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永琪感怀忠懿泽,碧彤请旨接胡嫱
懿泽含泪,轻声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永琪也鼻子酸酸的,问:“我还不够相信你吗?”
懿泽默默感动着,点点头,又问:“那我们都既往不咎,从头开始好吗?”
永琪也点点头。
懿泽笑了。
永琪却笑不出来。
懿泽微笑着说:“请原谅我最后自私一次,我想先做好一个母亲,然后再做一个好妻子,请你让开,让我把这条路走完。”
永琪一动不动。
懿泽绕过永琪,继续跪着前行,一步一磕头,走出很远,她回头看时,永琪总也默默的跟在不远处。
懿泽好冷、好累,她生怕自己忽然一下就会昏过去,如果那样,永琪一定会把她抱回屋里去,那么碧彤就能指责她没有遵照约定,然后也就不能放过绵脩。因此,懿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让自己时刻清醒着。
绵脩又被哄睡了,孟冬在屋里看着绵脩,吩咐金钿不停出去看情况。
金钿回来告诉孟冬:“王爷一直在小姐身旁,还有,福晋的人也一直在远处看着呢!”
孟冬坐下,没有吭声。
金钿问:“有没有办法救小姐?”
孟冬摇了摇头,答道:“不能救,这次的事太大了,如果懿泽不能实实在在的吃苦,碧彤福晋的心很难平复,这些不平衡的心理,留在以后会是更大的麻烦。”
“可是,小姐这样,会不会冻出来个好歹?”
“你不用担心,碧彤福晋有句话说的很对,无论发生了什么,懿泽一定会比我们所有人都长寿。”
金钿不解的问:“为什么?”
孟冬没有作答。
从天亮到天黑,懿泽终于跪着走完了荣王府一圈。她只觉得浑身滚烫,早已感觉不到自己腿脚的存在,她按着地面,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永琪扶起懿泽,懿泽的腿却走不成路了。永琪只好将她抱起来往回走,懿泽道:“你的身上也有好多雪,你冷不冷?”
永琪摇了摇头,他喘着气,抱着懿泽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他们回到芜蔓居,金钿隆起火盆,永琪和懿泽就坐在火盆旁边烤火。金钿又端过来两碗姜汤,让他们每人喝了一碗。
懿泽的腿脚渐渐恢复了知觉,脸上却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孟冬用软毛巾蘸着药水,轻轻为懿泽擦脸。
懿泽问:“绵脩呢?”
孟冬答道:“奶娘喂了奶,已经睡了。”
金钿用一个盘子托着两碗粥进来,拿到永琪和懿泽面前,说:“王爷,小姐,奴婢知道,你们都没有胃口,可是都一天都没吃没喝了,勉强就喝一碗粥吧!”
永琪接过了粥,抿了一口,又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懿泽轻声问:“你今晚去陪陪福晋吧?”
永琪摇了摇头,道:“我不敢去,我现在很害怕见到她。”
“可是,你今晚呆在我这,就更不合适了。”
永琪又抿了一口粥,站了起来,说:“我还是回书房睡去吧!”
懿泽没有吱声。
永琪穿好衣服,披上斗篷,走出了芜蔓居。
懿泽问孟冬道:“你有没有去打听福晋那里怎么样?”
孟冬答道:“不怎么好,也是不吃不喝的,御医开的药,丫鬟们跪着求了一天也没喝。”
懿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夜间,永琪有些咳嗽,也不放在心上,到了晨起似乎更严重了。懿泽听说,召了御医来给永琪看,说是冻到了,开了几副调理的药。府里都有些纳罕,同样是受冻一天,懿泽一个女子尚且不碍事,永琪反而冻着了。
荣王府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上奏的。永琪将此事拟写成奏折,呈给乾隆。
乾隆听说又夭折一个皇孙,难免哀怜叹息,亲自到府中探望。
永琪和懿泽到府外迎接,引着乾隆进了王府。
乾隆问:“福晋现在怎么样?”
永琪跟在乾隆一旁,答道:“不怎么好,皇阿玛去劝一劝,兴许她还能听一点。”
乾隆随永琪一起去了琴瑟馆,懿泽觉得碧彤应该不想看到自己,便向乾隆告退,先回芜蔓居去了。
碧彤听说是乾隆亲临探望,只得大概梳妆了一下,出来拜见。
乾隆劝说道:“听说福晋不吃饭也不吃药,这怎么能行呢?皇嗣虽然不幸,你还是朕的儿媳妇,是这荣王府的女主人,应当保重才是。”
碧彤屈膝做了个福,勉强笑道:“让皇阿玛担心,是臣媳的不是。不过,皇阿玛可能有所不知,早在臣媳孕中,王爷已经将府中事务都交给懿泽打理了。”
乾隆看了永琪一眼,目光带着些疑惑。
永琪忙解释说:“主要是为了碧彤的身子着想。我已经吩咐下面了,等碧彤这阵子养好了,还是交由她来管。”
乾隆点点头,又对碧彤说:“看在朕的份上,你要好好听御医的话,把自己调养好。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朕开口。”
碧彤恭敬行礼,笑道:“皇阿玛既然这么说,臣媳当真有一事相求。”
“你讲!”
“臣媳想向皇阿玛讨一个宫女当丫鬟,不知可否?”
乾隆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宫里的宫女,你随便挑!”
碧彤笑了笑,道:“臣媳只要一个,却是冷宫里的人,她叫胡嫱,皇阿玛能将她赐给臣媳吗?”
乾隆有些意外,永琪更感到吃惊。
君王无戏言,乾隆既然方才已经应允,此刻自然不能变卦,因此道:“胡嫱是戴罪之身,本来是在冷宫受罚的,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朕焉有不许之理?准了!”
碧彤拜谢道:“谢皇阿玛恩典。”
劝慰了一会,乾隆离开了琴瑟馆,永琪也陪着一起出来了。
乾隆问:“她要胡嫱到王府做丫鬟,这其中的用意,你可知道?”
永琪的样子,似乎有些心虚,低声答道:“儿臣心里都明白。”
乾隆淡淡一笑,问:“你心里是不是正在偷着乐呢?”
“没有。”永琪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乾隆瞄了永琪一眼,一脸古怪的问:“朕怎么有点不信呢?”
永琪躬身向乾隆一拜,道:“皇阿玛,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额娘病着,绵侒一出世便夭折,懿泽又为此受了很多苦,儿臣真的不敢自私。儿臣只一心想好好孝敬皇阿玛、额娘,补偿碧彤,挽回我和懿泽的感情,还有抚养教导绵脩。原以为皇阿玛来了,碧彤总要给些面子,慢慢好起来,却不想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现在也很难办。”
乾隆问:“如果碧彤不提出这个,你就真的能忘记胡嫱,你不是前些日子还嚷着求朕把胡嫱放出冷宫吗?”
永琪目光笃定的答道:“此一时彼一时,儿臣心里最在意的人,始终都是懿泽。只要她不负我,我绝不负她,我不能再做对不起她的事了。”
乾隆笑着叹气,道:“你是个多情之人,想专情于一人,难!”
永琪心里毛毛的,似乎每一次他下定决心要跟胡嫱断个干净、要对懿泽一心一意的时候,总有些客观原因让他必须继续面对胡嫱。
乾隆又来到芜蔓居,懿泽带着绵脩来向乾隆请安。永琪在椅子上铺了厚厚的垫子,乾隆就坐在上面。
懿泽教绵脩道:“你说,给皇玛父请安。”
绵脩看看懿泽,又看看乾隆,嬉笑着去拉扯乾隆的裙摆。
懿泽又教绵脩道:“皇玛父是九五之尊,不能这样扯。”
“不要着急,他哪能一下子学这么多?”乾隆将绵脩抱起来放在腿上,问:“你不记得朕?”
绵脩看着乾隆,眨巴着眼睛。
乾隆看着绵脩,叹道:“朕不如康熙爷,已经上了年纪,皇子长成人的却没几个,皇孙更是稀少。永璋怀恨而去,没能留下一子半女;永珹成婚都这么多年了,福晋肚子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不允许永珹纳妾;永瑢呢,福晋太年轻,估计一时半会也添不上皇孙。现在荣王府又出了这样的事,朕都想到祖宗面前去请罪了!”
永琪低头道:“儿臣不孝,不过几个弟弟还是很有希望的。眼下八弟也不小了,或许也该议亲了。”
乾隆点点头,道:“永璇的事,朕考虑过。等过了年,再议吧!”
永琪问:“皇阿玛推迟此事,是因为顾忌着太后吗?”
乾隆笑道:“永璇是舒妃养大的,他的亲事,太后肯定有主张,朕怎么能不顾及?太后把筹码压在永璇身上,想把他推上太子之位,难道你就不顾忌?”
提起“太子”之位,懿泽心中又有些触动,永琪未必真的在乎这件事,可是她却不能不在乎。
果然,永琪答道:“皇阿玛若器重哪位兄弟,儿臣都没有意见。”
乾隆笑了笑:“朕器重你!”
永琪低头道:“儿臣愧不敢当!”
乾隆又说:“关键问题是,未来的天子,绝对不能够任由后宫的妇人摆布,你明白吗?”
永琪知道乾隆一向讨厌太后弄权,答道:“儿臣明白。”
永琪是乾隆心中认定的太子,懿泽亲耳听到乾隆这么说,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实在喜出望外。
懿泽沉浸在夫妻重归于好、永琪继承皇位有望的喜悦中,浑然不知,碧彤已经吩咐准备去进宫接胡嫱了。
第77章、瑛麟当面揭旧事,懿泽惊闻夫外情
时值年末,懿泽惦记着琅玦,想要去探望,又不想看见敏敏,于是吩咐金钿到学士府去给琅玦送了些东西。
金钿回来后,向懿泽汇报道:“听公主的丫鬟说,都还是老样子,公主经常和驸马怄气,每次生气的原因都不一样,她们也说不清楚。敏敏夫人现在倒不敢欺负公主,可一旦听说驸马受了委屈,就会把气撒在福灵安将军身上,公主知道后,又会找驸马的麻烦,整天都是这样绕着圈子的闹。”
懿泽问:“那傅恒大人呢?他是一家之主,就看着家里这样乱成一团吗?”
孟冬笑道:“你看不出来吗?傅恒大人从来都管不住他那位夫人,更不敢管公主,你要叫他管儿子,他兴许管得住,可是现在他们家两个公子也没做错什么,反而都成了女人的出气筒了,还管什么?”
懿泽听到“出气筒”三个字,忍不住笑了一下。
外面有人向里面喊道:“侧福晋,陈姑娘来了。”
懿泽站了起来,看到金钿掀开帘子,瑛麟披着披风,走了过来。
懿泽拉着瑛麟一起烤火,笑问:“你又进宫去了?又顺道来看我?”
瑛麟绷紧着一张脸,淡淡的问:“看来,表姐心情还挺不错?”
“怎么了?”懿泽看着瑛麟的样子很怪,说话的语气更怪,心里很是不自在。
“我是进宫去了,而且听到宫内宫外都议论说,表姐故意拿小孩子不懂事做借口,害的嫡福晋早产,不仅让嫡子夭折,还使王爷以后都不可能有嫡子,以此保住你的地位。”瑛麟说着话,阴阳怪气的笑着。
懿泽收敛了笑容,道:“我早料到别人会这么说,但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瑛麟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人言可畏,就怕这么说的人多了,有一天,王爷就信了……”
“不可能!”懿泽立刻反驳起来,像是胸有成竹一样,道:“永琪一向信任我,别说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算是有人拿出证据放在他面前,只要我说不是,他都不会信!”
“你这么自信?”瑛麟诡异的笑笑,又说:“那我不妨再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今天,你们府的嫡福晋,进宫接人去了!”
懿泽好奇的问:“接谁?”
瑛麟坏坏的笑着,问:“怎么?你们自己家人,一个都不知道吗?”
懿泽回头看着孟冬,问:“碧彤去接谁了?”
孟冬在瑛麟进门之后,内心已经忐忑过无数次,犹豫过无数次,此刻再也瞒不住,只好答道:“就是……就是胡嫱。”
“碧彤去接胡嫱?为什么?她和胡嫱两个认识吗?”懿泽满脸的疑惑,她一时之间没想明白。
瑛麟无奈的摇摇头,笑问:“表姐,你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皇上来荣王府探望,碧彤福晋只提了一个请求,就是让胡嫱从冷宫搬到王府。表姐应该知道碧彤福晋最恨的人是谁,难道还猜不出她接胡嫱就是为了对付你吗?”
懿泽的脑袋一下子轰了,她猛然间想起来很多事。
她去冷宫那天,青岚先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你吩咐了五阿哥要多照顾她的呢”,后面又改口说是自己弄错了。
还有胡嫱假扮香妃为十五阿哥庆祝满月的那晚,永琪焦虑的神情,不住的看舞台,甚至冲上去保护胡嫱,还有后来乾隆吃惊的看着自己问“你也为她求情?你知不知道……”
可惜乾隆没有把话说完,懿泽也就没有多想。但从碧彤这次的举动来看,碧彤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瑛麟又接着说:“不瞒你说,荣郡王之前去杭州那次,住在我们家,我就看出来他与胡嫱关系不一般,单是看到他和胡嫱眼神交会,就多的数不过来。这件事,我想告诉你很多次了,却又不忍心告诉你,可是现在,你的两个最强悍的情敌都要联手了,我真怕你到该应战时还敌友不分,不得不说!”
懿泽回忆起来,永琪在即将护送乾隆和香妃南下的时候,走的那么急匆匆。现在想来,永琪当时应该是充满期待的,在民间没有宫规的束缚、没有王府女眷的牵绊,他和胡嫱一路上不知有过多少次私会、多少次卿卿我我,却在离开之前拼命对自己表达着不放心和不舍得,是多么的虚伪!
“骗子!他骗我!”懿泽自言自语着,回忆越多,心跳也越加速,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瑛麟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早就跟你说了,男人靠不住,你不如考虑考虑我跟你说的事,或许还实际一些!”
懿泽此刻哪有心思讨论瑛麟的大计,满脑子都是永琪和胡嫱背着自己可能做过的事。她突然掀翻了桌子,向孟冬责问道:“你一定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孟冬低着头,不敢说话。
懿泽抓狂的笑着,吼道:“你们都知道!皇上知道、碧彤也知道,宫里、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全部都知道,却只瞒了我一个人!”
正在休息的绵脩被懿泽的声音吵醒了,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孟冬忙走到床前,将绵脩抱起来哄着。
“表姐想开些吧,别等到一无所有了才后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瑛麟笑了笑,这话虽是劝解,却说的轻描淡写,倒更像是挖苦。
说罢,瑛麟看看外面天色,不敢久留,忙辞别懿泽,回行宫向太后复命去了。
懿泽没有心思吩咐人去送瑛麟,喊道:“金钿,去前面看着,如果王爷回府了,就立刻来告诉我!”
金钿领命出去了。
孟冬一脸隐忧,问:“你要做什么?”
懿泽怒气冲冲的说:“我要找永琪算账!”
孟冬劝道:“你别犯糊涂!”
“你不要管我!我不想听你的!”懿泽随口推了孟冬一下,不慎挤到了绵脩的手指,绵脩大哭起来。
懿泽惊慌的抱过绵脩,替他吹着手指,坐在床边摇晃着腿,哄他入睡。
孟冬拿手帕给绵脩擦眼泪,蹲在懿泽面前,平心静气的说:“我真的没有故意瞒你。随你来到王府之后,我也很少关注宫里的事,王爷跟胡嫱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一点都不知道。绵脩出生那天,胡嫱随圣驾来王府,我才看出一点端倪。后来香妃出逃,在行宫的宴席上,我才基本确定此事。没有立刻告诉你,也是因为怕你受不了,你气愤王爷的欺骗,可是我想告诉你,他在乎你,才会骗你,他不在乎碧彤,才会很自然的觉得没有必要隐瞒碧彤,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懿泽听得懂孟冬的道理,可心里还是无法接受,愤愤不平的说:“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在乎我或者不在乎我,又有什么不一样?他不还是背着我跟胡嫱好上了吗?”
“不一样不一样!他会在外边有别人,是因为人性本贪。但他在乎你,所以隐瞒你,而且至少已经隐瞒了一两年,他隐瞒你的时候,心里会不安,就会有负罪感。我没有告诉你,也是因为我曾试图利用这种负责感,让他回头。事实证明,这么做是有用的。胡嫱陷入冷宫之后,他起初是向皇上求情过的,但是我们去过冷宫给胡嫱送冬衣之后,他就没有再动救胡嫱的念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懿泽好像有些听明白了。
孟冬又接着说:“如果你去找他,面对面撕破脸,把这件事闹开,他就没有了隐瞒、没有了顾忌,负罪感也跟着没了。那样的话,你和胡嫱谁能在王爷的心里站稳,就真的得各凭实力了。”
懿泽有些不屑,问:“难道我的实力不如她吗?”
孟冬分析道:“论容貌,你们两个不分伯仲;论出身,她自然不如你;论起与王爷的感情,他们两个来往时间也不短了,我还真不知道王爷的心中对她是怎么样的。可是有一点,碧彤会帮她!王爷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容易怜香惜玉,他现在对碧彤充满愧疚,你不见得有胜算!如果有一天,她们真的有办法把绵侒这笔账安在你的头上,你就那么自信王爷不会对你有一丁点的怀疑吗?”
懿泽底气十足的问:“我没有做过的事,他凭什么怀疑我?”
孟冬道:“就凭你其实不是完全诚实的!在这段婚姻里,你一直都带着目的,甚至也被他抓住过把柄,他选择了相信你,不代表他心里不怀疑你。既然他可以把你做过的事当成没做过,为什么不能把你没做的事情当成做过?”
听了这番话,懿泽方才的底气一下子没了,她心中更加不安,问:“那我该怎么做?”
孟冬握紧懿泽的手,温柔的说:“你继续假装自己不知道,主动对胡嫱好、对碧彤好,就简简单单的对她们好,越单纯越好,等着王爷愧疚到自己看不下去,他自然会主动解决问题,不会忍心让你受到伤害。”
在这个世界上,懿泽最信任的人,似乎只能是孟冬。听孟冬说的这样有道理、又这样为自己着想,懿泽只好违心的暂时咽下了这口气,可是她觉得,这实在太违心了!
第78章、胡嫱入侍荣王府,永琪怪病轻似重
碧彤来到宁寿宫,顺利的接出了胡嫱,侍女们扶着胡嫱上了碧彤的马车。
坐定后,碧彤问:“你在冷宫的神志不清,都是装的吧?在我面前,就不必了,不过回到王府,我可以继续配合你演戏。”
胡嫱似乎一脸懵懂的模样,问:“福晋说的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碧彤笑道:“听不懂就算了,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愉妃?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胡嫱仍然一脸懵,疑惑的问:“愉妃娘娘是哪位?是奴婢以前的主子吗?还请福晋明示!”
碧彤看了看胡嫱,怀疑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胡嫱笑道:“奴婢知道自己是犯了错才被罚到冷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犯了什么错。来冷宫之前的事,奴婢也都不太想的起来了。”
“真的假的?”碧彤上下打量着胡嫱,半信半疑着。
胡嫱好似诚心诚意的样子,回答道:“福晋把奴婢从这可怕的冷宫里接出来,奴婢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骗福晋呢?”
碧彤有些忧心,若是胡嫱对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那她的胜算就不大了。不过,永琪一定对胡嫱的旧情念念不忘,那就还有机会。
马车快要经过神武门时,胡嫱对碧彤说:“奴婢的哥哥是这里守门的侍卫,奴婢给他做了件衣裳,因为困在冷宫出不去,也没机会送给他,奴婢现在能不能下去给他?”
碧彤点点头,叫停了马车。
胡嫱拿起新做的衣服,下车走到胡云川身边,笑道:“哥哥,我给你做了件新衣服,做的很用心,尤其是袖口,我做的特别认真,你一定要穿!五福晋要接我去王府了,你不要惦记我,想我的时候,看看这件衣服就行了。”
胡云川点点头,接过衣服,也交待胡嫱道:“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不放心。”
胡嫱甜甜一笑,又回到了马车上,马车驶出了宫门。
胡云川听得出胡嫱的暗示,他摸了摸衣服的袖口,能感觉到里面藏了东西,于是不动声色的将衣服收了起来。
胡嫱虽然脱离了冷宫,却留下满身的伤痕和胆怯,碧彤倒是十分用心,请御医开药方,细细的帮胡嫱调理,那样子,一点都不像对待一个丫鬟。
懿泽假装一无所知、不闻不问,心里却憋屈极了。但源自于对碧彤的愧疚,懿泽只能忍。况且胡嫱一直在碧彤房中,又不是在永琪身边,懿泽似乎也没有生气的道理。
一连多天,永琪还是睡在书房中,懿泽也很少过问。
直到有一天,金钿向懿泽汇报消息,说是永琪在夜里发了高烧,却熬到晨起才请御医来看。
懿泽不知永琪为何会发高烧,很是担心,忙带着金钿来到紫薇寒舍看永琪。彼时御医已经走了,永琪在里面躺着,丫鬟玥鸢在屋里服侍。
懿泽便问玥鸢:“御医怎么说的?”
玥鸢答道:“说王爷这是旧疾复发。”
懿泽一头雾水,问:“什么旧疾?我怎么不知道?”
玥鸢答道:“王爷小时候,有一年冬日发烧很厉害,浑身滚烫滚烫的,当时来看的御医就说是冻到了,邪气入肺,下边的人照顾不周,煎药又给煎错了,耽误了治的最好时机,就落下了病根。皇上很生气,骂了愉妃娘娘,也因此下令让孝贤皇后来抚养王爷,可是没多久,孝贤皇后过世了,王爷就变成了如今皇后娘娘的养子。后来每年冬天,皇后都特别小心,不让王爷受寒,王爷渐渐长大,身体结实了,病自然也无碍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了,谁知今年竟然又犯了!”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懿泽想起前些天永琪陪自己在雪中跪走的事,懊悔道:“一定是上次在雪里冻了一天,淋了雪,后来又把外衣给了我,还吹了那么冷的风,才冻到的。都是我不好,我并不知道永琪还有这个毛病……”
玥鸢安慰道:“侧福晋不要过于自责,年常日久,王爷自己恐怕也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懿泽仍然心里自责着,听到里面传来永琪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呢?是懿泽来了吗?”
懿泽走了进来,坐在永琪的床边,摸了摸永琪的额头,道:“烧还没退,你还是好好躺着吧!”
永琪笑道:“不妨事。”
懿泽心疼的看着永琪,道:“玥鸢说你肺上有旧症,怕受寒,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陪我受冻,把自己折腾病了,好让我自责是不是?”
永琪握住懿泽的手,笑着说:“心里一直想着你,就忘了自己了。”
“病了还这么油嘴滑舌!”懿泽看着一旁侍立的玥鸢、金钿,不好意思的笑了,心里却美滋滋的。
永琪又说:“其实不怪你,上次咳嗽,御医给开了好多天的药,我觉得自己好些了,就把药给停了,停了不过两三天,病就又上来了,还来的更猛了。”
懿泽问:“为什么不听御医的把药吃完?”
永琪又露出挑逗般的笑容,道:“药太苦了,不像你的胭脂那么甜!”
懿泽的脸红了,玥鸢和金钿都抿着嘴笑。
滢露在外面喊:“王爷,福晋派人来给王爷送东西了。”
永琪听到是碧彤派人来,下意识的松开了懿泽的手。
幽漾进门来,向永琪和懿泽请了安。永琪和懿泽都一眼看到,跟在幽漾身后端盘子的人是胡嫱。
懿泽方才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幽漾道:“福晋听说王爷身体抱恙,特意吩咐奴婢送些补品过来,本来福晋要亲自过来服侍王爷,无奈福晋自己的身子也还没养好,因此叫新来的侍女来伺候王爷。”
永琪悄悄看了懿泽一眼,不敢说行,想起碧彤,也不敢拒绝,只随口答道:“福晋的心意,我知道了。”
幽漾又拉着身后的胡嫱,向永琪说:“她叫胡嫱,原是宫里的宫女,不知在宫里受到了什么惊吓,脑筋有些不太清楚。福晋见了可怜,所以接到府里,调养了几日,稍微好点了,她人很勤快,福晋觉得妥帖,才派来伺候王爷的。王爷和侧福晋以前在宫里也许见过她!”
懿泽想起孟冬交待的话,不得不沉住气,站起走到胡嫱面前,笑道:“岂止是见过?胡嫱与我,曾一同服侍皇后,可是情同姐妹呢!”
说着,懿泽便去拉胡嫱的手,胡嫱却一脸害怕的躲开了。
幽漾忙解释道:“侧福晋别见怪,奴婢忘记说了,胡嫱姑娘看病后虽然脑子有些明白了,却把过去的事都给忘了。她可能不记得您了!”
懿泽有些惊讶,却还是不放心,就算胡嫱是真的失忆了,永琪却仍然会记得他们的过去。
幽漾对胡嫱说:“你要赶快记住府里这些人才行,这是王爷,这是侧福晋。”
胡嫱向永琪和懿泽行礼道:“奴婢胡嫱,见过王爷,见过侧福晋。”
懿泽看着胡嫱,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是我教你读书识字的,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胡嫱摇了摇头。
懿泽叹了口气,向永琪告辞,带着金钿回到了芜蔓居,将胡嫱失忆之事告诉了孟冬。
“她行刺愉妃的事就够让人想不通了,失忆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孟冬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得在王爷那里安插眼线,才有机会知道胡嫱失忆的真假。如果是真的,倒也还好;如果是假的,这里面一定有大阴谋。”
懿泽不解的问:“什么阴谋?”
孟冬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想不出来,但我觉得,碧彤福晋没有必要指使胡嫱假装失忆。”
懿泽默默想着,胡嫱若是自己假装失忆,实在很难辨别其意图所在,或许是为了逃避过去,或许是别有心机。
到了半夜,永琪再次发烧起来,玥鸢觉得反复发烧,情况不妙,忙叫卓贵去太医院去找人来看。
胡嫱用冷水洗着手帕,放在永琪的额头上,来帮永琪退烧。永琪昏昏沉沉的看着胡嫱,迷糊的问:“嫱儿,你在冷宫是不是过的很苦?”
“只有奴婢的哥哥才这样叫奴婢,王爷怎么也这样称呼?您是不是烧糊涂了?”胡嫱说着话,甜甜一笑。
永琪轻轻叹道:“对……我想起来了,你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忘了好,忘了的好……”
天亮后,懿泽听说永琪夜里发烧,又来到紫薇寒舍。胡嫱说永琪已经退烧了,可是脸色却不太好。
懿泽坐在永琪床边,看永琪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精神,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心里有些害怕。
孟冬来看了看,对懿泽说:“王爷的病有点古怪,身上确实有病,但感觉并不严重,不该精神如此倦怠。”
过了几天,永琪还是烧了又退,退了又烧,人也变瘦了不少。
乾隆听说,大吃一惊,亲自来探视永琪,看了永琪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纳闷的问:“为什么会反反复复的发烧?”
懿泽答道:“几位太医都来看了,说是寒气入肺,邪气未除,才会不停的发烧,药方都换了几回了,一会见轻了,一会又不好了。”
“都是一帮庸医!”乾隆拍了一下桌子。
永琪气息微弱的说:“儿臣不孝,让皇阿玛担心了。”
“别说傻话,除了太医院,天下会看病的大夫多着呢!朕不信,就这么简单的病,还治不好了!”乾隆向外叫道:“进保,你让人在京城内外张贴告示,召名医为荣郡王看病,医好者,重重有赏!”
王进保领命。
第79章、乾隆允准八子婚,瑛麟拒做皇子妃
永琪病倒的消息传到太后耳中,太后也有些担忧,默默盘算着。
其实,过年前后,乾隆因为怕下面人议论,已经几次派人去请太后回宫庆贺新年,太后却杠上了,偏偏不回去。然而,太后不是真的不想回宫,只是嫌自己不够有面子,希望乾隆亲自来接罢了。
乾隆心里也明白太后的用意,前一阵受宫妃和大臣的共同劝谏,乾隆也曾被说动,亲自到圆明园请太后,结果刚去到就得知敏敏当街挑衅乾隆和皇后竟然是太后挑唆的。
乾隆很爱面子,前有香妃被太后废除,让他在大臣面前难堪,后有敏敏为琅玦之大闹,更使他颜面扫地,这些事接连发生,他当然久久不能释怀,岂肯放低自己亲自去接太后?
太后唤来贴身女官莫禾和陈瑛麟,吩咐道:“哀家听说永琪病了,皇上已经张榜招医,可见病的不轻。这愉妃和永琪一前一后的生病,且都是一病不起,永琪的嫡子也夭折了,哀家确实觉得这里有点怪!怕是近来,我们爱新觉罗家的运道不好。”
莫禾问:“那太后有什么主意?”
太后笑道:“哀家想为皇室添添喜气,瑛麟再进宫一趟,告诉皇帝,就说哀家说的,为永璇议亲,兴许永琪的病就好了呢!”
瑛麟应道:“是。”
太后又对莫禾说:“你去向亲贵们通个信,让大臣们也上奏折,劝皇帝为永璇选福晋,皇子的婚事都关乎社稷,是大事。”
莫禾也应道:“是。”
瑛麟暗思,太后已经在圆明园住了很久,只怕为永璇议亲是次要的,设法让乾隆亲自接太后回宫才是主要目的。皇子娶亲这等大事,太后必得回宫主持大局,乾隆只要答应议亲,就一定会亲自接太后回宫。
太后问:“瑛麟在想什么呢?”
瑛麟笑道:“奴婢在想,八阿哥娶亲,皇上定要接太后与和贵人回宫,合家团聚,这可不是双喜临门吗?奴婢要恭喜太后了!”
太后笑盈盈的说:“你恭喜哀家,还是哀家恭喜你呢?这为永璇议亲,该娶哪家姑娘呢?”
瑛麟低头不答。
太后笑问:“怎么?你不愿意?”
瑛麟勉强笑道:“奴婢承蒙太后厚爱,岂能有不愿的道理?可是奴婢毕竟是汉人,太后和皇上为八阿哥议亲,自然是先选嫡福晋,哪位皇子的嫡福晋会是汉人呢?”
“你说的不错,不过议亲么,也可以把嫡福晋和侧福晋都选定了,只要先迎娶嫡福晋不就行了?你放心,就算你只是侧福晋,有哀家给你撑腰,嫡福晋也得敬你三分。”
瑛麟不敢拒绝,只好跪下拜谢道:“谢太后袒护之恩。”
瑛麟入宫,按照太后旨意,向乾隆传信。
“太后要为永璇议亲?”乾隆点点头,道:“前一阵,永琪跟朕提过这个事,朕说过了年办。最近也有大臣上书,也说了这件事,看来,永璇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了,那就议亲吧!”
瑛麟听见乾隆答应,慌忙跪了下来,道:“奴婢还有一事请求。”
乾隆满不在意的说:“太后若还有什么吩咐,你一并讲清楚就行!不必行此大礼!”
“不……不是太后的吩咐,是奴婢有事相求。”
乾隆看了看瑛麟,笑着一下,对王进保使了个眼色,王进保带着殿内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瑛麟对乾隆磕了个头,问:“皇上这次议亲,能不能只为八阿哥选嫡福晋,不要选侧福晋。”
“为什么?”
瑛麟又低下了头。
乾隆忽然明白了,笑道:“太后要你做永璇的侧福晋,是吗?”
瑛麟忽然哭了起来,哭出声来,哭声很像撒娇。
乾隆像哄孩子一样,笑着说:“好了好了!你不愿意嫁给永璇,朕不下旨就行了,哭什么呢?”
瑛麟脸上写满了为难,喃喃而道:“奴婢……奴婢不敢拒绝太后,不知道该怎么交差,还请皇上帮我想想办法!”
乾隆随口与瑛麟玩笑起来,道:“要不这样,朕选你入宫,封为贵人,太后自然就不能把你许配给永璇了,你可愿意?”
瑛麟不假思索的摇了头,又紧张兮兮的慌忙磕头,解释道:“奴婢……奴婢的意思是,奴婢哪有资格侍奉皇上?”
“不愿意就直说,朕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乾隆原本只是开个玩笑,不想瑛麟竟然还看不上自己,难免觉得很没面子,便不理瑛麟,他回到桌案前坐下,执笔批阅奏折。
瑛麟跪着,也不敢吭声,跪了一会儿,觉得腿有点酸,用手揉着膝盖。
乾隆抬头看了瑛麟一眼揉膝盖的模样,像个小可怜,便说:“你起来吧!”
瑛麟仍然胆怯着,道:“奴婢冒犯天威,不敢站起来。”
“其实,朕心里挺喜欢你的,聪明,美丽,也很有心计,却直来直去,并不世故,你这样的姑娘,还真是稀有。”乾隆又咧嘴笑了笑,因为钱氏的缘故,他对瑛麟很能包容,又笑着说:“如果你想嫁给永琪,朕也不是不能为你做主,但眼下……永琪嫡子夭折不久,两位福晋又都因为这件事很受伤,这个时候把你赐给他,不太合适。”
瑛麟答道:“奴婢和表姐一向要好,不想因此反目,只愿他们举案齐眉,不想进去添堵。”
乾隆笑道:“那朕就不违背你的原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回去告诉太后,朕会看个好日子,亲自接她回宫,一起为永璇议亲。”
瑛麟拜谢了乾隆,退出养心殿。
在回行宫的马车上,瑛麟掀开窗帘,不住的看窗外,经过一个卖烧饼的摊位附近,她喊了一声:“停车!”
常日为太后驾车的太监高原停了车,问:“陈姑娘有什么吩咐,还是要顺道去荣王府探望侧福晋吗?”
“不,这味道很香,我要下车买个烧饼!”瑛麟下了车,走到烧饼摊位上去挑了几个,吩咐高原付钱。
一个叫花子忽然抱住瑛麟的脚,说:“姑娘赏个烧饼吃吧!姑娘行行好!”
瑛麟吃了一惊,高原走过来,不分是非就一脚踢了叫花子,吼道:“也不打听我们小姐是谁,就敢摸小姐的脚!”
瑛麟喊住高原,道:“别打了,这花子是女的,摸了脚也没什么!”
高原问:“女的?”
瑛麟把纸包的烧饼都给了叫花子,说:“他不是故意踢你的,有些误会,这些烧饼,你都拿去吃吧!”
高原见状,又重新买了一些,拿给瑛麟,说:“小姐真是好心!”
瑛麟笑笑,上了马车。
马车行远,那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抬起头来,原来是陈瑛凤,她蹲回墙角,从两个烧饼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八子准婚,乱之以助。”
瑛凤随手将纸条丢进做烧饼的火炉。
荣王府中,永琪的病一直反反复复、好好坏坏,虽有过两次揭榜的大夫来看诊,还是没能为永琪医好,懿泽对此很是着急。
碧彤却并不在意,也很少来看永琪,自从绵侒死后,碧彤便无心在永琪身上,在她看来,余下的日子都是守寡,是真守寡还是守活寡,区别也不大,那么永琪是病是好、是生是死,她自然也就不挂心。
总之,只要懿泽过的不好,碧彤就没有意见。
起初,孟冬认为胡嫱失忆多半是假,可是观察了很多天,并没有觉察出胡嫱有什么异样,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慎重的对懿泽讲:“跟你说一件可怕的事,我现在有点怀疑,胡嫱有可能是真的失忆了。”
懿泽道:“你不过是看到她伺候了永琪了这些日子,天天在一处却规规矩矩,就相信她是真失忆。可她一来永琪就病了,根本没有能力卿卿我我,这又能证明出来什么呢?”
孟冬摇了摇头,道:“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你嘴里说着她一来王爷就病了,却不曾怀疑这两件事里面的关系,可见,没有谁会轻易怀疑她。”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永琪可能是被胡嫱所害?”懿泽不敢相信,却忽然间感到更害怕,如果真的是这样,胡嫱已经伺候了永琪许多天,岂能有救?
“王爷不过是受寒而已,论理说,他年轻体健,不该有大碍,且在胡嫱来之前,他已经好些了。可胡嫱入府之后,王爷的病就变得轻轻重重,她去书房后,就更糟糕了。再想起宫中议论的,胡嫱之前曾害愉妃的事,让人不得不起疑!”孟冬分析到这里,惊叹道:“其实,这些事一点都不难推理,可就因为她与王爷有旧情,我们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点上,所以都没有往其他方面怀疑过!如果她的目的是嫁给王爷,当然没有理由害王爷,但她如果是真的失忆了、被收买了,利用她的人又了解她和王爷的过去,下手会很容易,王爷不会防备,我们全都不会防备!利用胡嫱的人,很可能是某个宫妃,你想,皇上有立储之心,后宫的那些妃嫔会坐视不理吗?她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懿泽听了这番理论,是当真吓懵了,她不能多想,立刻开门跑了出去。
孟冬追了出去,喊道:“懿泽!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懿泽飞快的往前跑,孟冬也迅速在后面追,无奈懿泽是个习武之人,孟冬根本追不上,只好在后面跑着喊着:“那只是我的推测,不一定是真的!你冷静一下好吗?”
孟冬几乎要跑断气了,实在跑不动了,半路扶着树根休息,懿泽却一溜烟跑进了紫薇寒舍。
第80章、胡嫱侍疾弄玄虚,永璇议亲似争胜
胡嫱正在给永琪喂药,永琪半躺着,少气无力,眼睛也是半睁着,喝完了药,她又扶永琪躺下,为永琪盖好被子。
懿泽突然闯了进来,一把扯住胡嫱,问:“你给永琪喝的什么?”
胡嫱吓了一跳,忙答道:“回侧福晋,当然是太医开的药。”
懿泽朝胡嫱发火道:“什么药会半夜喝?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给王爷下了毒,敢撒谎半点,我就一刀砍了你!”
胡嫱像是被吓破了胆,唯唯诺诺的蹲了下来,双手抱住头,六神无主的自言自语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懿泽……”永琪躺在床上,喘着气,使劲力气才喊出了懿泽的名字。
懿泽没有理会胡嫱,坐到了永琪身旁,摸着永琪的脸,担忧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永琪的嘴动了动,懿泽没有听清,趴下将耳朵贴近永琪唇边,才听见永琪说了句:“别吓她,她现在受不得惊吓。”
懿泽满心怒火,气愤的吼了一句:“你居然还护着她!”
永琪闭上了眼睛。
懿泽惊吓的晃着永琪,问:“永琪,你醒醒,你怎么了?”
永琪又睁开眼睛,看了懿泽一眼又闭上眼睛。
孟冬跑了进来,累的气喘吁吁,走到懿泽身旁,累的说不上来话。
懿泽喊道:“孟冬,你看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想闭眼睛?”
孟冬看了一眼,说:“他的药有安眠之效,应该是想睡觉。”
懿泽焦虑的站了起来,伫立在一旁。
孟冬喘息片刻,把胡嫱扶了起来,安慰道:“不要害怕好吗?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胡嫱站了起来,却躲在孟冬身后,不敢看懿泽。
孟冬温柔的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看看我,看看懿泽,我们以前在宫里,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胡嫱摇了摇头。
孟冬又问:“那王爷是个好人,你总看的出来吧?”
胡嫱点点头。
孟冬又问:“那你应该不会做对王爷不利的事,对吗?”
胡嫱听了这句,并没有立即回答,转身走到永琪的床头,捧着香炉走到孟冬面前。
孟冬接过,仔细闻了一下,没太明白。
胡嫱道:“这里面有很多种香料,混合的很均匀,所以你闻不出来,我在里面加了一点迷魂香。”
“迷魂香?”孟冬吃了一惊,问:“你自己不可能有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胡嫱没有回答,只是跪在地上。
懿泽听得很糊涂,问:“迷魂香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亲眼见过,传说中,迷魂香的味道很特别,偶尔闻一下没什么,可是放在近处天天闻,只要一丢丢就会让人少气无力,像麻醉了一样,如果时间更长、量更多,就会慢慢的失去意识,最后……”孟冬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
“难怪永琪每天一点精神都没有!”懿泽气极了,问胡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指使你的人是谁?”
胡嫱难过的说:“我只放了很少很少的一点,晚上没人看到的时候,我还会把香炉灭掉。”
孟冬问:“晚上没人看到的时候?你的意思是说,白天有人监视?”
胡嫱点点头。
孟冬向懿泽道:“我们府里有眼线。”
胡嫱又说:“我一直巴望着王爷快点好起来,不要总呆在屋里,可是……他们要我每天煎药都得减量,王爷就好的慢,我不敢违背,只能趁半夜没人时再给王爷多煎一副药。”
懿泽问:“他们是谁?”
胡嫱不敢回答。
孟冬问:“那你知道白天监视你的人是谁吗?”
胡嫱摇了摇头。
孟冬拉着懿泽走出了紫薇寒舍,都怀着沉重的心情。
懿泽急切的对孟冬说:“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永琪,你赶快把我们府里的眼线给揪出来!”
孟冬摇了摇头,颇有深意的问:“你真的相信胡嫱刚才说的话吗?你不觉得,她未免招认的太快了吗?”
懿泽又一次感到一头雾水,郁闷的说:“乍一开始,我们都觉得胡嫱的目的在于勾引永琪,你刚才怀疑胡嫱是真的失忆、在害永琪,现在她招认害永琪,你又不信。你这样一会儿换一个想法,变化太快,我脑筋都快转不过来了,我现在甚至怀疑,永琪和胡嫱以前有私情这件事,都是你们瞎猜出来的!我已经分不清楚该相信什么,不该相信什么了!”
孟冬望着懿泽的脸,停顿了一会儿,郑重其事的说:“坦白说,胡嫱的言行让我觉得很混乱,这次,我的确不能给你判断出一个准确的状况。我想,我可能算计不过胡嫱,恐怕你以后不能指望我了。”
懿泽听了这番话,突然感到很不安,她忙握住孟冬的手,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孟冬又摇了摇头,道:“我是在向你澄清一个事实,我自以为聪明,但不是天下第一,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懿泽更觉得紧张,她总以为孟冬是万能的,却没想到孟冬在面对胡嫱的到来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指望不了孟冬,懿泽实在不知道还能指望谁。
乾隆将太后迎回宫中,坎曼尔也以和贵人的身份跟着回到紫禁城,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宝月楼的主人。
乾隆又另选了一个日子,到寿康宫与太后商讨八阿哥永璇的婚事,并请了皇后、舒妃一起裁夺。皇后与舒妃商议后,一起向乾隆和太后建议,将永珹夫妇也召到寿康宫。
当然,永璇本人也在场。
为了避嫌,陈瑛麟这日没有在太后面前伺候。
皇后将所有备选的女子的名册履历、画像,呈给乾隆和太后过目。
乾隆并没有看,而是直接交给了太后,笑道:“永璇平日多受皇额娘和舒妃教导,如今婚事,也还是请皇额娘做主为好。”
太后翻阅了几眼,抬头问舒妃:“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舒妃笑道:“臣妾全听皇上和太后的吩咐。”
太后又向莫禾道:“把这些画像拿给永璇看看,看有没有看着顺眼的。”
莫禾接过,将一叠画像放在了永璇面前。
永璇翻看了一张又一张,都提不起兴趣,答道:“这些人,儿臣都不认识,官宦小姐脾气都太大,儿臣不想娶。”
舒妃告诫道:“不可胡闹,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亲自为你选福晋,是多大的荣耀?这些小姐都是名门之后,从小便知书达礼,怎么可能脾气太大呢?”
永璇答道:“就是因为出身太高,都是娇生惯养的,四哥在家从来就没好日子过,儿臣不想变成那样,儿臣要娶一个平民女子。”
紫玥听见这话,脸上火辣辣的,瞪了永珹一眼,永珹就像没看见一眼。
乾隆斥责道:“放肆!娇生惯养的是你吧?谁教你这样说话?还想娶一个平民女子,真是一派胡言!”
舒妃忙离席跪下,道:“都是臣妾教子无方,永璇,还不快向你皇阿玛认错?”
永璇无奈,只好离席跪下,向乾隆认错,道:“儿臣一时失言,请皇阿玛、皇祖母、皇额娘恕罪。”
皇后淡淡笑着,说:“也不怪永璇,他的四哥、四嫂不和睦是出了名的,确实没给他树立个好榜样,难怪他对婚事没有信心。”
乾隆点点头,问:“听说四福晋不准永珹纳妾,可有此事?”
紫玥压制着情绪,勉强笑道:“臣媳哪敢?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罢了!”
乾隆又说:“既然如此,履亲王年事已高,永珹又是唯一嗣孙,需尽早延续香火。为子嗣之故,还请福晋留心,给永珹物色侧室,或选几个侍妾。”
紫玥只好应道:“谨遵皇阿玛旨意。”
太后咳嗽了一声,笑道:“皇帝跑题了吧?今日是为永璇议亲,不是为永珹议亲。”
乾隆问:“皇额娘心中应该已经有人选了吧?”
太后答道:“哀家觉着,有两个合适的人,一个是大学士尹继善之女章佳氏,一个就是浙江巡抚陈可斋之次女瑛麟,皇帝和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笑道:“自来皇子的头一位福晋,没有见选过汉人的。”
乾隆也表示赞同,道:“那就选章佳氏吧!”
太后道:“章佳氏可选为嫡福晋,陈氏可选为侧福晋。”
乾隆淡淡的问:“永璇年纪尚轻,不必这么着急选侧福晋吧?”
太后道:“不能不急,陈家的声望在江南很不一般,瑛麟又是这么优秀的姑娘,不及早赐婚,哀家怕错过了。”
乾隆笑道:“如今瑛麟是皇额娘和朕身边的人,陈家岂敢做主瑛麟的婚事?又何来错过之说?”
太后道:“皇帝明知瑛麟比永璇年长,不及早赐婚,又不让陈家许配,难道要熬到瑛麟青春不再吗?”
乾隆推脱不过,便直接说:“朕实话说了吧,瑛麟不愿意嫁给永璇,只是不敢拒绝皇额娘罢了,皇额娘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第81章、永璇执意恋民女,懿泽斥夫背盟誓
太后冷笑道:“哀家竟不知道,一个巡抚之女,还有资格对哀家的皇孙挑三拣四,她哪来这么大权力?”
“是朕给她的权力!”乾隆立刻接上了太后的话,很不客气的说:“皇额娘看重的是陈家,但朕看重的是瑛麟,她让朕见识了世间还有如此别具一格的姑娘,朕特别欣赏她,不想违背她的心意。”
太后淡淡一笑,道:“皇帝如今对瑛麟的喜爱,不亚于当年的香妃啊,看样子,后宫是要添一位宠妃了!”
乾隆笑道:“皇额娘误会了,朕把瑛麟当自家女儿看待。”
太后问:“那皇帝是想把瑛麟许配给谁呢?”
乾隆道:“皇额娘跑题了,咱们今天是给永璇议亲,何必讨论瑛麟的事?”
太后笑了笑,笑的很诡异,像是在得意自己教出来的儿子,对自己也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了,又像是在悲哀,自己的儿子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总有各种方法回击。
乾隆问:“皇后、舒妃,选章佳氏为嫡福晋,你们都有意见吗?”
皇后和舒妃都道:“臣妾听从皇上和太后吩咐。”
此事就算是定下了,乾隆、皇后、舒妃,以及永珹、紫玥、永璇都向太后告退,离开了寿康宫。
舒妃与永璇一道,质问道:“你平时那么听话,今天这样的场合,为什么要说不该说的话?”
永璇忽然跪下,对舒妃说:“额娘,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求过您,可这次是儿臣的终身大事。我……我喜欢上了一个民间女子,我不想娶别人!”
“一个民女岂能做你的福晋?”舒妃扶永璇起来,安慰道:“不是额娘不心疼你,你看你的哥哥们,别说是嫡福晋,就连侧福晋也都是出身名门,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懂规矩呢?”
永璇眼巴巴着望着舒妃,又说:“儿臣……儿臣真的好喜欢她,一天见不到就很难过。”
舒妃问:“你最近经常出宫,都是为了去找她?”
永璇点点头。
舒妃虽不大赞成这样的事,但他们毕竟不是亲母子,且她成为永璇养母时,永璇都已经九岁了,虽抚养了这几年,也并不好驾驭,她觉得还是尽量不要太违背永璇的心意,只好允诺道:“如果你实在喜欢这个民女,等大婚之后,我向皇上恳求,也给你赐府邸,自立门户,到时候,你再把她收到身边做个侍妾,不就好了吗?”
永璇倔强的说:“不!儿臣答应过她,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
舒妃有些生气了,指责道:“皇上已经为你赐婚了,难道你要抗旨吗?再说了,你是皇子,怎么可能只娶一个?而且还是一个身份卑微的民女!”
永璇十分固执,又说:“儿臣非她不娶,求额娘帮帮儿臣,在皇阿玛和太后面前为我说个情!”
舒妃见永璇如此冥顽不化,甚是无奈,只好向左右宫人下令道:“吩咐下去,通知各宫门守卫,在大婚之前,八阿哥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额娘!儿臣如实相告,就是为了……”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毓庆宫去!”
永璇一脸的不满,二话不说,转身回了毓庆宫。
是夜,瑛麟又到太后面前伺候,太后冷笑道:“你还来做什么?哀家还敢用你吗?”
瑛麟跪在了太后面前,道:“瑛麟有罪,请太后责罚!”
太后挑着眉毛,笑问:“皇帝那么喜欢你,哀家怎么敢罚你?你不愿意嫁给永璇,是觉得皇帝更看重永琪,所以永璇成为太子的希望不大,对吗?”
瑛麟不敢否认,也就无法作答。
太后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笑着,说:“你要是把筹码压在皇帝身上,或者押在永琪身上,那你就输定了,咱们走着瞧!”
瑛麟战战兢兢的跪着,不敢应声,不敢站起。
懿泽无法确定所谓的“迷魂香”是否真的存在,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吩咐紫薇寒舍不再熏香,连自己也不敢用香料了。
香炉扯掉之后,永琪的精神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但与此同时,天气也渐渐回暖。懿泽和孟冬都无法判断,永琪的好转到底是因为不再熏香、还是天气变暖,但总之,肯定不是被哪个大夫医治好的。
永琪不愿总在屋里躺着,因此在一个晴朗的日子,来到花园散步。懿泽就扶着永琪,陪着一起走在花园中。
自永琪病了之后,懿泽便更多心思在永琪身上,常将绵脩交于孟冬、金钿等人照料。如此一段时光,两人的感情又渐渐融洽,也似乎没有了隔膜。
永琪多日没见阳光,出了房门,心情大好。花园中,工匠们正在修剪树枝,永琪和懿泽都慢慢走着,沿途看着工匠们的手艺。
永琪笑对懿泽说:“你不用这么小心的扶着我,我腿脚又没毛病,自己能走。”
懿泽关心道:“你自己觉得,病到底怎样?”
永琪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没病,有时候又觉得起都起不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咳嗽,偶尔胸闷、没力气,好像也没什么。我的病,应该就是怕天冷,春天来了,不用吃药也会慢慢康复。宫里正在筹备八弟的婚事,我不能缺席,所以得尽快恢复,以后每天得多出来走动走动。”
懿泽笑道:“那以后每年冬季,我也得小心着。有了绵脩之后,我常常忽略你,以后,我也要好好照顾你。”
永琪也笑了笑,轻轻吻了懿泽的额头,他们继续往前走,又看到一群丫鬟在种花,胡嫱也在其中。
胡嫱刨着土,一不小心刨到了自己的手指。
永琪看到,不曾多想,就慌忙拿开懿泽挽着自己的胳膊,蹲到胡嫱身旁,拉住胡嫱的手,看到鲜血流出,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胡嫱没有说话。
永琪向其余种花的丫鬟们问:“有药水和纱布吗?拿过来?”
有人拿来了药水和纱布,永琪先用酒擦了胡嫱的手指,擦掉了泥土才看出来,连着肉的指甲都掉了一小块,难怪流血不住,永琪又按上止血的三七粉,用纱布缠住,交待道:“今天不要干活了,手指尽量不要碰到脏东西和水。”
胡嫱低声说:“谢王爷恩典。”
永琪笑了一下,站起来拍打着自己的衣袖,忽而一眼看到了懿泽,收敛了笑容,意识到懿泽一直都在旁边站着,感到一阵不自在。
懿泽转身离开,往芜蔓居的方向跑去。
永琪忙跟着跑了,在花园外追上了懿泽,喊道:“懿泽,你先不要生气好吗?”
懿泽愤愤的问:“我为什么不生气?看来是我担心多余,王爷恢复的很好,连博爱的本事都恢复了!”
永琪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需要被关心,别无他意。”
懿泽随口斥责道:“不用说了!是个女人你都关心!”
永琪顿时无话可说。
朝阳的暖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懿泽望着永琪的眉眼,早已褪去了初见时的青涩,却更显得成熟、迷人。
婚前,懿泽总觉得永琪对她是情有独钟,婚后,她才发觉永琪是那么容易怜香惜玉,而惦记永琪的女子从来不少。懿泽的心中有很多担忧,她不知道,到底是成熟的男人比青涩的男人更有魅力,还是因为大家都看准了永琪会是未来的太子。
相对伫立了一会,懿泽问:“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事?”
“你跟胡嫱,是不是早有私情?”
永琪最怕懿泽问这个问题,隐藏了这么久,懿泽还是问出了口。永琪目光闪烁着,心跳加速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回答就是答案,悬了很久的心,懿泽此刻心中终于完全肯定了,她苦笑着,抓狂一般的苦笑,哀叹道:“我一直不敢问,我希望他们都是骗我的,最后事实却告诉我,你才是骗我的!”
永琪很没有底气的叫了一声:“懿泽……”
“新婚之夜,你说你一生只爱我一个,只娶我一个,结果不到一年,你就娶了碧彤。我认了,因为我知道,那件事我也有责任。和碧彤共侍一夫的这几年,我活得好累,我一直自我安慰着,告诉自己,你的心境和我是一样的,你也活得很累,因为你心里装的,只有我一个,我该知足的……”懿泽依然笑着,泪流满面,继续笑着说:“可事实上,在娶了碧彤之后根本没多久,你就偷偷的在外边跟胡嫱好上了,你已经一心两用了很久了,对不对?”
永琪低下了头,他不敢直视懿泽的眼睛,弱弱的说了句:“对不起。”
“你会道歉,就证明我说的全都是对的。”懿泽抹掉眼泪,失望的看着永琪,冷冷的笑着,那种心寒的滋味,游走在从头到脚的每一寸肌肤,她摇了摇头,轻声的说:“我受够了,我不会再为你流一滴眼泪,你想爱谁,就尽管去爱吧!我不想再看见你,爱新觉罗·永琪。”
放下这句话,懿泽转身离去。
永琪望着懿泽的背影,不知是心痛、是悔恨,他不希望是这样的,可他不知道应该是怎样的。
第82章、新婚盛宴演私奔,侍卫失职受责难
前朝后宫都在议论着关于太子之位,乾隆属意的人是永琪,太后力保的人是永璇。
为了造势,太后不允许永璇婚礼的排场低于永琪,乾隆自然也是不会准许永璇超越永琪的,因此几乎与当年永琪大婚的仪式仿照的一模一样。
永璇大婚当日,太后下帖宴请了一众皇亲权贵。按照旧例,大婚的仪式将在重华宫进行,而宴请宾客的地方安排在漱芳斋。
重华宫与漱芳斋东西相邻,都热闹异常。与礼仪相关的各色筹备从宫门一直布置到重华宫。皇子公主们的婚事,太后一向亲督礼仪,如今更是乐此不疲。
永琪早早的带着碧彤、懿泽入宫观礼,与所有来宾一样,都聚在漱芳斋。
宫中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都三五成群的站在一处说话。孟冬知道懿泽心情不好,就先带着绵脩到一边玩去了,懿泽只一个人静静坐着。
瑛麟本来正在忙碌着,看到懿泽,忙来打招呼,笑问:“听说,这些天,荣王的病好多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也好多了?”
懿泽没有理会,坐在石凳上静静的喝茶。
瑛麟又笑道:“看来,是不怎么好啊!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胡嫱很厉害,你的军师干不过她?”
懿泽不想说话,眼底却埋着无限的哀伤。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瑛麟嬉笑着,半似玩笑半似认真的说:“我觉得,比起王爷喜欢谁,你应该更在意他的病吧?”
懿泽终于开口,问:“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瑛麟笑道:“是啊,病是好了。治的时候费了那么大功夫,怎么治都治不好,不治的时候,倒好的挺快,你都不想想是为什么吗?”
懿泽的目光扫过瑛麟,她听得出瑛麟的言外之意,是有人在害永琪,难免又有些心惊。
瑛麟笑了笑,又闪到一边去忙了。
懿泽向永琪望去,他正在与六阿哥永瑢说话。
不一会儿,傅恒、敏敏、福隆安、琅玦也到了,还有敏敏的三子福康安、女儿昭婼。一家人只缺一个福灵安,因为忙于宫闱守卫安全,不和他们在一处。
傅恒和敏敏都微笑着来向永琪、碧彤和懿泽请安,福隆安也随着行了礼,却没有一点笑容。
懿泽注意了一下琅玦,琅玦的脸上增添了岁月的痕迹,腹部微微凸起,却变得和自己一样沉默,懒洋洋的一个人坐着,不与任何人说话。
想起琅玦曾经在荣王府叽叽喳喳、故意找麻烦的样子,懿泽竟然有几分怀念。
长一辈的、平辈的皇族亲眷,来了一拨又一拨,其乐融融的齐聚一堂,彼此见礼,都相互讨论着永璇的婚事。
外面传报着:“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的谈论声都暂时停止了,众人齐刷刷的跪下向乾隆、太后、皇后行礼。乾隆和皇后扶着太后缓缓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众妃嫔。
乾隆向众人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
众人站起,太后笑盈盈的说:“宫里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现在时候还早,你们也不必拘礼,借着永璇的事,难得一家人一起聚聚,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去吧,皇帝与哀家不过就是来看看。今晚也都不要急着回去,哀家让皇后预备了不少好东西,一定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乾隆向舒妃问:“永璇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迎亲的队伍也该出发了。”
舒妃笑道:“臣妾已经让人去催了,要准备的东西,昨天都已经齐备了,臣妾还请了皇后娘娘一起过目,现在只等吉时了。”
乾隆点点头。
太后就在漱芳斋中随便走走看看,朝中的诰命等命妇纷纷跟在太后身后,吹捧太后筹办婚事的排场。
乾隆很是看不惯,准备离开漱芳斋,正往外走着,突然看到一个平日常跟着永璇的小太监六莒跑进来,跪在舒妃面前说:“娘娘,奴才该死,奴才没看住八阿哥!”
舒妃吃了一惊,心惊胆战的看了一眼乾隆,低声斥责道:“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乾隆走了过来,问:“这是怎么了?永璇怎么了?”
六莒向乾隆磕头,如实答道:“回皇上,八阿哥不见了,奴才该死!”
乾隆问:“八阿哥去哪了?”
六莒战战兢兢的说:“八阿哥……八阿哥跟一个姓王的民女私奔了。”
舒妃也连忙跪下,请罪道:“臣妾教子无方,请皇上降罪。”
乾隆往东边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喧闹当中,只见太后在看花,敏敏正站在一旁夸赞太后将八阿哥教的如何出类拔萃,太后听得很是受用。乾隆冷笑了一下,对六莒说:“你把刚才那句话,再大声说一遍。”
六莒皱着眉,脸哭丧的像一个苦瓜,再看舒妃也跪的大惊失色,只能遵旨,大喊道:“回皇上,八阿哥跟一个姓王的民女私奔了!”
这句一落地,全场安静了,亲贵们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敏敏站在太后面前,刚才夸赞八阿哥的话还有半句没说完,感到尴尬极了。
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走了过来,走到舒妃面前问:“永璇私奔了?哀家没听错吧?”
舒妃伏地跪拜,道:“都是臣妾的错,永璇告诉臣妾,说他喜欢一个民间女子,臣妾怕出乱子,就许诺他大婚后纳那个女子为妾,可是他却说不愿娶别人。臣妾已经吩咐了各宫门侍卫,不要放他出宫,没想到他还是逃出去了。”
“真是荒唐至极!”太后气愤极了,下令道:“传禁军侍卫统领来见哀家!”
过了一会,福灵安奉命来到漱芳斋,向乾隆和太后行礼。
太后一脸怒色,责问道:“八阿哥是几时离宫,从哪个宫门出去的?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如何就放八阿哥出去了?”
福灵安不能撒谎,如实答道:“启禀皇上、太后,卑职失职,不知道八阿哥是怎么出去的,臣请求立刻封锁城门,带兵找回八阿哥。”
太后似刁难一般,问:“你能保证在吉时之前把八阿哥找回来吗?”
福灵安再次如实答道:“臣不能保证。”
敏敏生怕太后发火,先行上前甩了福灵安一个嘴巴,呵斥道:“混账东西,大喜的日子竟然给皇上和太后添乱,富察家怎么会养出来你这种无能的东西?”
说完,敏敏又在福灵安左肩下补了一脚,福灵安被踢倒了。
琅玦愤怒的走到敏敏面前,问:“额娘,您就不能下手轻一点吗?”
敏敏冷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老身愧对皇上和太后,公主是金枝玉叶,当然不怕,可老身吃罪不起!”
福隆安慢悠悠的走到琅玦身旁,问:“额娘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你有资格过问吗?”
琅玦看着福隆安的眼睛,彼此间充满仇视,咬着牙问:“他可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福灵安扶着地面,重新跪好,向乾隆、太后说:“皇上、太后,臣固然有罪,但今日八阿哥婚事为重,请给臣一点时间,臣会尽早寻回八阿哥!”
乾隆看着福灵安的脸色不大好,有些不忍,便做主回应道:“那你就快去吧!”
福灵安正要动身,太后却又叫住:“等等。”
福灵安忙又站住听指令。
太后淡淡的说:“若是不能在吉时之前寻回八阿哥,你就把侍卫统领这个位置腾出来吧!”
“臣遵旨。”福灵安领命而去。
琅玦向永琪使了个眼色,永琪忙追出漱芳斋,果然看到福灵安捂着左肩下面,扶着树站了一会。
永琪知道必是敏敏那一脚踢的重,快步走到福灵安身旁,问:“严重吗?要不要找太医看?”
“谢王爷关怀,臣没事,臣还要抓紧时间,告退。”福灵安向永琪行了礼,又匆匆离开了。
永琪望着福灵安的背影,心中一阵难受,他回到漱芳斋,看到琅玦坐在长廊上,正要走过去跟她说福灵安的事,却一眼瞥到福隆安就站在琅玦的附近,他当然是不好当着福隆安提福灵安。
永琪只好走到懿泽身旁,轻轻叫道:“懿泽……”
懿泽冷冷的问:“有事吗?”
永琪伏在懿泽耳边耳语了几句,都是关于琅玦的话。
懿泽虽不大愿意理会永琪,心里却很怜悯琅玦,于是站起走到琅玦身边,笑道:“公主,好久不见,跟我去说会体己话好吗?”
琅玦点点头,离了福隆安,随懿泽一起走到偏殿后的一个花圃旁。
永琪就站在那里,向琅玦讲明了福灵安方才的情况。
琅玦按捺不住内心的悲伤,趴在懿泽的肩上痛哭起来。
懿泽不知道怎么劝琅玦,只好说些站在琅玦立场的话:“敏敏夫人不欺负你,却一个劲的欺负福灵安,这招太损了,好歹福灵安也叫她一句母亲,她怎么对得起这个称呼?”
琅玦哭了一会,抽噎着骂道:“这个死八弟,他自己作死,还要拉上别人垫背!等我见到他,我也要一脚踹死他!”
懿泽安慰道:“别哭了,你一直这么哭,对孩子不好!”
琅玦看着自己的肚子,说:“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跟一个不爱的男人有了孩子,装在肚子里的每一天都觉得特别窝囊!”
“就算你不在乎这个孩子,总得保重你自己吧?孩子如果出了问题,你以为你不会受到影响吗?”懿泽为琅玦擦着眼泪。
琅玦拉着永琪的胳膊,道:“五哥,你快点想想办法,要是找不到八弟,福灵安就完蛋了!你快点救救他啊!”
永琪愁眉苦脸的思索着。
第83章、懿泽逼供助搜寻,孟冬巧言促和合
懿泽走回前面的院落,看到孟冬正抱着绵脩向她招手。
懿泽便走了过来,孟冬对她说:“吉时快到了,如果错过时辰,新娘那边一定会奇怪。你到皇上面前,建议让十一阿哥去迎亲。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谎称哥哥身体不适,弟弟迎亲,是最合适的。稳住了外面的场面,尽可能把见不得人的事拦在家门内,皇上会赞赏你。”
懿泽点点头,走到了乾隆、太后、皇后、舒妃等面前,先行了礼,又建议道:“皇阿玛,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如就谎称八弟身体不适,叫十一弟去迎亲,先把八福晋接回来。这一来一回,路上也得好长时间,兴许八弟就迷途知返回来了呢!”
乾隆故意在太后面前做出对懿泽十分满意的模样,笑道:“懿泽说的很是,就不等永璇了吧,先叫永瑆先去迎亲!”
太后并不理会,舒妃领命,即刻吩咐永瑆代兄长迎亲。
懿泽回到孟冬身边,看到绵脩正在和金钿捉迷藏,就站着看了一会儿,不时的瞟一眼漱芳斋的大门,似自言自语一般的感叹着:“不知道八阿哥能不能回来,若是回不来,福灵安被治罪,琅玦恐怕要伤心死了。”
孟冬听到,轻轻笑着,闲聊般的应声道:“我听说,八阿哥是个慢性子,而且认识那个民间女子其实没多久,多半是在皇上准备为他议亲之后才有的事,却这么快就发展到私奔的程度,实在不可思议。皇上肯亲自接太后回宫,都是为了这门婚事,太后搞出这么大场面,到了紧要关头,八阿哥却跑了,这件事堂而皇之的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像是事先编好的一场戏。”
懿泽听了,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好奇的问:“那这戏……是谁编的?”
孟冬又笑着答道:“要想知道编戏的人是谁,得看戏的目的是什么。太后和皇上僵持了那么长时间,原本是想用八阿哥的婚事缓和。一旦此事出了变故,最大的受害者当然是太后,她和皇上的关系会变得更糟!”
懿泽顺着孟冬的思路往下想,挑拨太后和乾隆的关系,那不正是瑛麟入宫的目的吗?她瞬间想明白了,飞快的去找瑛麟。
瑛麟正坐在偏殿的一个亭子里,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整理着晚间戏目的册子,心里盘算着这些戏目多半用不上了。
懿泽看着瑛麟怡然自得的神情,想起前院那些焦急的面庞,还有哭泣了许久的琅玦、被踹了一脚的福灵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来到亭子中,也不啰嗦,直接就问:“八阿哥私奔,是不是你搞得鬼?”
瑛麟笑嘻嘻的问:“表姐,我怎么可能左右八阿哥呢?再说了,我干嘛要掺和这件事?”
“太后要借着八阿哥的婚事缓和母子关系、崭露头角,特意风光大办,却临时出现状况,不仅太后颜面扫地,连皇上对太后也会更加不满,这就是你的动机!”懿泽的神情很严肃,一五一十的道明自己的道理。
瑛麟也收敛了笑容,问:“你的思维一向没有这么缜密,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懿泽没有回答瑛麟的问题,反而质问道:“从小到大,你从不骗我,现在要骗吗?”
瑛麟也没有回答懿泽的问题,也另行质问道:“从小到大,你不是从不干涉我的事吗?现在要干涉了?”
“告诉我,八阿哥在哪里?”懿泽已经决定要不达目的不罢休,因此语气很强硬。
瑛麟也很不忿,淡淡一笑,问:“我要是不说呢?”
懿泽一把将瑛麟按在柱子上,用一种逼迫的语气说:“今天这里人很多,你如果不想让天下会的那些勾当立刻见天日的话,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瑛麟不屑的看着懿泽,感慨道:“看来,我们都比不得小时候了,现在的我是真的不够了解现在的你,你竟然要挟我?”
懿泽放开了瑛麟,转身就准备向前院的人群走去。
“站住!”瑛麟气愤而无奈,只好说:“城北有一个叫做望春楼的歌舞坊,是八阿哥和他的相好邂逅的地方。”
懿泽走出漱芳斋,唤了卓贵来,让他悄悄出宫,引导福灵安到望春楼去找,但不能让永琪知道。
卓贵有点迷糊,但还是赶紧按照懿泽吩咐做了。
果然,福灵安在望春楼找到了永璇,还有他的心上人王若筠,一起带回宫里来。
在永璇回宫之前,永瑆已经迎着花轿到了重华宫。刚刚嫁过来的八福晋章佳·渃汿,到宫中后才知道自己的新婚丈夫和别人跑了,独坐在重华宫的新房中生闷气。
乾隆、太后等得到了永璇被找到的信息,都稍微安心了一些,却更加生气。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因此皇族的大多亲眷都在漱芳斋被设宴款待,只有乾隆、太后、皇后、舒妃坐在重华宫的正殿等候永璇的归来,一旁侍立的也都是乾隆的几个亲生儿女永珹、永琪、永瑢、琅玦、永瑆、永璂。
福灵安带着永璇出现在乾隆等人的面前。
乾隆看着永璇一脸老实本分相,竟然做出这样胆大妄为之举,失望的说:“永璇啊永璇,朕真没想到,你是个那么听话的孩子,怎么能做出来这样的事?”
永璇跪下,向乾隆磕头,道:“请皇阿玛降罪。”
乾隆质问道:“你知错了吗?”
永璇答道:“在皇阿玛眼中,也许儿臣已经铸成大错,但是,儿臣不后悔。”
“放肆!”乾隆望着永璇,厉声斥责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私奔这种事,是你身为皇子可以做的吗?”
永璇并不为自己开脱,却只问:“皇阿玛准备如何发落儿臣?儿臣领罪便是!”
乾隆面对永璇的冥顽不化,虽然感到失望,却更好奇迷惑他的是怎样一个女子,因此对福灵安说:“把那个女子带进来。”
王若筠走了进来,跪下拜道:“民女王若筠,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舒妃娘娘。”
乾隆问:“你头一回入宫,都认得吗?确定不会叫错?”
王若筠答道:“民女知道八阿哥是舒妃娘娘抚养大的,进来一看坐着的四位,便已经猜得到了。”
乾隆点点头,又问:“不害怕吗?”
“民女在被抓住带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王若筠的样子,一直很镇定。
乾隆便下令道:“赐王氏白绫一条。”
永璇大声喊道:“皇阿玛!”
乾隆问:“你想替她求情?”
“儿臣不敢!”永璇向乾隆叩首,悲伤的说:“求皇阿玛也赐儿臣一死吧!儿臣和若筠发过誓,要生死与共,还请皇阿玛在我们死后,能让我们合葬!”
乾隆听了这句,恼羞成怒,指着永璇的鼻子,吼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来人,把永璇给朕拉下去……”
“皇阿玛息怒!”永珹慌忙跪在永璇身侧,阻止道:“永璇年幼无知,皇阿玛就原谅他一次吧!”
永琪也跪下说:“皇阿玛,今天毕竟是八弟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处决呢?”
永瑢也一起求情道:“恳求皇阿玛网开一面。”
琅玦腹部隆起,不便行大礼,只微微屈膝做了个福,向乾隆道:“皇阿玛,八弟也是一时冲动,罪不至死,请皇阿玛看在死去的嘉贵妃面上,手下留情。”
年纪尚小的永瑆也附和道:“皇阿玛开恩。”
乾隆指着永璇,问众人道:“你们看看他,有一点知错就改的意思吗?”
懿泽和孟冬在正殿门外偷窥了几眼,孟冬在懿泽耳边低声说:“若能劝动八福晋去求情,或许最有用。”
懿泽点点头,随孟冬一起往正殿一旁的新房去了。
渃汿已经自行扯下了红盖头,在房中无聊的坐着。听说懿泽到来,渃汿只好站了起来,出门迎接,礼貌的唤了声:“五嫂。”
“八福晋请坐。”懿泽以礼相见,笑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知道,现在皇阿玛正在外面审讯八弟,很是动怒,我想请你出去向皇阿玛求个情。”
“我不去。”渃汿回答的很利索,并把脸扭到一旁。
懿泽看了看孟冬,孟冬笑劝道:“八福晋,我知道你心里生气,可是八阿哥毕竟是你的夫婿,他年轻,难免犯错,皇上如果真的一怒之下处置了他,身为皇家的媳妇,你难道还能有别的指望吗?”
渃汿道:“你们说的是有理,可是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你们谁身上,又能受得了?我来自书香门第,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歌舞坊的歌姬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莫说皇上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儿子,即便是杀了,我宁可守寡,也不愿要这样的叛徒做丈夫。”
孟冬又说:“福晋果然是有志气的人,可是尹大人让福晋嫁过来,怎么忍心让福晋守寡呢?”
渃汿与永璇的婚姻,当然是带有政治目的的。渃汿在家时便知道,太后一心捧永璇上位,尹继善也希望渃汿将来能母仪天下,只是嫁过来之后看到的境况,让她太意外了。
孟冬笑道:“皇上固然不会真的处死八阿哥,但很有可能处死王氏,如果王氏死了,八阿哥和福晋之间就会永远隔着一道过不去的坎。”
渃汿诧异的问:“难道你是让我为王氏求情?”
孟冬答道:“福晋可能以为留她是耻辱,可在奴婢看来,福晋亲自出面为王氏求情,恰恰说明了福晋的气度无人能比,连八阿哥都会对福晋另眼相看。今天发生的事,让皇上对八阿哥很失望,福晋一定明白,这种失望会影响八阿哥的前程,而福晋是唯一能够扭转这份失望的人。”
渃汿有些迟疑。
孟冬见渃汿已有活动之意,又补充道:“八阿哥现在对王氏的痴迷,不过是年少无知,对美色的一时冲动罢了,如果他看到了福晋的宽宏大量,一定会感动。人都是会变的,天长日久,一切皆有可能。皇上和太后选福晋入宫,也是看中了福晋的知书达礼,福晋今日若肯帮八阿哥为王氏求情,皇上定会为福晋动容。福晋娘家的指望,都在八阿哥和福晋身上,福晋请三思。”
渃汿的娘家最在意的,当然是永璇的前途,以及她嫁给永璇之后可能为娘家带来的荣耀,可永璇的竞争对手,不就是永琪吗?
渃汿看着懿泽,有些奇怪的问:“五嫂这样为八阿哥和我着想,难道就不怕影响五阿哥的前程吗?”
懿泽笑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永琪其实无心于皇位。我不是他唯一的妻子,却依然想辅助他上位,你觉得我的努力值不值?”
渃汿听了这句话,十分感动。如果懿泽作为侧福晋尚且为永琪着想,她作为永璇的嫡福晋就没有道理不帮永璇。于是渃汿点点头,站了起来,和懿泽、孟冬一起走了出去。
第84章、永璇顽固累及众,乾隆盛怒作驱逐
渃汿随懿泽、孟冬来到正殿门外,看到永璇依然执着的对乾隆说:“儿臣辜负了皇阿玛的教导、愧对皇祖母和额娘的养育之恩,也愧对兄弟和姐姐们的袒护之情,可是儿臣如果不能和若筠在一起,连活着都是无趣的,其他的更无从谈起,求皇阿玛成全!”
乾隆拍案吼道:“来人,将八阿哥和王若筠打入死牢!”
王进保在门口,向乾隆禀报道:“皇上,八福晋求见。”
乾隆点点头,示意放入。
渃汿缓缓走入大殿,身后还有懿泽和孟冬。渃汿跪下,行礼道:“臣媳给皇阿玛请安,给太后请安,拜见皇额娘、额娘。”
懿泽和孟冬在渃汿身后,也微微随拜。
乾隆看见渃汿穿着新娘装出现,不得不暂时收起了怒气,道:“八福晋请起。”
渃汿站了起来。
乾隆向渃汿道:“朕教子无方,让福晋受委屈了。”
“皇阿玛如此疼惜,臣媳受宠若惊。求皇阿玛再多疼臣媳一些,宽恕八阿哥和王氏。”渃汿再次跪下,对乾隆行了大礼。
乾隆吃惊的问:“你为他们求情?”
渃汿带着求和的心,只好违心的说:“臣媳见到王氏,心里非常喜欢,恳请皇阿玛允准她与臣媳一同服侍八阿哥。”
太后见如此,满面得意之色,笑着赞叹道:“真没想到,八福晋竟这般气度不凡。”
乾隆又问:“你不生气吗?”
渃汿笑道:“八阿哥贵为皇子,岂有不纳妾之礼?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也都一样。皇阿玛问的,不过是八阿哥没能亲自上门迎娶之事,可是八阿哥身体不适,十一弟代为迎亲,也无伤大雅。若是八阿哥今日在皇阿玛面前有所失礼,还请皇阿玛看在臣媳面上,宽恕于他,臣媳日后定尽好规劝引导之责,不让他再惹皇阿玛生气。可是皇阿玛,总要给臣媳一点规劝夫君的机会。”
乾隆听了这番话,十分震撼,对永璇说:“你看看,你娶了一个多么贤良懂事的福晋,你还不好好珍惜?”
永璇却不以为然,仍然固执的答道:“儿臣只能娶一人,她越是好,儿臣越不能接受,左右兼顾的后果,一定会两个都辜负,如果那样,儿臣还不如及早只对不起一个!”
乾隆一巴掌将永璇打在地上,再次发怒道:“你太过分了!朕真不知道舒妃平日是怎么教养你的,让你无法无天到这个程度!”
“臣妾知罪。”舒妃忙跪下,也呵斥永璇道:“你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道理?你皇阿玛多年来雨露均沾,后宫姐妹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和睦相处,还能相互作伴,有何不好?如今你的福晋也这般贤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再不知好歹,为娘的也没脸活下去了,不如此刻就死在你面前!”
永璇听到舒妃这样说,没敢再辩驳。
乾隆瞪着永璇,恨恨的骂道:“逆子,竟然要你额娘以死相逼才肯罢休,你可真是个孝子!”
永璇咬紧牙关,只是不再说话。
“你喜欢那个姓王的女子是吗?朕现在就杀了她!”乾隆忽然拔出福灵安腰间的佩剑,直指王若筠。
王若筠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
渃汿忽然拦在王若筠前面,大喊:“皇阿玛息怒!”
乾隆收剑,问:“你竟然护着她?”
渃汿道:“八阿哥只是认识王氏在先,而对臣媳一无所知。臣媳有信心,只要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赢得他的心,求皇阿玛给臣媳一个机会,不要让我们的开端建立在血光之上。有朝一日,八阿哥一定会成为皇阿玛心目中合格的儿子!”
渃汿是今日最受委屈的人,乾隆无法不给她一个面子。
乾隆只好勉强答应,心里却怒气冲天,他扔了剑,气冲冲的走出了正殿,离开了重华宫。
太后、皇后、舒妃,还有永珹、永琪、懿泽、永瑢、琅玦、永瑆、永璂、福灵安等人也都尾随着出来了。
永璇问渃汿:“为什么要帮我?我只会对不起你。”
渃汿冷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我与你素不相识,凭什么帮你?我是为了我父亲,你可以让你的父亲失望,但我不能让我的父亲失望,你想爱谁,我管不着,但是你的嫡福晋,永远都只能是我!”
乾隆刚走出重华宫没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厉声喊道:“福灵安!”
福灵安快步走上前来,躬身拜道:“微臣听令。”
乾隆道:“革去侍卫统领一职,停职罚奉三个月,回家闭门思过。”
“臣遵旨。”福灵安不敢多言,忙将印信交出。
王进保接过印信,问:“皇上,禁军侍卫守卫皇宫,一天也马虎不得,总要有人管着的。”
乾隆答道:“那就让札兰泰暂代管理,记得,是暂代!”
王进保道:“奴才明白。”
乾隆又说:“舒妃降为舒嫔,服侍八阿哥的所有宫女太监,一律罚奉一个月。”
太后大吃一惊,看了舒妃一眼,道:“皇帝,舒妃她……”
“是舒嫔!”乾隆打断了太后的话,语气很生硬,强调般的交待道:“皇额娘记清楚,不要叫错了!”
太后气愤的问:“皇帝方才教训永璇不孝,皇帝自己这样跟哀家说话,还是为子之道吗?”
乾隆冲着太后咆哮道:“皇额娘先是主张朕为琅玦择婿,后又做主为永璇选福晋,这两桩婚事,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丢人丢的还不够吗?儿子没有把皇额娘一起论罪惩处,已经是对皇额娘的孝顺了!皇额娘如果还觉得朕做的不够,大可以不认朕这个儿子!”
太后震惊了,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乾隆却拂袖而去。
太后怒从心生,几乎昏了过去,皇后和舒嫔忙扶住,皇子公主们也都惊慌的叫太后。太后又慢慢苏醒过来,立刻下令道:“哀家要回圆明园!不要在这里碍皇帝的眼!”
皇后无奈,先将太后送回寿康宫,宫中的人也款款散去。
永珹在出宫之前,看到了孟冬,对她说:“今天谢谢你劝八福晋说情。”
孟冬道:“是我们家侧福晋劝的。”
“我知道是你……”永珹原本想再多说几句话,可是因为看到不远处,紫玥快要走过来了,又匆匆离开了。
孟冬淡淡一笑,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过去了,永珹竟然还是如此畏惧紫玥,感到很是悲哀。
太后果然让人速速收拾行装,驾车离开紫禁城,去了圆明园行宫。这次和贵人没有随行,只有舒嫔与太后同往,陈瑛麟还是跟在太后身边服侍。王进保将此事奏明了乾隆。
乾隆这个时候才不会关心太后和舒妃的去向,只问:“瑛麟又跟着一块走了?”
王进保答道:“陈姑娘留话说,太后待她不薄,如今太后凤体欠安,又触怒了皇上,正是最需要人的时候,她必当不离不弃。”
乾隆听到瑛麟对太后这般有情有义,倒把自己衬托的很无情,问:“朕对太后,是不是过分了?”
王进保笑道:“皇上生气,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可太后毕竟是皇上的亲娘,母子哪有隔夜仇?皇上若是心里还惦着太后,过两天等太后消消气,仍把她老人家接回来就是了!”
乾隆听到“亲娘”二字,原本有些活动的心思又迟疑了,犹豫不决,暂时还是搁置了接太后的念头。
第85章、琅玦辟谣引家变,碧彤恐吓唆复仇
福灵安被停职在家,日日赋闲,为了避免与琅玦在府中无意碰面,惹出不快,他几乎每天都闭门不出。
可越是这样,富察家的下人更加流言盛传,尤其是在永璇大婚上,琅玦当众维护福灵安那一幕,不知被传送了多少遍。
福隆安对这些事本来心里就不舒服,走出屋门散个步,竟然又听到两个丫鬟在那议论。
一个问:“公主的孩子会不会真的不是额驸的?”
另一个答道:“管她是不是呢,左右都是富察家的后代就行了!”
说罢,两个人都嬉笑起来。
福隆安气极了,走上前去,问:“是谁准你们背后议论公主的?”
两个丫鬟看到是福隆安,忙闭嘴收敛了笑声。
福隆安吼道:“滚!都给我滚!”
两个丫鬟又都跑了。
福隆安却三步并两步的回到他以前的屋子,就是琅玦现在的住处,哗啦一下推开了门。
琅玦正在梳头,被这开门声吓了一跳,不乐意的问:“你没长手吗?进来之前不能先敲门吗?”
福隆安阴阳怪气的冷笑着,道:“大哥最近停职,天天在家,我哪想到你还会老实的在屋里呆着?我还当这屋里没人呢!”
琅玦听这话很不是味,狠狠的将梳子摔到梳妆台上,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数!”
“福隆安,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
福隆安忍不住发起火来:“过分的是你吧?你明知道外边对你和大哥之间有所猜疑,还在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袒护他,是想对外表明心迹吗?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你还好意思提那天?”琅玦走到福隆安面前,不满的说:“你额娘但凡逮着一丁点机会,就变着法的刁难福灵安,福灵安从前是多么的照顾你啊,你竟然看着他这样被欺负,却视而不见,你有良心吗?”
福隆安听了这几句,突然变得很难过,忧伤的说:“我和大哥本来是感情很好的,我对他曾经无话不谈,都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见面说一句话都嫌多!”
琅玦翻了个白眼,道:“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疑心太重?害的他现在除了进宫当值,连房门都不敢轻易踏出半步!”
“我疑心太重?”福隆安无奈的笑笑,问:“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吗?现在有一大堆人都怀疑你肚子怀的是大哥的孩子!是不是非得在我头上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你才肯罢休?”
“你大哥的孩子?”琅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一阵恼火,突然站起,面向墙,冲撞过去。
福隆安吓了一跳,慌忙去阻拦,在墙边才拉住琅玦,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福隆安忙抱住琅玦,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不要伤害孩子行吗?”
琅玦推开福隆安,却隐隐感到腹部有些疼,她捂住了肚子,心里感到一阵发慌。
福隆安被琅玦的神情吓坏了,问:“琅玦,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琅玦不答。
福隆安更慌了,忙站起去叫人宣御医,御医一来,惊动的敏敏也来看琅玦。
御医吴谨看过之后,对敏敏和福隆安说:“夫人、额驸大人请放心,公主没有大碍,臣开两副安胎的方子,吃吃就好了。不过以后还是要当心,不要再摔着了。”
敏敏看了药方,又命人送吴谨出府,然后回到屋里,问:“隆儿,怎么回事?公主好好的,怎么会摔跤?”
福隆安脸上怕怕的,扯谎道:“是我不小心踩到了公主的衣裙,才摔倒的。”
琅玦在床上半坐半躺着,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趾高气扬的解释道:“是我故意摔的!这孩子还真是牢固,摔也摔不掉,竟然连一点事都没有!”
敏敏听了果然恼火,走到琅玦面前,问:“隆儿怎么惹到你了?要至于拿孩子撒气?”
琅玦冷冷的答道:“他既然怀疑这个孩子是大哥的,不如索性弄掉,省得生下来给他戴绿帽子!”
福隆安听了,感到十分无语,问:“那是别人瞎编的谣言,怎么变成我说的了?”
敏敏看了看福隆安,又看了看琅玦,心里已经明白了。她转身离开了琅玦的房间,对跟在身后的丫鬟说:“去叫大少爷过来!”
福隆安也跟着走出屋子,走在敏敏身后,不解的问:“叫大哥做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
敏敏答道:“所以我要让他知道。”
敏敏就在福隆安的书房中等着,福隆安也陪在一侧。
过了一会,福灵安来了,如往常一样的礼貌,向敏敏作揖道:“母亲。”
敏敏对福灵安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开门见山就问:“公主刚才差点动了胎气,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福灵安仍是恭敬答道:“孩儿不知道。”
“因为外面有人说公主怀的是你的孩子,公主不堪羞辱,想要弄掉这个孩子,自证清白。”
福灵安不知道说什么,低头沉默着。
敏敏的笑容若隐若现,也不再看福灵安,只淡淡的说:“有时候,一个人的存在就是错,也许你什么都没做,可是却不能保证不会因为你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从公主嫁过来,府里就没安宁过一天,其中的原因,你最清楚!这样的日子,真是让人受够了,咱们不如今天一次性说个明白!”
福灵安答道:“母亲的意思,我明白,我明日就出去看房子,另置宅院,搬出去住。”
敏敏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神秘,道:“京城的府邸都相距近的很,抬抬脚就到了,公主只是被限定了不能住在宫里和公主府里,别的地方都去的了。而且,一年到期之后,她更是个自由之身。你外置宅院,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我可就更看不到了!”
福灵安明白,避嫌自然是越远越好,但作为官家子弟,去留之处都得遵从皇命,因此解释道:“额娘,我有官位在身,离京不是自己随便说了算的。我现在只是暂时停职,并没有被罢免。”
“你若是真心想走,自然有办法处理好的,我相信你的能力。”敏敏这话,像是对福灵安的肯定,也更像是对福灵安的逼迫。
福灵安低头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敏敏忽然又温柔起来,笑着说:“灵儿,并非额娘偏心,你们三个之间这种关系,这样下去,我们富察家迟早要变成整个京城的笑柄。公主是金枝玉叶,永远不可能离开京城,为了富察家的尊严,走的人只能是你。“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处理好这件事。”福灵安这次回答的很利索,也不得不利索了。
“好孩子,我们今天说的话,我不希望你阿玛或者公主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说是吗?”敏敏的语气变得非常非常慈爱,温柔的看着福灵安,温柔的让人心里发毛。
“我知道了。”福灵安的眼里却没了眼神,在有记忆以来,这是敏敏对他说话最亲切的一次,目的却是为了悄无声息的把他赶走。
敏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福灵安便离开了,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心里也凉透了。或许,他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多余,过去他总这样怀疑,如今再也不用怀疑了。
福隆安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想要追出去的冲动,刚踏出一只脚,就被敏敏拦住了。
敏敏知道福隆安心有不舍,因此命令道:“不许挽留他,他本来就不该来到这儿的,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也该到了他回报的时候了。”
福隆安看着福灵安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遵从了母亲的安排,并在傅恒和琅玦等人面前守口如瓶。
荣王府接到了一道圣旨,是给懿泽的,说是懿泽母凭子贵,且孝心有加,从今以后与碧彤不分大小,同为荣王妃。
懿泽心里明白,乾隆嘉奖她的原因,是因为八阿哥大婚闹私奔时,她想办法圆了场。但懿泽那天的本意,只是想解决问题,顺便希望给乾隆留个好印象罢了,并不曾想因此提升了自己的地位。
可这样的圣旨,简直把碧彤气个半死。
碧彤寻找胡嫱,来到了花园的花圃,看到胡嫱又在刨土种花,烦躁的问:“种花种花!除了种花,你还会做什么?”
胡嫱答道:“王爷怕侧福晋生气,不让奴婢老在书房伺候,所以奴婢只能来这里种花了。”
碧彤一脸没好相,问:“我接你来,是让你在这儿种花的吗?现在懿泽已经跟我平起平坐了,永琪为了讨好她,还不敢见你。我想知道,我接你入府有什么用?难道你想让我还送你回冷宫吗?”
“福晋不要生气,福晋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太心急。”胡嫱站了起来,陪笑着说:“奴婢一进府就被这个人、那个人盯着,如果很快就有所作为,那其结果不就是被孟冬看穿、再设计揭穿,最后让王爷越来越反感。我的出身比福晋低很多,下场肯定更惨!”
碧彤看着胡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她觉得胡嫱不过是在推脱。
胡嫱又说:“福晋和奴婢一样清楚,侧福晋一点都不难对付,福晋会弄了个满盘皆输,皆是因为她身边有一个孟冬。”
碧彤疑惑打的问:“难道你有办法离间孟冬和懿泽?”
胡嫱摇了摇头,答道:“她俩之间的感情很真挚,离间不了。想要对付一个人,先要了解一个人,孟冬最擅长的是读心,读心读多了,其实很容易草木皆兵。她怀疑到什么,奴婢就承认什么,就这么一直毫无章法的做事,她怀疑的方向便会越来越多,可事实上,奴婢什么都没做,那么她的读心对于侧福晋还有什么用呢?”
“然后呢?”
“等到她对侧福晋没多大用的时候,侧福晋就不会事事问她,那么她离开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她会走吗?”
“是人都有弱点,孟冬也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把握的好,则一击即中。只要她离开了王府,侧福晋还不就是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胡嫱这些话说的很违心,因为她没有那么狠,可是她只有把话说的狠一点,才能暂时被碧彤所容下。
“但愿你没有骗我,不过,我想警告你,等的久了,我会不耐烦!等我不耐烦的时候,也许你就该回冷宫了!那里可有人等着杀你呢!”碧彤正眼不看胡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花园。
胡嫱望着碧彤的背影,想起冷宫曾经的遭遇,感到一阵胆寒,不知不觉中,眼泪簌簌而下。
第86章、永琪挽旧证初心,瑛麟假情挑圣怒
永琪从书房走出来,看到胡嫱站在不远处,下意识的假装没看见,转身往另一边走。
“王爷。”胡嫱叫住了永琪。
永琪躲不过,只好站住,问:“有事吗?”
胡嫱笑道:“都是奴婢不好,让王爷和侧福晋之间惹出了嫌隙。王爷现在虽然避嫌,可侧福晋又看不见,难免还是会多想。王爷不如送奴婢去服侍侧福晋,侧福晋如果亲眼看到了王爷的态度,应该就会相信王爷的真心。奴婢愚见,恭请王爷裁夺。”
永琪听了,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便点头道:“那你今天就过去吧,就跟懿泽说是我让你过去的。”
胡嫱拜谢,然后回去收拾了东西到芜蔓居报到。
孟冬见胡嫱来,心中难免又开始猜疑,对懿泽说:“王爷竟然遣胡嫱来服侍你,其中恐怕有诈!”
懿泽问:“怎么讲?”
孟冬分析道:“且不论胡嫱失忆可能是假,就算是真的,至少她现在也应该看的出来你对她有芥蒂,这样专程来到你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不是纯粹让你看着心里不舒服吗?王爷最近一心想与你示好,却忽然做出来这样的决定,不太可能自己想出来的,多半是胡嫱主动劝说的!”
懿泽认可孟冬的想法,便亲自来到紫薇寒舍找永琪,质问道:“为什么让胡嫱去我那?”
永琪答道:“我只是为了向你证明我的心。”
“你的心在哪?”
“在你身上。”
懿泽瞟了个白眼,冷冷的笑着,经历过一次感情的背叛,她现在已经不会轻易相信永琪的油嘴滑舌了。
永琪却很认真的说:“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诉你,其实,在你知道这件事之前,我已经跟胡嫱一刀两断了,而且胡嫱后来也忘了之前的事,这件事等于早就结束了。我们都对不起碧彤,所以无力阻止她接来胡嫱这个决定,但我现在仍然是在一心一意的对你。”
懿泽看着永琪的眼睛,似乎是真诚的,半信半疑,道:“那我有两个问题问你。”
“你说。”
“你跟胡嫱,有没有那层关系?”
永琪斩钉截铁般的回答:“没有!我可以对天起誓,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没有三媒六聘、朝拜天地,岂可行周公之礼?”
“不必起誓,我信你了。第二个问题,你让胡嫱去服侍我,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胡嫱想去的?”
永琪依然诚实的答道:“是她建议的,但我认可了。这些天我很忙,皇阿玛让我学着很多事,我没有多少时间陪你,在你看不到我、也看不到胡嫱的时候,可能会胡思乱想,这样对我不公平。所以让胡嫱就待在你屋里好了,我才好向你证明,我和她现在毫无瓜葛!”
对于看不见的事情会胡思乱想,一向是女人的强项,懿泽没有再反驳,就把胡嫱留在了自己房中。
可这还真是个矛盾,一个曾经跟丈夫相好过的美貌女子,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见是会乱想,看得见又心里不舒服,左右都让懿泽日子过的不顺心。
或许,这正是碧彤的目的。
永琪但凡忙下来的比较早,就会到芜蔓居来看懿泽。
永琪一进门,胡嫱就先迎了上来,热情的为永琪打起门帘,笑着说:“王爷可来了,我们福晋天天盼着王爷呢!”
“是吗?”永琪笑了笑,随意的看了胡嫱一眼,又走了进来,来到懿泽身边。
就因为永琪看胡嫱的这一眼,懿泽心里便开始风起云涌,却不想说话,她刚喂绵脩吃了饭,只管给绵脩擦嘴。
绵脩稚嫩的叫了声:“阿玛。”
永琪欣喜的抱起绵脩,问:“今天都玩了什么好玩的?跟阿玛讲讲!”
懿泽突然从永琪怀里抱过来绵脩,冷冷的说:“王爷,臣妾要休息了,王爷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先回吧!”
永琪不解的问:“先回什么?我知道该休息了,我不就是过来跟你一起休息的吗?”
听永琪说到要休息,几个丫鬟都退了出去。
懿泽却说:“臣妾今晚要带着绵脩睡,这床太小了,睡不下王爷这么大一个人。”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永琪感到闷闷的。
懿泽板着一张脸,道:“我说睡不下就是睡不下,外边胡嫱的屋子宽的很,王爷不妨到那去休息!”
永琪拉住懿泽的手,陪笑道:“看看你都胡说些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生的是什么气啊?”
懿泽气愤的答道:“你一进门就先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她的?”
永琪感到很无奈,笑问:“她那么一个大活人站在那,我又不是瞎子,能看不到吗?我又没盯着她一直看,难道看一眼也错了吗?”
懿泽依然愤愤不平的说:“当然错了,之前如果不是你每次来都看嬿翎一眼,她会对你抱有幻想吗?”
“嬿翎都已经死了,你还计较那些做什么?”
“嬿翎是死了,可是你的老毛病却一点都没变!”
永琪戏谑一般的问:“那我下次闭着眼睛进来行不行?”
“闭着眼进来,你有特异功能吗?”懿泽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笑了一下。
永琪的语气变得更加诙谐,笑道:“我哪有特异功能?看不见,那我只能用手摸着进来了!”
“你不但想‘看’,还想‘摸’是吗?”懿泽说话的样子,也开始有那么点像撒娇。
“是啊,让我摸一下行吗?”永琪故意把手伸向懿泽身上,坏坏的笑着。
懿泽把一个棉花枕头砸到永琪身上,推他道:“你走开,绵脩在这儿呢!也不知道收敛着点?”
永琪笑了笑,低头问绵脩:“告诉阿玛,你是想跟额娘一起睡,还是跟奶娘一起睡?”
绵脩笑得像朵花一样,嘟着嘴说:“额娘这里睡不下,我要去找奶娘睡。”
“真是我的乖儿子!阿玛送你去奶娘屋里!”永琪说着,把绵脩抱起来,走到门前打开门。
刚踏出门槛,永琪便看到了胡嫱。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晚应该是轮到胡嫱值夜,她一直在门外,那么方才自己和懿泽说的话,胡嫱大约都听到了,这让他觉得心里怪怪的。
胡嫱笑着说:“王爷,奴婢送小贝勒去奶娘屋里吧。”
“有劳了。”永琪将绵脩交给胡嫱,忙转身回来,不敢再看胡嫱。
太后去到圆明园之后,便开始小病不断,整日请医问药,多日不见好转。瑛麟在床前服侍,倒十分殷勤。
舒嫔从未见过太后一病能病这么久,十分忧心,遂将太后的病情写在奏折上,让人快马传递回宫,呈给乾隆。
乾隆看罢,连连叹气,似又有些心软了。
王进保劝道:“皇上既然心里念着太后,又何必赌一时之气?都过去这么些天了,要不就去行宫,把太后接回来吧!”
乾隆长叹一声,吩咐道:“你安排一下,朕亲自去圆明园一趟,先看看太后到底病的如何。”
随后,乾隆带着王进保等人来到行宫,行宫的人稀稀疏疏,舒嫔和陈瑛麟都来迎接。
乾隆见到舒嫔,便问:“太后怎么样了?”
舒嫔道:“回皇上,太后常常胸闷乏力,太医院看的说是气血不足,用药调理几天就好了。可太后吃了很久的药,却没多见效。臣妾知道,并非太医无能,而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病还须心药医?”乾隆知道舒嫔的用意,笑道:“那就带朕去看看太后吧!”
瑛麟道:“皇上,太后刚吃了药,才睡下没多久,要不皇上稍微等一会再去?”
“也好!就让太后再多睡一会儿。”乾隆向瑛麟点点头,知道瑛麟是有话跟自己说,于是对舒嫔说:“你先回去服侍太后,让瑛麟陪着朕走走。”
舒嫔告退。
瑛麟就陪着乾隆在园中漫步,按照老规矩,乾隆每次与瑛麟都是单独待着,不让人跟着,因此王进保一开始就遣散了随行的宫人。
乾隆关心瑛麟道:“这些天在行宫,恐怕你不是很好过吧?”
瑛麟笑道:“其实也还好,太后虽然生奴婢的气,可她现在病着,也气不起来,奴婢尽心服侍,太后也看在眼里。再说了,她已经深知八阿哥不堪承继大统,也就没有必要计较奴婢的任性了。”
乾隆笑问:“那你哄朕出来,是想说什么?”
瑛麟忽然跪在了乾隆脚下,恳求道:“皇上,您就跟太后低头认个错,把她老人家接回去吧!别再跟她怄气了!”
乾隆不服气,问:“凭什么让朕跟她认错?朕做错了什么?”
瑛麟劝道:“奴婢知道,皇上是真龙天子,哪能轻易低头。可是太后毕竟是皇上的亲娘,纵然有过,也生养了皇上一场,她的自尊心那么强,皇上却当着小辈们的面,毫不留情的斥责太后,太后的面上过不去,心里也过不去,能不生病吗?太后已经上了年纪,皇上就退让一步吧!”
乾隆望着瑛麟的眼睛,看起来情真意切,笑问:“你这么在意太后?”
瑛麟满眼深情,说:“奴婢跟皇上说过,奴婢小时候,跟祖母感情最深,祖母对我的疼爱,是父亲都比不上的。可惜祖母是个福薄之人,虽然心地善良、与人友善,却不得老天眷顾,早早的走了,我没能尽到一天的孝,说不出心里有多难过。太后的年纪和祖母差不多,对奴婢也是真心的好,奴婢没有资格说把太后当祖母看待,可看到太后的时候,却不能不想起祖母。”
乾隆扶起瑛麟,问:“你祖母,跟太后年纪相仿?”
瑛麟笑道:“比太后还小几岁呢!”
“怎么会去的那么早,她是得了什么病?”
“她……她……没有病。”瑛麟低着头,瞬间两眼噙泪,抽噎着说:“祖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死了。”
“摔死的?”乾隆大吃一惊,问:“怎么就能摔死了呢?”
瑛麟流着眼泪,答道:“祖母是个瘸子,年轻时常摔着,有了年纪之后,家里都格外小心。我爹很孝顺,挑了好几个稳妥的人服侍祖母,可是走路是常事,哪能保证不出一点意外,那么多年,只摔了一次,命就没了。”
乾隆关切的问:“她怎么瘸的?”
“嫁给祖父之前就瘸了,应该说是来我们陈家之前就瘸了。”
“你们没人知道她怎么瘸的吗?”
瑛麟噙着泪,带着些许委屈说:“不是的,我知道。祖母一开始说是风大,吹倒了树,砸到了腿。后来有一次她做梦,说了奇怪的梦话,被我追问了好久,才知道她其实还是在之前做丫鬟时被那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打断了腿。祖母到死都不肯说那个大户人家是哪家,我一直也没想明白,祖母后来都是巡抚夫人了,还在怕什么。”
“打断腿?瘸了?摔死了?还不敢说?”乾隆握着拳头,瞪着眼睛,漠视前方,深吸一口气,他心中已经认定,瑛麟的祖母钱氏多半是自己的生母,且一定是被太后打瘸的,愤恨的说:“真是窝囊到了极点!”
瑛麟点点头,道:“是有点窝囊。”
乾隆突然离开了瑛麟身旁,往接秀山房走去。
第87章、瑛麟离间终成果,胡嫱受胁作狐媚
接秀山房内,太后正斜靠在藤椅上晒太阳,舒嫔蹲在一边给太后捶腿。
外面人报:“皇上驾到。”
舒嫔等忙下拜行礼。
太后斜眼往外瞟了一眼,她听得出来,乾隆踏进门的脚步声比往常重,像是带着气的,他身后还跟着陈瑛麟和王进保。
太后似乎气息微弱,轻声问:“皇帝一向可好?”
乾隆脸上冷冷的,答道:“劳太后惦记,朕很好。朕听舒嫔说太后凤体欠安,特来看看。”
太后略笑了笑,一脸无奈的说:“太医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老了,不过是熬日子。”
乾隆的脸上,似笑,也似不笑,淡淡的道:“既然是熬日子,皇额娘也没必要瞎折腾,就在行宫里熬到底算了!”
屋里所有的人听到乾隆这句话,都愣住了。
太后抬起头,显然也是对乾隆这话感到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
乾隆恍若无事人一般,笑道:“太后年事已高,病也是常事,朕公务繁忙,不可能常来,太后若有什么需要,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舒嫔跪下,花容失色,叫道:“皇上,您怎能……”
“舒嫔若是闲得慌,不如多读读《女则》《女诫》,学一学孟母教子,别动不动就写什么陈情书。朕忙的很,没工夫看!”乾隆三两句话堵住了舒嫔的嘴,然后便转身喊着:“进保,回宫!”
瑛麟也突然跪下,抓住乾隆的衣裙,问:“皇上不但不关心太后的病,还这样气太后,这就是以孝治天下吗?”
“别说了!”乾隆瞪了瑛麟一眼,甩开了瑛麟,径直离开了行宫。
太后坐了起来,望着门外出神,久久不言。
舒嫔扶住太后,哭道:“太后,皇上定是有什么误会,过几天就会好的,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太后突然昏倒在藤椅上,舒妃、瑛麟,还有莫禾等侍女都纷纷上前呼喊,太后却不曾醒来。
从这天开始,太后的病情迅猛加重,太医院的太医天天来请安诊脉,开药医治,太后的病势没有丝毫起色,后来渐渐连神志也糊涂起来。太医们不得不一天三遍的轮流跑到行宫诊脉,总结病情,反复推敲,共同探讨。再到后来,太医们不堪疲劳,只好排了班次,轮班常驻行宫为太后看病,但就是看不到太后的病有一丁点好转。
乾隆得知太后的状况,却视而不见,对行宫的所有事情都不闻不问。
消息传到荣王府,孟冬向懿泽报告道:“大家都传言说,太后现在每天进食困难,吃药比吃饭都多,怕是快不行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皇上与太后是彻底闹翻了,行宫的宫人们看皇上对太后的事已经不再上心,也渐渐推脱偷懒起来。又恰逢福灵安停职,侍卫们敬重福灵安,不服札兰泰分配,所以行宫的守卫也比以前松散了。太后能沦落到这般地步,简直不可思议。”
懿泽沉思,乾隆与太后彻底翻脸,必然是瑛麟从中作梗,瑛麟的行事速度和办事能力都超过自己的想象。瑛麟的背后,应该还有很多天下会的人在暗箱操动,那么实际发生的事情应该比她看到的还多,这样下去,恐怕结局非同小可。
懿泽曾对瑛麟说过不帮助、不揭穿、不干涉,可是上次为了琅玦,懿泽已经逼迫瑛麟出卖王若筠,差点让王若筠殒命。懿泽猜王若筠也是天下会的一员,经历了上次的事,不知是否还能继续忠诚的为天下会卖命。
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打断了懿泽的思路,懿泽问:“是谁在外边笑?笑的声音这么大?”
孟冬答道:“是胡嫱。”
“她在做什么?”
“她爬到树上去了,说是要摘桃子。”
懿泽推开窗户,看到大约三五十步外,有几棵桃树,胡嫱就在其中一棵桃树的枝丫上,在那里检查树上的桃子哪个熟了,一边挑着,一边与树下的丫鬟们说笑,让人帮忙接着桃子。
“笑的可真开心!”懿泽心中一阵不快,砰的一下关上了窗户。
孟冬道:“别关窗,好像是王爷来了!”
懿泽又推开窗户,果然远远看到永琪正往这边走来。
永琪看到一群丫鬟嬉笑着摘桃子,十分好奇的走了过去,走近才看出原来上树摘桃子的人是胡嫱,她动作麻利,像个猴子。
想起遇见胡嫱的那片桃花林,是那样的美妙,永琪不禁感慨道:“桃花已经开过去,连桃树都结果子了。”
桃树下的几个丫鬟听见永琪说话,都回头看到永琪,连忙给永琪请安。
胡嫱在树上听到“给王爷请安”几个字,也附和道:“奴婢也在这里给王爷请安了。”
突然一个脚蹬空,胡嫱从树上掉了下来,永琪飞快的跑过去接住了她,那个画面浪漫极了。
懿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骂道:“小贱人,整天做这些抢眼的事情给谁看?”
孟冬惊讶的问:“你还会骂人?”
懿泽没有说话,站起走了出去,孟冬也跟着。
永琪将胡嫱放在地上,望着胡嫱,笑问:“你以前放羊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爬树?”
胡嫱瞪大了眼睛,问:“奴婢以前放过羊吗?”
永琪有些失落,他又忘了胡嫱已经失忆的事了,还要说话时,突然耳边传来懿泽的声音:“王爷这出英雄救美,演的实在精妙绝伦,臣妾还想再看一遍。”
永琪竟不知道,懿泽是几时出现在他和胡嫱身旁的。
三个人面对面的样子,永琪感到一阵尴尬。
胡嫱露出害怕的神色,跪在懿泽脚下,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又惹福晋生气了。”
懿泽板着一张脸,问胡嫱:“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
胡嫱不知该怎么回答。
懿泽笑问:“你错在当着我的面勾引王爷,对吗?”
“奴婢……奴婢不敢!”胡嫱拼命摇头。
永琪弱弱的解释道:“树太高了,我如果不接住她,摔下来非死即残,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懿泽一肚子怒火,厉声问:“她摔死还是摔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世上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永琪有些不快的神色,他看着懿泽,语气像是指责。
懿泽不能忍,问:“既然你这么在乎她的生死?那我现在就杀了她!”
说着,懿泽伸手掐住胡嫱的脖子。
“你疯了?”永琪忙扯住懿泽的胳膊,懿泽的力气很大,永琪掰了半天才掰开,把懿泽推到一旁。
胡嫱挣脱后,摸着脖子不停的咳嗽。
永琪忙问胡嫱:“你没事吧?”
胡嫱摇了摇头。
懿泽又走过来,胡嫱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永琪挡在胡嫱的面前,看着懿泽,问:“你闹够了没有?”
懿泽指着胡嫱,喊道:“永琪,你给我听着,今天这王府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们俩只能留一个,你自己选!”
“我……”永琪顿时目瞪口呆,痴痴的站着。
懿泽咆哮着问:“你说啊!留下她还是留下我?”
“撵走了她,我怎么跟碧彤交待?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永琪看起来很为难。
“行!她不能走,那我走!”懿泽飞跑回屋,打开箱柜,开始收拾东西。
永琪追了进来,按住懿泽的手,问:“你是我的妻子,你还往哪走?不要像个小孩一样闹出走好吗?”
懿泽推开永琪,只管继续收拾东西。
永琪走到门口,看到孟冬,问:“你帮我劝劝她好吗?”
孟冬对永琪和胡嫱今日这般行径十分不屑,也把脸转到一旁,不理会永琪。
永琪正在为难之际,又看到金钿从廊檐下跑过来,他忙叫住金钿说:“你家小姐要离家出走,你快帮我劝劝她!”
金钿焦急的走到懿泽身边说:“小姐,不好了,小贝勒出花了!”
懿泽听了,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放下手中的东西,惊骇的往绵脩的屋子跑去。永琪也吓了一跳,忙跟着一起走了。
金钿跟在懿泽身后,边走边说:“早起赵嬷嬷给小贝勒喂奶,他不大爱吃,以为是刚起来的缘故。后来看着他总也懒得动,摸了摸头,发现有点热,嬷嬷想着发烧了,请了御医,来看后说是天花!”
懿泽来到绵脩的屋子,乳母赵嬷嬷抱着绵脩坐在床边,御医郑琛正在给绵脩看病,懿泽看了看绵脩的脸上、耳后,又拉着手看胳膊。
郑琛问:“福晋出过天花吗?没出过的话,就不要碰小贝勒,会传染的!”
懿泽道:“我怎么可能不碰自己的儿子?”
永琪拉过懿泽,说:“不要冲动,听太医的好吗?”
懿泽推开永琪,伤心的哭了,沮丧的说:“都是你!我最近注意力都在你和胡嫱身上,才忽略了绵脩,结果他就生病了!绵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永琪抱住了懿泽,慌忙道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和你一起照顾绵脩,不要哭了,你哭成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郑琛站起来,拜道:“王爷、福晋先不要难过,天花并非完全不能治,自康熙爷之后,太医院也研制过一个保守的治法,虽然方法不很完善,但成功的先例还是有的。”
永琪吩咐道:“那就按照你们的方法治吧!”
为绵脩治病需要人手,贴身服侍的最好都是出过天花的人,以免病情蔓延。永琪在全府普查,得过天花的人并不多,孟冬、金钿都没有,胡嫱自称小时候出过天花,懿泽只好让胡嫱留在绵脩的身边照顾。
懿泽自然是没有出过天花的,但她是个不会生病的人,只管谎称曾经有过天花,好留下来照顾绵脩。
永琪并没有出过天花,懿泽便不准他近身与绵脩接触。且永琪现在是乾隆心中的太子人选,要学的东西、要做的事情很多,也不太可能像懿泽那样一天到晚的看着绵脩。
所以忙来忙去,绵脩屋里经常只有懿泽和胡嫱两个人。
第88章、懿泽救子现神力,胡嫱绕弯另作计
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懿泽趴在床边睡着了,胡嫱在懿泽的身上搭了一件披风。
懿泽醒了,对胡嫱说:“你没必要对我好,我不会感激你。”
胡嫱笑道:“福晋,别人都是轮流值夜,只有你不分白天黑夜的一直在这呆着,哪能扛得住啊?你去睡一会吧!这会儿绵脩贝勒睡了,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就算需要人,我也可以叫别人。”
懿泽的确疲惫,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走。我走了,有人害绵脩怎么办?”
“谁会害他呢?”
“你。”
“我要是想害他,之前就有机会,何必等到他生病的时候呢?”胡嫱轻轻笑着,她每次开口说话的时候,都看起来是乖巧本分的样子。
懿泽没有动,她老早就不敢相信胡嫱了。
胡嫱的脸上,又露出一丝忧伤,道:“我知道福晋现在心里很恨我,其实,我也恨自己。”
懿泽好奇的问:“恨自己什么?”
“恨我的怯懦、怕死。”胡嫱苦笑着,叹了口气,说:“我常常有个幻想,如果我是个男人,肯定最怕当兵,因为我特别惜命。”
“谁不惜命?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不,世人都惜命,但更有原则。一个人爱惜自己,努力活着,那没有错。可是为了保命,去出卖灵魂、去陷害别人、去做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事,这样的惜命,是可耻的。我就是这样的无耻小人。”
懿泽看着胡嫱,更加疑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胡嫱眨巴着眼睛,咽下差点流出的眼泪,却又忽然笑着说:“我说的太多了,福晋还是去睡吧!”
懿泽心里很奇怪,听胡嫱这样说话,反而没有了一丝困意。
胡嫱又说:“福晋要是不放心,要不就找个放心的人来看着我。你能这样永远不睡吗?”
“不用了,我信你这一次。”懿泽突然又相信了胡嫱,似乎也没什么道理,只是凭感觉罢了。
懿泽走出绵脩的房间,本来准备回自己屋里去睡一会,忽而一眼瞥到孟冬的屋子里灯是亮着的。她好奇的走了过去,敲了敲门。
孟冬开了门,懿泽走进屋里,看到孟冬的桌子上放着一件小衣服。
懿泽无精打采,问:“大半夜你不睡觉,在做什么?那是绵脩的衣服吗?”
孟冬看起来很严肃,道:“我一直以为,绵脩是你的孩子,会像你一样百病不侵,所以在这方面就没有很关注。这次,让我很意外。”
“怎么可能?他是我的孩子,也是永琪的孩子,况且,我是以凡胎肉身生下的他,绵脩自然还是像凡人的更多。大清的皇子,出天花的不在少数,绵脩也未能幸免,我真的好害怕会治不好。”
“太医让我们把绵脩前一阵穿过的衣服都烧掉,我在收拾绵脩衣服时,看到了这一件,压在箱子最底下。这件衣服我从未见过,而且绵脩也从没有穿过,不知道是哪来的,我问了赵嬷嬷和金钿,她们也都没见过。我心里很奇怪,这样粗糙的料子,莫要说绵脩,就是我们府里的丫鬟,也不会穿的。况且我们府里只有绵脩一个孩子,就是浣衣处也不该有混淆的,我想这件衣服一定是从府外来的!而且多半来自于贫门小户!”
懿泽被震惊了,问:“你的意思是,有人从府外夹带进来了这件衣服,放进了绵脩的箱子里,然后绵脩就得了天花?”
孟冬点点头,道:“芜蔓居能接触绵脩衣物的人,就这么几个。但她们都没有私自出府的机会,得靠别人才能拿到外面的东西,所以做这事的人,背后得有人协助才行。我想,我之前的猜测可能都错了,害绵脩,恐怕才是碧彤福晋最希望胡嫱做的事。”
懿泽瞬间明晰一切,抓起桌上的衣服,飞快的跑了。
孟冬的话还没说完,却又追不上懿泽了。
懿泽一口气跑回绵脩的屋子,把那件小衣服扔到胡嫱的身上,问:“你不是说你不会害绵脩吗?你告诉我,这是哪来的?”
胡嫱蹲下捡起衣服,拿在手上,静静低头看着,轻声答道:“是碧彤福晋的丫鬟给我的。”
孟冬跟了过来,站在房门外。看到胡嫱又如同之前一样,一被质问就招认罪状,孟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胡嫱跪在了懿泽脚下,哭着说:“我如果不听碧彤福晋的,她就会把我送回冷宫,我好不容易活着从冷宫出来,我不想回去……”
“你怕她把你送回冷宫?所以就害绵脩!天花是何等可怕的病?要是绵脩出了事,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懿泽只用一只手掐住胡嫱的脖子,就将胡嫱整个拎起来,悬在半空中。
看到懿泽这般神力,连孟冬都吓得后退了几步。
懿泽狠狠的瞪着胡嫱,问:“现在永琪不在这里,我看谁还能救你?”
胡嫱双手抓住懿泽的手腕,两只脚在下面乱蹬,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话:“我……我有办法……救……救绵脩……”
懿泽突然松手,将胡嫱放了下来。
胡嫱摔在地上,又是一阵咳嗽,不敢多喘息,忙爬起来说:“奴婢……奴婢有土方,能治天花。”
懿泽目光如利剑,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胡嫱答道:“就凭奴婢小时候也得过天花,但却好了。”
懿泽很疑惑,又问:“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胡嫱道:“是我哥哥说的。”
懿泽回头看了孟冬一眼,问:“能信吗?”
孟冬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惧中,忽然听到懿泽问话,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一般,浑身抽搐了一下,答道:“只能信了,太医院虽然有治天花成功的例子,但治死的其实更多。”
懿泽又对胡嫱说:“把偏方的配方给我写下来,治得好,我谢你。治不好,你就等着殉葬吧!”
胡嫱畏惧懿泽这般神力,只能遵从命令,帮绵脩治病,但同时又害怕碧彤来问罪,每日提心吊胆的躲避着。
丫鬟们轮流在绵脩的屋里照顾,不该胡嫱值班的时候,她走出芜蔓居,沿着王府花园的小河走到王府围墙边上。
这条河是王府外引过来的活水,从墙外流进墙内,墙下有网拦着,人是不能从河里进出王府的,但在这个地方,墙内外相互说话却听得见。
胡嫱在离宫时送给胡云川一件衣服,袖口处缝进去了字条,字条上说明,让胡云川每个月初二和十六日的申时到府外的这个地方相会。两人约了暗号,胡嫱在内搅动河水,胡云川在外看到波纹,就在水面上放一把小小的树叶,大部分树叶会被网挡住,但会有几片小树叶会通过钢网的孔洞顺着水流流进府内,胡嫱看到,便知道胡云川也到了。
且此处视野开阔,藏不了人,若有人看到,胡嫱可以假装自己是在玩水,若有人走近,她一眼便能看到。
事实上,胡嫱好几次都没有赴约,胡云川知道她有许多身不由己,即便在墙外空等,下次也依然会准时赶到,在这里从不到申时等到申时之后。
这日,胡嫱蹲在墙内河边,向河内扔了一块石头,激荡出圈圈水波。过了一会,她果然看到几片小树叶流了进来。
胡嫱便说:“去履亲王府。”
胡云川在墙外问:“找谁?”
“四阿哥履郡王。”
“做什么?”
“透漏绵脩重病。”
“你还好吗?”
“挺好的,我走了。”胡嫱站起来,离开了围墙,“挺好”领个字,她说的真违心,想起碧彤的咄咄逼人、懿泽的盖世神武,她怎么可能过的好?
绵脩用了胡嫱的偏方之后,过了几天,果然有所好转。懿泽有几分欣喜,对胡嫱的态度也比之前稍微好了点。
因为永璇私奔却逃过惩罚一事,永珹十分感激懿泽,他听见有人议论说绵脩病的很严重,便立刻让人备礼,到荣王府来探望。
紫玥一向疑心很重,又爱吃飞醋,一听到永珹要来荣王府,便开始怀疑永珹是想私会孟冬,因此必须跟永珹一起来荣王府。
于是永珹和紫玥一起来到了荣王府探望绵脩,懿泽很意外,在芜蔓居中烹茶接见。孟冬为了避嫌,提前离开了芜蔓居,先到别处去了。
永琪听说,也放下手中的事情,从紫薇寒舍来到芜蔓居,和懿泽一起陪客说话。
永珹对绵脩的得病和治愈都感到很惊讶,道:“我只听说绵脩病了,没想到竟然是天花,幸得祖宗保佑,有惊无险。没想到太医院的医术,比以前精进多了。”
懿泽笑道:“哪里是太医院治好的,是府里一个丫鬟小时候得过天花,用偏方治好了,我就也给绵脩试了试,没想到真的有用。若不是这偏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永琪也笑着说:“是啊,懿泽这段日子,几乎都没合过眼,饭也吃不下,天天担惊受怕的守着绵脩,我真是心疼她。绵脩要是不好,把她也给搭进去了,我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下去呢?”
永珹看看永琪和懿泽,又想想自己,不禁感叹道:“五弟和五弟妹这样鹣鲽情深,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羡慕,又有绵脩这么聪慧乖巧的儿子,让我好嫉妒。”
紫玥听到这句话,瞪了永珹一眼。
永珹忙又改口问:“对了,那个治天花的偏方是什么?我得抄一份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永琪笑问:“四哥和四嫂是不是有好消息了?那你们得多请教懿泽,她现在对于孩子的事,可懂得太多了!”
“好消息?”永珹看了看紫玥,呵呵一笑,道:“等她有好消息,我得等到下辈子去了!”
紫玥吆喝永珹道:“你是怎么回事,非要逼着我在别人家跟你吵架是不是?”
懿泽劝道:“四嫂消消气!四哥也不要急,子嗣的事,得靠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了。”
又坐了一会,永珹和紫玥便告辞出来,永琪、懿泽出门相送。
胡嫱抱着一大摞衣服走进芜蔓居的院子里,她走的比较急,一下子撞到了永珹的身上。
永珹比较结实,反而是胡嫱摔倒了,衣服也掉了一地。
懿泽责备道:“你怎么这么莽撞,好好的走个路,都能撞到四阿哥身上。”
胡嫱向永珹行了个礼,道:“四阿哥请恕罪,奴婢拿的衣服太多了,挡住了视线,无心冒犯。”
永珹笑道:“没事,摔到你没有?”
胡嫱摇了摇头。
永琪指着胡嫱,对永珹说:“挺巧的,方才我们还议论天花的偏方,她就是贡献偏方那个丫鬟。”
说罢,永琪继续送永珹往前走,懿泽也挽着紫玥的胳膊。
胡嫱正在捡地上的衣服,忽然抬头喊:“四阿哥等等!”
永珹回过头来看了胡嫱一眼。
胡嫱跑过来,不好意思的说:“奴婢的手帕刚才粘在四阿哥身上了。”
永珹往自己身上上下看了看,问:“在哪?”
胡嫱伸手扯了一下永珹右上臂的偏后处,这一下,连永珹胳膊上的肉都扯疼了,永珹却没有吭声,胡嫱便拿着手帕走了。
第89章、胡嫱伤手演苦戏,懿泽蒙冤狂发威
胡嫱弄脏了刚洗好的衣服,只好又收拾了送到浣衣坊再去洗。她一路小跑,走在王府的小路上,突然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摔趴在了地上,衣服又散落了一地。
胡嫱抬头一看,原来是幽漾候在路旁,伸腿绊了她一脚,碧彤随即也出现在胡嫱的眼前。
胡嫱端正的跪好,道:“给福晋请安。”
碧彤眼中含恨,直直的瞪着胡嫱,问:“绵脩为什么好的那么快?”
“奴婢家乡有治天花的偏方,救了小贝勒。”胡嫱不敢撒谎,她跪在地上,双手按地,头也不敢抬。
碧彤原本以为绵脩得了天花,就算不死也能把懿泽给吓个半死,正等着看好戏,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竟又听说了绵脩病情好转的消息,而且永琪和懿泽之间的感情也因此更进一步,恨不得将这一家三口撕成碎片。
当下她听到胡嫱的回答,愤恨至极,一脚踩在胡嫱的手上,鞋跟在胡嫱的手指上面摁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胡嫱手指疼的身上冒汗,却不敢动,强忍着疼,说:“侧福晋的武艺实在不一般,她天生有惊人的神力,奴婢若是不救小贝勒,福晋现在就已经见不到奴婢了。”
碧彤冷笑着问:“你不能为我做事,反而还在那边帮倒忙,你来告诉我,我现在能见到你,可又有什么用呢?”
“再给奴婢一个月的时间,就一个月,孟冬一定会离开荣王府,懿泽也会跟王爷决裂。”胡嫱咬着牙,疼的几乎要抽搐起来。
碧彤的脚终于离开了胡嫱的手指,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个月后,若是你说的这些都不能实现,你会死的很惨。”
放下这句让人惊恐的话,碧彤带着幽漾离开了胡嫱的眼前。
胡嫱慢慢的抬起手,放在眼前,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大都红肿了,好几处被挤破了,流着血,热辣辣的疼着,眼泪又簌簌的流下。
绵脩正在慢慢的康复着,懿泽还是不放心,几乎一直守在绵脩的身旁,亲自喂药、擦洗身上的结痂,绵脩常常不配合,致使一件事情重复做好几次,但懿泽总是很有耐心。
又轮到胡嫱在绵脩屋里值班,懿泽吩咐道:“你去打一盆水,拿来给绵脩洗脸。”
胡嫱转身去打水。
绵脩在床上滚动了一圈,滚到了床的最里面,嘟着嘴说:“不洗脸!”
“怎么能不洗脸呢?再不洗,你脸上的灰都要长到肉里面了!”懿泽站起,将绵脩从床里面拉出来。
绵脩却一个劲的往里面扯,还是喊着:“不洗脸!不洗脸!”
懿泽只管用力把绵脩拉到床边。
这时,胡嫱端了一个铜盆走到床边,绵脩却俏皮的拍了一下盆边,胡嫱没有端好,盆子整个被掀翻了,水撒在了绵脩的身上,也撒在懿泽的手上。懿泽感到水有些热,绵脩也哭了起来。
懿泽心疼的抱住绵脩,问:“你怎么能弄这么热的水呢?”
胡嫱跪下说:“奴婢该死!”
懿泽疑心着,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胡嫱拼命的摇头,道:“奴婢以为,小贝勒洗脸一向很慢,怕水给等凉了,才弄的稍微热了一点,没想到……”
懿泽根本信不过胡嫱,看着哭泣的绵脩,她生气的对胡嫱喝道:“出去,以后永远不许来绵脩屋里。”
胡嫱哭着跑了出去。
懿泽生怕绵脩病中再受寒,忙又叫人另外拿了干的衣服给绵脩换好。
胡嫱却一口气跑到紫薇寒舍的钟楼,那是王府最高的建筑,她沿着楼梯上到了最上面,走到护栏边上,一手按着护栏上的石墩,一直脚跨过护栏,然后翻到了护栏的外侧,看了一眼下方,却不敢跳下去。
有几个仆人正在院子里扫地,看到了楼上有人似有跳楼之意,便相互喊过来,一起站在楼下看。
不一会儿,楼下聚集的下人越来越多,都像看热闹一样指指点点的盯着楼上。
永琪在书房里坐着,听到外面有些异样,问:“外面好像有点吵,是在干嘛?”
正在房中收拾打扫的侍女玥鸢,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答道:“王爷,好像是有个丫鬟爬上了钟楼,要跳楼,好多人聚在下面看呢!”
荣王府还从来没出过逼死下人的事,永琪吃了一惊,他走出书房,果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永琪疾步走到钟楼下,往上看,觉得上面的人像是胡嫱。他忙走上楼梯,迅速的跑到顶端,喊:“嫱儿,你要做什么?”
胡嫱扶着栏杆,望着永琪,满目苍凉,喃喃而道:“是奴婢不好,惊扰了王爷……”
永琪走过来,站在栏杆内,与栏杆外的胡嫱面对面站着,问:“发生了什么能让你想不开?快点回到里面来。”
“奴婢活的好辛苦,真想一了百了,可是……站到这里又开始害怕,我真没用,连死的勇气都没有!”胡嫱摇着头,迎风伫立,夕阳的晚霞照到了她的脸,脸颊微红,娇小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楚楚可怜。
永琪把手伸向胡嫱,那目光柔情似水,劝道:“你过来好吗?有什么委屈就告诉我,不要这样!”
玥鸢很看不惯胡嫱矫揉造作的样子,也看不惯永琪怜香惜玉的样子,便跑到芜蔓居,对懿泽说:“侧福晋,你屋里的胡嫱跑到了钟楼上,引的王爷也上去了,现在正在那唱苦情戏呢!你再不去看,王爷的魂都要被勾没了!”
懿泽刚给绵脩换了衣服,又哄睡,忙了半天,已经疲倦,忽而听到这件事,瞬间怒火万丈,一刻也不容等。她一口气跑到紫薇寒舍,冲到了钟楼上。
在钟楼上,永琪已经抓住了胡嫱的胳膊,似命令一般的语气,道:“快上来!”
胡嫱还是不住的摇头,用哀怨的目光看着永琪,弱弱的说:“王爷,这王府根本容不下我,你就不要救我了。”
“你们在做什么?”懿泽突然出现在永琪的身后。
永琪这次看到懿泽,虽然他还是手拉着胡嫱,却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反而对懿泽说:“我还正想问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逼得她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我做了什么?”懿泽看着永琪袒护胡嫱的样子,更加恼怒,向胡嫱呵斥道:“你可真会装模作样,就刚才发生那点事,至于吗?你自己告诉王爷,看看我到底怎么过分了?”
永琪又看着胡嫱,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说!”
胡嫱望着永琪摇头,语气微弱的说:“没有……没发生什么,侧福晋对奴婢,一直都很好,是奴婢自己想不开,和侧福晋一点关系都没有……”
永琪觉得胡嫱似有隐瞒,扭头对懿泽说:“你先下去!”
懿泽问:“为什么要我下去?”
永琪冷冷的说:“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那么着急的跑上来,不就是怕胡嫱告你的状吗?你在这儿,她当然不敢说实话!”
懿泽从不屑于解释,但却痛恨这样的冤枉,更痛恨永琪的手拉着胡嫱的手,她强势的冲着永琪喊道:“我今天还就站在这了,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胡嫱哭着说:“福晋……您就原谅奴婢一次吧!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奴婢是因为手疼,才会端不稳盆子,奴婢再也不敢了……”
永琪听见胡嫱说手疼,看了一眼她的手,手指竟然都是肿起且烂着的,他吃惊的拉住胡嫱的手,关切的问:“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胡嫱的手颤动着从永琪手中抽出来,一脸害怕的模样。
永琪回头问懿泽:“她的手指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什么?她的手受伤,我凭什么要知道?”懿泽疯狂的怒吼着,只觉得自己的肺要被气炸了。
胡嫱流着眼泪,唯唯诺诺的说:“王爷,你不要冤枉侧福晋,奴婢的手是自己不小心夹伤的,跟侧福晋一点关系都没有!”
永琪失望的看着懿泽,叹道:“相识这么多年,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你。”
“要演戏是吧?我陪你们演到底!”懿泽说着,猛的冲上前去,一把推了胡嫱的胸口。
栏杆外地方狭小,胡嫱的脚原本就站不稳,被懿泽这么一推,她失足就要往下跌。
永琪紧紧拉住胡嫱的手,坠的他俯下了身,胡嫱就悬在半空中。
胡嫱看着下面抬头观望的人群、周围的一切,还有摇摇欲坠的自己,吓得腿都发软了,向上喊:“王爷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懿泽再也忍不住了,她狠狠的冲胡嫱咆哮着:“你不是想寻死吗?我助你一臂之力,你怎么不去死啊?”
永琪努力将胡嫱拉了上来,扶着她翻回栏杆内,胡嫱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永琪小心翼翼的扶着胡嫱,却抬起头,用犀利的目光看着懿泽。
懿泽的眼睛也像一把锐利的剑,直直的瞪着永琪。
永琪的每一次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刺痛着懿泽的心。懿泽那颗被自己摔的破碎了的心,又开始如同刀绞般的疼,疼的她浑身冒汗、颤抖、脸色发白,她却硬撑着,仍然笔直的站在永琪面前。
第90章、永琪动武竟坠楼,懿泽念旧碎心痛
永琪看到懿泽的鬓角流下豆大的汗珠,脸色似乎也有点不一样,他方才的愤怒似乎已经忘了一半,又开始有些担心。他松开了胡嫱,试图去扶懿泽,问:“你怎么了?”
懿泽讨厌永琪这种随时可以爆发的同情和怜悯,她甩开永琪,只撂下一句话:“我今天非杀了她不可!”
懿泽冲向胡嫱,永琪又不由自主的挡在前面。懿泽拳脚相加,永琪连连接招,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懿泽伤到胡嫱。
孟冬、金钿等听说,都从芜蔓居跑出来,来到钟楼下,抬头仰望着永琪和懿泽在楼上打的不可开交,都瞪大了眼睛看着。
钟楼上的地方不算大,永琪步步后退,退到无路可退,翻到了围栏上,懿泽也追到围栏上。
胡嫱反而独自站在围栏下,看一眼永琪,看一眼懿泽,他们来来去去的战斗着,胡嫱只觉得眼花缭乱。
底下的人看到永琪和懿泽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又踩到了围栏上,好几次都像是要掉下来的样子,真是看得人胆战心惊。
永琪有一下走到了围栏边缘,胡嫱大喊一声:“王爷小心!”
胡嫱跑过去,拽住永琪的脚往里面拉,但永琪却因此更站不稳,顿时身子往后一仰,掉了下去。
懿泽惊叫了一声:“永琪!”
楼下围观的王府仆人也都惊慌的喊着:“不好了!王爷坠楼了!”
懿泽想起蛟龙说过的,她心中的灵玉可以随时随地召唤龙锡杖、发出指令,她立即把手掌放在胸口,果然龙锡杖感应到灵玉的召唤,顷刻间从芜蔓居的卧房中飞出,飞到此处,稳稳的在永琪身下托住永琪,慢慢的落地。
永琪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龙锡杖,惊奇不已,周围的所有人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龙锡杖。
懿泽和胡嫱都跑下楼。
胡嫱跑到永琪身边,问:“王爷,你还好吗?”
永琪只紧紧的盯着懿泽。
懿泽捡起龙锡杖,周围站立的下人都吓得往远处后退。
懿泽向永琪走近了几步,永琪却后退了几步,感到心里毛毛的,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懿泽冷笑一声,问:“王爷从上面下来,也像胡嫱一样失忆了吗?”
永琪又指着龙锡杖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懿泽只管堂而皇之的答道:“王爷又不是第一次见识龙锡杖的神威,龙锡杖与真龙有所感应,王爷是真龙天子之后,被它救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永琪对这个解释感到很牵强,疑惑的问:“不是你把它弄来的吗?”
“当然不是!”懿泽的语气和目光一样冰冷,恨恨的说:“我才不会那样做,你是个无情无义之徒,我巴不得你刚才已经摔死了!”
永琪看着懿泽,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懿泽提着龙锡杖向芜蔓居走去,围观的人也都散场了,都回到各自该去的地方继续干活,胡嫱也准备跟着回芜蔓居。
永琪叫住了胡嫱,问:“嫱儿,你还敢回去?”
胡嫱回过头,勉强出一点微笑,道:“奴婢是侧福晋的丫鬟,应该回去祈求她的原谅,请王爷不要再为了奴婢惹侧福晋不高兴了,不值得。”
永琪并不知怎样做是对的,也就不会阻拦胡嫱回去,心中却难免担忧。
胡嫱踱步回到芜蔓居,在院子里左右徘徊,不敢进屋。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金钿掀开帘子,往外喊:“胡嫱,福晋叫你进来。”
胡嫱低着头走进屋子,看到懿泽坐在椅子上,孟冬站在一旁。
懿泽冷冷的问:“你若真心寻死,这里楼多的很,为什么要跑到紫薇寒舍的钟楼上?”
胡嫱低头不做声。
懿泽又问:“因为钟楼离王爷近,对吗?”
胡嫱不敢作答。
懿泽蔑视着胡嫱,又问:“让王爷误会我,你很得意吧?”
胡嫱摇了摇头,把手抬了起来,将自己的手指呈现在懿泽面前,说:“这是碧彤福晋踩的。”
懿泽大概明白了,问:“她叫你这么做的?”
胡嫱流着泪,哽咽着说:“奴婢只是两位福晋相斗的工具,根本算不上个人……”
懿泽没有一丝同情的意思,淡淡的说:“不要在我面前哭,我不是王爷,不会心疼。”
胡嫱伤心的抽泣着,坦诚的说:“碧彤福晋把奴婢从冷宫接出来,就是为了对付侧福晋,你越痛苦,她就越高兴。她说,王爷以前喜欢过奴婢,所以只有奴婢才能搅和你们。只要奴婢还想多活一天,就会一直做让侧福晋厌恶的事……”
“既然这样,那我命令你现在就去死!”懿泽看着胡嫱,满眼都是恨。
胡嫱愣着,看着懿泽一动不动。
外面有人传来一句:“王爷来了!”
胡嫱立刻一头撞在椅子角上,鲜血直流。
永琪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到懿泽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而胡嫱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下,趴在懿泽的脚下。
“嫱儿!”永琪几步走过去,蹲下扶住胡嫱,对懿泽说:“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放过她的。”
懿泽一动不动,懒得解释。
永琪把胡嫱抱了起来,站起就往外走。
懿泽又忍不住吼道:“你给我站住!”
永琪回头看了懿泽一眼,道:“我必须现在就带走她,我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你竟然当着我的面抱她?”懿泽指着胡嫱,咬着牙说:“你今天要是带她回去,从今以后,就再也别踏进我的房门半步!我跟你,一刀两断!”
永琪没有说话,抱着胡嫱走出了芜蔓居。
懿泽的心,很凉,很痛。
七年了,从懿泽第一次见到永琪,相识相爱、喜结连理、诞育子嗣,他们已经共同走过了七年。
她曾在宫闱中对永琪冷漠,她曾在断头台被永琪感动,她曾在身陷囹圄时被永琪一次次解救,他们在新婚之夜许下誓言,他们曾在雾灵山甜蜜踏青,他们共同拥有了唯一的孩子……还有那场大雪,她的身体虽然被痛和累敲打成了冰,她的心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热。
懿泽突然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懿泽!”孟冬蹲下,她看到懿泽在地上抽动,双手紧紧的按着胸口。
金钿哭着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懿泽那颗破碎的心又疼了,疼的生不如死,她咬着牙、流着汗,疼的满地打滚,疼的手和脚也开始抽筋。
孟冬看着懿泽难受的样子,突然站起往外走。
懿泽却大喊一声:“不许去找永琪!”
孟冬站住,回头又看懿泽。
懿泽滚到椅子边上,把椅子也给撞倒了。
金钿喊道:“孟冬姐姐,我们去叫太医啊!”
孟冬望着懿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她这个病,不能宣太医。”
金钿不解的问:“为什么?”
懿泽疼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用牙咬住了椅子靠背上的木杆,生生的把木杆咬断了。然后,她终于昏了过去。
孟冬和金钿一起把懿泽扶到床上躺下。
孟冬带着这根咬断的木杆,来到了藤琴书屋。她直接推开了门,永琪果然还没有休息,正坐在灯下看书。
永琪抬头问:“有事吗?”
孟冬也不想啰嗦,直接问:“你真的要跟懿泽一刀两断吗?”
“那是她说的,不是我说的。”
“可你是怎么做的呢?”
永琪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解释道:“我心里生气,她是个武功高手,可胡嫱手无缚鸡之力!我不这么做,还能眼睁睁看着闹出人命吗?”
孟冬随手将手中的木杆掷向永琪的书桌。
永琪一脸迷茫,问:“这是什么?”
“懿泽心痛病发作,疼痛过度,把椅子上的木头给咬断了!”
“什么?”永琪抓起木杆,投以不可思议的目光,他想象不出懿泽心痛的程度,竟可以咬断木棍,忽然感到一阵阵的自责。
孟冬气愤的说:“不要说懿泽并没有对胡嫱做什么过分的事,就算她确有此心,你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如果易地而处,如果你看到懿泽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总有理由要抱一下、摸一把,你会无动于衷吗?你不会想把对方杀了吗?我只怕你动手比懿泽都快!”
永琪看着木杆,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已经默默赞同了孟冬的话,错的不是懿泽,而是自己。没有处理好胡嫱的问题,是他的过失。懿泽对胡嫱有敌意,正说明懿泽心里在乎自己,他应该为此感到庆幸,而不是责备懿泽。
懿泽从睡梦中醒来,心痛似乎好了一些,却仍然想着近来所看到的永琪与胡嫱在一起的场景,一幕又一幕,都让她感到记忆犹新。
孟冬看到懿泽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不该闷在屋里,建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懿泽静静的望着窗外,也似乎觉得应该出去走走。但她不想在荣王府里走动,因为她不想看到这里的人,她对孟冬说:“你陪我去行宫,看一看太后吧!”
孟冬从来不知道,懿泽还会主动去看太后。
懿泽当然不是关心太后,而是关心行宫发生的事。这些天,因为绵脩的病、因为胡嫱勾引永琪,让她把外面的事都忘了,心痛之后,睡了一觉,她又想起了很多事。
以懿泽对瑛麟的了解,制造乾隆对太后的疏远,绝不可能是瑛麟努力的终点,后面肯定会有更大的动作。
懿泽已经是皇族一员,又深知天下会的密谋,不可能对瑛麟的行为做到不闻不问。所以,她想去行宫探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