就请先梳洗更衣,再入宫。”

    说罢,昆宇右臂放在胸前,回头向苏丁伦微微点头。

    苏丁伦便向外摆了摆手,进来一排侍者,手中端着脸盆、毛巾、梳子、镜子、衣服等物,依次站到永琪面前。

    永琪就坐着洗了脸,剃去前额这些日子长出的短发,又梳理一番,依然是清朝发式,又剃掉人中附近的胡须,看着镜中的自己,终于稍微体面一些了。

    待到最后一个侍者将手中托盘呈到永琪面前时,永琪愣了一下,那是苏丁伦为永琪准备的衣服,当然是缅甸的服装。

    永琪当然知道,这里很难找到本国的服饰,但他以大清皇子的身份第一次面见缅甸国王,如果穿了缅甸的衣服,岂不是辱没国门?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脱下了现在穿的这身衣服,就极有可能被丢弃,未来在缅甸的所有日子,他就只能穿缅甸服装,直到缅兵与清兵相见的那一天……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身着缅甸服饰站在清缅交战的所有将领和士兵面前,那该是个多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永琪抬头对昆宇说:“我不换衣服了。”

    昆宇笑问:“王爷身上穿的,不过是寻常的汉服,并非大清官服、皇室御用绸缎,且已经脏破不堪,又有什么不可舍弃的?”

    永琪答道:“虽是寻常汉服,也是大清子民的装束,脏破也还没到衣不遮体的程度,不换也无伤大雅,换了反而让人误会我是缅甸人,实在不妥。”

    昆宇笑了一下,回头对苏丁伦说了几句话。

    苏丁伦露出不悦的神情,吆喝了几句,永琪虽然听不懂,大概也猜得出来是不满的言语。

    昆宇却微笑着回复,用眼神打量着永琪,用缅甸话劝说了苏丁伦一会儿。

    永琪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却看得出苏丁伦对自己不换衣服的决定持反对意见,但后来终究是被昆宇说服了,没再言语。

    昆宇这才对永琪说:“王爷,可以出发了。”

    永琪扶了一下床,想要站起却又故作出一副站不起来的样子,笑道:“腿站不起来,能烦劳先生扶我出去吗?”

    昆宇上前扶起永琪,慢慢站起。

    苏丁伦又呵斥了一句,带着人,转身走了出去。

    昆宇却没有应答,继续扶着永琪走。

    永琪问:“他说什么?”

    昆宇边走路,边慢慢答道:“他嫌你事多。”

    永琪听了,心里有些生气,只是发作不出来。他的伤都是苏丁伦造成的,又故意把他丢在潮湿的牢中,多日不愈,肿胀的疼痛感几乎从肌肤蔓延到骨头,他一忍再忍,却还因伤遭到苏丁伦这般厌弃。

    走出大牢,永琪觉得阳光有那么点刺眼,一连多天不见天日,突然看到那么大的太阳,让他觉得不太适应。

    懿泽也隐身走出大牢,依然走在距离永琪半远不近的地方。

    不远处,有人牵过来一辆车,但不是马车,是象车。

    永琪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大象笨笨的走到自己眼前,后面拉的车十分宽敞华丽,似帐篷一般的圆顶,倒比马车漂亮多了。

    永琪就准备上车去,却被一个缅甸士卒拦住了去路。

    昆宇忙解释道:“王爷,这是将军的车。”

    苏丁伦朝永琪白了个眼,随口撂了一句话,上车去了。周围的士卒全都笑了起来。

    永琪感到一阵愤懑,问身边的昆宇:“他说了什么?为何这些人都大笑不止?”

    昆宇微笑答道:“将军就是与王爷开了个玩笑罢了!王爷不必多心!”

    永琪冷笑了一声,知道昆宇不肯翻译,必然不是好话。

    紧接着,又有人牵来了一辆车。

    昆宇对永琪说:“将军听说,王爷那里多用马车,所以特意为王爷准备了马车。”

    永琪看了一眼所谓的“马车”,分明是一头骡子。他握紧了拳头,在这个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被苏丁伦羞辱了两次。

    因为永琪腿脚不便,昆宇必须时刻扶着,因此一起上了车,就与永琪同坐。

    懿泽便持龙锡杖以飞代步,在半空与永琪的骡车同行。

    坐定,两辆车起步,永琪好奇的问:“他对我既是这般苛刻,刚才你是怎么说服他同意我不换衣服的?”

    昆宇答道:“我告诉将军,王爷的腿肿胀多日,伤口已经和衣服黏在一起了,如果因为更衣发生意外,延迟面见国王的时间,便不好对国王交待了。”

    永琪深感疑虑,道:“看来,你并没有把我说的话转达给他。”

    昆宇没有作答,只是略略的笑了笑。

    永琪很是不解的问:“先生是个译官,为什么不是把别人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讲给对方?”

    昆宇笑道:“王爷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面见国王,能达到目的不就行了吗?”

    永琪点点头,他看的出来,昆宇虽自作主张,却像是有心要帮自己的。于是永琪的神情变得温柔了许多,脸上也带着些笑意。

    车子一摇一摆的走在路上,永琪望着车外,反复想着来到缅甸后所受到的各种羞辱和折磨,心中愤懑不平,若不能反击回去,实在屈辱。

    永琪想了一会,笑向昆宇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先生,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昆宇右臂合向胸前,向永琪微微低头施礼,道:“不敢当,王爷请讲。”

    永琪便假意友好,扯谎道:“我一心想要与苏将军为友,可将军对我颇有成见,实难化解。烦请先生告知,将军可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让我能有略尽绵薄之力的机会。”

    昆宇笑道:“为官的,自然都渴望一个锦绣前程,但这种事情,也不是王爷能左右的。”

    “我听说将军颇有战绩,国王器重,必然前途无量。”

    “将军最得意的,并非他的战绩,而是他的儿子。”

    “哦?”永琪眼珠滚动一圈,问:“少将军恐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昆宇答道:“将军的这个儿子并不尚武,但才貌兼备,与国王的女儿颜兮公主年龄相当,是国王为公主择夫婿的备选人之一。如果能结下这门亲事,比将军在战场上打赢多少仗都有用。”

    “原来如此。”永琪听罢,心下有些活动,又问:“那与将军家竞争的恐怕不在少数吧?”

    昆宇点点头,答道:“国王的公主中,现如今处在适婚年纪的只有一位,朝中想要攀亲的,都铆足了力气。”

    永琪笑笑,没再说话。他生在皇室,最是明白,建功立业的将士虽然极其被看重,但若论家族荣耀的稳定,还是姻亲最牢靠。

    因此,凡是做臣子的,无一不希望与皇室结亲。苏丁伦也想依靠这个光耀门楣,有一个锦绣前程,可永琪巴不得他前程尽毁。

    象车和骡车进了王宫,永琪仍然是被昆宇搀扶着下的车,跟随在苏丁伦身后,一瘸一拐的走入宫殿。

    懿泽也尾随到宫殿,还是与永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着他和身边人的举动。

    国王孟驳坐在宫殿中央的椅子上,苏丁伦以缅甸礼仪向孟驳见礼,然后又到一旁站着。

    昆宇一手扶着永琪,一手臂合在胸前,向孟驳躬身一拜。

    永琪要保持自己作为大清皇子的尊严,自然是不会拜缅甸国王的,况且缅甸礼仪与大清必然不同,永琪也不了解。

    孟驳先开了口,问永琪道:“你就是大清的皇子?”

    永琪在京时,曾听说缅甸国王会一些汉话,今日见面,不想孟驳竟然连译官都不用,就直接与自己交谈。他于是答道:“我乃五皇子永琪。”

    孟驳点点头,问:“你不是要讲阻止打仗的办法吗?现在可以讲了!”

    永琪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孟驳的问题,而是说:“陛下,我的腿受伤了,站立行走都多有不便,我想,陛下是不是应该先让人搬过来一把椅子给我,然后我们再细细的说?”

    孟驳哼了一声,道:“在这大殿中,还从来没有人敢坐着跟我说话。”

    永琪笑道:“虽然人常说入乡随俗,可我确实站不得,昆宇先生已经扶了我一路了,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还请陛下见谅!”

    孟驳示意旁人搬了椅子过来,就放在永琪身后。

    永琪于是坐下,昆宇便退到一旁,与其余臣子一处站着。

    懿泽望着永琪,他与孟驳面对面坐着,相隔约数十步。在两旁侍立的官员、侍从当中,两把对面摆放的椅子,正如两种对立的立场。只是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如平常的平静。

    孟驳将一只胳膊搭在椅子侧边,微微向前探着身子,带着点恐吓的语气,说:“你若是献策不成,那我就只好把你当盾牌使了。”

    永琪轻蔑一笑,道:“陛下真是抬举我了,我这个身量,能挡住几支箭?几个兵?贵国国力强盛,难道还缺一个盾牌吗?”

    孟驳轻轻的靠在椅背上,淡淡答道:“我很忙,没有时间听你瞎扯,要献策就快说,不然就回牢里去。”

    永琪笑道:“鄙人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为我解惑。陛下南征北战多年,到处树敌,这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又何必在意我大清战或不战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只管打就是了!又何必浪费时间,听我建言献策?”

    孟驳没耐性的说:“你要一直在这儿啰嗦,我现在就杀了你!”

    永琪只管继续自己的言论,问:“莫非是因为我大清地广粮多、兵力强盛,陛下害怕打不过?”

    孟驳冷笑道:“真是笑话,在我孟驳眼里,从来就没有‘怕’字。”

    “哦?”永琪作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又问:“那陛下为何希望阻止开战?”

    孟驳这才懒懒的答道:“打仗,耗力、耗钱、耗时间,是解决问题的所有办法中的下下策。如果能以不战的方式,得到战的利益,当然最好不过。”

    永琪笑着点点头,道:“看不出来,陛下还是个生意人。既然如此,陛下不如与我做一个交易。”

    孟驳问:“你只是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

    永琪笑答:“陛下让人抓我到这里,无非就是希望用我来威胁我的父亲,‘以不战的方式,得到战的利益’,可没想到,我作了人质,大清反而要备战,虽然陛下骁勇善战,可大清的土地和人口毕竟是翻了缅甸几倍,陛下未必有胜算,不然也没有必要听我在这儿啰嗦了,不是吗?”

    孟驳不答。

    永琪又说:“陛下没能如愿以偿,那是因为我并非大清唯一的皇子,我父亲的儿子很多,我那些兄弟们巴不得我死在这儿,陛下这一招,倒正好成全了他们。他们还有支持他们的那些大臣,会一起劝谏父皇以大局为重。所以,大清才会备战,他们想趁机除掉我。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如今,我和陛下的利益是一致的,同舟共济是天意!”

    孟驳是个直爽的人,听到这里,自觉已经无需再往下听了,便道:“说说你的交易吧!”

    永琪身子略向前倾,示以自己常日与人相见的拱手礼,向孟驳道:“我要向陛下求亲,求陛下将您的公主许配给我,让清缅之战,变成清缅结盟,岂不两全其美?”

第144章、永琪暂留缅王宫,懿泽潜梦问君心

    懿泽瞪大了眼睛,她一心想着帮永琪解围,却不想永琪葫芦里卖的竟是这个药!他已经说过不会再娶,却主动向一个异国的公主提亲,这样将自己原来的妻室置于何地?

    昆宇听到永琪的“求亲”,似乎并不惊讶,耐心看永琪后面的招数。

    孟驳冷冷的笑着,用不屑的眼光扫过永琪,问:“你竟敢让我用公主做交易?你好大的胆子!”

    永琪笑道:“于私,陛下若是厚爱公主,当思虑长久之计。陛下在这些臣子当中择婿,公主至多也就做个高官夫人,但公主若能嫁给我,便有望做我大清的皇后。于公,虽然贵国国力强盛,但朝廷毕竟建立未久,有些土司仍然不够心服,而陛下四处扩张领土,未免树敌太多,陛下需要一个强大的后援。我大清土地辽阔、兵力充沛、粮草丰盈,贵国如其与我为敌,不如与我为亲。到时候,贵国的那些个内忧外患,哪个不得畏惧陛下三分?”

    孟驳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是很信任永琪,淡淡的问:“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请求,你下一步预备如何?”

    永琪笑答道:“当然是拟定婚期,迎娶公主了。”

    孟驳又问:“如何迎娶?”

    永琪道:“在我大清,婚姻大事,当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的礼仪也应当由父母尊长主持才行,公主既然要嫁入我大清,当然需按我大清的规矩迎娶。”

    孟驳淡淡一笑,又问:“这么说,我得先放你回去禀告父母、筹备婚事了?”

    永琪点点头,答道:“按理应当如此。”

    孟驳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指着永琪说:“我放你回去,你还会再回来吗?你现在是阶下囚,费尽心思来见我,然后求亲,其实,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逃回去!你当我是什么人?是你一个毛孩子随口几句话便能哄骗得了?”

    永琪却做出一副随和的模样,笑道:“陛下果然是经事太多、心机太深、疑心太重,才会误解我的一片真心。自古以来,民间婚配尚且讲究门当户对,王室的婚姻,更该以家国利益为重!我若能拥有陛下这样厉害的姻亲,必然更能在兄弟们的争夺中胜出,连日后登上宝座,也能震慑外邦,我巴不得结成这门亲事,怎么会轻易悔婚呢?”

    孟驳摇了摇头,道:“任凭你再花言巧语,我也绝不会毫无所获的轻易放你回国,因为……你逃跑的可能性太大了。”

    永琪想了想,又说:“既然陛下如此不信任我,那索性我与公主就在陛下的王宫成婚,以书信告知我父亲此事、并恳请他停战,陛下若还是不放心,这信也可以让你的人来送。等大清息战,我再带公主回去,如何?”

    “我要考虑考虑。”孟驳靠在椅背上,随口吩咐道:“你可以先回去了。”

    永琪笑问:“陛下要我回哪里?我既然已经是陛下考虑的女婿人选,不应该继续住在牢里吧?我的腿受伤了,需要一个妥善的住处养伤,我可不想连大婚都让人扶着走路。”

    孟驳唤过昆宇,交待道:“宫里只有你汉话讲的最好,他的衣食起居,就交给你安排。”

    昆宇领命,向孟驳拜过。

    从这天开始,永琪住在了缅甸的王宫。

    昆宇不仅为永琪安排了住处,还特意挑选出几名侍卫专程保护永琪。

    永琪自然明白,所谓的“保护”,不过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此外,昆宇还让人送来了各种生活所需之物,还有创伤药。凡是永琪可能的不便之处,昆宇几乎都已经提前想到了,算得上细致入微。

    永琪在他的新住处洗了澡,但仍然穿着自己的旧衣服,虽然那衣服已经又脏又破,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入夜,永琪躺在软软的床上睡着了。狼狈多日的他,终于能稍微正常一点的休息了。

    懿泽隐身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永琪。可能是多日的牢狱生活,让他困的全身发软,睡的格外香。

    可是懿泽脑海里想的,全都是永琪向孟驳提出“求亲”的那个场面,她越想越生气,如果不能问个明白,心里犹如一团火在烧。

    不自觉的,懿泽把手搭在永琪的头发上,走入了永琪的梦中。

    永琪不知是梦,只觉得迷迷糊糊之间来到一条河边,河水清澈碧蓝,映着四周的连绵山川,漫山遍野的小小花草,宛如一幅优美的画卷,灿烂的阳光照耀到河水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他感觉到有个人影在眼前,定睛一看是懿泽,一脸欣喜,忙走过去拉住懿泽的手,问:“懿泽,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懿泽甩开永琪,冷冰冰的说:“我是来恭喜王爷,又要喜结良缘了,异域风情的公主,不知道有多美!”

    永琪知道懿泽又是在讽刺他,满面堆笑的解释道:“我没有要娶哪个公主,我只是太想回家了……我想回家去见你,真的好想好想,我好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懿泽问:“你当真不会娶缅甸公主?”

    永琪摇了摇头,答道:“娶的越多,越让我觉得不幸,我早就说过,我再也不会娶了。”

    听了这句话,懿泽舒缓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永琪看到懿泽的脸色似乎稍微好了点,便忘情的去拥抱懿泽,懿泽感觉到了永琪炽热的心跳,好似回到了当年初识那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懿泽还是本能的推开了永琪。

    永琪问:“你不相信我?”

    懿泽答道:“我亲耳听到,你向缅甸国王求婚,而且,你人现在就在缅甸的王宫里,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永琪长叹一声,道:“你不知道我心里的懊悔,这次来云南,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糟糕的一件事!我明知清缅之间关系紧张,却任性妄为,致使身陷牢笼,给大清添麻烦,让皇阿玛为难,此为一悔;我被迫来到缅甸,多次受到虐待和羞辱,总让我想起过去,皇阿玛常常在外邦面前以我为荣,而我最近却给大清一再蒙羞,此为二悔;云南这几年不太平,我却存着侥幸心理,私自离京,结果路上我和琅玦差点送命,如今这件事满城风雨,她婆家必然已经得知她私会福灵安的事,将来一定会给她带来无穷麻烦,此为三悔;我早早的就做好了远行的准备,明明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和机会,却没有当面和你告别。当我觉得,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和你道别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好后悔……我设法面见缅甸国王,希望能找到借口,说服他放我回去,就算不能,我想宫里总是比牢里容易有机会逃出去……”

    懿泽关切的问:“如果他同意了你的求亲呢?如果一直挨到大婚,你都没有机会逃出去呢?你会真的和她成婚吗?”

    永琪轻声的说:“其实……我心里是希望他同意求亲的……”

    听了这句,懿泽震惊的瞪着眼睛。

    永琪又接着说:“我是大清的皇子,岂能在这里白白受辱?如果国王同意了婚事,首先就会打击到苏丁伦,然后我会要求婚礼隆重,等到了大婚之日,我再逃婚,让国王颜面扫地!如果……如果逃婚不成,那也许等待我的只能是死了……在公主出嫁当日,新婚夫婿自尽,国王一样会颜面扫地。到时候,大清出兵也不必有所顾忌了……”

    懿泽半信半疑的问:“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打算过娶缅甸公主?”

    永琪摇了摇头。

    懿泽又问:“你不怕死吗?”

    永琪苦笑着说:“这世上,会有哪个人真的不怕死?但一个皇子若是从人质变成上门女婿,大清的子民该如何看待我?你又会怎么想我?”

    懿泽从心里相信了,但相信了又如何?纵然永琪不会娶缅甸公主,她也永远都不可能是永琪唯一的妻子了。

    永琪深情的望着懿泽,说:“你知道吗?之前在牢里那些日子,我不停的回忆我们的过去,检讨自己。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我们成婚之前,一切都那么美好,成婚之后,问题却越来越多。在你还没嫁给我之前,在宫里见你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次和你见面,我都很担心下一次见面遥遥无期,所以加倍珍惜当下,留意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所以我们之间,总是很美很美。等到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后,见面成了一件司空见惯的事,久而久之,我不够珍惜了,只是生活遇到一点小矛盾,我就开始使性子、忽略你的感受……我记得你喝醉来找我的那晚,你说你的心碎了,是为我摔碎的,为我疼了无数次,一直疼到麻木,我却没有看到。我好想问问你,如果我现在看到了、知道了、懂了……是不是还来得及?你还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懿泽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永琪,也许她伪装了许久的冷漠、无情,会在顷刻间被拆下面具。

    “如果这次我还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加倍珍惜你、珍惜我们之间的一切,再也不辜负你、不让你伤心……”永琪望着懿泽流泪的眼睛,清醒又糊涂,他如痴如醉的看着,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摸懿泽的脸。

    懿泽突然离开了梦境,永琪便从梦中苏醒了。

    永琪坐了起来,环视四周,还是缅甸的王宫,还是那个屋子,没有山、没有河、没有花、没有阳光,也没有懿泽,只有紧闭的门窗,还有门外监禁自己的侍卫。

    他似有所失的说了一句:“原来是梦……”

    懿泽隐身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永琪。

    永琪目光无神,又半笑不笑的自言自语着:“你还会在乎我娶不娶谁吗?你还会为我流泪吗?”

    他问的语气很无奈,像自嘲。他斜靠在墙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懿泽听着,心酸极了。

第145章、缅宫优待生疑虑,救兵分路互传讯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还有昆宇的声音:“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永琪忙下床穿上鞋子,坐在椅子上,喊道:“先生请进。”

    昆宇走进屋子,只见永琪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他走到桌子旁边,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箱子放在桌上,然后打开,展现在永琪面前。

    永琪见箱子里都是衣服,伸手翻了几下,有些惊讶,随手拿出一件展开,竟然是满清服饰。他抬头看着昆宇,问:“你这里,怎么会有我大清的衣服?”

    昆宇笑道:“我让人到贵国境内去买的。”

    “这是国王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

    永琪又惊异的看了昆宇一眼,放下了衣服。

    昆宇笑着说:“我知道你为何一直不肯换下你这身旧衣服,我想,满人的服饰会比汉人的衣着更符合你的身份。”

    永琪心中一阵感动,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就算好了?”昆宇轻轻的笑了一下,似乎不以为意。

    永琪坐下,看着那些衣服,心里有些矛盾,他知道,缅甸王宫如果有愿意帮他的人,也就只能是昆宇了,但他很怕昆宇的动机不单纯。

    在异国他乡,这样对立的关系,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实在值得被怀疑。

    昆宇也坐在了永琪旁边,笑道:“我的人在云南听到一些传言,说缅甸抓来的荣郡王其实是假的,真正的荣郡王还在京城,根本就没来过云南这种兵荒马乱的地方。”

    永琪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那先生觉得,我是假的了?”

    昆宇摇了摇头,笑答道:“我不知道,但有人已经把这个传言汇报给了国王,国王正在命人调查此事。”

    “如果我要是死在这里,估计用不了多久,京城也会传出消息,说荣郡王在京师病故了。”永琪无奈的笑着,说:“皇室对于所有无法解释、不方便告知的死亡或失踪,都会宣告病逝,这点,我早就习惯了。”

    昆宇点点头,笑道:“你在云南被挟持时,官员们多有顾忌,多次迁就缅兵;你到了阿瓦之后,他们反而说你是假的,明眼人都看得懂其中的意思。这个传言不是为了骗缅甸人,而是为了骗大清的子民。如果大清皇帝明知自己的儿子被擒为人质,却只管出兵,那么打仗时,将士们会有所顾忌,极有可能出师不利,百姓们也会说皇帝置自己儿子生死于不顾,谁还敢指望他‘爱民如子’呢?说是假皇子,所有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那就是一场纯粹的战争了。”

    永琪道:“不管我的身份是真是假,大清经宣称是假的了,就等同已经放弃了我。那么,我对于你们便毫无利用价值,留着我又有什么用呢?”

    昆宇笑道:“国王可不是这么想的。”

    “那国王是怎么想的?”永琪有些好奇。

    昆宇答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大清皇帝真的不在乎你,你的生死不重要,他当然要以家国的安危、皇帝的名声为重;另一种就是他非常在乎你,却要国王误以为他不在乎你,好让我们都放松警惕,这样,他救你就会变得容易一点。”

    永琪听罢,摇头笑笑,道:“你们国王的城府,可比我深多了!”

    昆宇笑道:“那是自然,他已经是国王了,你却连太子都还没当上。”

    永琪点点头,问:“他预备如何?”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大清的备战,大概很快就会变成开战;如果是第二种,那么大清的‘备战’就会比较慢,你的皇帝父亲应该已经派出心腹潜入缅甸,正在营救你的路上了。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对于国王,可都不是好事。”昆宇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语气也总是平和的。这恒久不变的神情,让永琪总也猜不透他是敌是友。

    永琪问:“听你这么说,国王大概不太可能同意我的求亲了。”

    昆宇仍是盈盈一笑,道:“圣意难测,我不敢猜。不过……我想知道,你是真心向公主求亲吗?”

    “你猜呢?”永琪诙谐的笑笑,他的感觉告诉自己,昆宇是个信任的人,但他又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感觉,犹豫在说真话和假话之间,他不能给出一个答案,不如故弄玄虚。

    “我,不懂猜心,只会传话。王爷若是不想讲,那就当我从来没问过。”昆宇站了起来,对着永琪轻轻躬身一拜,道:“告辞!”

    永琪忙站起,叫住道:“先生留步。”

    昆宇问:“王爷还有事吗?”

    永琪笑道:“我能出去走走吗?就在王宫里!我这样一天到晚的呆在屋子里,都快要发霉了,你们如果不放心,大可以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只走到门外近处,只是散散步而已!”

    昆宇看了看永琪的腿,微微一笑,问:“王爷的腿脚不是不能站立和走路吗?如何‘散步’呢?”

    永琪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他刚刚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在装瘸,顿时又哑口无言,觉得好尴尬。

    然而昆宇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因为他早在第一次扶永琪走路时就知道永琪是装瘸了,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不跪国王、坐着与国王说话,以免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掉自己作为皇子的尊严。

    营救永琪的人已经潜入了阿瓦,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们都打扮成了缅甸人,且全部分散开,只用约定的记号告知彼此的行踪。

    兆惠和瑛麟也分开行事,各自身边只留一人同行,留在瑛麟身边的人是胡云川。

    瑛麟和胡云川投宿在一家客栈,没多久,兆惠让人传递给瑛麟一个消息。原来,兆惠之前有一个兵丁是云南人,曾跟随作战北疆,解甲归田后居住于清缅交界处,后被征到缅甸王宫做了侍卫。

    兆惠一到阿瓦,就想法设法联络故人,据这个侍卫透露,永琪腿脚因伤不能行走,已经由关押牢狱变成软禁王宫,且曾经面见缅甸国王。

    瑛麟接到此消息,刚与胡云川讨论了几句,隐隐察觉到有人在门外偷听,两人便停止谈话,以眼神相互示意。

    胡云川悄悄靠近门口,突然开门,一下子把偷听的人揪进房中,大吼一声:“你是什么人?敢偷听我们说话!”

    瑛麟看了一眼,只见被胡云川按住的人是云中子。

    云中子被胡云川按着不能动,忙辩解道:“好汉手下留情,贫道是荣郡王的朋友,是来给你们通风报信的!”

    胡云川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瑛麟拦住胡云川,道:“我在永北时,听四公主说,他们在来的路上的确得到一个道人相助,且同行多日,或许这位就是,你放他慢慢说话。”

    胡云川听这么说,才松了手。

    瑛麟乃问:“道长法号?”

    云中子道:“在下云中子。”

    瑛麟笑向胡云川道:“这就没错了,公主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胡云川没什么心情笑,也没有兴致打听永琪的消息,一声不吭的蹲坐在旁边,懒得与人说话。

    瑛麟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

    云中子答道:“自从王爷被关押,我猜想皇上一定会派人来救援,因此几乎每天,我都会到各处的客栈去探听,看有没有会讲中国话的人,这就找到了你们。”

    瑛麟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既然你追随王爷到此,一定很清楚王爷现在的情况了?”

    云中子道:“王爷原先在牢里,过的虽然糟糕,但我能见到,对他的事倒是清楚些。自他入宫之后,我一次也见不到了,只能托人打听消息。我现在是苏将军的门客,听他们说,王爷在许多人面前,公然向缅甸国王提亲,求娶缅甸的公主,但国王并没有允准此事。”

    听到这几句话,胡云川突然大笑起来,翘着二郎腿嘲讽道:“看看!老毛病又犯了吧?你们家那位王爷,还真是风流成性!都沦落成囚犯了,还继续寻花问柳,我是服了他了!勇猛至此,无人能敌!比起他老爹的功夫,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云中子看到胡云川笑得前仰后合,顿时不知道怎么往下说话。

    瑛麟瞪着胡云川,问:“你奚落够了没有?”

    胡云川一脸不屑,懒得作答。

    瑛麟道:“你要是说够了,就赶紧去把云道长带来的消息,告诉兆惠将军,问一问下一步的计划。”

    胡云川听罢,二话不说,拿着剑,走出门去。

    瑛麟探头到门外,看着胡云川远去,又四处看看,确定无人,才又回到屋子里。

    胡云川以为只是送信跑腿,哪里知道瑛麟和云中子本是旧相识,是故意打发他出去,要说体己话的。

    云中子原是个孤儿,因被瑛麟之父陈可斋收养过,才随陈可斋姓陈,将其认作义父。他八岁出家修道,离开陈家,那时懿泽、瑛麟等还都没有出生,并不相识。

    天下会出事之后,陈家遭逢巨变,云中子担忧陈可斋安危,联络又渐渐变多了。后来,云中子受陈可斋所托,到京中去打探瑛麟下落,见到了一些仍在京的天下会旧部,瑛麟也由此知道了云中子这号人。

    在永琪和琅玦离京向西南进发之后,瑛麟生恐他们缺乏行走江湖的经验、死在半路,便想托人以半路相识的朋友身份保护永琪,也方便让自己知道永琪的行踪。

    瑛麟起初是想托付给天下会的义士,后来又想到云中子这个与天下会毫无瓜葛、云游四海的道人,行动起来倒更方便些,因此书信一封,让天下会旧部的人转交给云中子。

    信中,瑛麟向云中子拜托了两件事。第一件是请云中子务必找到永琪和琅玦兄妹二人,护送他们到云南;第二件是到云南永北后,将永琪独自一人引出总兵府,并将其行踪透露给亲缅的云南土司。信中还说明,若事情顺利,瑛麟希望在云南相见。

    云中子并不知瑛麟的用意,但因为深受陈可斋重恩,他都按照瑛麟信中的嘱托做了。

    只不过,原定的云南相见,发生了一些意外,变成了缅甸相见。

第146章、瑛麟含恨嗔义兄,永琪异国遇佳丽

    瑛麟支开了胡云川之后,便数落起云中子来:“你可真行!我只是叫你把他的行踪透露给亲缅的云南土司,你倒好,直接把他给弄到缅甸了!”

    云中子无奈的笑笑,道:“女人真是蛮不讲理!把一切都幻想的理所应当、恰到好处!你当我是什么人?一旦他被抓,后面的事,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吗?我可以听你的,但云南哪个土司能听我的?你当他们就那么好利用吗?”

    瑛麟冷笑一声,问:“你推的倒是干净,敢情是我的错了?”

    云中子比瑛麟年长许多,不想跟小姑娘一般计较,于是陪笑道:“算我办事不利,你消消气。义父他老人家说……”

    “别跟我提那个老不死的!”瑛麟打断了云中子的话。

    云中子长叹一声,无奈的站在那里。

    瑛麟没好气的问:“你以为,我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我只是想获得一次名正言顺的离开京城的机会而已!从入京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自由可言!不管在天牢、在皇宫,还是在荣王府,我都活在别人的监控之中!”

    “可是我听说,皇上挺喜欢你的。”云中子插嘴了一句。

    “呸!”瑛麟朝东北方向啐了一口,不忿的说:“他最在乎的,永远都只可能是他自己!他会留我一条命,只是因为我的祖母而已!他想利用我对付太后,才允许我嫁到荣王府!在他的眼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云中子笑了笑,劝道:“所以,你还是回到义父身边去吧!我已经把你的事都告诉了义父,他知道你要来云南之后,也千里迢迢的赶到了云南,希望能见你一面!”

    瑛麟连想也不想,就说:“我才不会见他呢!他来也是白来!”

    “你就那么恨他吗?”

    “我当然恨他!”瑛麟的眼中充满恨意,朝云中子吼道:“我从小读圣贤书,书里面教我要‘在家从父’,然后我信了。我整日为他的大业奔波,活得没有自我!整日读兵法、学计谋,舞刀弄枪,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入京之后,我步步艰险,却不辞劳苦,结果呢?他把我们姐妹推到了风口浪尖,他自己却跑了!他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云中子替陈可斋辩解道:“义父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们都知道……”

    瑛麟更加疯狂的吼道:“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人堆是什么?你见过吗?在乱葬岗,尸体堆的像山一样,那些全都是和我们歃血为盟的兄弟啊!”

    云中子轻轻的一声叹息,感到万般无奈。

    瑛麟扬起嘴角,阴冷的笑着,道:“目睹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去,活下来于我是一种负担,可是从那以后,我无所畏惧了……余生,都是白捡的。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卖命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只会为了自己,我要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爱新觉罗一家杀了我那么多至亲骨肉手足,我对他们做什么都不为过!但是,最过瘾的,莫过于我来做他们江山的主人!”

    云中子点点头,无可奈何的说:“好吧,那现在,你好不容易离开了京城,拥有暂时的自由,你的目的究竟何在?”

    瑛麟道:“我要调查表姐的身世,我觉得,她身份异于常人,多半和云南有关,我琢磨不透,也说不清楚。本以为,把王爷困在云南,我就能以救他为借口到云南求证此事,没想到弄巧成拙,陷到缅甸来了,你要想办法帮我们尽快回云南,还得找个借口在云南逗留一段时间,我才能有机会查清此事。”

    “回云南……还要停在云南……”云中子摇了摇头,为难的说:“这件事不是很好办,从缅甸王宫救一个被软禁的人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你们中就会有人送命,尤其是你家那位王爷。就算侥幸救得出,乾隆皇帝已经知道此事,兆惠将军又在这里,十有八九直接就回京了,怎么可能逗留?”

    瑛麟笑道:“逗留云南的事,你不用操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能让王爷自己想留下,兆惠将军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还有一个和嘉公主在云南呢,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去的!你只需帮我一起救王爷离开缅甸就行!”

    云中子想了想,说:“王爷不久前对我说过,对发妻的感情很深,所以我猜,他求亲多半是假,找机会逃跑是真。我听苏将军他们议论的意思,国王同意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国王同意了求亲,王爷逃出来的把握就多一点。”

    “他对发妻的感情很深?”瑛麟冷笑一声,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才说的要去云南调查的表姐,就是王爷的发妻。她应该早就来找王爷了,可是我在云南和在这里都没有见过她。”

    云中子愣了一下,早在永琪描述自己的发妻时,他就怀疑自己撞见的上神是永琪之妻,如今听瑛麟这么说,他更觉得是。只是他想不明白,和瑛麟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当然应该是个凡人,可他遇到的分明是个神仙。

    瑛麟无聊的趴在窗前,看着远方的月亮,盘算着下一步,随口对云中子说:“你先回去吧,若再得到什么消息,或是想到了什么能帮我的好主意,再来告诉我。”

    云中子正胡思乱想着神仙凡人的问题,慢慢的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忽然又想起什么,扭过来头,对着瑛麟的背影,低声说:“二妹,我知道,有些话,我说了你不爱听。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义父的为人,他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当时逃跑,是为了保存最后一点实力。如果他不走,他和剩下的弟兄,也不过是白白牺牲,没有任何意义。你想想看,站在这里恨他、和在乱葬岗哭他,哪个会让你心里更难受?”

    瑛麟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云中子看到瑛麟没有开口反驳,已经很是欣慰,他打开门走了。

    瑛麟的脑海中又重复了那句话“你想想看,站在这里恨他、和在乱葬岗哭他,哪个会让你心里更难受?”

    永琪住在缅甸王宫后,他似乎更明显的感觉到身边有一个影子的存在。因为,他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不似在狱中时那般嘈杂。

    按理说,只要他不发出声音时,房中是不该有任何动静的;屋里的物品,只要他不动,所有东西也都该在原位。

    但事实给他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懿泽每天都隐身伴随在永琪左右,是从不发声的,但因为昆宇每日让人送来的饭食都是绰绰有余的,永琪总也吃不完,菜品又难以计数,懿泽会在永琪看不到时随意吃一些。

    次数多了,永琪是能隐隐感觉到,饭菜被动过的,只是不说出来,也无人可说。

    有一次,永琪在用膳后,有心的记住了几盘菜当时的样子,然后假装午休睡着了。他面朝里,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竟听到了微微的咀嚼声,吓得他惊恐的回头、睁开眼睛,却看到餐桌旁并没有人,连咀嚼声也消失了。

    因为在他翻身回头时,懿泽已经将筷子放回原地,停止了吃东西。

    永琪慌忙下床,走到餐桌旁,看了看桌上的菜品,明显与自己刚吃完时的状态不太一样,连筷子放的位置也与方才略微不同。

    他看着这些,心里突突的。

    懿泽隐身在侧,看到永琪这般细致的检查餐桌,也是一阵心惊。此后,她再也不敢吃永琪房中的食物了。

    但永琪却更加留意屋内的所有动静,他常常能感觉到,在距离他不远处,还有另一个呼吸声。

    人的呼吸声本来是极小的,是难以被人察觉的,但因为永琪的格外留心,甚至屏气凝神的去聆听,还是可以听得到。听到的时候,永琪有一点小小的害怕,也有一点小小的好奇。

    不知是因为换了这个较好的生活环境,还是因为敷用了昆宇送来的药,永琪先前已经很严重的腿伤竟然渐渐愈合了,但还是会疼,走起路来也不太灵活。他总觉得,如果能出去走走,活动筋骨,会好的快些。

    昆宇虽然当面戳穿了永琪装瘸的事,但没多久,却给永琪带来了孟驳准许永琪出门走走的旨意。

    且为了配合永琪假装腿伤不便,永琪每一次出门,昆宇都伴随左右,仍然扶着永琪,永琪对此充满感激。

    这也是为了保证永琪不逃跑,不然昆宇可能因为请旨而获罪。同时,“保护”永琪的侍卫们也会紧紧的跟随着他们,寸步不离。

    每次散步,懿泽还是隐身跟随在后。

    又一个天气晴和的日子,昆宇扶着永琪来到王宫的花园散步。

    永琪问:“你好像天天往宫里跑?这样不累吗?”

    昆宇笑道:“我就住在宫里,不用跑。”

    “你不是朝廷命官吗?怎么会住在宫里?”永琪很是好奇。

    昆宇答道:“我原是王子们的伴读,自幼就住在宫里,后来虽不是伴读了,但仍然住在这儿。”

    永琪还是觉得有些不合情理,记得他念书的时节,他的伴读福灵安也不可能住在宫里,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偶尔留宿在永琪的寝宫。不做伴读之后,福灵安就再也没有在宫中住过。

    正在走着、想着,突然迎面飞来一个球,砸在了永琪的腿上。

    永琪腿上的伤口猛然一疼,难以站立。

    昆宇没扶住,让永琪坐到了地上。

    不知哪里冒出一个女子,到永琪身旁捡起球,笑道:“我只是想逗你玩而已,没想到,这么小的力气就把你撞倒了,你未免也太弱不禁风了!”

    昆宇向那女子解释道:“你正好砸到了他腿上的伤口,并非他弱不禁风。”

    永琪还没缓过神来,昆宇又向永琪解释道:“她就是颜兮公主。”

    颜兮向永琪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不妨事。”永琪扶着昆宇,站了起来。

    颜兮又笑着说:“我听说,有个大清的皇子要向我求婚,心里好奇,就过来看看你是个怎么样的人。”

    永琪便问:“现在看了,觉得如何?”

    颜兮笑着答道:“比我想象要好看一点、年轻一点。”

    永琪也礼貌的笑笑,说:“公主也比我想象的美丽一点,活泼一点。”

    懿泽看着永琪的笑容、听着他与颜兮公主说话的温声细语,真想立刻走掉,可转念一想,永琪根本看不到自己,走或不走,又有什么区别?

第147章、昆宇受命设圈套,永琪过关许准婚

    颜兮又笑盈盈的说:“我已经看完了,我走了,你们继续。”

    永琪目送颜兮远去,问:“怎么她也会讲汉语?”

    昆宇答道:“清缅只有一线之隔,王子公主们都或多或少懂一些,这也是国王的教导。颜兮公主自小就对中原文化很有兴趣,比几位王子都学的好。”

    永琪笑点点头,略表赞许之意。

    昆宇又说:“你可能不知道,你能被准许出门散步,也是她向国王说的情。”

    永琪有些惊讶,问:“不是你请旨的吗?”

    昆宇答道:“是我请旨,但我求见国王时,公主恰好在那里,不然,我的面子也没那么大。”

    永琪听罢,忍不住又往颜兮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隐身在侧的懿泽,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的踹了永琪一脚,分毫不差的踹在他伤口上。

    永琪又差点摔倒。

    昆宇忙扶住了永琪,问:“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永琪一脸茫然。

    昆宇笑道:“你并非真心向公主求亲,你只是想利用她。现在,你发现她年轻单纯,又心地善良,你有点不忍心了,所以心虚了,不是吗?”

    永琪无奈的摇了摇头,郁闷的说:“我只是感到伤口又撞到了东西,疼了一下而已!你想的可真多!”

    昆宇笑道往前走着,又说:“每个人都有求生之欲、渴望自由,你被困在这里,当然急切的想要摆脱束缚。你的求亲,极有可能是自救之策,只要国王考虑婚事,你就有机会求医养伤、熟悉王宫、伺机逃走。如果国王同意婚事,那大婚之日,就是你逃走的最佳契机。”

    “照你这么说,你认为,我在国王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了?”永琪随意的笑笑,笑得很轻蔑。

    “你是被俘的人质,向敌国求亲,当然值得被质疑。如果你确实有心于皇帝宝座,那你的求亲,也有可能是真心;但如果你无心于皇位,那你必然是在欺骗国王,亵渎公主,而且,那对公主是极其严重的伤害!这些日子,相处的感觉告诉我,你是个至纯至善的人,你会伤害一个无辜善良的姑娘吗?”昆宇停住了脚步,凝视着永琪的眼睛。

    永琪被问住了,他从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愿意欺骗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昆宇在牢里瞒哄苏丁伦、促使他见到国王,在他入宫后又送来奇效膏药,加速他伤口恢复,还配合他装瘸、为他送满清衣着,在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乡陪他聊天解闷,他在心里早就把昆宇当朋友看待了。

    这样目光对视,让永琪不敢轻易去撒谎,他轻声的问:“我可以信任你吗?”

    昆宇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淡淡笑道:“凭你的感觉。”

    永琪想说真话,忽然又想起身后紧跟的侍卫,虽然说侍卫懂汉语的可能性极小,但还是不得不防。

    犹豫了一阵,永琪还是扯了谎,笑着说:“我当然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倘若公主嫁给我,我一定善待她,怎么会忍心让这样单纯的姑娘受到伤害?”

    “这么说,你是真心向公主求婚了?”昆宇又问了一遍。

    “当然!”永琪这次是真的有点心虚,他害怕被人看穿,于是又赶紧找出佐证自己心意的借口、一个连自己都愿意相信的借口:“你有所不知,大清皇子众多,但因不是一母所生,亲兄弟也难辨是敌是友,无论我是否有心于皇位,我都会被仇视。正所谓‘成王败寇’,如果我不想沦为别人实现野心的牺牲品,那就只能让自己居于高高在上的位置。换句话说,无论我本意如何,为了保护自己,我都必须有心于皇位,你明白吗?”

    昆宇点点头。

    永琪又说:“皇子会不会受到皇上的重视、会有多少大臣拥戴,无非取决于三点,一是生母出身;二是自己的才华品行;三就是嫡妻的身份。皇阿玛虽然喜欢我,但我生母的身份其实并不高,使我在竞争中处于劣势,后来我终于娶到一位身份高贵的嫡妻,偏偏她又因为孩子夭折伤心过度、抑郁而终,所以,我如果再娶一位嫡妻,自然是出身越高越好,颜兮公主的出身、品貌、性情,都甚合我意,我岂能不善待她?”

    昆宇笑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虽是邻国,但你那京城却相距遥远,公主万一因为远嫁而伤心呢?”

    永琪笑道:“我想,她如果愿意远嫁,就不会伤心。她身为缅甸公主,却十分钟爱中原文化,你不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是天意吗?”

    突然,他们身后传出一个粗犷的声音:“好一个‘天意’,可惜你这位大清的皇子,却听不懂缅甸话!”

    永琪吃了一惊,他听得出,这是孟驳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孟驳带人从旁边高耸的石墩旁走出。

    昆宇向孟驳躬身一拜,并没有一点惊讶之意。

    永琪这才意识到,原来昆宇是在奉命试探自己。他瞬间也意会到,此前昆宇所有的帮助、对他细心的关怀,全都是在为获取他的信任做铺垫,他竟然真的差点上当,但又不得不庆幸,他毕竟没有上当,没有被识破。

    没有时间细想,永琪必须立刻回应孟驳的那句话。他故做出镇定的姿态,答道:“大清与缅甸不同,我们土地辽阔,民族众多,语言也众多,我的兄弟姊妹们从小就同时学满语、汉语、蒙语,还要学其他很多东西,皇阿玛对我们的要求很高,功课也很多,本土的学问都学不完,外邦的文化也只能择优学之、按需学之,一时学不到的东西也多,还望陛下体谅。”

    孟驳冷笑一声,道:“你倒很会抬举自己,这点,我是看出来了。”

    永琪笑道:“陛下以为我是在抬举自己,我却以为,是陛下从心里看重大清、看重我。陛下让人涉足云南边境,是为获取财富,可见陛下正在依靠我大清的富庶;陛下尚武,却将我软禁于此,寄希望于利用我阻止战火,可见陛下不敢轻视我大清的兵力;虽然陛下国力强盛,也吞并不了土地翻你几倍的邻国,既然吞不了,敌对迟早都是麻烦,何不化干戈为玉帛?与大国结亲,陛下这桩买卖,可不吃亏!”

    “你要是当不了皇帝,那就亏大了。”孟驳这次换了轻蔑的笑容。

    永琪却佯装出一副自恃高贵的模样,说:“缅甸不少官民都误把我当做皇太子,可见贵国举朝上下,都知道我是大清皇子中最得意的一个。如果陛下不认可我在大清皇帝心中的分量,还有必要处心积虑的把我弄到这儿来吗?”

    “你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面前卖弄口才,不就是想回到你的国土去吗?求亲也不过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说的对不对?”

    “对。”

    孟驳点点头,笑道:“你终于说了一次实话!我可以把公主许配给你,你确信,你能阻止两国的战争?”

    永琪道:“我自有办法说服我父亲。”

    孟驳笑道:“很好!我就接受你的提亲,我会为公主准备丰厚的嫁妆,等办了婚礼,你就带着公主和嫁妆一起回去,我的送嫁队伍会一路保护你们的安全。你说过的阻止战争,可不要食言。”

    永琪总算松了一口气,拱手向孟驳道:“多谢陛下玉成。”

    孟驳走到永琪身旁,轻声的在耳边说了一句:“要想办法尽快让你的腿好起来,不然大婚的时候,你该如何向我这个岳父‘下跪行礼’呢?”

    永琪没有说话,心中的不快却已经写在了脸上。

    孟驳笑着离开了,又只剩下永琪、昆宇,以及紧随的侍卫。

    昆宇一直是扶着永琪的,看到孟驳已经远去,他笑问:“王爷,我送你回去吧?”

    永琪没有搭理昆宇,脱离了昆宇的扶持,独自往回走。

    昆宇知道永琪生气了,不做声的站在那里,望着永琪和护送他的侍卫们。

    不知为何,永琪的腿忽然又疼了起来,他一个没站好,又差点摔倒,紧跟的一个侍卫扶住了他。永琪站起,不经意的看了这个侍卫一眼,大吃一惊,他看到竟然是兆惠将军!

    深夜,永琪虽然躺着,却睡不着。

    他的脑子很乱,找机会逃跑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看到兆惠之后,他更觉得一头雾水。他猜测,兆惠应该是乾隆派来救他的人,但参与救援的有多少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他无法得知,也没有机会与兆惠单独说话。

    懿泽依然隐身,坐在距离永琪不远椅子上,她望着躺在床上的永琪,看得出永琪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她猜想,永琪的失眠必然与孟驳答应婚事有关,但懿泽不认得兆惠,也就不可能知道永琪此刻犯愁的深一层原因。

    可她最关心的却是,被允准婚事的永琪,会不会真的与缅甸公主成婚。

    第二天一大早,昆宇又来敲永琪的门,问:“王爷,方便我进去吗?”

    永琪冷冷答道:“有什么事,隔着门也可以讲。”

    昆宇道:“国王吩咐,三天后为你们举行大婚,我是来送喜服的。你如果不想看见我,我放下东西就走。”

    三天?永琪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婚期会到来的这么快。

    昆宇见永琪半晌没有说话,又道:“王爷没有反驳,那我就当你是准许我进来了。”

    永琪没有作声,只面朝卧榻站着。

    昆宇推门而入,看到的是永琪的背影,他将衣物放在桌上,笑着说:“看来,王爷的腿伤已经好了,也不用‘散步’了。我会在三天后的这个时间过来,告知王爷大婚时的礼仪。”

    永琪默不作声的站着,站了好大一会,回头发现昆宇早已离开。

    他走到门口,朝着门外那排站立的侍卫看了一眼,他又看到了兆惠,近在咫尺,却连眼神交流都不敢。

第148章、永琪夜逃败而回,孟驳辎重送嫁队

    永琪又回到屋内,独坐沉思,心中很是焦虑。

    只有三天的时间,在到处都是别人眼线的异国,他想,他不可能有单独与兆惠说话的机会,更不必说商讨逃婚之策。

    观如今之势,最适合他逃跑的地方肯定不是宫内,而应该是在离宫后、携缅甸公主回国的路上。兆惠一定会帮他脱离缅甸的送亲队伍,他逃跑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可是,到路上才逃跑,就意味着他要在离宫前完成大婚礼仪。

    最初,永琪很希望孟驳同意他的求亲,然后在大婚当天寻机逃出王宫、或者自尽,让孟驳颜面尽失,备受世人非议,还能破坏苏丁伦的攀亲美梦,把他在缅甸受到的羞辱都悉数还给缅甸君臣。

    但现在,兆惠在这里,一定会拼命保护他、不允许他自尽,而且兆惠多半也是打算在出宫后的路上救他离开。

    可他不想在完婚之后再逃,到那时,他已经是颜兮公主名义上的丈夫,再逃跑岂不是陷公主于不清不白?逃婚已经是对她的伤害,岂能再误她终身?想起颜兮公主天真又无辜的模样,永琪不忍心这样做。

    这两件事,真的是好矛盾!

    挨到晚上,永琪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略微扒开一点门缝,看了看门外的几名侍卫,每一个眼睛都瞪的圆圆的,没有一点瞌睡的意思。永琪无奈的走回来,一脸失望的样子,又走到一个窗户口,悄悄向外看,守着窗户的两名侍卫,也精神抖擞。他又转头回来,脸拉的更长了。

    懿泽意识到,永琪是想要趁夜逃走,他并不想成婚。这让懿泽感到欣慰,她不禁就想帮他。

    只要一个凡人没有强撑不睡的强烈意念,那么让这人打瞌睡,对于身为梦神的懿泽是轻而易举的,她默默使用了催眠术。

    在永琪走到另一个窗户口时,看到守在窗外的两名侍卫都正在打瞌睡。

    永琪一阵窃喜,他小心翼翼的翻出窗外,垫着脚落地,左右看看,琢磨着自己大约还没有被发觉,就赶紧往前跑。

    懿泽也跟着跳出窗外,看着永琪探头四望、拔腿就跑的模样,简直像个猴子,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之前几次出门散步的时候,永琪就已经留心了王宫的道路,牢牢记住了能最快走到宫墙边的方向。他摸黑穿过一条窄长的过道,一路东躲西藏的小跑,屏气凝神,终于走到了离宫墙不远的一颗大树下。

    永琪抬头望着这棵树,它虽然离墙还有些距离,但却比围墙高出来那么一点。他盘算着,爬到这颗树上,将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其实就是他的几根腰带相互系在一起,把绳子一头系在最高的树枝上,他拉着另一头往宫墙的方向跳。

    如果跳的够高、力气够大,他就能跳出墙外;如果不能,他只要不松手,最多也就是悬在半空中。他再爬树重试几遍,总有一次会成功的。

    只要不落地、没有大的声响,他应该就不会被发现。

    他这么想着,就开始往上爬,爬到较高的树枝上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了自制的绳子。正要用绳子系树枝时,他似乎听到身后不远处有树叶被晃动的声音。他忧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到树另一侧的树枝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黑灯瞎火中,永琪有一点害怕。他慢慢的往那边挪动,挪到近处,轻轻的扒开挡在眼前的几片树叶,他看到的竟然是一个人的形状!

    惊慌瞬间,永琪脚底打滑,从树枝上掉了下去。

    同在树上的另一个人也快速的跳了下去,抓住了永琪,护着他一起落了地。

    一群侍卫听到落地声,打着灯笼围了过来。

    永琪这才看清楚,接住他的人是昆宇。

    昆宇笑问:“王爷好雅兴,大半夜出来散步,也不多穿一件?”

    永琪没好气的推开昆宇,他腿上的伤口似乎又被摔到了,一站起就猛烈的疼,永琪站不住,复又跌下。

    懿泽看着永琪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惊讶,昆宇从树上下来都不碍事,永琪怎么会摔成这样?

    昆宇走到永琪身边蹲下,问:“你好不容易通过了国王的测试,获得了赐婚,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想要逃走呢?”

    “我不想跟你这个骗子说话。”永琪扶着地,吃力的站起,又往前走了两步,扶住大树。

    昆宇笑问:“为什么称我为‘骗子’呢?”

    永琪懒懒的答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昆宇笑道:“我不过是一个负责看管你的敌国官吏,又不是你的朋友,何来欺骗之说?”

    “你当然不配做我的朋友。”永琪瞪了昆宇一眼。

    昆宇望着永琪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轻轻的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永琪冷笑道:“不用说好听的,反正,我的真实目的已经露馅了,你可以立刻禀报你的国王,要杀要剐随你们。”

    昆宇轻轻笑道:“今晚的事,我可以当没看见,侍卫们也可以闭嘴。只要你继续履行婚约。”

    永琪冷冷的说:“我不想履行婚约,你也不必替我隐瞒。”

    “如果你只是想逃跑,在国王派人护送你们回国的路上再逃,不是更容易一些吗?为什么不再等一等,而非要现在悔婚呢?”昆宇望着永琪笑了笑,又问:“是因为不想伤害公主,对吗?”

    永琪不答。

    昆宇笑道:“你赶快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上天会眷顾心地善良的人,包括公主,也包括你。”

    永琪板着脸,又冷冷的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昆宇仍然微笑着,一团和气的对永琪说:“国王很爱面子,他如果知道你先求亲,后悔婚,把他耍的乱乱转,肯定会一怒之下杀了你。我不想你死在这里……还有,国王早就下旨,如果你逃出宫,看守你的那些侍卫,全部死罪。你忍心连累他们吗?”

    永琪猛的打了个哆嗦,即使是别国的侍卫,他也不想殃及无辜,更何况这侍卫里面还有一个兆惠。

    三天之后的清晨,昆宇如期出现在永琪的屋外。

    永琪的房门打开着,只是他依然穿着平常的衣服,侍卫们依旧在门外站立,一点喜庆的气氛也没有。

    昆宇笑问:“难道王爷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永琪淡淡答道:“没有。”

    昆宇又笑问:“那为何不着喜服?”

    永琪道:“我既然不穿缅甸的衣服,自然也包括喜服。”

    “看来,我把喜服放在这里三天,你都不曾看过。”昆宇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桌子前。

    喜服还是三天前他放那的位置,用红布搭着。

    昆宇掀开了红布,向永琪喊道:“你看!”

    永琪回头,随便瞟了一眼,觉得异常眼熟,走到近前一看,这喜服竟然也是大清的样式。

    昆宇笑道:“我早已禀报过国王,既然是要把公主嫁与大清,婚礼还是遵照大清的仪式为好,衣着自然也是。”

    永琪问:“你这么说,国王竟然同意了?”

    昆宇笑点点头。

    “他怎么可能顺着我?”永琪似乎不是很相信。

    昆宇笑道:“国王先前怀疑王爷求娶公主的用心,才会有所怠慢,后经试探得知,王爷是真心想结为秦晋之好。既已许诺婚姻,国王当然就要顾忌王爷的想法了。”

    永琪笑了笑,他总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却又说不出是什么问题。

    永琪穿上喜服,跟随昆宇来到王宫的一处宫殿外。懿泽还是隐身跟着,想看一看永琪会怎么做。

    他们看到,孟驳坐在宫殿外的一把椅子上,两旁站着许多侍从。宫殿两旁插满鲜花,永琪不知这是不是他们应有的装饰。

    永琪走到孟驳面前,这次不需人扶,但他并没有跪拜,只是一个拱手礼。

    孟驳问:“怎么不跪?难道腿上的伤,还是打不了弯?”

    永琪答道:“腿已经好了,但我听说,陛下愿意遵从我以大清的礼仪娶公主,那么今天的一切,都应该按大清的规矩来,我便不能跪拜。”

    “不能跪拜?大清还有这等规矩?”孟驳皱了皱眉,问:“那接下来,还有什么规矩?”

    永琪笑道:“陛下应该知道,成婚大礼是在新郎家行礼才对。因此,我需先迎公主回我大清的京城,然后再朝拜天地、正式结为夫妇,今日在这里,陛下只能是送嫁,无礼可行。”

    孟驳听得一头雾水,问:“你的意思是说,今天什么也不用做,你就直接把公主带走?”

    永琪答道:“正是。”

    “那就依你的规矩!”孟驳回答的很爽快,又说:“不过,你需答应我两件事。”

    看到孟驳答应的这么利索,永琪心里更觉得怪怪的,却不敢质疑,只说:“陛下请讲!”

    孟驳便说:“第一,还是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到达云南后,要制止你们的总督开战,然后想办法让你父亲同意这件事;第二,你务必完好的、安全的把公主带回你的京城。毕竟还没有成婚,路上投宿时,你不得进公主闺房、不能掀开公主的红盖头。我已经告诉苏丁伦将军,如果你违背了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他会就地处决你。”

    永琪看了一眼站在孟驳身后的苏丁伦,一脸不快,问:“陛下让一名经常带兵打仗的武将来带领送嫁队伍,到底是要与我大清结亲?还是与我大清打仗?”

    孟驳笑道:“贤婿不要生气,虽然你是真心求娶公主,可你这门婚事,毕竟没得到你那位皇帝老子的认可,而且云南总督刘藻老早就在操练士兵、积极备战,万一你老子、或者你那位刘总督不买你的账,苏丁伦将军不是正好能保护你和公主的安全吗?”

    永琪听罢,心里有些发憷,刘藻如果买账,不做军事防御,他就这样把缅甸的送亲队伍带到清缅边境,会不会是引狼入室呢?

    可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现在悔婚,孟驳一定会立刻杀了他。兆惠及其部下一定会保护他、与缅甸人血拼,在缅甸的地盘上,敌众我寡,结果一定很惨。

    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孟驳又笑问:“我交待你的两件事,你可都听明白了?”

    永琪只好答道:“听明白了。”

    孟驳向身后的人摆了摆手,号角声响起,宫殿里面传出来一阵脚步声。

    永琪抬头望去,只见宫殿的门被打开,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的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门外,慢慢走到永琪身边。

    永琪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同公主一起向孟驳躬身一拜,做辞别之礼。

    不远处,侍卫们拉来两辆马车,昆宇引着永琪上了第一辆马车,宫女们扶着公主上了第二辆马车。

    还有孟驳为公主备下的丰厚嫁妆,都被装到车上,大大小小的箱子装了十几车。

    永琪从马车的窗口向外看,原先负责保护他的那些侍卫也在送亲队伍之内,当然也包括兆惠。他们都骑着马,走在这十几辆马车前后。

    当所有的人都走成一列,永琪又探头往后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惊:这个送嫁队伍是真长啊!长的让人心惊胆战!这里面能有几个是兆惠带到缅甸的人?还不大多都是缅兵?要是打起来,岂不是以卵击石?

第149章、永琪乘船旧伤发,昆宇揭穿假新娘

    看到送嫁队伍人数如此众多,懿泽心想,若要永琪半路逃走,绝非易事。

    在接下来的行路过程中,懿泽不再是单单的跟踪永琪,而是留心所有人。她又凭借龙锡杖飞在半空之中,纵观整个送嫁队伍,静静等待着永琪出逃的时机。

    马车走出宫门,永琪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同时也有了更多其他的担心。他坐正,看了一眼身旁的昆宇,昆宇正闭着眼睛养神,脸上一如陪他入宫时一样平静。

    永琪问:“送嫁队伍里,是不是都是苏丁伦的人?”

    昆宇听到问话,睁开了眼睛,笑答道:“大部分是苏丁伦挑出来的兵,还有一少部分,是我从侍卫中选的人。”

    “大部分都是苏丁伦手下的兵?”永琪握着拳头,绷紧着一张脸,问:“孟驳到底是不是真心结亲?”

    昆宇笑道:“公主都跟着来了,还能不真心?”

    永琪又问:“那为什么要派苏丁伦送嫁?”

    昆宇笑了一下,劝道:“王爷息怒,是苏丁伦自请担任送嫁之职的,国王不好不许。国王知道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因此特命我一路随行,好在你们起冲突的时候做个和事老。”

    永琪冷笑一声,问:“和事老?如果遇到你劝和不了的呢?”

    昆宇笑答道:“那我自然会站在你这边,保护你的安全。”

    永琪不屑一顾,道:“你认为我还会信你吗?”

    昆宇笑而不答。

    离开王宫没多远,他们便由陆路改为水路。这是因为,从阿瓦去云南,只有水路最快。

    于是,两辆马车换做了两艘大船。

    船上的湿气比较重,永琪坐船第二天,受伤的腿又开始疼了起来。至此,他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他的腿只有在阴冷潮湿时才会疼,而且天气越冷、湿气越重,疼的越厉害。

    坐船第三天的时候,昆宇发现了永琪的异样,想要关心帮助,但永琪总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将昆宇挡在门外。

    又过了两天,永琪的腿微微肿起来,疼的难以行走,他只好卧床休息,紧闭船舱的门,除了送饭的人,一律不许人进来。

    昆宇又在门外敲门,问:“王爷,你确定不要我帮你吗?”

    永琪不理会,勉强坚持着,只想早点挨到上岸。

    懿泽在半空中窥探发现,船走过的岸上附近,一直有人在暗暗追随着船行进的方向,且追随的人数似乎一直在增加。她觉得,那些应该是乾隆派来的人,和她一样,正在观察等待救援的时机。

    船在水上走了七天,终于又要从水路换成陆路了。此处距离云南已经不远。

    昆宇到船舱外叫永琪,永琪下了床,沿途扶着能扶的东西,一瘸一拐的走到船舱门口,刚打开门,又差点摔倒。

    昆宇忙扶住永琪,问:“你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苏丁伦看到永琪,板着脸说了几句话,瞪着永琪。

    永琪问:“他是不是又在嫌我麻烦?”

    昆宇答道:“他说皇子都是娇生惯养的,一点小伤也矫情,磨磨蹭蹭的耽误大家的时间。”

    “小伤?”永琪冷笑了一声,吼道:“如果他受伤的时候,拖上十天八天再去包扎治疗,看看会不会好的很快?”

    “他是个粗人,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昆宇蹲下,对永琪说:“你趴我背上,我背你下船,到前面我帮你请大夫。”

    永琪看着苏丁伦,吼道:“我偏要慢慢的自己走下船!”

    苏丁伦不知永琪之意,只听得永琪吼得大声,就想拔剑相向。昆宇忙拦住了苏丁伦,一边劝着、一边推着,让苏丁伦先下船去。

    永琪只管站着不动。

    昆宇看永琪如此执拗,只好吩咐身边的人,强行将永琪按到自己背上,然后背着永琪走下了船,又一路背到另一辆马车上,出了一身的汗。

    队伍又恢复了刚离开缅甸王宫时的样子,十几辆马车,前两辆车坐人,后面皆是嫁妆。

    大家上车坐定后,永琪看着昆宇擦汗的样子,才轻声的说了句:“谢了。”

    昆宇仍然笑而不言。

    马车离开码头时,还是一片阳光明媚的景象。谁知行进了没多久,天色渐渐阴沉了起来。

    永琪坐在车内,隐隐感到外面在刮风。过了一会,风声越来越大,风呼啸过窗外的响声,就像野狼在叫。永琪琢磨着,怕是不久就要下雨了。

    还没多想,他们都听到了啪嗒啪嗒的雨声。

    雨越下越大,懿泽便先跳到浓云密布的乌云之上,躲避一阵。

    永琪掀开窗帘,看到那些骑马的人,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回头对昆宇说:“你去跟苏丁伦讲,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昆宇笑问:“你不是归心似箭吗?下雨又淋不着你。”

    永琪道:“可是,这些弟兄们大多是上过战场的兵,身上一定都有伤口,这样冒雨走路,伤口会发炎,走在路上又不方便就医,小伤口会延误成大病,受过重伤的人更危险!”

    昆宇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又笑问:“他们都是缅甸的兵,你又何必关心呢?”

    “他们首先是人!又何必区分哪个国家的人?”永琪指着窗外,焦急的说:“你看,雨越下越大了,你赶紧叫住他!”

    昆宇笑了笑,用手拨开门帘,朝前面喊话。

    苏丁伦是个急性子,在他看来,这点小雨根本犯不着躲避,那肯轻易停车避雨?

    昆宇见苏丁伦不理会自己,直接向车队叫停。

    送嫁队伍里的人,不知道该听苏丁伦的,还是听昆宇的,有人停了,有人慢慢走了几步,后来只能都停了。

    昆宇下车,走到苏丁伦的马前,又跟苏丁伦商议。

    永琪往前看着,只觉得他俩说话的样子更像是抬杠。在他们争执期间,小雨变成了大雨,地上也有了积水。

    最终,苏丁伦还是说不过昆宇,只好吩咐所有人都停下避雨。

    附近能避雨的地方,似乎只有几棵大树,大家都往树下靠拢,奈何人多实在站不下。

    永琪便问昆宇,行李中有没有东西可以搭个简单的帐篷、有没有干衣服。昆宇于是吩咐搭起几个帐篷,让所有淋湿的人都到帐篷里面去打开行礼箱,换上干衣服。

    苏丁伦站在树下,抱着双臂,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举动,只觉得永琪身上充满了皇子的矫情。

    昆宇和永琪也来到帐篷里,看到兵丁们正在分衣服。

    昆宇笑道:“其实,他们早就习惯了恶劣的环境,避雨也就罢了,让他们换衣服,你是有点小看他们了。”

    永琪答道:“我不同意你这么说,没有人天生喜欢受罪,都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忍受罢了。我们明明有带了衣服,为什么不让他们好受一点呢?”

    昆宇没有再反驳,只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永琪突然抬头看到一个丫鬟的背影,她已经拿了一件衣服,准备离去。

    永琪以为那必然是公主的丫鬟,没有多想,便叫住道:“姑娘,你拿的是男人的衣服!你们坐在车里,衣服也湿了吗?”

    那丫鬟头也不回头,应声道:“没有湿,我只是觉得冷,借用一件!”

    说着,丫鬟就又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昆宇叫住了她:“你站住!我从没听说过哪个宫女会说汉语,你是谁?”

    永琪也突然醒过神来,开始疑心眼前女子的身份,莫不是和兆惠一起混进来的救自己的人?

    丫鬟就想开溜,昆宇飞快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

    永琪一身冷汗,生怕自己已经因为多嘴伤及无辜。

    谁知昆宇拉住后,让那女子转了个身,永琪看到的竟然是颜兮公主!

    永琪大吃一惊,走上前来,问:“公主,你怎么会穿着丫鬟的衣服?那坐在马车上的新娘又是谁?”

    颜兮低头答道:“新娘……新娘是……是温玉。”

    昆宇突然变了脸色,气愤的问:“公主,国王有心与大清结秦晋之好,你怎能如此视婚姻为儿戏?”

    颜兮却有些委屈的模样,噘着嘴巴说:“什么视婚姻为儿戏?国王说要把公主许配给清皇子的时候,又没说是哪个公主!我这趟随行,只是出来玩玩而已,你们凭什么以为新娘是我?”

    永琪向昆宇问:“你不是说,国王的公主中,处于适婚年龄的只有颜兮公主一个吗?温玉又是哪一个?”

    昆宇答道:“温玉是颜兮公主身边的宫女,而且是一个哑巴!”

    永琪又问颜兮:“你刚才的意思就是说,国王许配给我的,本来就是宫女温玉,是这个意思吗?”

    颜兮点点头。

    永琪十分气恼,握着拳头,问:“我求亲的是公主,他不允婚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一个宫女充作公主许配给我?”

    颜兮白了个眼,像小孩子一样嘟囔道:“他已经册封温玉为公主了,公主只是个名号,谁说一定得是国王亲生的?”

    昆宇替永琪抱不平,突然押住了颜兮的臂膀,厉声道:“你最好把这件事跟王爷交待清楚,否则,我先替王爷处置了你!”

    周围正在发衣服、换衣服的兵丁都停住了,都看着这边。

    颜兮的臂膀被昆宇按的好疼,喊道:“昆宇,你竟然敢以下犯上!”

    昆宇道:“你快说!”

    永琪看着颜兮,一肚子疑问,也想从颜兮口中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

    颜兮望着永琪,没精打采的答道:“说就说!我爹他根本看不起你,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你求亲之后,是苏将军出了这个主意,等你千里迢迢把新娘带回京城后,发现娶的是个缅甸的哑巴宫女,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耻笑你!耻笑你的大清朝!我爹一向疑心重,虽然你通过了考验,他还是怀疑你的诚心,所以就同意了苏将军的建议。”

    永琪求亲的最初动机就是为了一雪前耻,没想到被允婚后又被戏耍,差点蒙受更大的羞辱。他不想对着颜兮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家撒气,转身走出帐篷,准备去找苏丁伦算账。

第150章、永琪清账成逃亡,懿泽引雷截万箭

    昆宇猜到了永琪的心思,忙丢开颜兮,跟着永琪走了出去。

    苏丁伦还在大树下。

    永琪走到了苏丁伦面前,气愤的问:“我到底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

    苏丁伦看着永琪,一脸迷茫。

    昆宇忙赶到永琪身旁,道:“你忘了,他听不懂你说话。”

    永琪是把这点给忘了,可哪有人吵架算账还得找个翻译?他心浮气躁,一瘸一拐的走向公主的马车。

    昆宇跟着,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假公主揪出来,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听不懂我说话,总认得公主吧?”永琪说着,已经爬上了公主的马车。

    昆宇没有阻拦。

    苏丁伦见永琪上了公主的马车,慌忙赶来。

    永琪打开马车的车门,一把扯下新娘的红盖头。然后,他定睛一看,眼前穿着喜服的人竟然是瑛麟。

    在这一瞬,永琪已经猜到,瑛麟一定是随兆惠一起来救自己的,可是他不明白,既然瑛麟都可以来,为什么来的人不是懿泽?

    马车内同座的宫女们看到新娘被掉包,都吃惊的乱嚷起来。

    站在马车外一侧的昆宇和苏丁伦也都惊呆了。

    瑛麟拉住永琪的手,从另一侧跳下马车。

    苏丁伦警觉的拔出了剑,向所有士兵发号施令。不一会儿,士兵们都纷纷拿起剑,围住了永琪和瑛麟。

    颜兮公主忽然从帐篷里忙忙的奔出来,看到了穿喜服的人,大惊失色的问了一句:“怎么不是温玉?”

    昆宇疾速的冲到颜兮身边,拔出了随身的佩剑,架在颜兮脖子上,威胁苏丁伦退兵,否则他就对公主不利。

    颜兮胆怯极了,向苏丁伦求救,苏丁伦只好让士兵们各后退一步。

    昆宇向永琪喊道:“你赶紧走,往东北方向一直跑,就能跑到云南。”

    “那你呢?”永琪不能不担心昆宇的安危,如果昆宇救了自己,就等于背叛了缅甸国王,岂有活路?

    昆宇紧紧挟持着颜兮,有些着急的说:“不要管我!你腿脚不灵便,得先走!快去牵两匹马,快走!”

    瑛麟见永琪犹豫不决,忙劝道:“王爷,嫁妆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作战用的火器!他们允婚是假,利用你运送火器才是真!孟驳根本没打算招你为婿,他早料到,待你越过清缅边界后,大清再无顾忌,便会两军交战。他要给刘总督一个措手不及。倘若你真的阻止了战火、娶回公主,他们更可以将这些火器直接送到京城,将紫禁城夷为平地!”

    永琪一脸迷茫,问:“什么火器?有这么厉害吗?”

    昆宇道:“王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赶紧走,一定要在越过边境前甩掉他们!不可让他们把火器带到云南,那样,云南百姓就遭殃了!”

    永琪看到昆宇如此为云南百姓着想,更不忍心独自逃生。他抓住昆宇的胳膊,说:“要走一起走,你掩护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我绝不能把危险留给你一个人!”

    “好!我跟你走!”昆宇笑向永琪点点头。

    昆宇紧紧的抱住颜兮的脖子,把剑放在前面,要苏丁伦等人让出一条路。

    苏丁伦还指望娶颜兮公主做儿媳,以此求得未来的前程,丝毫不敢懈怠,只好按照昆宇要求,让士兵们让路,后退、再后退,与永琪等人拉出一段距离。

    瑛麟忙去解拴马的麻绳,解下三匹马来,牵着走到永琪和昆宇身边。

    昆宇正拐着颜兮的脖子,上马多有不便,又对永琪说:“你先上马,往前走着,我会随后赶上。”

    永琪腿伤没有痊愈,一定不如昆宇、瑛麟等跑得快。他只好先上了马,又担忧的看着昆宇。

    瑛麟也已经上了马,见永琪婆婆妈妈的,便用马鞭挥过永琪的马,然后拍马一起往前跑。

    这里,苏丁伦及下属一直不敢动。

    昆宇看着永琪的马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也慌忙推着颜兮上马。

    苏丁伦看到,昆宇的剑已经离开了颜兮的脖子,可颜兮竟然没有挣脱,还上了昆宇的马。

    两人飞速的骑马而去。

    苏丁伦突然意识到,其中有诈,急令士兵去追,自己也赶紧上马。

    在永琪离开缅甸王宫时,兆惠与部下商议的计划是到清缅接壤处再动手,福灵安也已经在那里等待接应。

    可此刻永琪已经出逃,便没有了回头路。

    兆惠生恐永琪被追上,只好率先动手拦截苏丁伦,将苏丁伦从马上扯了下来,两人拔剑决斗。

    充在送嫁队伍里的其余清兵,看到兆惠动手,也纷纷拔剑助阵。

    送嫁队伍里的人分两拨,一拨是苏丁伦的手下士兵,一拨是昆宇挑选的侍卫,而侍卫中又分两种,一种是随兆惠混进宫的清兵,另一种是听命于昆宇的真正侍卫。

    不必说,此刻都各为其主,相互搏斗。因为送嫁的人穿着一致,打斗起来场面十分混乱,越来越分不清敌我。

    苏丁伦无心打斗,只惦记着追回颜兮和永琪,吆喝着手下们助自己脱逃。

    多名士兵上前配合苏丁伦攻击兆惠,兆惠寡不敌众,受了伤,几番拦截,还是让苏丁伦逃了。

    苏丁伦的部下人多,被侍卫绊住的只有一小部分。没有被拦住的人,都跟着苏丁伦追踪而去。

    碍于大雨,载满火器的嫁妆箱子都被丢在了原地。藏在了嫁妆箱里的弓箭却被取出。

    此刻永琪等人已经跑出一截,苏丁伦不好追上,马不及箭快,于是苏丁伦吩咐弓箭手放箭。

    弓箭手们不敢贸然去射颜兮,于是一阵箭雨朝永琪和瑛麟的方向飞去。尽管兆惠及部下多方掩护,还是有一支箭射中了永琪的马后腿,永琪摔下马来。

    瑛麟忙勒住了缰绳,拉永琪上自己的马,但永琪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许多隐在山林树木间的人都跳了出来,直扑向那些正在放箭的弓箭手,云中子、胡云川等也在其中。

    双方大打出手,但终归还是缅兵人数多,一部分被清兵绊住在原地打斗,另一部分跟随苏丁伦,往前去追颜兮、永琪等。

    昆宇的马经过永琪身边,他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永琪,但没有停下,带着颜兮继续往前奔去。

    永琪看到昆宇和颜兮策马而过,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瑛麟已经下了马,将永琪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起永琪。永琪双手往上扒,瑛麟奋力顶起永琪的腿,终于助他爬上马背,耽搁的时间却太多。瑛麟急忙上马,坐在永琪身后,两人共乘一骑往前跑。

    苏丁伦的人穷追不舍,兆惠、胡云川等且打且拦。在永琪终于二次上马离开时,跑在最前面的缅兵距离永琪已经只有几步之遥。

    且说懿泽原先在云端上避雨休息了一会儿,后来往下看情况,发现地面上已经动起手来。因云中子也在其中,懿泽并未敢轻易下去相助,她期望兆惠、瑛麟等能以“人力”救出永琪,这样她就不用使用‘神力’,也免得违背天规。但两方兵力悬殊,这场打斗又来的突然,到此时,懿泽眼睁睁看着太多人都已拼出了性命,永琪却极有可能再次落入缅甸人之手,功亏一篑。

    来不及有太多顾虑,云端正是电闪雷鸣时,懿泽举起龙锡杖,将天雷引下,劈开地面,就劈在永琪和瑛麟的马后、缅兵的马前。

    众人只见天上雷声阵阵,突然一道光劈向地面,地面瞬间开裂,形成地缝,且地缝越来越大。

    有少许勇猛的士兵纵马越过地缝,或逃或追。

    云中子、胡云川等少数近身掩护永琪的人,被隔断在悬崖之前,与越过地缝的少数缅兵决斗。而兆惠与多名部下,被隔断在悬崖之后,仍与苏丁伦等未越过地缝的人恶斗。

    地缝一直在加剧,有些士兵不慎掉下地缝,不知去向。

    雨渐渐停了,视野变得清晰,众人看到,不过片刻功夫,地面被劈开的裂缝已经形成万丈悬崖,阻住了大多缅兵的去路。

    苏丁伦见追上永琪等人已经无望,勒令弓箭手疯狂放箭。悬崖前的人,不分清兵、缅兵,中箭者不计其数。

    瑛麟在永琪身后,共乘一骑,跑出的距离还是不够远,瑛麟的背上先后中了两箭。

    永琪似乎感觉到了,忙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瑛麟没有作答,大概是为了节约气力,她忍住痛,抓住缰绳、挥动马鞭,更快的狂奔。

    懿泽见瑛麟已经受伤,身后却仍然飞箭如雨,忙从云端跳下,现身在悬崖前岸不远处,双手旋转龙锡杖,在身体前面旋转出一个无形的大屏障,吞没了所有的来箭,掩护永琪等顺利逃脱。

    兆惠见苏丁伦不停的对属下发号施令、几近疯狂,他必得先除掉苏丁伦,使缅兵群龙无首,才不好再次追上永琪。

    兆惠突然扑向苏丁伦。

    苏丁伦在马上指挥放箭,不防兆惠猛然推着他向身后飞出马背,一起跌落到万丈悬崖之下。

    两方士兵皆大吃一惊,没有了首领,果然乱作一团。缅兵纷纷往回跑,去寻找方才被搁置的嫁妆箱子。

    懿泽见已经没有箭射来,便收了龙锡杖,准备离去。不想刚一回头,她竟看到胡云川在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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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诀之荣王殇介绍:
相传,梦神可以潜入凡人梦境。
相传,梦神所掌控的龙城诀之秘术能让梦境成真,梦神丹阳因潜入梦境杀死人间皇帝雍正而获罪,从此被囚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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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族斗争的内忧外患中,懿泽的真实身份渐渐被永琪察觉,也慢慢发现永琪不再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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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誓言仍在耳边,彼此是否不忘初衷?永琪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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