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宜庆入瓮食恶果,香妃终获自由身
孟冬笑道:“二小姐,想必福晋找你的合作,许诺的好处最多也就是助你成为王爷的侧室。按理说,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侍奉王爷,正是举荐你的最好时机,她怎么没有这么做呢?福晋摆明了是打算过河拆桥,二小姐要是继续相信她,再这么耗下去,你还有多少青春年华耽误的起呢?”
说起青春,确实是宜庆的痛处,早几年,她铁了心要傍着永琪,其结果却是闲度了大把的光阴。现如今,她真的耗不起了,在闺阁里守成老姑娘,她还是挺怕的,但离开王府另嫁,她又怎能甘心?
宜庆想了想,忙又满面堆笑的来到懿泽面前,说:“姐姐,你若能既往不咎,还愿意拉我一把,我怎么还能继续糊涂的帮外人呢?姐姐要怎么做?告诉我,我配合就是了!”
懿泽问:“我很好奇,那天能让王爷听到我们说话的时间刚刚好,福晋是怎么把控的?”
“咳!你问这个?”宜庆满面堆笑,答道:“福晋那天是看好了天气的,一点风都没有,姐姐房外有一棵大柏树,福晋与我约定,她快走近时,就会朝树上扔石头,我看到树枝摇动,再与姐姐提嬿翎,时间应该就差不多!”
懿泽点点头,笑道:“这么说,你已经把嬿翎落水的真相告诉福晋了?我的傻妹妹,你就不怕她日后拿这件事来要挟你吗?”
宜庆得意洋洋的说:“姐姐放心,我还不至于傻到告诉她嬿翎是因我落水的,福晋根本是在瞎猜,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真凶是谁!再说了,她就算知道,我只要死不承认,王爷也不会信她的!”
“二小姐还真是冰雪聪明啊!”永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宜庆大吃一惊,又看看懿泽和孟冬,心中猛然明白,这是一计。
永琪看着宜庆,呵斥道:“嬿翎果真是你害死的!懿泽不惜自己背负嫌疑,替你遮掩,你反而跟别人联合起来用此事栽赃懿泽,真是又狠又蠢!我今天要是不严惩此案,你们大概都忘了这是王府了!”
宜庆看着永琪发怒,吓得半死,忙跪下向永琪哭诉道:“姐夫……不……王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嫉妒嬿翎,发生了两句口角,不知道怎么她就掉下去了,我没有推她……我从没想过要害死她呀!”
永琪正眼不看宜庆,那目光丝毫没有宽恕之意。
宜庆又拉住懿泽的衣裙,哭喊道:“姐姐,我们可是同父同母的双生姐妹,你忘了娘说过的话吗?你替我求求情,你替我求个情啊!”
懿泽看着宜庆,对永琪说:“王爷,宜庆的确不是故意推嬿翎下水的,这一点,臣妾可以作证。”
“侧福晋!”孟冬义正言辞的说:“不是故意的,但仍然是杀人罪。再说了,宜庆小姐明知人落水,没有及时施救,也没喊人来救,与杀人又有多大区别?”
懿泽站起,又对永琪说:“请王爷看在臣妾与绵脩的份上,留宜庆一命。”
孟冬望着懿泽,气愤的问:“她害你了多少次,你到底长不长记性?你现在心软,只会换来她的以怨报德。”
懿泽答道:“我没有心软,我们姐妹之间没有情,也就论不上心软还是硬,但母亲的生养之恩,我是万万不能忘的。在家时我尚年幼,不曾回报父母,年长入宫,不到两年又嫁入王府,莫说尽孝,连与父母见面的机会都是少之又少的。”
说到这里,懿泽又把目光转向永琪:“臣妾侍奉王爷,已年近四载,又生养绵脩,虽不敢居功,但也有苦劳。恳请王爷今日放宜庆一条生路,就当是替臣妾为父母尽孝了。”
永琪听罢,看了看懿泽,无奈的叹气,又看了看宜庆,说:“你这桩案子,若送与刑部,就算不判死罪,也最少是流放。本王看在懿泽和岳父岳母大人的面上,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宜庆心中稍稍放下心来,也还是忐忑不安。
永琪唤来卓贵,吩咐道:“传我的命令,左都御史观保之次女宜庆,在王府无视尊卑礼仪,胆大妄为,罚到皇陵辛者库为奴三年,期满放回本家。”
宜庆听了,胆战心惊,又抓住懿泽的衣角,哀求道:“姐姐,我不要去,我不想去!姐姐你帮帮我!”
懿泽道:“宜庆,这已经是从轻发落了,不要太贪心,你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宜庆一下子瘫在地上,卓贵叫了府中几个管事的人来送走宜庆。
宜庆站起,走到门前,又回过头来看着懿泽,冷笑道:“是你今天骗我到这里,又引诱我说出那些话!我是你的亲妹妹,所以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却利用这一点来害我,我永远不会忘的!”
懿泽没有作声。
宜庆终于离开了王府,开启了她漫长的奴役生涯。
紧接着,永琪又差人传话给碧彤,令碧彤安胎为重,王府内大小事务暂交懿泽来管。
这等同于实质上夺去了碧彤嫡福晋的权利,碧彤很快得知了原因,因此又更恨懿泽,可眼前的光景,她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给腹中这个孩子。碧彤默默期待着孩子的出生,让她有机会翻身。
茜琳好像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黑乎乎的一片。
她坐起来环视四周,周围不是石头便是土,只有她的身下铺了一床被褥,还是铺在石头上的。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洞穴,应该就是她跳下山崖后,下面的一个山洞。她再仔细看,侧面有一个洞口,洞口有微光照进来,还是能看清不少东西的。
重点是,她看到洞口那里像是站了个人,双手背在身后,正往洞外远眺。
茜琳走近洞口才发现,洞口整个被飞奔而下的水流挡住了,难怪光线如此微弱,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水帘洞,真是藏身的绝佳之处。
茜琳走近那个身影,探头一看正面,竟然是乾隆。他穿着便服,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茜琳意外极了,她望着乾隆的脸,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你醒了?”乾隆回过头来,他笑了笑,伸手去抿茜琳翘起的发梢。
茜琳还像以往一样,连想都没想就躲了。
“看来,朕与你是真的是有缘无分。”乾隆长叹一声,交待道:“一会儿,你换件衣服就走吧!朕给你准备了一身农妇的装束、一包干粮,朝着山洞侧面那个弯走,走到有杂草的地方,拨开杂草,你就能看见路了。离开之后,不要联络京城里的任何人,尤其是宫里的人。朕会找一个与你身形相似的人,穿上你现在的衣服出去。”
茜琳注意到她方才躺着的地方,旁边放着一套粗布的衣服、一个包袱,惊讶的问:“皇上终于肯放我走了?”
“朕一直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朕一定能走进你的心里,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你走。”乾隆无奈一笑,叹道:“可是,上苍不肯给朕时间,当越来越多的麻烦摆在朕的面前,朕的要求也越来越低,现在只剩下一个心愿了,那就是……你得活着。”
茜琳的眼泪流了下来,轻声的说:“皇上,入宫的时候,我天天恨不得杀了你,我真希望你能对我凶一点,差一点,不要让我觉得对不起你……”
“说这些傻话做什么呢?”乾隆又勉强笑笑,道:“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不要呆太久,朕不能保证已经完全帮你甩掉了眼线,所以,你出去之后,去哪都行,但暂时不要去找你的儿子。”
茜琳惊讶的问:“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了?”
乾隆点点头,答道:“太后从来就没有放弃追查你儿子的下落,她认为这个孩子的存在,始终对大清都是个威胁。可是她费了很大力气都找不到,她只能指望追踪你来查找线索。给你下毒,只是她逼朕送走你的一种方式,她并非真的要置你于死地。所以,她的眼线即使发现了你,也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跟踪你。只要你和儿子不见面,你们两个就都安全。”
“那皇上就不担心这个威胁吗?”
“如果现在问这句话的是别人,朕一定会说,朕堂堂一国之君,岂能畏惧一个小孩子?可是,孩子不会永远是孩子,朕若说没有一丁点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朕更担心另外一件事,就是你会伤心。他是你的心头肉,朕永远不能做让你伤心的事。”
茜琳忍不住,再次泪如泉涌,摇着头说:“皇上,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值得不值得,你说了不算,朕觉得值得就行了。”乾隆的情绪也被自己触动的心境感染了,他觉得眼眶里好像有水,但他记得自己是君王,这水只能留在眼睛里,永远都不可以流出来。
茜琳回到里面换了衣服,挎上包袱,准备离开时,又泪眼朦胧的看了一眼乾隆,感动涕零的说:“皇上,若有来生,我愿到你身边做一个奴婢,伺候你一辈子,报答你。”
乾隆笑问:“只是做个奴婢吗?”
茜琳低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快走吧!香妃茜琳已经死了,你是伊帕尔罕,早就投胎转世了!”乾隆又笑了笑,目光充满慈爱。
是叫茜琳还是伊帕尔罕,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自由了。她含泪对着乾隆微笑,离开了乾隆的视线。
第62章、永琪识相别胡嫱,瑛麟煽动圣心怒
过了两天,胡嫱果然重新出现在行宫。
琅玦告诉永琪,是太后说常日无聊,想看些歌舞,因此将胡嫱接到行宫表演了半天解闷。解闷过后,胡嫱直接又回到了皇后身边。
这个结果,让永琪很是失望,福灵安说的竟然是真的,那么也就意味着,太后是胡嫱背后的主人,那么帮香妃逃亡这件事,根本就是太后提前筹备的一出戏,胡嫱出面不停的怂恿永琪,永琪就这样轻易的被利用了。
永琪不甘心这个事实,他想讨回一个说法,他又来到杏花春馆,来到菜圃,远远看到胡嫱就站在那里。
胡嫱看到永琪,露出一丝微笑,笑道:“王爷,我刚才还在想,我会不会看到你,想着想着,你就出现了。”
永琪此刻没有心思说别的,如质问一般:“太后是不是你幕后的主人?你叫我帮香妃逃出宫,这件事,是不是太后一早就安排好的?”
胡嫱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低下了头,默默无语。
永琪又问:“你早就投靠太后了,是吗?出巡路上,你就已经在为太后办事了对不对?福灵安和香妃能无中生有出来一个谣言,也是你的‘功劳’吧?”
胡嫱沉默半晌,答道:“王爷,我在宫中的位置,就好比海上的浮萍,随时可以被一个海浪打散!我本是一个与前朝后宫都没有任何瓜葛的平民女子,有什么资格能在后宫被称为‘格格’?后宫的每一个主子,都可以是我的主人,因为我要活下去。不然,我还真能等着王爷每次都从天而降来帮我吗?恐怕王爷连处理自己府里的妻妾家事都觉得棘手吧?还会有精力管我吗?”
永琪顿时无言以对,可是今日见到的胡嫱,却不似他的想象。
胡嫱又说:“就比如这次,我被罚入冷宫,三天,王爷不可能不知道,却不闻不问。”
永琪正要解释什么,却又被胡嫱抢先一步说:“也许是因为王爷已经对我有了疑心,所以才故意放任不管,好来试我。我的确没有被困在冷宫,可是我看到了冷宫的人,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了就被抬出去,扔在乱葬岗,侥幸活着的人,也是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甚至被蹂躏、被践踏,却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倚傍任何人,我想,那也会是我的下场。王爷,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个毛病,就是贪生怕死,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活下去。我只是遵从了宫中的活法,王爷如果觉得我是错的,我也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的人不是你,是我。”永琪看了胡嫱一会,静静的叹道:“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的确,我连自己的家务事都管不好,也无力改变你的命运,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呢?所以,我们之间……还是划清界限吧!”
胡嫱听了这句,心都凉透了,她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线生机的未来,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破灭了。
永琪走出菜圃,他的心里也一样空落落的。
胡嫱还痴痴站在菜圃,她知道,她以后都不用在这里等永琪了。
香妃名义上死去,前朝和后宫掀起的风波都纷纷平息,这场太后与乾隆的母子内战,算是太后胜了。
尽管傅恒、福灵安父子尽可能的替乾隆圆场,乾隆还是觉得有损颜面,而且,再也见不到香妃,乾隆是久久不能释怀的,因此一连多天都不曾到太后的接秀山房来请安问候。
太后心知肚明,香妃其实是假死,乾隆如此阳奉阴违,故意放纵永琪、胡嫱等送走香妃的行为,如今还以此事为由,连请安问候也给免了。太后表面上虽然对此事看得稀松平常,可宫闱中总不乏闲言碎语,日子久了,太后也难免不快。
陈瑛麟向太后进言道:“皇上忙于国事,已经多日没来给太后请安了,虽然太后宽容体恤,可奴婢都替太后不平,不如奴婢去皇上面前提醒一下,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笑问:“你是不是觉得,这香妃已经没了,该到了你上位的时候了?”
“才不呢!”瑛麟如撒娇一般,说:“虽然皇上是真龙天子,可是他年纪比我阿玛还大些,奴婢还年轻呢!况且中宫和宠妃都有子嗣,在后宫深得人心,奴婢才不要去掺和呢!”
太后笑道:“你敢在哀家面前直言嫌弃皇帝年老,那哀家岂不是更老?”
瑛麟摇了摇头,笑道:“太后您容光焕发,何必在意年纪呢?世人都会年增色衰,但偏偏您老人家得神明照顾,都子孙满堂了,还是这么美,奴婢就在想,那您年轻那会儿,得美成什么样啊?”
太后指着瑛麟笑笑,又拉住瑛麟的手,笑问:“那你想去皇帝面前说什么?”
瑛麟叹道:“其实,奴婢知道,皇上对太后本是十分孝顺的,从不违逆您的旨意。自从香妃入宫,皇上被迷惑的神魂颠倒,香妃在后宫格格不入,皇上却十分能包容,太后约束香妃,也是为了维护后宫和睦,再后来不得已处置香妃,也是为了避免皇上因色误国。可是,皇上不理解太后心意,反而连昔日的孝心都减退了。奴婢为太后伤心,如果皇上能明白太后的用心良苦,自然母子感情就能恢复如初。”
“你能劝动皇帝?”
瑛麟笑道:“世上唯有真情最动人,太后对皇上一片真心,可是太后总不好自己表白,总得有一个人代为转达,不是吗?”
太后笑点点头。
于是陈瑛麟来求见乾隆。
乾隆批阅奏折时,看到了纳延泰的折子,随口问:“纳延泰不是养病去了吗?怎么还上奏折?”
侍立在下的王进保答道:“启禀皇上,奴才听说,纳延泰大人已经痊愈,一刻也不愿多歇着,立马回到任上。”
“痊愈了?”乾隆将奏折重重摔到地上,吼道:“他怎么不去死啊?他不是嘴里一直说要以死进谏吗?叫他去死啊!”
王进保吓得后退了几步,不敢吱声。
过了一会,王进保看到门外有小太监露头,出去看了一眼,原来是瑛麟来了,他又进来禀告说:“皇上,陈姑娘求见。”
乾隆听了,答道:“叫她进来,你出去!”
王进保躬身退出,瑛麟走近殿内,向乾隆行了礼。
乾隆问:“纳延泰这么快就痊愈了,你知道吗?”
瑛麟点点头,不敢高声,答道:“太后……太后赐了他上等药材,还命太医院……”
“别说了!”乾隆忍不住又发了火。
瑛麟只好闭了嘴。
静默了片刻,乾隆又问:“你来做什么?”
瑛麟答道:“回皇上,奴婢知道皇上心情不好,所以想来看看皇上。”
乾隆不耐烦的说:“说点有用的!”
瑛麟道:“纳延泰大人的确是受了太后的指使,奴婢曾见过太后命人传消息给他。他煽动了很多人,还甚至想煽动荣郡王。但荣郡王受嫱格格所惑,一门心思要救香妃,所以不可能加入他们。”
乾隆冷笑道:“别以为朕不知道,胡嫱也是太后的人,说她魅惑永琪去救香妃,不如说太后是一人唱两出戏!”
“嫱格格也是太后的人?”瑛麟愣了一下,道:“这……这奴婢还真不知道。奴婢一直以为,嫱格格与香妃娘娘感情很深……”
“朕没心思跟你讨论这些!既然纳延泰如此听命于太后,指望攀附太后来飞黄腾达,那朕就罢了他的官,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
“这……这不太好吧?”瑛麟弱弱的劝道:“皇上,不管怎么说,满朝文武都以为纳延泰大人忠心可嘉,突然罢官,岂不动乱人心?”
“朕自有道理。”
“其实……其实处死香妃对太后没有任何好处,太后早已稳坐在万人之上,完全可以安享清福,但她老人家却时刻忧患着大清的江山。香妃才貌双全,皇上喜欢也没有错,可是喜欢太过,难免失了分寸,自古以来,因红颜祸水而误国的圣明君主也不少见,太后以江山社稷为重,才不得不做了一些让皇上不开心的事。皇上心里生气,可仔细想想,太后何尝不是爱子心切?”
“你竟然替太后做说客?”乾隆瞪着瑛麟,问:“你忘记了你承诺朕的话了吗?你到底是效忠于太后还是效忠于朕?”
瑛麟跪下,答道:“奴婢当然是效忠于皇上,可是皇上,奴婢入宫以来,太后待奴婢就如同祖母对孙女一般的疼爱,奴婢不能不为之所动。”
“太后疼爱的是你吗?太后看重的是你父亲还有他的天下会!她对你好,是想把你许配给永璇,永璇生母早亡,是舒妃养大的,舒妃和永璇都对太后言听计从,太后想扶持永璇为太子,你父亲没有儿子,你是他的嫡女,太后希望你父亲和天下会日后可以为永璇效力。你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太后的用意吧?还是你本来就愿意听从太后安排?”
“奴婢只是心疼太后的一片苦心,奴婢从来都不愿意嫁给八阿哥。”
乾隆见瑛麟回答的如此干脆,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永璇?朕的皇子难道还配不上你?”
瑛麟答道:“奴婢不愿意嫁给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这样等他成熟,太累了。况且,八阿哥只是太后心目中的太子人选,又不是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人选。”
“哦?”乾隆淡淡一笑,问:“这么说,你知道朕心目中的太子人选是谁了?”
瑛麟道:“天下谁人不知,皇上最爱荣郡王。中宫虽有嫡出,可十二阿哥患有头痛病,不免耽误学业,令贵妃虽然深得皇上宠爱,可十五阿哥毕竟还在襁褓之中。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人选,不是荣郡王,还能是谁?”
乾隆好奇的问:“那你留在宫中,是想嫁给永琪了?”
“奴婢留在宫中,是皇上和太后做的决定,哪有自己选择的余地?”瑛麟的语气变得有些许无奈,言辞恳切的说:“只是奴婢以为,终身大事,总要有所图,要么图一个‘情’字,两情相悦,白首不离。要么就为爬的更高,若有第一高的,奴婢绝不爬第二高的。否则,不如终身不嫁。”
“有志气!”乾隆听了这番话,大为震撼,他站起走来,亲自扶瑛麟站起,笑问:“你这些想法,懿泽知道吗?”
瑛麟摇了摇头,答道:“王爷和表姐伉俪情深,奴婢和表姐从小一起长大,岂能夺她所爱?这些话,说归说,奴婢不会那样做。”
乾隆冷笑一声,道:“别说什么伉俪情深了,真的情深,哪里还会有胡嫱这一茬?”
瑛麟也感慨道:“是啊……可是表姐至今都被蒙在鼓里,奴婢几次想说,都不敢说。如今她一门心思在孩子身上,更难留意王爷在外面的事了。”
乾隆点头道:“这事你管不了,就别管了,回去吧!”
瑛麟很是为难,道:“可是,奴婢是奉太后的命来的,总要有所交代……”
“是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回去告诉太后,就说朕前些日子太忙了,这两日一定会腾出时间来向她问安。”乾隆脸色的笑容若隐若现,似乎心中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
第63章、太后替换和贵人,乾隆怀恨狠报复
过了一天,乾隆果然现身在接秀山房,向太后请安,但场面并不似众人所想的那般其乐融融。
乾隆只是轻描淡写的问候了太后几句,便毫不客气的向太后说:“儿子有一事要启奏皇额娘,先前所查平郡王庆恒一案,已经水落石出,纳延泰也参与其中,朕已经下令将纳延泰革职抄家,特来告诉皇额娘一声。既然皇额娘身体无恙,儿子还有公务在身,就告辞了。”
说罢,乾隆又离开了。
瑛麟心里突突的,乾隆哪里是来请安,分明是借惩治纳延泰之举来示威的。瑛麟再看太后,太后的脸色也变了。
乾隆故意做出如此明显的举动,用以针对太后,太后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这一仗自然是要打回去的。
瑛麟知道太后的心意,便提醒道:“太后殚精竭虑,为皇上做了这么多事,还抬举出一个贤惠知礼的和贵人,何不让和贵人为太后出这口气呢?”
“和贵人?你是说坎曼尔?”太后大约明白了瑛麟的意思,于是点点头。
这件事情的逻辑是这样的,坎曼尔入宫之后的身份一直都只不过是个宫女而已,但是香妃出逃的那晚,太后明言香妃的妃位名不正、言不顺,等同于在妃位中把香妃除名。香妃在晋妃位之前的名分是和贵人,那么就意味着,宫里没有香妃,只有一位和贵人。
当初图尔都进京献妹,和贵人的册封意味着边疆的稳固,因此香妃的“死讯”自然是不能外传的,那么宫里的和贵人去哪了呢?太后当晚就曾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坎曼尔也是图尔都的妹妹,完全可以替补上和贵人的位置。乾隆当时没有做出反对,太后就可以理解为默认。
坎曼尔充当的既然是图尔都进京时所献上的和贵人,自然也就无需经过再次册封了。
就这样,太后直接赐了坎曼尔贵人的服饰,又命令内务府按照贵人的品级为坎曼尔调来了宫女,然后就命令坎曼尔先去拜见皇后。
住在行宫的妃嫔们和在紫禁城时一样,每日晨起都要到皇后那里一起问安,是后宫的朝会。
坎曼尔奉太后之命,竟然就带着宫人、大大方方的出现在皇后的朝会上,以和贵人的身份向皇后请安。
坎曼尔未经册封就变成了和贵人,后妃们无不吃惊,不用想,众人也知道这必定是太后的安排。
之前后妃群起攻击香妃,太后也参与其中,为后妃们撑腰,如今香妃倒了,后妃们只能认同这个取而代之的和贵人。皇后面对突如其来的和贵人,除了以后妃之礼相待,似乎也没了别的应对之策。
但皇后的以礼相待,在宫人们看来,就算是认可了坎曼尔和贵人的身份。
黄昏时,敬事房来请乾隆翻牌子,乾隆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不想竟看到和贵人的牌子放在最前面,大吃一惊,指着牌子问:“和贵人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王进保只好在乾隆耳边,低声解释道:“就是图尔都和卓的另一个妹妹……”
乾隆勃然大怒,将所有牌子掀翻在地,问:“朕几时册封过她?”
王进保答道:“这……这是太后安排的。”
“她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乾隆指着地上的牌子,吼道:“把和贵人的牌子销毁了,要是再让朕看到一次,你们就统统提头来见!”
敬事房的太监们吓得慌慌张张都退下了。
这件事,很快又传到太后耳中,太后却只是淡淡一笑。
恰逢坎曼尔的生日,太后便大做文章,吩咐下去,要亲自为坎曼尔庆生,就在同乐园中办宴席,还特意请了一众后妃来赴宴。
乾隆走在行宫小道上,远远看到宫人们捧着各色食盒来来往往,向身旁的王进保问:“这是给谁进膳?怎么比朕的御膳还多?”
王进保答道:“回皇上,这不是哪位进膳,是太后为和贵人做的庆生宴,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都奉命去赴宴了。”
乾隆听罢,心中又气又笑,看来太后是铁了心要和他作对到底了。他直接改道去了同乐园,看看太后到底为和贵人弄了个多大的排场。
走进同乐园,乾隆举手止住了太监们的通传,只带着王进保静静的走进来,没多远便听到了豫嫔的赞赏之词:“这和贵人换上咱们满人的衣裳,果然是更美艳动人了。”
令贵妃眼尖,先看到了乾隆,忙原地下跪,朝乾隆行礼道:“臣妾恭迎皇上圣驾。”
皇后、庆妃、颖妃、豫嫔等听到,也纷纷转身向乾隆行礼,坎曼尔也在其中,都原地跪下。
乾隆道:“都起来吧!”
后妃们又都站起。
乾隆走到她们面前,不屑的瞥了坎曼尔一眼,冷冷的说:“一个贵人过生日,都要如此兴师动众,三宫六院如果竞相效仿,恐怕连边防的军饷都得先拿来给你们挪用吧?”
坎曼尔忙举着帕子行礼,道:“嫔妾知错。”
皇后微笑着,劝道:“皇上,这也不是和贵人的意思,是太后看这阵子宫里冷清,姐妹们不常相互走动,才摆这个宴席让大家亲近些。怎么可能人人过生日都效仿呢?”
乾隆冷笑道:“既然皇后如此体恤,那你今年的千秋宴就从简吧!也算抵过了今日的破费。”
皇后知道乾隆这话是在讽刺她,却只能忍气吞声的说了声:“是”。
陈瑛麟来到同乐园,先向乾隆、皇后等请了安,又说:“太后让奴婢先过来看看各处都安排的如何了,她老人家稍后就到。奴婢要到四处查看,就先退下了。”
说罢,瑛麟就带着几个宫女,到各处分头查看。
乾隆看着瑛麟去的方向,也跟了过去。
豫嫔酸酸的朝后妃们叹道:“唉,估计用不了多久,咱们宫里就要多一位‘瑛贵人’了!”
令贵妃笑道:“若皇上果然纳陈姑娘入宫,多一位妹妹伺候皇上,也是咱们的福气呢!”
皇后、庆妃等听到,都不言语。
豫嫔翻了个白眼,又往一边坐着喝茶去了。
瑛麟走到插花的花瓶前停住,看看悬挂的灯笼和贴的花纸。
乾隆问:“这都是谁的主意?”
瑛麟一边查看着园中的装点,一边回答着乾隆的话:“皇上,您越是不认可和贵人,太后自然越要让宫里的人注意到和贵人的存在,母子间闹个小矛盾,这点心思,您还能猜不透吗?”
乾隆皱着眉头,问:“还要怎么证明存在?朕永远都不会碰她,想守活寡的话,就让她去好了!”
瑛麟笑道:“后宫守活寡的女人也多,还不都活得好好的?不管怎么样,和贵人已经是和贵人了。等回到宫里,和贵人回到了宝月楼……”
乾隆听到这里就怒了,吼道:“宝月楼是朕为香妃精心修建的,那是她想住就住的吗?”
瑛麟饶有深意的说:“皇上,您记错了吧?后宫只有四妃,这愉妃、庆妃、舒妃、颖妃,哪里有香妃?图尔都和卓进京献妹,您册封的和贵人本来就住在宝月楼,贵人的册宝、还有皇上当年册封和贵人的圣旨都在那里放着呢。避暑过后,您带太后和各位娘娘回宫,和贵人回宝月楼名正言顺,您难道还能不让她们回去吗?”
乾隆听懂了瑛麟的意思,点了点头。
瑛麟略略在同乐园查看了几处之后,又叫上几名宫女,到别处去了。
过了一会,同乐园自外向内层层通传着:“太后驾到!”
乾隆走回了摆宴席的地方,只见太后扶着舒妃的手进了同乐园,乾隆与后妃们都向太后行了礼,舒妃也向乾隆、皇后、令贵妃行了礼。
太后笑道:“今日是和贵人生辰,哀家原以为皇帝忙于国事,就没让人告诉你,没想到,皇帝竟然于百忙之中抽空来了,可真是和贵人的福气。”
乾隆答道:“皇额娘,朕的确国务繁忙,没工夫替和贵人庆贺寿辰,也不知道您今儿个专程为她庆贺。儿臣是专程来给皇额娘请安的,顺便还有一事要告诉皇额娘。朕看到圆明园中的树叶有些发黄了,看来暑气已过,也该回宫了。”
太后点点头,问:“那皇帝打算何日启程?”
乾隆道:“儿子已经让人先行回宫打扫宫室,没想到,今早听人来报,说寿康宫的瓦片竟然掉下来了一块,真是让朕大吃一惊!幸而皇额娘现在没在那,不然岂不是威胁到皇额娘的安危?看来是需要重新修葺一番了!朕以为,皇额娘不妨在圆明园多住上一阵,等儿子把寿康宫修好了,再来接皇额娘回去。”
太后有些意外,问:“皇帝的意思,是你先行带后妃们回宫,让哀家自己在这里住着?”
乾隆温和的说:“儿子倒想陪皇额娘一块住着,可是在行宫处理公务,多少有些不便,秋冬日短夜长,更需省时。不如这样,皇额娘如此喜爱和贵人,和贵人也十分孝敬皇额娘,不如就叫和贵人留在行宫,替儿子侍奉皇额娘,以减去朕的顾盼之忧。”
“皇帝还真是用心啊!”太后忍不住笑了,这笑容很诡异,乾隆这一招,她属实没想到。
“为皇额娘尽孝,是儿子的本分。儿子还要处理公务,就先失陪了,皇额娘今日宴席一定要尽兴。”说罢,乾隆向太后躬身一拜,笑着离开。
第64章、太后示威连环计,敏敏大闹御车队
乾隆下令,三日后启程从圆明园返回紫禁城,皇后和妃嫔们都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宫。
皇后还特意带领众妃嫔来向太后请安辞行,太后心中大为不快。
待皇后等离开后,太后问左右道:“哀家怎么觉得,皇后看到哀家不能回宫,好像是特别的高兴啊?难道是哀家的错觉吗?”
莫禾答道:“回太后,奴婢以为,皇后本一心讨好皇上,其实无心对付香妃,都是被妃嫔们所逼,不得已而为之,触犯龙颜后,皇后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如今,太后与和贵人留在这里,皇后回宫,在皇上面前自然就少了几分为难。”
太后回想起来,第一次赐死香妃没有成功,反而被乾隆和皇后一起示威。那是乾隆第一次让太后感到难堪,皇后还从旁煽风点火,此事太后始终记得。虽然那并不是皇后第一次针对太后。
太后与皇后若是普通人家的婆媳,恐怕早就大战几百回合了,这次太后清除香妃,何尝不是在挑拨乾隆与皇后之间的矛盾呢?如今太后被困在这里,皇后却有机会与乾隆和好,以太后的为人,怎么可能允许事情这样发展?
太后思考了一会,吩咐莫禾道:“你去一趟学士府,哀家听说傅恒的夫人敏敏生了第四子福长安,也有些日子了。哀家一直忙碌,也没得空去道贺,你带些礼物过去,说是哀家赏赐福长安的,懂吗?”
莫禾领命而去,陈瑛麟心中有些诧异,看了看太后,没有说话。
三日之后,乾隆带着后妃,一行二十多辆马车、三千多骑人马的车队离开圆明园,返回紫禁城,浩浩荡荡的行进在路上。
福灵安骑马在前开路,一路上都有两队侍卫提前清理道路,让沿途的老百姓往路边回避。
走着走着,前方站着大约十几个人,横在路中间不肯回避,挡住了圣驾车队的去路。
福灵安觉得情况不对,挥动马鞭快速上前去看,原来是敏敏带了家中的丫鬟仆从站在那里,连清理道路的侍卫都不敢擅动。
福灵安问:“额娘,您这是做什么?后面是皇上的车队,您不知道吗?请您快让路到边上去!”
敏敏一动不动,昂首挺胸的说:“我要见皇上。”
福灵安看着左右的侍卫和百姓,感到一阵尴尬,又说:“等皇上回了宫,您有多少时间不能求见?何必在路上?”
敏敏任性的答道:“我就是要现在见皇上!你叫队伍停下!”
福灵安回头看看车队,眼见就要过来了,他下马作揖道:“额娘,孩儿只是一个侍卫,没有权利擅自将圣驾叫停,请您退到一边去,不然休怪儿子不孝。”
敏敏忽然给了福灵安一个耳光,指着福灵安问:“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福灵安依然躬身作揖,答道:“孩儿是在执行公务,额娘何必苦苦相逼?”
乾隆的马车走到跟前,札兰泰见状,命两个侍卫左右快马向后传报停车,大队人马停了下来。
札兰泰打趣般的笑问:“诰命夫人和统领大人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乾隆掀开窗帘,向外问:“怎么停下了?”
王进保答道:“皇上,好像是傅恒大学士的夫人,拦住了去路。”
乾隆愣了一下,侧脸往前看了一眼。
敏敏没有搭理札兰泰,直接往前走到了乾隆的车窗外,问:“皇上,敢问和嘉公主是出嫁了,还是没出嫁?”
乾隆被问住了,他在行宫的确见过琅玦,但因为自己的心思都在香妃与和贵人的事情上,并没有过多注意此事,也不知道琅玦在行宫住了多久,在离开行宫时,更不曾注意琅玦也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琅玦和胡嫱就随同皇后坐在乾隆后边的第二辆马车上,早已看到了敏敏走到乾隆马车旁问话。
琅玦紧张的握住皇后的胳膊,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问:“皇额娘,怎……怎么办啊?”
皇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这么怕她?”
琅玦点了点头。
“看来传言这位学士夫人的强势,还真是不一般!”皇后往外看了看,道:“皇上有些懵了,本宫去替他解围,你坐着别动。”
半晌,乾隆笑答道:“夫人要说什么,不如到宫里去慢慢说,怎么站在这里?”
敏敏冷笑道:“臣妾不敢等皇上回宫再说,不然底下的人不知道,不说是公主自己跑回去,还当是我们富察家把她给休了呢!公主是金枝玉叶,臣妾与犬子都担当不起这个名头!”
皇后下了马车,扶着冬儿的手,走到敏敏面前,笑道:“夫人言重了吧?琅玦新婚有些不习惯,就回娘家住了些日子,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最近宫中事多,琅玦帮着一块忙活,就误了回去的时间,夫人也不必生气,等回宫收拾了行装,明日我便派人送琅玦回府。”
敏敏冷冷笑着,道:“不忙!皇后娘娘可能误会了,臣妾并不是来叫公主回府的。公主住在公主府还是住在宫里,也没什么差别,左右福隆安都见不着她。臣妾也并不敢叫公主回府,万一再惹恼了公主,我们娘几个也担待不起!”
皇后听出来了,敏敏也不是来求见乾隆的,而是专程来找麻烦的,便也不再客气,也冷言冷语的问:“夫人出身名门,又是一品诰命,应该不需要本宫来教导君臣礼仪吧?”
敏敏答道:“皇后娘娘贵为国母,若教导臣妾国法,臣妾自然洗耳恭听,但臣妾久居不出,最懂家规。敢问皇后娘娘,和嘉公主在家宴上推倒婆婆,险些让臣妾与福长安一起丧命,可符合娘娘的家规?”
皇后也被问住了,她并不知道琅玦在婆家都做了什么,一时间不能答。
琅玦坐在车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跳下了车,怒气冲冲的走到敏敏面前,牢骚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这些事情又跟皇额娘有什么关系?”
乾隆呵斥琅玦道:“简直目无尊长,还不赶快退下!”
琅玦不服气的问:“那她又有什么资格能这样跟皇额娘说话?难道不是以下犯上吗?”
乾隆再次呵斥道:“闭嘴!”
敏敏见皇后并没有阻止琅玦,啧啧叹道:“原来……皇后娘娘平日就是这样纵容公主的?古人云,先齐家,然后才能治国平天下,皇后娘娘连公主都教导不好,又如何做得好这一国之母呢?”
琅玦又插嘴道:“还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如何教导出你呢!连对待自己的几个儿子,尚且不能一碗水端平,还好意思说别人!”
琅玦只顾着说话,不知何时乾隆已经下车,结结实实的甩给琅玦一个耳光。
福灵安抬头看了琅玦一眼,只见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脸倔强的强咽下眼泪。
乾隆向皇后说:“带她回车上去。”
皇后不语,拉着琅玦的手又上了后面的马车。
乾隆阴沉着脸,又向敏敏问:“夫人就算受了委屈,今天也够本了吧?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敏敏也没什么好脸色,微微屈膝向乾隆行了个礼,仍然是趾高气扬的说:“臣妾告退,还望皇后娘娘把公主教好了之后再送回来,不然以臣妾的家教,也教不得公主!”
回到翊坤宫,琅玦又一次在皇后怀里嚎啕大哭,倾诉道:“她真的好过分,因为福灵安不是她亲生的,她就处处挤兑他!连家宴都不让他参加!说是家宴,宴席上居然还请了几个外人,才让札兰泰有机会公然调戏我!”
皇后叹着气,拿手帕为琅玦拭泪。
琅玦又呜咽着说:“我最大的错,也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但我也没有推她,是她拉我,我只想摆脱她而已,哪想到她身子笨,那么容易就摔了。我当时也很害怕,福隆安打我,我都没有还手。后来才知道,其实她的产期也就在那几天了,说什么母子两个差点丧命,未免也太夸张了!”
皇后点点头,又为琅玦擦了擦脸颊,示意殿内的宫女都退下,只有胡嫱一人侍立在侧。
皇后扶琅玦坐在自己身旁,摇头叹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你始终放不下福灵安。敏敏气不过的,也是这件事,只不过大家都羞于将此事说出口,才以别的理由搪塞,你心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琅玦低着头,没有再哭泣,安静的沉默着。
皇后更加语重心长,劝道:“我曾经很想替你争取,可是,你自己也看到了,福灵安根本不愿意娶你。如今木已成舟,公主下嫁昭告天下,你不好好的跟福隆安过日子,还想怎么样呢?若是和敏敏相处不来,你大可以带着福隆安住在公主府里,公婆膝下有幼子,不会干涉你这些。你总是把驸马拒之门外,他们心里能不怄气吗?”
琅玦咬着嘴唇,慢慢抬起头来,问:“可是……福灵安为什么不愿意娶我呢?”
皇后愣了一下,她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琅玦却只听到了那一句。皇后忍不住又摇头叹气。
胡嫱道:“娘娘,这会儿还是别忙着说这些了,恐怕皇上很快就会来兴师问罪,您有应对之策吗?”
皇后摇了摇头,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香妃的旧账还没算,现在又添了新账,恐怕现在乾隆杀了她的心都有。
不及多想,外面已经传报着:“皇上驾到!”
第65章、皇后刚愎触龙颜,令妃乞巧讨圣欢
皇后站了起来,琅玦和胡嫱都跟在皇后身后,一起走到门外迎接乾隆,向乾隆行礼。
乾隆带着王进保,没有多言,直接走入殿内。
皇后、琅玦、胡嫱也都跟着进来,宫女萧韫、冬儿、桐儿等也都进来服侍。
乾隆瞪着皇后站了一会,皇后也安静的站着,并没有请罪或认错的意思。
乾隆吩咐道:“全都出去,朕要跟皇后单独说话。”
琅玦和胡嫱相互看了看,只好走出门去。
王进保也招呼其他宫人到门外侍立。
乾隆问皇后:“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后答道:“臣妾无话可说。”
乾隆冷笑道:“朕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做‘丢人丢到大街上’。平民百姓尚且懂得家丑不可外扬,你是皇后,竟然带着公主当街吵架!你下车做什么?是为了让京城的百姓瞻仰一下国母的威仪吗?”
皇后毫不示弱,问:“皇上不说敏敏夫人过分,倒责备臣妾下车,她当街刁难皇上,臣妾一心想为皇上解围,难道还错了吗?”
乾隆厉声喝道:“你那是解围还是添堵?琅玦变成现在这样,就是让你给惯得!你自己看看,你已经纵容她到了什么程度?”
“到底是臣妾更纵容琅玦,还是皇上更纵容敏敏,皇上自己心里有数!”皇后的语气也一样的锋利。
乾隆愤怒的举起手,却在手掌还没有落到皇后脸上时,又放了下去。
皇后冷笑道:“说家丑不可外扬,那真是一句笑话!其实皇室的丑闻向来最多,传扬得也最快,只不过是历代史官都擅长掩饰罢了!在皇上心目中,恐怕臣妾宠溺琅玦事小,率领众妃嫔奏请废除香妃事大,失去香妃——才是皇上怨恨臣妾的真正原因!”
乾隆瞪了皇后一眼,没有说话。
皇后又说:“皇上希望臣妾对香妃多一些袒护和照顾,臣妾也曾试图这么做,可是后来臣妾不得不承认,这样做是不对的!让六宫和睦才是臣妾最大的职责,皇上对香妃的宠爱太任性,如果臣妾不去劝阻、反而助长这种任性,那臣妾还怎么配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你以为你配做皇后吗?”乾隆突然吼了出来,指着皇后说:“你就是一个妒妇!朕曾经以为你善解人意,懂得朕对香妃的一片痴心,甚至因为你维护香妃而感动不已!结果呢?朕真是看错你了,你和后宫的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你以前对太后成见那么深,现在为了除掉香妃,你竟然甘心被太后驱使!你的妒忌之心该是有多重啊?”
皇后毫不客气的答道:“臣妾是皇后,但也是皇上的妻子,就算是妒忌,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乾隆咆哮道:“为了成全你的私心,就可以让香妃去死吗?”
皇后绝不肯让乾隆一句,也一样厉声的吼问:“皇上在要求臣妾理解皇上对香妃痴心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臣妾的感受?”
乾隆举起茶几上茶壶,甩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皇后依然摆着一副强硬的态度,又说:“皇上把失去香妃的不快,发泄成对朝臣的罢黜、对臣妾的责难,甚至对太后的不敬。可在臣妾看来,香妃会有今日的结局,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皇上太任性!”
乾隆指着皇后,再次吼道:“明天你就让琅玦回学士府去,让她给公婆赔罪,不准再住在宫里!”
琅玦在门外,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听到这句,忍不住推门而入,反驳道:“我不去学士府,凭什么要我给她赔罪?”
乾隆冲着琅玦吼问:“朕有让你进来吗?还不快滚出去!”
“皇上!”皇后走到琅玦身旁,也愤愤不平的问:“敏敏夫人今日做的事,都可以治一个死罪了!皇上不做惩罚,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却在这里不分青红皂白的命令琅玦,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这是圣旨!一年之内,琅玦不得回公主府,好生在学士府里侍奉公婆,皇后要是连教导公主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皇后的位置就让贤吧!”乾隆说罢,转身跨出了门槛。
王进保忙跟上了乾隆,走出了翊坤宫。
琅玦啼哭起来,哭着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纵容她这样欺负我?就算我有错,她的过分会比我少吗?”
皇后又替琅玦擦了眼泪,招手让胡嫱过来,吩咐道:“你带公主去御花园走走,说说话。”
胡嫱点点头,挽着琅玦的胳膊出去了。
琅玦满腹委屈,又在胡嫱面前絮叨哭泣了半天,倾诉着对福灵安的不舍、对福隆安的陌生与排斥,还有对敏敏的仇视,胡嫱劝解了好久,才慢慢恢复了情绪。
夕阳落山时,琅玦带着胡嫱又走到了皇后的卧房外,本欲进去请安,却听到了皇后对萧韫提到了自己:“文蔷弥留之际,心里念的都是永璋,用尽最后一点时间安顿的只有永瑢,就是没有给琅玦留一句话。她走了之后,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总希望能为她多做些什么,让她过的好,等将来我到那边和文蔷见了面,也算有个交代,可是却没想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萧韫道:“娘娘已经尽力了,纯贵妃在天之灵,看得明白。”
皇后摇了摇头,道:“我的确无能,妃嫔们要起哄对付香妃,我只能带着她们这么做,太后要抬举和贵人,我也只能顺从。我也真的嫉妒,皇上说希望我对香妃多加照顾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愿意,可是为了他说的那句‘就算是为了他’,我还是违心的做了。我维护香妃时,他那么和颜悦色,我反驳香妃时,他就翻脸不认人了,原来他对我的态度……只取决于我对别的女人好与不好。”
萧韫叹道:“皇后心里太痴、嘴上太倔,皇上听得到的都是逆耳之言,丝毫看不见一颗赤诚的痴心,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对……就是因为我的嘴太倔,得罪了皇上,可皇上现在却把这个气都撒在琅玦的头上了,他禁止琅玦住在宫里,也不允许她去公主府,你说,琅玦那么单纯,敏敏那么强势,这一年的时间,她得被欺负成什么样?这样……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文蔷?”皇后也流下泪来,却忽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
萧韫吓了一跳,扶住皇后问:“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像是一口气上不来,忽然昏了过去。
琅玦和胡嫱也慌忙跑了进来,眼见皇后不省人事,都吓坏了,忙叫人去宣御医入宫。
乾隆怀着一颗凋零的心,来到了宝月楼,宝月楼已是人去楼空,只有整齐罗列着的乐器,还有悬挂着的服饰。
乾隆抚摸着那件香妃入宫时穿的舞裙,回忆起曾经翩翩的舞姿,还有自己那颗被掀起波澜的心。
乾隆又走到象牙床前,想起香妃行刺时那般刚烈,每次见面都是那样无情,从来都不肯给自己一个笑容,却在离别时涕泪涟涟。
乾隆走出居室,走在过道上,看到一轮圆月当空悬挂,轻轻的叹息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映着月色,似乎看到前方有一个背影,孤独的立在月光下。
“谁在那里?”乾隆走了过去。
那人转过身来,对着乾隆轻轻一拜,唤了一声:“皇上”。
乾隆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令贵妃。
乾隆问:“你怎么在这里?”
令贵妃答道:“臣妾听闻了许多关于香妃的传闻,不知她是生是死,但心里希望她是活着的。香妃在宝月楼住着时,时常站在这个位置祈福,求他们回部的真神保佑,现在臣妾也在这里祈福,希望能保佑到她。”
乾隆走到令贵妃身侧,淡淡一笑,言语中却带着讽刺的意味,问:“你们原来这么好?朕怎么不知道?”
令贵妃答道:“臣妾与香妃没有交情。”
乾隆不解的问:“那你祈祷什么?”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臣妾怎能不愧疚?那日,后宫姐妹为维护臣妾,才说了对香妃妹妹不利的话,进而酿成了群臣共谏诛香妃的结局。但臣妾知道,姐妹们其实无心除掉香妃,只是因为太过于爱慕皇上,却求而不得,难免心生醋意,一时没忍住,这醋意就发作了。可惜当时臣妾难产,不知道外面的事,若那时有机会劝住姐妹们,该有多好……”说到这里,令贵妃潸然泪下,拿起手帕拭泪。
提起难产,乾隆也回想起那日在圆明园,令贵妃从早疼到晚,九死一生才生下永琰,但乾隆自始至终不曾安慰一句,一心只惦记着香妃,其实也是有些愧疚的,此刻想起,难免就稍稍有些心软了,他看着令贵妃,问:“她们醋意发作,那你就不吃醋吗?”
令贵妃诚实的答道:“当然吃醋!香妃入宫之前,皇上最宠爱臣妾,臣妾吃醋,只可能比她们更甚。”
乾隆笑问:“那你怎么就比她们能忍?”
“臣妾深爱皇上,深知皇上远离时给臣妾心里带来的痛,又怎么忍心让皇上承受失去香妃的心痛?也正是因为臣妾曾有幸得到皇上的宠爱,才最明白众矢之的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凡前朝后宫有些不好的事,什么脏水都能有借口泼过来。就比如臣妾难产,只是自己的胎不顺罢了,与香妃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臣妾母子得皇天保佑,性命无碍,可香妃妹妹却……”令贵妃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却对着月亮深深作揖一拜。
乾隆伸手抿掉了令贵妃脸上的泪珠,问:“生永琰那日,朕没有问你,一定很痛吧?”
令贵妃含泪笑道:“让臣妾更痛的,是看到皇上失去香妃后的失魂落魄。臣妾多么希望此刻站在皇上面前的是香妃,只要皇上笑颜常在,臣妾哪怕每天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皇上,心里也是甜的。”
乾隆轻轻的抱住令妃,苦笑着叹道:“香妃心里没有朕,即使站的再近,感觉到的也是寒冷,远不如你在朕身旁带来的温暖。或许,她只是朕得不到才更想要的执念罢了,用情再深,也还是一厢情愿。”
“臣妾愚昧,会的不多,唯一会做的就是等着皇上,无论皇上来或不来,臣妾都会一直等下去。”令贵妃的语气,深情而温柔。
乾隆笑道:“朕不该让你空等。”
此夜,乾隆留宿延禧宫,失去香妃的乾隆,又在令贵妃这里重新寻回了爱的温度,从此更视令贵妃为知音。
而皇后,因为香妃得罪乾隆,此后与乾隆之间就像有了一堵墙,把他们原有的夫妻情分完全阻断了。
第66章、后妃朝会暗相讽,琅玦还家再被欺
清晨,琅玦早早的起床,先来敲了胡嫱的门。
胡嫱开了门,看到是琅玦,就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琅玦一向是早上容易睡懒觉的,甚至连早膳都可以不用。今日的琅玦,不但起得早,还眼圈发黑,胡嫱猜,大约昨晚根本没睡。
“我已经决定了,今天就去学士府。”琅玦说话的感觉,像是一夜之间忽然成熟了一样。
胡嫱懂得琅玦心中的无奈,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琅玦又说:“我想一会儿好好的跟皇额娘道别,我走了,应该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你消息很灵通,我希望你在她身边能常说一些我挺好的事,让她觉得,我过的很好。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过来,你最好把这消息拦住,不要进皇额娘的耳朵,好吗?”
胡嫱忧伤的望着琅玦,道:“公主,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过得好,而不是演戏给谁看。”
琅玦点点头,笑道:“我尽量。”
皇后不愿让宫中的人知道自己病了,吃药休息了一夜,稍微好了一些,晨起便如同往常一样,在翊坤宫正殿接受一众妃嫔的请安,闲话朝会。
琅玦盛装出现,带着几个侍女走入殿内,规规矩矩的向皇后及妃嫔们请安,跪在当中,笑意盈盈的说:“皇额娘,儿臣新婚不习惯,本来只是想回来住几日,却因母女情长,一住就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今日特来向皇额娘和众位额娘辞行。”
说罢,琅玦向皇后深深的叩首,并向左右的妃嫔们点头致意。
皇后从没见过琅玦这般识大体,心中有些小小的震撼,道:“公主虽然下嫁,宫中还是自家,多住几日也无妨,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琅玦答道:“儿臣已经让人备了车,收拾行装,一会儿完备了,就回去。”
皇后听了,难免露出一些忧郁之色。
庆妃笑道:“公主出阁后,不仅容貌出落的更标致了,举止也更有皇家风范了,这都是皇后娘娘教导有方。”
令贵妃也接着赞赏起来:“可不是呢!臣妾的两个女儿,若能有四公主的一半,臣妾就知足了。”
豫嫔淡淡的说:“三公主和四公主都已经嫁出去了,这宫里也就只剩下贵妃娘娘的两位公主了,若想分出来个伯仲来,关上门自己比一比就行了!”
颖妃笑道:“但愿豫嫔姐姐能尽早再为皇上再添一位公主,不然就是打开门,也没什么好比的!”
豫嫔问:“臣妾是没什么好比的,难道颖妃娘娘有么?”
颖妃答道:“姐姐入宫虽稍迟,年却稍长,妹妹不敢抢先。”
令贵妃笑道:“二位妹妹何必如此谦让呢?待来年都为皇上添上个龙子龙女,咱们宫里可就热闹了!”
皇后望了一眼令贵妃,说:“贵妃可真会开玩笑,这圆明园避暑一行,姐妹们一起把皇上给得罪了,可上哪去添龙子龙女呢?倒只有令贵妃讨了个好,怕是明年还要再添上一位阿哥。本宫觉得,贵妃如此擅生养,怎么照顾的过来呢?不如交给别的姐妹一起分忧解劳,也好让贵妃有更多时间为皇上绵延后嗣。”
令贵妃笑道:“侍奉皇上、照顾阿哥公主,都是臣妾的本分,怎会觉得劳累呢?就算皇后娘娘心疼臣妾,但抚养皇子这么大的事,也得皇上和皇后一起选出来一个合适的人选不是?”
皇后站起,走了下来。
妃嫔们见状,都一起站起。
皇后走到令贵妃身边,拉住令贵妃的手说:“妹妹放心,只要‘假以时日’,本宫一定能让皇上选出来合适的人,替妹妹‘分忧’。”
令贵妃深知皇后用心,也毫不示弱,紧握皇后的手,以同样的姿态笑道:“那臣妾拭目以待。”
颖妃看了庆妃一眼,后宫的四妃,愉妃早已淡出宫人视线,舒妃膝下抚养着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若真的给令贵妃的子女另选养母,也只有她们二人在可选范围之内了。
只可惜,庆妃向来不与任何人亲近,心思难以捉摸,颖妃就算有心,也是独木不成舟。
皇后又对大家说:“妹妹们今日就早些回去吧,本宫想与和嘉公主聊一会。”
妃嫔们集体向皇后行礼,退了出去。
皇后带着琅玦,走出正殿,说:“我知道,你是不得不回去,你怕你皇阿玛再斥责我,是吗?”
琅玦摇了摇头,答道:“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早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我不该对一个不在乎我的人抱有幻想。就像皇额娘说的,我和福隆安已经成亲了,如果不和他好好过日子,我这辈子还能怎样呢?”
皇后点点头,道:“你如果能真的这么想,你以后的日子便会不一样。其实,福隆安是个挺好的孩子,他在御书房的时候,皇上和师傅们都喜欢他。你心里面,是福灵安先入为主,所以很难看到福隆安的优点。但愿你是真的愿意接纳他,他也能善待你。”
琅玦笑道:“皇额娘,日子还长,我会尝试着慢慢了解他。”
皇后点点头,心中仍然充满了不安。
琅玦又一次来到学士府,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一个心情。
福隆安听说公主的马车到,带着几个人到府门迎接。
琅玦第一次认真的看了福隆安的脸,这个自己应该委托终身的人,他也还算得上英俊,虽然脸上还有几分稚气没有完全褪去,但却因此更显得诚挚。
福隆安伸手来扶琅玦,琅玦虽然扶着他的手下了车,心中仍然觉得有些别扭,又把手从福隆安的手中抽了出来。
“能回来就好,我真怕你就这样不回来了……”福隆安尴尬的笑着,望着琅玦。
琅玦不知道说什么,默默的往前走。
福隆安跟在琅玦身后,赔礼道:“上次都是我不好,不管怎么说,都不该动手,求你原谅我。”
琅玦停步,回头看了福隆安一眼,仍然不知道说什么,又转了回去。
福隆安又像恳求一样的说:“阿玛往军机处去了,只有额娘在家,要不……你跟我去见一见额娘?”
琅玦停步,回头看着福隆安。
福隆安接着说:“不然我……我真的很难办。”
琅玦知道福隆安很孝顺,她想起乾隆给皇后颁的圣旨,想起敏敏大闹车队到那个程度,乾隆都肯买账。如果自己再不学乖,一定会更惨,她闭上眼睛,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出两个字:“走吧!”
福隆安喜出望外,带着琅玦一同来到敏敏的居室。
敏敏大约早就猜到了琅玦要来,端坐在榻上,一跟胳膊放在茶几上,摆足了架子,连头都不抬。
福隆安满面堆笑,恭敬的对敏敏说:“额娘,公主回来了,说是一定先要来给您请安才行。”
敏敏翻了翻眼皮,问:“是吗?”
福隆安轻轻的用胳膊肘撞了琅玦一下,琅玦才微微屈膝,双手合在腰间做了个福,拜道:“给额娘请安。”
敏敏略笑了笑,看着琅玦,漫不经心的问:“知道错了?”
琅玦咬着嘴唇,慢慢吐出两个字:“知道。”
敏敏便很随意的说:“那就向祖宗赔罪去吧!”
琅玦不解,问:“什么意思?”
福隆安躬身向敏敏一拜,说:“额娘,公主是千金之躯,更何况她坐了半天的车,需要好好休息……”
“祖宗的家法,不可废!”敏敏没等福隆安说完,又甩出这么一句。
琅玦扭头问福隆安:“她到底什么意思?”
福隆安答道:“额娘的意思是说,你险些伤及后嗣,有愧于祖宗,但念及你是初犯,按照家法,你今晚应该在祖宗的牌位前跪一夜,向祖宗赔罪。”
“跪一夜?”琅玦看了一眼福隆安,转而瞪着敏敏。
福隆安又向敏敏求情道:“额娘,幸得祖宗保佑,四弟已经化险为夷,这次就算了吧!”
敏敏慢悠悠的说:“这只不过小惩大诫,就接受不了了吗?那要不然,咱们把前后的事情都捋一遍,好好算一算这笔账,怎么样?”
“不用了!”琅玦压下心里的火气,也略笑了一笑,道:“只要额娘能消气,我给祖宗赔罪就是了!”
敏敏吩咐道:“来人,带公主去祠堂。”
福灵安刚当值结束,回到家中,在岔道上看见琅玦往后院去了,跟在她身后的竟然都是敏敏的丫鬟,大概已经猜到了家里发生了什么,忙吩咐人传信去荣王府。
懿泽正带着绵脩在永琪的书房玩耍,永琪在写字,懿泽抱着绵脩坐在永琪身侧,对绵脩说:“这是阿玛,叫阿玛!”
绵脩看着永琪,“啊啊”了几声。
永琪和懿泽都笑了起来。
绵脩忽然抓了永琪手中的笔,用力的按在纸上,宣纸被染透了好几张。
永琪笑问:“绵脩,你这是想让阿玛教你写字吗?”
绵脩突然挣脱懿泽,从懿泽的腿上滑了下来,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哭了起来。
懿泽忙将绵脩抱了起来,在怀里哄着。
卓贵匆匆来到藤琴书屋,向永琪和懿泽道:“刚才福大少爷让人来找奴才,转告王爷,说公主今天回去了,可是这一回去,就让夫人给罚到祠堂里去跪一夜。”
永琪听罢,捶了一下桌子,气愤的说:“竟然敢罚跪!他们不知道自己家娶的是一位公主吗?”
懿泽道:“学士夫人既然敢当街给皇上皇后难堪,必然心里拿定了皇上不会把她怎么样,你觉得,她还会顾忌一位公主吗?更何况还是自家的儿媳?”
永琪问:“那该怎么办?”
“一回去就给这么大的下马威,若不反抗,恐怕后边会更变本加厉!”懿泽想了想,说:“我们现在就去看公主。”
永琪点点头,立刻备车。
第67章、懿泽夜访学士府,琅玦受疑惹不快
懿泽将绵脩交待给了孟冬,说是要随永琪一起去学士府。
孟冬道:“奴婢以为,现在天已经黑了,王爷这样大张旗鼓的造访学士府,恐怕不妥。”
永琪问:“晚了就不去吗?福灵安特意让人来告诉我,不就是希望我去救琅玦吗?”
孟冬答道:“学士夫人最气的地方,就是她认为公主行为不检,但是她顾忌颜面,始终没有挑明这一点。王爷和公主虽然是兄妹,毕竟男女有别,这么晚去探望,是要告诉他们公主以前在王府的生活很随意吗?”
永琪听了,觉得有理,问:“那你说怎么办?”
孟冬答道:“奴婢陪侧福晋去就行!”
“她连皇额娘都敢欺负,懿泽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郡王侧妃,你确定她会买账?”永琪难以置信。
懿泽笑道:“听孟冬这么说,我也觉得你去不合适。她买不买账,总要试试才知道,最起码,我去了应该不会比现在更糟。”
傅恒归家后,听说敏敏将琅玦罚跪祠堂,也感到十分不妥,命令放琅玦出来。敏敏却不肯,两人为此大吵一架,傅恒竟然奈何不了敏敏,赌气闭门不出。
懿泽到了学士府,守卫向内通报。
敏敏只好迎懿泽进门,问:“不知侧福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懿泽笑道:“公主先前住在王府,与我感情一向要好,出阁之后,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竟夜不能寐,因此特来探望一番。”
“福晋真是风趣!公主出嫁,先是在公主府独居了数月,又在行宫住了数月,福晋竟没空得见?偏偏公主刚回来,福晋这大半夜的跑来,是什么道理?”敏敏果然是不肯轻易给懿泽面子的。
懿泽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起初是因为刚生下小贝勒,头一回照顾孩子,难免整日忙碌,真是一点也不得闲,前不久,王爷又将府内大小事务交付与我,就事情更多了。我实在惦记公主,只有到了这夜里,才抽出来时间,特来看看。”
敏敏笑道:“那还真是不巧了,公主十分孝顺,回来就要向祖宗祷告,为家里祈福,我拦都拦不住。现在公主已经去了,祷告需要虔诚,恐怕不好中断。”
孟冬向敏敏拜了一拜,说:“夫人家中几代忠良,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得历代先皇格外优待。当今皇上龙体康健,夫人自然也一生无虞,可是夫人的幼子还在襁褓之中,来日方长,将来万一皇上照顾不到……夫人不为公子打算一番吗?夜里凉的很,我家福晋大老远来了,夫人体恤一下,想必祖宗也是不会责怪的,对吧?”
朝中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永琪是乾隆心目中太子的不二人选,懿泽深得永琪宠爱,又生下长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说这些话,自然不是大话。
敏敏看了懿泽一眼,心中暗暗琢磨一番,笑道:“福晋辛苦,就请福晋在花厅稍候,我去劝公主给祖宗告个假,来与福晋相见。”
懿泽笑点点头。
过了一会,琅玦来了,敏敏便不再相陪,让她们姑嫂单独聊会。孟冬也到花厅外守着,免得闲人打扰。
懿泽扶琅玦坐下,问:“你还好吗?”
琅玦摇了摇头,嘀咕道:“那个祠堂好黑,上面祖宗的画像都很吓人,我好害怕。还好五嫂你来了,不然,今晚我一准给吓疯了。”
懿泽笑道:“可是我也只能帮你一时,往后还是要靠你自己。孟冬跟我说,你婆婆如此有恃无恐,手里一定是有拿得住皇上的法宝。幸好皇上只是禁止你一年内进宫和住公主府,没说你不能去王府,你以后再遇到难处,或是想找人说话时,就去王府找我。”
琅玦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问:“五嫂,我以前老是想整你,还阻碍你成为嫡福晋,你都不生气吗?”
“你已经长大了,还提那些小孩子的事情干嘛呢?”懿泽笑了一笑,又惋惜着叹道:“这些日子,我也在想着,你心里念的是福灵安,嫁的却是福隆安,生活在这个地方,他们两个你都能见到,可是想近的却不敢近,想远的也不能远,这日子,过的该有多堵心啊!”
琅玦喃喃而道:“福灵安为他弟弟做媒的时候,我心里很怄很怄,真的特别恨他,我那时候甚至想,嫁过来之后,我一定要报复他!让他后悔错过我!可是,成婚之后,我发现,他在家里的处境其实挺惨的,我又恨不起来。然后,我又害怕跟福隆安见面,我没有办法把他当成丈夫看待,我就老躲着他,躲来躲去,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有和他圆房吗?”懿泽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琅玦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懿泽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琅玦哭着说:“回来之前,我想了很多,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而且,我已经闹了很多笑话,皇额娘也被皇阿玛训斥,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所以,我是下了决心要接受福隆安的,而且,我也只能接受福隆安了。毕竟……福灵安的心里没有我,我这样固执,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懿泽想说,其实这次解救琅玦就是福灵安通风报信,可是琅玦已经与福隆安成亲,知道这些只怕余生更纠结,不如不知道的好,于是转而劝道:“其实福隆安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不如他哥哥成熟沉稳罢了。”
“或许吧!”琅玦擦了擦眼泪,反而拉住懿泽的手,安慰道:“五嫂,你不要担心我,我已经成家了,是该学会自己成长了,只要你和五哥给我做靠山,我相信他们家的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琅玦笑了一笑,懿泽的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懿泽辞别了学士府,琅玦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学士府并没有琅玦独立的住处,那其实是福隆安的屋子。
屋里静悄悄的,琅玦坐在床边,环视着屋里陌生的一切,心里有些紧张,她很害怕,她不知道再次见到福隆安时,应该怎么相处。
过了一会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外面传来福隆安的声音:“公主,我可以进去吗?”
琅玦的心像是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却不敢吱声。
福隆安没有听到反对声,便推开了门,看到琅玦一个人坐在那里,小小的身形,显得那么乖巧,福隆安对着琅玦笑了一下。
琅玦心里闷闷的,只低着头。
福隆安又把门带上,走了过来,坐在琅玦身旁。
琅玦知道不应该拒绝,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她始终不敢抬头看福隆安。
映着昏暗的灯光,福隆安仔细的端详着琅玦的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他壮着胆子,吻了琅玦的脸颊。
琅玦还是一动不动。
福隆安看琅玦没有闪躲,心中有些欣喜,便伸手来解琅玦的衣服。
琅玦忽然抖动了一下,感到一阵尴尬,双手攥着帕子,心里毛毛的,轻轻的问:“你……你能先把灯吹了吗?”
福隆安觉得,琅玦可能是有些害羞,他站起走近燃烧的蜡烛,拿起灯罩,吹灭了烛光。
屋里变成了一片漆黑,福隆安又摸黑回到床边,摸到了琅玦,再次宽衣解带。
琅玦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安静的等福隆安为她一层一层的解开衣服。她的心蹦蹦直跳,她感觉到福隆安也是心跳加速的。琅玦几乎屏住呼吸,突然被按倒在床,她闭上眼睛,任凭福隆安做什么,都不作出任何回应。
第一次的感觉很奇怪,琅玦带着一颗忐忑的心,脑海中却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往事。
后来福隆安睡着了,琅玦凝视着窗外,久久不能入眠。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空了。因为她知道,过了这一夜,她心心念念的福灵安,与她再无可能。
清晨,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琅玦反而睡着了。
福隆安睁开了眼睛,看到琅玦睡着,他轻轻的掀开下面的被子,悄悄探头看了一眼,看到床单中间有一些血迹,他露出了放松的笑容,那神情,好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琅玦被这掀被子的举动给惊醒了,她诧异了一下,刹那间似乎明白了福隆安之前在怀疑些什么,心中骤然风起云涌。
福隆安似乎意犹未尽,复又躺下,想要再次亲吻琅玦的脸颊。
在他距离琅玦还有一寸之遥时,琅玦嘴里忽然嘣出两个字:“闪开!”
福隆安楞了一下,问:“你怎么了?”
琅玦冷冰冰的说:“天亮的时候,离我远一点。”
福隆安很是不解,问:“天黑和天亮,差别就这么大吗?”
“当然!黑灯瞎火的时候,我看不清,可以随便幻想在我身边的人是谁!”琅玦带着一点讽刺的微笑,洋洋自得的看了福隆安一眼。
福隆安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屈辱,他一刻也待不下去,翻身起来,穿上衣服就走出了房门,跑到一颗大杨树下,用力的踹着树根,把树皮踹掉了几块,鞋子也粘上了土。
“隆儿,你在做什么?”敏敏从外面走了过来,看了看福隆安的鞋。
“没……没什么,我脚趾有点发痒。”福隆安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看着敏敏,露出笑容。
敏敏问:“是不是公主又欺负你了?”
“没没没……没有。公主温柔体贴,对我好的不能再好了。”福隆安显出一副喜庆的样子,看着有些夸张。
敏敏笑道:“那就好,她要再敢欺负你,额娘会为你做主的!”
福隆安好怕敏敏的这个“做主”,吓得诺诺而退,却又一口气跑到福灵安的房外。
福灵安早就起来收拾妥当,已经让人牵来了马,他刚上了马,正准备出门到宫中赴任。
“大哥!”福隆安忽然出现在福灵安身旁。
福灵安勒住马头,问:“有事吗?”
福隆安心中的不快,早就写在了脸上,他望着兄长,出神了一会,却答了一句:“没事。”
福灵安虽然不知内情,也大概猜得到福隆安的心思,笑道:“公主都是从小娇生惯养,你受点委屈也是难免的,别太放在心上,得过且过吧!”
福隆安轻蔑一笑,问:“大哥这么袒护她?”
福灵安道:“家和,才能万事兴。”
福隆安点点头,福灵安笑了笑,又骑马离开了。
第68章、碧彤装病求怜悯,懿泽受警救蛟龙
自从琅玦安心住在学士府之后,懿泽总也不断使人打听着琅玦在学士府的情况,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来人都回说没有消息。
懿泽伫立在树下,对着天空默叹道:“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
永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书,望见懿泽这般模样,忍不住笑道:“琅玦在府里那会儿,你巴不得她立刻嫁出去,如今嫁出去了,你又为她担惊受怕的,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懿泽道:“上次见到她,我真的很想告诉她,其实福灵安是在默默帮她的。可是我没有说,这让我很难过。”
永琪不解的问:“难过什么?”
“琅玦肯接受福隆安,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因为皇上的赐婚,更不是因为婆婆的刁难,而是她相信了福灵安心里没有她的位置,他们之间永远没有可能。可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他们其实是有可能的,但是现在她和福隆安做了真的夫妻,就再也不可能了。”懿泽低着头,惋惜之情愁上眉头。
永琪显然不认可懿泽的想法,笑问:“你不会就因为福灵安来报了个信,就觉得福灵安对琅玦其实有意?”
懿泽问:“难道这不能说明什么吗?”
永琪摇了摇头,笑道:“我太了解福灵安了,他的心里都是家国山河,从来不会沉湎于儿女私情,他之前的婚事,也都是皇阿玛指婚。他的妻子过世后,他虽然难过,但依然还是以战事为重。他会为弟做媒,只是为了保全皇室的颜面、顺便提高富察家的声望,而非你们所想的什么‘这样做好让琅玦死心’。同样,他这次帮琅玦报信,也只是为了家和万事兴。无论何时,他做的决定,都是在顾全大局,始终把家国的荣辱放在第一位!”
懿泽听了永琪的这番描述,感到不可思议,惊叹道:“这样的人真可怕,他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模具?”
懿泽正自感慨着,忽而听到稚嫩的叫声:“额娘!额娘!”
懿泽和永琪回头看,只见绵脩跑过来,孟冬和金钿都在后面跟着。
绵脩跑到了懿泽身旁,懿泽将他抱了起来。绵脩却指着不远处,不住的说:“蛇!蛇!”
“蛇?”懿泽愣了一下,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蛇。
金钿道:“不知道为什么,小贝勒今天一直说蛇,去到哪都说,可是我和孟冬姐姐都仔细检查过了,一点蛇的影子也没有见。”
懿泽笑着问绵脩:“乖,你知道什么是蛇吗?”
绵脩还只是指着不远处说:“蛇!蛇!”
永琪笑道:“不必紧张,他不过是新学会了一个字,就一直说罢了!”
说罢,永琪从懿泽怀里抱过绵脩,教他道:“阿玛告诉你,这么长的、细细的,那才叫蛇,这些都不是蛇!”
碧彤挺着大肚子,扶着幽漾的手到花园散步,刚踏进园内,便远远看到永琪抱着绵脩、懿泽在侧,一起教绵脩说话,边说边笑,一家三口真是其乐融融。
碧彤心里一阵不快,转身走出花园,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将来出世,是否也能得到永琪这般喜爱,是否能为自己夺得永琪的心。
幽漾又回头看了几眼,低声叨叨道:“这样下去,恐怕福晋还没生呢,侧福晋就又怀上了!”
碧彤停了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永琪和懿泽灿烂的笑脸,对幽漾说:“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我腹痛,疼的很厉害!”
幽漾应声,立刻往回走,碧彤带着其他侍女先回琴瑟馆来。
永琪正在教绵脩说话,突然幽漾跑过来跪在地上,喊道:“王爷,我们福晋突然腹痛难忍,求您快去看看吧!”
懿泽听了,便向永琪说:“王爷去看福晋吧,我先带绵脩回去。”
永琪问:“宣御医了吗?”
幽漾答道:“已经让人去传了,可是……可是福晋很难受,请王爷去看看她吧!”
懿泽把绵脩抱了回来,又催永琪说:“王爷快去吧!”
永琪点点头,随着幽漾走了。
懿泽带着孟冬、金钿回到了芜蔓居,才刚坐下,就又听到绵脩在叫:“蛇!蛇!”
懿泽注意到,绵脩这次手指的是靠墙立着的龙锡杖,龙虽然不是蛇,但却跟蛇很像,猛然意识到:“他不是随便说的,他认得蛇。”
孟冬问:“会不会是我们这里不干净,他年纪小,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我们看不到的?”懿泽忽然想起了蛟龙,蛟龙的外形介于龙和蛇之间,这有可能是蛟龙的暗示。
之前每次见面,蛟龙都向懿泽求救,懿泽也曾许诺过,只要自己恢复法力,就会救蛟龙出来。可是借助栖凤石恢复法力那天,懿泽险些被永琪发觉,在那之后,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些日子以来,永琪时常陪在懿泽和绵脩身边,懿泽实在很难找到抽身的机会,便把这件事给耽搁了。
如今,蛟龙怕是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故此来提示。倘若真是如此,蛟龙的能耐可比懿泽想象的厉害多了。
可是懿泽想不明白,既然蛟龙都有本事让绵脩看到,为何没本事逃出来,一定要她去救?
孟冬问:“你在想什么呢?”
懿泽避开金钿,单独拉着孟冬到门外,说:“我今天夜里必须出去一趟,你务必帮我掩护好。”
孟冬听了便有些担忧,问:“你又要人不知鬼不觉的出去?那王爷今晚要是来你这里住,我怎么掩护?”
懿泽要进宫去救蛟龙,时间肯定不会太短,她得想办法让永琪今夜不会在自己这里住才行。
于是,懿泽带着孟冬,也去琴瑟馆看碧彤。
彼时御医已经在内为碧彤看诊,永琪在厅外坐着。
幽漾向永琪说:“福晋自从有了身孕,胃口一直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勉强吃了还总是吐,人都瘦了一大圈了。最近更是夜里浑身疼的厉害,睡也睡不好,福晋难受时就自个儿坐在那哭,奴婢们看了都觉得心疼。”
永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叫御医给她开个方子调理一下,不吃不睡肯定是不行的。”
“王爷。”懿泽从门外进来,对永琪说:“女人怀胎十月,本非易事,福晋确实辛苦,王爷给与的关怀却不够,她难免伤心。”
永琪低头不做声。
懿泽又说:“王爷今晚就留下来陪陪福晋吧!”
永琪抬头看了懿泽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已经有些生气了。他心里最怄的便是,他总想不忘初衷的守着与懿泽的誓言,懿泽却常常把他推向别人,让他感到自己执着于初心是那样不值。
懿泽再次劝道:“福晋都这样了,王爷若是还……”
“不必说了!”永琪冷冷的打断了懿泽的话,对幽漾说:“你进去告诉福晋,我今晚会陪着她,让她听御医的,好好看病。”
幽漾欣喜的给永琪磕了头,又进去看碧彤。
确定了永琪夜晚的居处,懿泽放下心来,回到芜蔓居,安顿了绵脩,又叮嘱了孟冬一些事情。
墙外敲锣喊过“二更了”,孟冬在懿泽的房门外守着。懿泽又拿起龙锡杖,念着诀,隐身一步跨到了长春宫。
“女神终于来了!”蛟龙在柱子上游动,隐隐发出笑声。
懿泽道:“果然是你!”
蛟龙笑道:“女神恢复了法力,还唤醒了龙锡杖的力量,已经用不上我了。我若不提醒,女神还会记得我吗?”
懿泽问:“在你眼里,我就如此言而无信吗?”
蛟龙道:“在凡间,过河拆桥的人太多了。女神做凡人做久了,就算学会了凡人的毛病,也纯属正常。”
“我倒还有一事要请教你。你说你被困在柱子上不能动,那你是怎么在绵脩眼前现身的呢?”
“分身术罢了,那只是我的一片鳞,我的真身一刻都不曾离开这根柱子,已经好几年了。”
懿泽仍然不解,纳闷的说:“你的鳞片都能去到荣王府,那应该也能去召唤你的旧交来救你才对。你都活了数万年,旧相识应该不少,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救你?”
“这个,说来话长……”蛟龙又绕着柱子游动,笑道:“女神还是先救了我,来日,我再慢慢告诉你不迟。”
懿泽点点头,道:“也行,我要怎么救你?”
蛟龙答道:“你用龙锡杖绕着这根柱子转,每念一遍龙城诀,就转一圈,等转到第三百六十五圈的时候,我就自由了,是不是很简单?”
“龙城诀?”懿泽惊叹着,问:“龙城诀那么长,你要我一口气念三百六十五遍,天都要亮了!我必须在天亮以前回王府,你知道吗?”
蛟龙笑道:“梦神族的族人都很没用,没一个能帮女神。而女神前世活的时间太短了,在神族中,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你若还想完成使命、救出你母亲丹阳,重振勒得海,只有我能帮你。”
虽然懿泽心中多有担忧,但她想,她的确需要蛟龙,既然已经来了,只能再次冒着露馅的风险了。于是,她不再多言,手持龙锡杖,按照蛟龙所说,她以极快的速度默念着龙城诀,慢慢的绕着柱子走动,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
第69章、懿泽遭骗负伤逃,永琪探母疑团重
永琪此夜便留在碧彤房里,却没什么心思陪她,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天空的星辰。
碧彤倒了一杯茶,端到永琪面前,双手奉上,道:“王爷请喝茶。”
“我不渴。”永琪随口答道,却不曾看碧彤一眼。
碧彤问:“王爷在做什么?”
永琪答道:“看星星。”
碧彤放下茶盅,一脸忧伤的问:“臣妾守了几个月的空房,王爷好不容易今晚来陪臣妾,就是来看星星的吗?”
“那你想做什么?”永琪终于回过头来,看了碧彤一眼。
碧彤望着永琪,为自己不平道:“王爷和侧福晋闹别扭的时候,就故意亲近臣妾,做给侧福晋看。等王爷和侧福晋和好了,臣妾便只是一个摆设了。王爷这样做,心里不会觉得过意不去吗?”
“起初有,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永琪答道:“这是你欠她的。”
“那她欠我的呢?”碧彤望着永琪,难过极了,问:“我和懿泽都是王爷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她却整天独霸着你,难道就不欠我吗?”
永琪沉默了一会,答道:“那就算你俩现在扯平了吧!”
碧彤摇了摇头,说:“平不了……我知道,王爷心里没有我,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可是,这个孩子毕竟是王爷的亲生骨肉,王爷多关心他一点,难道心里也不愿意吗?”
“怎么会呢?”永琪勉强笑笑,找了些借口搪塞道:“最近朝中事情太多,太后又一直住在圆明园,惹出不少议论,皇阿玛心情也不好。我真的很忙!懿泽怀孕的时候,我随皇阿玛出门,去了那么久,为她做的事少之又少,还赶在绵脩落地后才到家,懿泽也从没计较过。”
听永琪这么说,碧彤也不好再抱怨,又问:“我看到王爷那么细心的教绵脩,将来是否也有这样的耐心教我的孩子呢?”
永琪答道:“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公平对待!”
“这可是王爷自己说的,我记下了,若来日王爷偏心,我可是不依的。”碧彤看着永琪,表情严肃而欣喜,自以为得到了永琪的重要承诺,未来会稍微有些保障。
永琪点了点头,就算是认可承诺了。
再看窗外,永琪感到有些困倦,便吩咐睡了。
碧彤不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似乎觉得懿泽劝永琪留在自己这里不合常理,但细想懿泽的为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合理,反反复复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的昏昏沉沉时,外面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幽漾的声音,喊着:“王爷,福晋,宫里来人了。
碧彤先睁开了眼,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怎么宫里会派人来王府呢?她连忙推醒了永琪。
永琪也睁开了眼睛,也听到了敲门声和外面侍女的喊声。
永琪披上外衣,走出门,看到不止幽漾,卓贵也站在门外。
卓贵见永琪出来,慌慌张张的说:“王爷,是皇后娘娘派人过来通知王爷入宫,说是愉妃娘娘突然病重,已经不省人事,几位太医连夜会诊,到现在没诊出一个结果,怕是……”
“什么?”永琪大吃一惊,心里突突的。
永琪慌忙整理衣着,看着东方微微有些发白,想着愉妃可能发生的事,他心中一阵不安,本能一般的跑到芜蔓居外面,大喊:“懿泽!”
孟冬在屋内听到永琪的喊声,吓得不轻,要是让永琪知道懿泽一夜没回,那可如何是好。她忙走出门外,看到了永琪。
永琪问:“懿泽起了吗?”
孟冬有点紧张,答道:“没,没起!王爷这么早找侧福晋做什么?”
永琪解释道:“我额娘病了,病得好像挺重,皇额娘传我进宫去见,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害怕,我想让懿泽陪我一起去。”
“这……”孟冬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她忐忑的说:“可是侧福晋还没醒呢,若现在起来梳妆,怕时间太久,不如王爷先行,我去叫她,随后赶到。”
卓贵也催促道:“王爷,就先走吧,去晚了,怕就见不着了。”
永琪知道时间紧急,只好点点头,也来不及备车,慌忙随卓贵骑马走了。
来到永和宫,永琪看到了这里十几年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皇后在正殿坐着,颖妃、婉嫔、豫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鄂常在、禄常在都在殿内相互讨论着愉妃的病情。胡嫱、萧韫侍立在皇后身后,还有几个太医,进进出出的诊脉。
永琪给后妃们请了安,问:“额娘到底怎么了?”
皇后答道:“听伺候愉妃的人说,二更时只是有些头晕,以为是累了,便躺下休息,后来便浑身冒汗,晕的天旋地转,不能起身了。请了太医来诊脉,却说没看出来任何毛病,可是愉妃后来竟不省人事,身上出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我才得到消息,因此把太医院能来的都宣来了,一起会诊,却没见起色。不得已,只好请你过来见一见。”
永琪往里面走,看到御医陈止走出来,躬身向永琪奏道:“王爷,娘娘脉象平稳、呼吸正常、心跳也正常,脸色也没有什么异样,却昏睡不醒、大汗淋漓,老臣等才疏学浅,数十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病,实在是无能为力。”
永琪走到屋内,看到愉妃静静的躺着,就像是在睡觉,的确看不出任何异样,心里纳闷极了。
懿泽在长春宫的正殿外,绕着柱子转,终于将龙城诀念够了三百六十五遍,累的头晕目眩,倚着墙角喘息。
只见蛟龙绕着柱子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飞离了柱子,却凶猛的朝懿泽飞来。
懿泽感到不对,忙离开了墙角,跑到正殿前的空地上。
蛟龙用尾巴甩过懿泽的胳膊,懿泽瞬间手臂血流不止,血滴在了地上。
懿泽问:“你要做什么?”
“我需要你的血!”蛟龙冲过来,舔食了懿泽手臂上的血,顿时浑身散发出万丈金光,绕着懿泽盘旋。
永和宫内的人看到远处金光,一片哗然。
永琪也看到了,正要出门看个究竟,忽然听见愉妃大叫了一声,忙又转回身跑到愉妃床前,喊:“额娘!”
愉妃只看了一眼永琪,又昏了过去。
永琪慌忙叫御医,御医们又都进来会诊。
懿泽愤怒的举起龙锡杖,冲向蛟龙。
蛟龙却笑了几声,消失不见。
长春宫外响起侍卫们的喊叫声和脚步声,懿泽不敢停留,忙挥动龙锡杖,隐身离开了长春宫。
福灵安带着巡夜的侍卫们冲进长春宫,只见空无一人。
侍卫们分散巡察,福灵安走近正殿外一旁的柱子,发现地上有血迹,立刻命令所有人不得乱动,不能踩到地上的血。
懿泽回到房中,捂着手臂,手臂还在滴血,她也出了一身的汗。
孟冬扶住懿泽,问:“你这是怎么了?”
懿泽摇了摇头,痴痴的说:“我被骗了……我被骗了……”
孟冬不解,又问:“你被谁骗了?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懿泽还是不住的摇头。
孟冬道:“先疗伤啊!你的龙锡杖,不是能治愈任何外伤吗?”
懿泽还是摇头,道:“这个伤非同一般,治不了。”
孟冬扶着懿泽坐下,说:“愉妃娘娘夜里病了,王爷进宫去了,去之前来找过你,我说你随后就到,现在可怎么办呢?”
“愉妃?病了?夜里?”懿泽一头雾水,只觉得脑子里混乱极了。
孟冬问:“要不,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你还要不要进宫?”
懿泽摇了摇头,突然间昏了过去。
长春宫金光冲天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宫廷,清晨,散朝后,乾隆带着皇后、庆妃、颖妃、永琪等人来到长春宫一看究竟。
福灵安带路,到正殿柱子前,躬身向乾隆启奏道:“臣等在外看到长春宫的金光,就立刻进来巡察,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只有地上留下血迹,像是有过打斗。”
永琪看了看柱子,也对着乾隆拜道:“皇阿玛,就在金光冲天时,额娘曾叫了一声,我看那光的方向,应该就是这里。再次昏厥之后,额娘不再冒汗,可是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我总觉得,额娘的病,跟夜里长春宫发生的事,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
乾隆望着地上的血迹,点了点头,回头向皇后吩咐道:“地上都能滴这么多血,伤的应该不轻,你与各宫主位查一查,看宫人们有没有谁身上有刚刚受伤的伤口,另外,福灵安查一查昨夜各宫门的进出记录。”
皇后等应声。
乾隆又看了几眼地上的血迹,便往外走去,皇后等都跟在身后。
永琪心里还是闷闷的,望着地上的血迹发呆,想起愉妃的病,更加惆怅。
颖妃故意走慢了些,落在妃嫔们的最后,在经过永琪附近时驻足了一下,问侍女春晓:“我怎么恍惚记得,几年前也有过相似的事呢?”
春晓答道:“回娘娘,就是为嘉贵妃娘娘做法事时,娘娘忙到深夜还未就寝,巡夜的侍卫来禀报,说隔墙看到长春宫闪过一道金光,但只有长春宫附近巡夜的侍卫看到,宫中知道的人也不多,不似昨夜这般耀眼,六宫的人全都看到了。”
“长春宫的事,巡夜的侍卫们为何要报知本宫呢?”颖妃看起来很疑惑,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永琪也凝神听着。
春晓却吞吞吐吐的说:“那是因为……因为……”
颖妃又问:“因为什么?本宫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春晓看了一眼永琪,又回答:“侍卫们追踪金光时,发现有人私闯长春宫,因为这人当时是景仁宫的守灵宫女,才禀报给娘娘。可这宫女后来成了五阿哥的侧福晋,宫中就再也没人敢提及此事了。“
颖妃像是恍然间记起当年的事了,又忙斥责春晓道:“别满嘴胡说,侧福晋那是为了替五阿哥尽孝,怎么能叫‘私闯’呢?”
春晓也慌忙低头道:“奴婢知错。”
颖妃笑向永琪道:“婢女不懂事,还请五阿哥不要见怪。”
“无妨,永琪府中还有事,先告辞了!”永琪向颖妃行了礼,急急地走出了长春宫。
永琪记得,在懿泽入宫之初,成为守灵宫女,他曾经袒护懿泽私闯长春宫一事。但他并不知道懿泽为什么要去长春宫,因为他们当时并不是很熟,也很难有私聊的机会,后来时间久了,永琪渐渐将此事遗忘,婚后也从不曾问过。如今想来,实在奇怪。
第70章、永琪见血多猜忌,琅玦有孕更添愁
永琪回到荣王府,便跑到了芜蔓居来寻懿泽。
此时孟冬已经替懿泽包扎了伤口,可是伤口太深,血迹还是一层一层的渗出,染到了衣服上。
懿泽听见外面丫鬟喊着王爷来了,心中猛然一阵紧张,想要换衣服,却已经来不及了。
永琪不待侍女通传,直接走进了懿泽的居室,一进门便看到懿泽袖子上的一大片血迹。他走到懿泽身边,问:“你手臂怎么了?”
懿泽看了一眼胳膊,只好撒谎道:“昨晚绵脩胡闹,我怕他摔着,结果自己摔了,屋里的花架倒了,正巧砸到这里。”
“让我看看!”永琪刚伸手碰到懿泽的胳膊一点点,懿泽的胳膊就明显的抖动了一下。永琪问:“很痛吧?我让宣御医来看看。”
“不用不用,一点小伤而已。”懿泽笑了笑。
永琪看到她胳膊包扎了那么厚,还能渗到衣服上血,可见伤的不轻,却不让御医来看,更觉得疑心,问:“真的不用看吗?”
懿泽摇了摇头,关心道:“听说愉妃娘娘病了,现在怎么样?”
永琪答道:“说不好,御医们看不出来毛病,可就是不醒。后来也没有更严重,就先搁置了。”
懿泽心中自忖,愉妃的病正发在自己解救蛟龙时,恐怕不是巧合,可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永琪又离开了芜蔓居,他原本是想问长春宫的事,可是想起来嬿翎之死,懿泽因为自己的不够信任,曾经是那么生气,他告诉自己不能再轻易怀疑懿泽了。今日凌晨他离开王府时,孟冬说懿泽还在睡,懿泽既然在王府,怎么可能跟长春宫发生的事有关系呢?
孟冬随后探听到,这几天皇后与众妃嫔都在查愉妃生病之夜所有宫人的行踪,并追查谁身上有新伤口,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懿泽。
懿泽问:“皇后查出什么了吗?”
孟冬摇了摇头,答道:“自然是查不到的,因为那晚在长春宫的人,就是你!地上的血迹,也是你留下的,对吧?”
懿泽点了点头。
孟冬问:“你一而再的去长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懿泽低头无言,她前世年纪太小,知道的东西太少,什么都不懂,才会指望得到蛟龙的帮助,却被蛟龙利用和欺骗,现在还丢下这么个烂摊子,她深深感到苦恼。
孟冬道:“王爷已经在怀疑你了,我听说,他去了学士府。皇上让侍卫统领福灵安彻查那晚出入宫门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王爷应该就是去问那晚出入宫门记录的。”
“那我就更不能说了……”懿泽陷入恐慌之中。
孟冬不解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这次入宫,是隐身而去的。如果永琪查不到我的进出记录,我却出现在宫中,他该怎么想我的存在?”
孟冬吃了一惊,也觉得只能继续隐瞒。
懿泽想到蛟龙说的那句“惧则生疑,疑则生变,父神和母神数百万年的感情就此付之一炬,是不是很可悲?”
如果永琪知道了懿泽的来历,会不会害怕呢?会不会也惧则生疑、疑则生变?想来,父神和母神数百万年的感情尚且如此,更何况她和永琪只是短短几年的婚姻岁月?
永琪来到学士府,先寻到了福灵安,问:“皇阿玛让你查的,你查出什么头绪来了没?”
福灵安答道:“回王爷,夜间进出宫门的人并不多,微臣早就查完了,没有一个受伤的,查不出什么。”
“那……出入宫门的记录,能借我看看吗?”永琪不好意思的笑笑。
福灵安道:“王爷恕罪,非职责所在,不能外传,这是规矩。”
永琪点点头,福灵安的答案果然不出他所料,笑道:“我就想知道一下,懿泽那晚有没有入宫。”
福灵安对于永琪这个问题,感到十分奇怪,问:“侧福晋在不在府里、有没有入宫,王爷还能不知道?还要到微臣这里来查?”
永琪不知如何回答,也觉得怪怪的。
福灵安答道:“没有。不止那晚,侧福晋已经很久都没有入宫了。”
永琪稍稍放下心来,暗自庆幸他在家时没有盘问懿泽,否则冤枉了懿泽,恐怕又得好多天日子不好过。
福灵安道:“恕卑职斗胆,王爷为何要如此发问?莫不是侧福晋恰巧在那晚受伤了吧?”
“没……没有,怎么可能有那么巧呢?”永琪不擅长撒谎,他的笑容也显得很假。
福灵安笑道:“没有便好,卑职奉命查长春宫的怪事,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还望王爷如实告知。”
“这个自然。”永琪随口附和着。
福灵安又说:“既然今日王爷问到这里,有件事,微臣不得不提醒王爷。早些时候,微臣曾亲眼目睹侧福晋一个人从长春宫走出来,被臣和下属逮了个正着。”
永琪惊诧的问:“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福灵安答道:“就在四公主下嫁没多久,也是夜深人静时。而且,侧福晋还故意以别的事做障眼法,逃过了臣的追踪。臣没有上报,但太后后来还是知道了。太后对于侧福晋的行踪,好像格外留意。只是那段时间,皇上和太后都忙着为香妃的事争执不休,没工夫理会罢了!”
永琪低头沉思一阵,疑惑越来越多。
福灵安笑道:“看来,王爷对自己最宠爱的侧福晋,并不是很了解。”
永琪顿时觉得有些没面子,便不再提,转而问道:“提起琅玦,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她最近过得好吗?”
福灵安道:“回王爷,公主如今有了身孕,额娘是不敢为难她的,应该过的还好。”
“琅玦怀孕了?”永琪大吃一惊。
永琪忙辞别了福灵安,去探望琅玦。在他的心目中,琅玦一直都只是一个小孩子,猛然听说这个孩子也即将为人母,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走到琅玦居住的园子,永琪令人向内通报。
过了一会,琅玦的侍女梅蝶出来,向永琪禀报道:“公主去花园散步了,王爷是在这里等,还是去花园找?”
永琪问:“是额驸陪着公主一起去的吗?”
梅蝶摇了摇头,答道:“额驸整日都是在书房一个人呆着,很少来陪公主。”
永琪不解的问:“这是为何?他们既然已经有了孩子,感情总该比先前好些了吧?怎么还是不常在一起?”
“奴婢也说不好,额驸每天回来,公主都要求额驸以国礼三跪九叩方得入内,即便没有外人也是如此。上次太医院为公主诊出喜脉之后,额驸便说以公主养胎为重,向老爷夫人请准,搬到书房去住了。”
永琪听说如此,更感到忧愁,起身到花园去寻找琅玦。他逢人便问琅玦的去向,花园不算大,没多大一会,永琪便追上了琅玦,呼唤着琅玦的名字。
琅玦在花园中心不在焉的走着,总出神想着过去的事,身后的侍女月牙推了推她,说:“王爷在后面唤公主呢!”
琅玦回头看到永琪,站着等,等永琪到了眼前,才痴痴叫了一句:“五哥。”
永琪打量了琅玦一番,心疼的问:“你怎么瘦了?”
琅玦还未开口,就已泪流满面,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月牙有眼色,叫着所有侍女闪到一边,给他们兄妹单独说话的机会。
永琪问:“你到底怎么了?我听说你有喜了……”
琅玦的声音有些沙哑,更带着哀伤,轻声的说:“五哥,我努力过了,可是我失败了。”
“什么意思?”
“我不想看见福隆安。”
永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劝解道:“孩子都有了,你还在想些什么呢?”
琅玦听见永琪这么说,两手握成拳头去捶肚子。
永琪忙拉住了她,拽住她的胳膊,问:“你这是做什么?”
琅玦闭上眼睛,伤心的哭泣。
永琪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把琅玦揽在怀中,琅玦就痛快的哭了起来。
半晌,琅玦慢慢止住。
永琪道:“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你既然造出了一个他,就得为他负责,你怎么能连这点也不明白?”
“有了他,我们两个便要一辈子绑在一起了。”琅玦有气无力的答了这么一句,言语中充满无奈。
永琪问:“你……是不是还在想着福灵安?”
琅玦没有正面回答永琪的问题,只说:“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之前,皇额娘苦口婆心的劝我,胡嫱也劝我,后来,五嫂也劝我,我也知道木已成舟,我努力放下过去。可是福隆安呢,他根本不信任我,我很怄,既然他都没有诚意,凭什么我要努力?”
“我去找福隆安谈谈。”
“不必了,他外边已经有人了!”
“什么?”永琪瞪大了眼睛,气愤的说:“那我更得找他谈了!”
永琪走回福隆安和琅玦居住的院落,直奔书房,敲了敲门。琅玦跟在永琪的身后,也站在书房外等待。
福隆安开了门,看到永琪,问:“你看她就好了,找我做什么?”
琅玦在后面,淡淡的问:“你见了荣郡王和本公主,连请安都不会吗?”
“对不起,我忘了!”福隆安慢慢俯下身,道:“微臣……”
没等福隆安说完,永琪拉起了福隆安,回头问琅玦:“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你们天天见面,有必要这样吗?”
琅玦不答,绷紧着一张脸。
福隆安也默不作声。
第71章、永琪劝人推及己,胡嫱欲走为兄留
永琪问福隆安:“琅玦现在有孕在身,你得多陪着她,老一个人呆着做什么?”
福隆安冷冷答道:“她不需要。”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需要?”永琪不太确信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外边有别的女人?”
福隆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琅玦问:“是她跟你说我外边有人是吧?天天说我外边有人,我外边有谁啊?倒是给我找出来!”
琅玦也没好气的说:“你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不是外边有人是什么?”
福隆安反问道:“我回来做什么?回来给你磕头啊?”
永琪站在中间,半天插不上嘴,两边挥手道:“给我个面子,先别吵行吗?”
又是一片沉默。
永琪问福隆安:“你又没差事,出去那么久干嘛?”
福隆安答道:“就是因为我没有差事,她整天说我不长进,我只好去各处跟着学学了。”
永琪点点头,又问:“那彻夜不归是怎么回事?”
福隆安道:“亲戚家里,同窗家里,我谁家不能住?不想回来看脸色罢了!”
琅玦生气的问:“你看谁脸色了?天天见了你娘,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会儿还说的这么委屈,也不看看你现在神气的样子,像是在看脸色吗?”
福隆安回道:“我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你是公主,天天把君臣纲纪挂在嘴上,我就算有这个心,能有这个胆量吗?”
“你承认有这个心是吧?”琅玦好像逮到了证据。
“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你刚说有心的!你就是要气我!”
“我气得了你吗?”
两人争执不下,永琪耳朵聒噪的混乱极了,突然大喊一声:“停!”
这里又安静了。
永琪对琅玦说:“福隆安与我也算半个同窗,据我看来,他倒不是这样的人,你也别瞎猜。虽然按照祖宗定制的礼法,额驸是需向公主行君臣之礼,可你们毕竟是夫妻,这又是在家里,你也得为他留些尊严吧?以后除非宫中宴请、或者朝臣来贺,行礼就免了吧!”
琅玦不答。
福隆安道:“微臣谢王爷恩典。”
永琪又对福隆安说:“且不论琅玦是公主,就看在她小小年纪生母早逝的份上,你也该多让着她一点。皇阿玛子女多,又勤于政事,琅玦其实很缺少父母的关爱,你是她的丈夫,就是她终身的依靠,即便受了气,想想你受父母的疼爱,比一比,心里就没什么不平衡了。”
福隆安低头作揖道:“王爷教训的是。”
永琪笑道:“如今恭喜你们就要有孩子了,好好珍惜,日子还长着呢!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要听话。”
琅玦道:“五哥,我送送你。”
永琪道:“你有身孕,还是多休息吧,让驸马送我就行。”
于是福隆安送着永琪出来了。
快到学士府大门时,永琪向福隆安道:“我知道,你对琅玦的从前还是耿耿于怀。可是,那事毕竟都过去了,夫妻之间,应当有起码的信任才对。”
福隆安无奈一笑,问:“王爷对两位福晋都完全信任吗?从不质疑吗?”
永琪愣了一下,没有作声。
福隆安道:“之前公主住在公主府,虽然我天天见不到,但大哥也见不到。后来,公主住在宫里,我还是见不到,可是大哥在宫里当差,不可能见不到。这一点,王爷心里有数,我可以不怀疑吗?”
永琪不知该作何回答,因为福隆安说的确实是实情。
“如今公主在家里,大家全都在一个屋檐下,你没有见过公主看大哥的眼神,那简直是……”福隆安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再看看公主对我的态度,我不想说了!”
永琪无言以对,只能劝道:“看在孩子的份上,得过且过吧!”
福隆安不做声,躬身恭送永琪上了马车。
永琪离开学士府,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反复想着两句话,一句是方才自己说的那句“夫妻之间,应当有起码的信任才对”,还有一句是福隆安问的“王爷对两位福晋都完全信任吗?从不质疑吗?”
永琪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劝说着别人,自己却都做不到,这是何等的悲哀?
回到府中,永琪又来到了芜蔓居。
懿泽听说,带着绵脩迎了出来,问:“王爷去看公主了?”
永琪点点头。
懿泽问:“她好吗?”
永琪摇了摇头。
懿泽问:“她怎么了?”
“她怀孕了。”
“这不是喜事吗?”懿泽有些不明白。
永琪道:“我也觉得应该是,但是他们两个相互都不信任。琅玦怀疑福隆安外面有人,福隆安说没有。福隆安介意琅玦对福灵安的旧情,认为她到现在念念不忘,琅玦却说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这样,怎么好的了呢?”
懿泽听了,也默默点头。
永琪问:“你说,夫妻之间是不是应该主动坦诚、并且信任对方?”
懿泽呆呆的站着,她觉得永琪话里似有深意,她也很想坦诚,却又不敢坦诚,她害怕不被信任,又害怕坦诚让彼此距离更远、甚至婚姻出现变故。
永琪深情的望着懿泽,懿泽带着一脸无奈看着永琪,默默的对视着。
突然,他们下面冒出一句绵脩稚嫩的声音:“阿玛。”
永琪喜出望外,蹲下抱起绵脩,笑道:“我的绵脩终于会叫阿玛了!”
绵脩又叫了一声:“阿玛。”
永琪说不出心中的欣慰,他抱着绵脩转圈,忽而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对福隆安说的那句“看在孩子的份上,得过且过吧!”
他原来以为,婚姻分三种,有两情相悦的、一厢情愿的,还有你不情我不愿的。如今才明白,世间的夫妻,无论因何结缘,后来走过的路、领悟的道理,其实都一样。
在宫中的用膳时间,守门的侍卫都领了饭,轮流站岗和进食。
胡云川蹲在墙角,一手捏着馒头,一手拿着筷子,一小碟子菜就放在墙角的一个青石板上。
“哥。”
胡云川抬头看到了胡嫱,站了起来,嘴里还嚼着东西,问:“怎么这会儿来了?我吃完还得回去当差呢!今晚我值夜。”
“我知道。”胡嫱看了看四周无人,说:“今晚,我们逃走吧?”
“什么?”胡云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胡嫱道:“现在是逃走的最好时间,不然……不然我就又走不了了。”
胡云川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胡嫱道:“你别管什么意思!我从来都不想呆在宫里,你也不该来!我已经陷在这里几年了,青春不再,我不想一辈子都搭在这里。”
胡云川咽下口中的食物,问:“我知道你也不小了,可是,皇后既然收了你做义女,你为什么不求她给你找个好婆家呢?”
胡嫱摇了摇头,答道:“我只想找个平民百姓,过平凡的日子。哥哥进宫,难道不是为了带我走吗?”
胡云川答道:“起初我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我们在家放牧贩卖牛羊马匹,受劳又操心。倒不如在这里,这差事不苦,月俸还给的及时,我们统领人很好,不为难人。而且帮你的光,爹已经是通判知事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又想走了呢?”
胡嫱又说:“爹的官位,升的太快,都是虚的。这里面的事,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我一直想走,只是总也走不了。现如今,我终于有机会走了,我们赶快走,再带上爹,一起逃。”
胡云川迟疑着,道:“嫱儿,现在还真的走不了。”
胡嫱问:“为什么走不了?你不就是个三等侍卫吗?一个月能有几两银子,就这么放不下?”
“真不是我不想走,我现在卷在一件事里面,我……”胡云川似有难言之隐。
胡嫱焦急的说:“陈公公早就失势、生死不明了,除了他,谁还会为难你?你卷在什么事情里面?你倒是说啊!”
胡云川似有难言之隐,道:“我……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机密。总之,我必须把正在做的一件事做完,不能中途走人。”
胡嫱不解的问:“你在宫中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还有什么事情非得你来做?不做不行吗?”
“不做会死,不只是我,还会连累别人。你在宫中多年,应该深知一个道理,如果你知道了一件秘密的事,却没解决这件事,这时候想一走了之,那么害怕你泄密的人会把你怎么样呢?”
胡嫱惊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胡云川不过是个混饭吃的侍卫而已,却不想他们兄妹原来都有不可告人的事,竟然是相互隐瞒着的。
胡云川道:“所以,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胡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一阵失望。
不远处有别的侍卫催喊着:“胡云川,你吃完了吗?怎么吃的那么慢?”
“马上就来!”胡云川应付喊着,又对胡嫱说:“我得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既然你被绊着走不了,我也只能继续留在这儿了。回头如果我出了事,还请你打听着点,你救不了我,到荣王府,告诉王府的总管,请荣郡王来救我。”胡嫱说罢,转身离开。
胡云川一头雾水,没工夫多问,后面又有人在催,他忙收了碗盘,回去站岗了。
没多久,胡嫱果然出了事,胡云川得到消息时,已经过了几天了,他立刻告了假,跑到荣王府报信求助。
第72章、永琪冷宫探胡嫱,懿泽闻风始起疑
卓贵跑到永琪书房,气喘吁吁的说:“王爷,不得了了,嫱格格……她……”
“她怎么了?”永琪惊慌的站了起来。
卓贵道:“她又被派到冷宫服侍太妃了!都好几天了!”
“为什么?”
“说是她趁愉妃娘娘昏睡时,要害死愉妃娘娘,被颖妃娘娘抓了个现行,是皇上亲自下旨给发落到宁寿宫的,皇后也袒护不了。”
“她要害死额娘?”永琪愣愣的,问:“她为什么要害额娘?这怎么回事啊?”
卓贵道:“是很说不通,颖妃娘娘说嫱格格是患了失心疯,也没经太医诊治,现在在宁寿宫,疯疯癫癫的。”
永琪问:“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卓贵指着门外道:“报信的人就在外面。”
永琪走出书房,看到了胡云川,问:“你是?”
胡云川道:“奴才胡云川,是宫禁的三等侍卫。”
“你是胡嫱的哥哥?”
“是,还请王爷救救她!”胡云川跪下,向永琪磕了个头。
永琪换了衣服,带着卓贵进了宫。
走进宁寿宫,一切都不堪入目。永琪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冷宫的一切,简直让他惊呆了。
院内不知是多久没有好好打扫过了,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他们看到几个头发蓬乱的宫女坐在地上笑着。转过一棵槐树,永琪注意到一个宫女在用手掏树下的蚁穴,满脸都是泥。
又往前走了一段,永琪看到一个发髻歪着、衣服脏兮兮的宫女在打水,双手奋力的将水桶拉上来,不知怎么又被水桶带了下去,几乎要掉进井里。
永琪忙跑了过去拉住,卓贵也帮忙一起拉住宫女的腿,把人救了上来。那人却忽然回头冲永琪一笑,永琪和卓贵都看到她的脸,像是被火烧毁、或是热水烫伤毁容一样,都吓了一跳。
卓贵吓得蹲到地上,那宫女依然龇牙咧嘴的对着他们笑。卓贵抓着永琪的衣襟,喊道:“王爷……咱们走吧,这是什么鬼地方?”
永琪扶起卓贵,说:“要走你先走,我必须找到嫱儿!”
卓贵无奈,只好跟着永琪继续走。
他们又走到一个院落,永琪听到打骂声,寻声走去,看到一个太监将一个宫女的头按倒在地,嘴里骂着:“下贱坯子,爷的水杯也是你能碰的?把地上脏水给我喝了!听到没有?”
永琪恼怒的走上前去,一脚踹倒了太监。太监抬头一看是永琪,忙跪在一旁磕头求饶。
被按的宫女也摔倒了,露出脸来,正是胡嫱。
永琪扶着胡嫱,问:“嫱儿,你怎么样了?”
胡嫱好似惊吓过度了一般,大叫着推开了永琪,躲在了一个水桶后面。
永琪吃惊的的看着胡嫱,问:“嫱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胡嫱伸手去抓面前的桶底,水桶里已经没有水了,只是桶底还没完全干,胡嫱抓过桶底之后,舔了舔手指。
永琪这才注意到,胡嫱的嘴唇很干,有点要裂开的样子。
永琪怒吼道:“为什么没有人给她水喝?”
有个女子用了个破的只剩一半的大碗,舀了水,递给胡嫱。
胡嫱捧着碗,一饮而尽,放下碗,永琪看到胡嫱的嘴唇流血了,应该是喝水时被碗边划伤的。
永琪回忆起,当日在杏花村馆的菜圃,是他最后一次和胡嫱单独相见,他想起胡嫱说过的“我看到了冷宫的人,每天都有人死,死了就被抬出去扔在乱葬岗,侥幸活着的人,也是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甚至被蹂躏、被践踏,却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倚傍任何人,我想那也会是我的下场。”
永琪忍不住抱住胡嫱,流下泪来,哭着说着:“嫱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五阿哥和这位姑娘很熟?”
永琪听到这声音有些熟悉,突然意识到,方才给胡嫱舀水的人是青岚,忙站起,恭敬的对青岚一拜,道:“永琪给兰贵人请安。”
青岚笑道:“这种地方,五阿哥就不必多礼了。”
永琪答道:“这位姑娘,名叫胡嫱,是懿泽以前在宫中的好姐妹,如今犯了错,被贬到这里,我来看看。”
青岚问:“她也是懿泽的好姐妹?”
永琪点点头,再看胡嫱,她好像不认识永琪一样,永琪不晓得她是来宁寿宫之前变成这样的,还是来了之后变成这样的。
永琪吩咐宁寿宫的管事太监要关照胡嫱,让卓贵给了几个管事太监每人一锭银子,才离开宁寿宫。
永琪来到养心殿,向乾隆求情,刚开口叫了一句:“皇阿玛……”
乾隆便止住道:“你要是为胡嫱求情的话,趁早出去!连亲娘都不顾,朕没有你这种不孝的儿子!”
“事有蹊跷,胡嫱实在没有理由害额娘啊!求皇阿玛明查!”永琪深深向乾隆叩首。
乾隆道:“宫里没理由的事多了!她兴许是受人指使,兴许是真的脑子不清楚!不管起因是什么,她一个人偷偷跑到永和宫,若不是恰巧颖妃探望,她那簪子就扎到你额娘脖子上了!人赃并获,这事她赖不掉。朕若不是看着皇后和你的面上,早就把她处死了!”
永琪陈情道:“儿臣以为,此事另有隐情,请皇阿玛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又没人拦着你,想查便查,没必要请示朕。”
永琪躬身一拜,又求情道:“胡嫱身子弱,在事情没查明之前,能不能先放她出来?”
乾隆答道:“不能,等你查完了再说。”
“可是这样下去,胡嫱会被折磨死的!”
“你再求情,她现在就会死。”
永琪跪在地上,不知所然。
乾隆冷笑道:“胡嫱这几年兴风作浪,早就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山村野姑!就算死在冷宫,也是她咎由自取!”
永琪知道,乾隆一直为香妃离开的事记恨胡嫱,是他难以劝动的,他无可奈何的退了出来,在门外看到了陈瑛麟。
瑛麟在门外已经等了许久,永琪出来后,王进保才进去通报瑛麟求见。
瑛麟向永琪行了礼。
永琪问:“你不是在行宫陪太后吗?”
瑛麟笑道:“太后惦记皇上,让我来给皇上送些东西。”
永琪点点头,问:“太后还好吗?我这些日子忙,毫无闲暇,若得空了,我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瑛麟道:“王爷费心惦记,太后挺好的,前日下了雪,太后带着和贵人跟行宫的宫人们赏雪,可开心了。”
“那就好。”永琪笑笑。
王进保出来叫道:“宣陈姑娘觐见。”
瑛麟举起手帕,又向永琪行了礼,进殿面圣去了。
永琪自还家来。
瑛麟面圣后,并没有立刻回行宫,而是顺道到荣王府来探望懿泽。
懿泽带着绵脩出来见瑛麟,瑛麟逗着绵脩耍玩了一会,又对懿泽说:“我有话单独与你讲。”
懿泽让孟冬抱着绵脩下去,自己单独陪瑛麟走了出来。
不等瑛麟开口,懿泽就先拒绝道:“你若还是想跟我说你们天下会的什么大事,就不必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掺和的。”
瑛麟笑问:“你如何就知道我要说这个?”
“是你告诉我的,你是带着目的来京的。香妃、和贵人的事,你在皇上和太后两边都没少挑拨吧?如今太后被皇上搁在圆明园这么久,你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了。我听说,前一阵皇上亲自去过行宫一趟,结果没见着太后就又回来了,恐怕也是你从中作梗吧?”
瑛麟笑道:“我只是让皇上知道,敏敏夫人当街拦皇上的车队之前,太后派人去送过礼物罢了!”
懿泽点点头,道:“难怪皇上与太后又僵持这么久!”
瑛麟道:“那件事,本来就是太后挑唆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虽然别有用心,却从不诬陷别人。”
懿泽神情严肃的说:“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着。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你若是敢动永琪,我可不会袖手旁观。”
瑛麟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我可怜的姐姐,他在外面那样不顾一切护着另一个女人,你却在这儿一味地护着他。可悲!可悲!”
懿泽听了,很是不快,问:“你总说永琪在外面这样、那样,却不能一次性把话讲清楚,老在这里故弄玄虚,到底安的什么心?”
瑛麟冷笑道:“我安的什么心?你自己进宫去,到宁寿宫走一趟,那儿多了一个人,你见了就会明白。”
夜深人静了,懿泽独坐在窗下,静静想着瑛麟说的话,尤其是那句“他在外面那样不顾一切护着另一个女人”,让懿泽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孟冬打着灯笼走了进来,随口说:“绵脩已经睡着了,王爷又一个人在书房歇着了,看来,他心里还是很有芥蒂,多半在疑心你与长春宫的关系。”
懿泽没有应声,只管出神。
孟冬走到懿泽身旁,问:“伤口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吧?”
懿泽伸出手臂,孟冬细细的用药水清理伤口,又撒上药沫,重新包好,叹道:“这么深,不晓得多久才能长好,恐怕要留疤。你不让御医来,我们府上的药也没有特别好的,这样恐怕会耽误。”
懿泽还是安静的想着自己的事。
孟冬见她心不在焉,只好收了医药盒子,往一边放去。
懿泽想了一会,说:“你知道瑛麟今天来,对我说了什么吗?”
孟冬停住,回头看了懿泽一眼。
懿泽道:“她说,永琪在外边有一个相好的女人,其实,她以前也这么说过,只是我没信,现在她又说,我仔细想想,她好像没有必要骗我,你觉得,我该不该信?”
孟冬似乎并不觉得惊讶,笑着问:“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这人是谁?”
“没有。”懿泽双手托住下巴,答道:“她说宁寿宫多了一个人,让我去看看。”
孟冬笑道:“那就去看看,这种事情,不好妄自猜测,总要眼见为实。”
懿泽有些犹豫,道:“可是,永琪常说,夫妻间应当相互信任,我听了这么一句话就跑去看,是不是显得特别不信任他?”
孟冬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懿泽还是太单纯了。
懿泽又自言自语道:“可是不去,我心里又总会想着这个事。”
孟冬笑道:“你就当是去看兰贵人吧!何必以为自己是去做别的呢?”
懿泽觉得这是个合理的借口,笑着点点头。
第73章、懿泽因惑探冷宫,永琪怀愧苦相瞒
次日,懿泽早早起来梳洗,收拾了一些准备送给青岚的东西,就让人备了马车,带孟冬入宫去了。
永琪刚睡醒,还没起身,卓贵便跑来藤琴书屋,告诉永琪道:“芜蔓居那边传来说,侧福晋一早就进宫去了!孟冬姑娘还特意跟奴才露了口风,说他们是要去宁寿宫给兰贵人送东西的!”
“宁寿宫?”永琪惊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他目光闪烁着,预感到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卓贵又说:“王爷可能还不知道,昨个陈姑娘来府上了,跟侧福晋还单独聊了好大一会儿!”
永琪坐了起来,大概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卓贵道:“陈姑娘替太后办事,出门时间是很紧张的,还专程往这里绕一趟,一定是在养心殿外面听到了王爷跟皇上求情的事。”
永琪低头沉思,心中没了主意,他不能确定瑛麟都跟懿泽说了什么,可瑛麟和懿泽毕竟是表姐妹,瑛麟已经知道他和胡嫱的私情,懿泽就很有可能会知道。
卓贵道:“王爷,其实,就你和嫱格格那点事,早就满城风雨了!也就是侧福晋实诚,还能瞒这么久。陈姑娘常在太后和皇上身边,消息灵通的很,不可能是昨天才知道,一定是因为看到你昨天为嫱格格求情的样子,连自己生身母亲的性命都抛开了,心里看不过,才告诉了侧福晋。”
永琪目光扫过卓贵,问:“是不是你也看不过?”
卓贵撇撇嘴,答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告诉王爷,该来的总会来的,你不可能瞒侧福晋一辈子。”
永琪解释道:“我不是有意非瞒着懿泽不可,我是真的有心要和嫱儿断的一干二净,才觉得没有必要让她知道罢了!”
“算了吧!您都断了几次了,断得了吗?还‘嫱儿嫱儿’的,谁信啊!”卓贵低着头,时不时的瞥永琪一眼,半分畏惧,半分不屑。
永琪瞪了卓贵一眼,穿上鞋子,走下床来。
卓贵忙后退了几步,陪笑道:“王爷都已经有两位福晋了,其实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左右都是争风吃醋,不如光明正大的娶回来,何必藏着掖着呢?”
“你懂什么?”
卓贵忍不住嚷道:“我是不懂你那些情情爱爱,可是愉妃娘娘病成这个样子,也没见你有多着急!嫱格格再怎么可怜,你也别忘了,她是为什么去冷宫的!一个不曾为你付出过什么的女子,还能比你的亲娘重要吗?”
永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卓贵。
卓贵忽然间又对自己方才的言语有点吃惊,他还是头一次冲着永琪发火,回过神来又有点蔫了,有些怕怕的看着永琪。
永琪一如往常的平和,说:“也许你说的对,可是,我跟额娘,实在不亲,我也装不出来。从有记忆开始,见过她的次数寥寥无几,我也想不起来她有为我做过什么事,我甚至常常忘记她的存在。不过……我也不曾为她做过什么,也没资格说的。还有就是,我觉得胡嫱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我的确没有证据能证明她的清白。就像我也觉得懿泽不会骗我,可是很多事实却在向我证明,长春宫的事、额娘的病,跟她可能会有些关系。我从小在宫里长大,除了懿泽的龙锡杖,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宝贝能发出那么耀眼的金光!而且懿泽的胳膊……”
卓贵问:“侧福晋的胳膊怎么了?”
“没什么……”永琪没再说下去,换上朝服出门去了。
懿泽带着孟冬,在宁寿宫门前下了车,宁寿宫的侍卫都认得懿泽,不敢阻拦,懿泽就带着孟冬进去了。
宁寿宫的管事太监孙尧迎了上来,请安道:“福晋吉祥,今儿还是来探望兰贵人?”
懿泽点点头,孙尧便弯着腰在前面引路。
孟冬问:“孙公公,宁寿宫最近可又来了什么新人吗?”
孙饶道:“见天都有新人往冷宫里送,不知姑娘问的是哪一个?”
孟冬又问:“当真天天都有?”
孙尧答道:“也有时候一两天不添新人的,这事儿,哪有个准!”
孟冬打趣道:“想来,也不能天天往您老这儿送人啊,不然就宁寿宫这点地方,哪里住得下?”
孙尧也笑道:“那倒不会,这往外抬的,肯定比往里头送的快一些!”
懿泽听了,纳闷的问:“往外抬?是怎么说的?”
孙尧还没来得及回答,迎面便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卷破席子,席子的一头露着两只苍白的脚丫,从懿泽身边经过。
懿泽瞬间想起了刚入宫时,贝婷被揆常在折磨惨死,也是这样一张破席就抬出去了。想至此处,懿泽又是一阵心惊。
孙尧吆喝那两个小太监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抬远点,当心吓到福晋。”
懿泽望着那卷破席远去,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孟冬握住懿泽的手,离开了此处,走到了青岚居住的东小院。
孙尧向内喊道:“兰贵人,五福晋来看你了!”
青岚就站在院子里,懿泽扶着孟冬的手走了进去,孙尧便退下了。
青岚问:“你们怎么来了?”
懿泽拿过孟冬手中的一个箱子,道:“今年冬天特别的冷,我给你送来两件冬衣,你在这里,兴许用得着。”
“谢谢你费心惦记着,我倒还好,给她穿吧,她来这里什么也没带,身子又单薄,比我更需要一件厚衣裳。”青岚笑着,往里面指了一下。
懿泽顺着青岚所指的方向看,地上蹲坐着一个人,衣服确实有些单薄,还粘上了泥土,发髻也翘出来几缕发丝,脸上脏兮兮的,看着却很面熟。
“胡嫱?是你吗?”懿泽望着蹲坐在地上的人,深深怀疑自己的眼睛。
青岚问:“你果然认得她?”
“真的是胡嫱?”懿泽走上前去,蹲下看了一看,又抬头问青岚:“她怎么会在这里?”
青岚闷闷的问:“你不知道她在这儿?我还以为,是你吩咐了五阿哥要多照顾她的呢!”
“永琪有照顾她?”懿泽再次瞪大了眼睛,又看了一眼胡嫱,心里毛毛的。
青岚已经明白了这里有些什么问题,转而又改口,笑着说:“没有,是管事的议论说她与你交情匪浅,看在五阿哥面上要照顾些,五阿哥未必知道,我也是瞎猜的。”
懿泽向青岚道:“皇后收了她做义女,却没有真正的名分,我服侍皇后时,确实与她以姐妹相称,可后来,来往也并不多。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青岚笑道:“她应该是犯了错,被罚到这里的,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是这样了,不说话,看着傻傻的。”
懿泽蹲下问:“胡嫱,我是懿泽,你还记得我吗?”
胡嫱看了看懿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除了眨眼睛,像个木头人一样。
懿泽失望的站了起来。
青岚道:“有人许诺过我,如果能在这里结果了她,我就可以恢复以前的身份,回到我从前的住处。”
懿泽问:“许诺你的人是谁?”
“这个,你就别问了。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结果她也不难,也不会担罪名,我是可以做到的。”青岚轻轻笑着,又说:“只是,我听说她也是你的姐妹,才没有这么做。”
“你还当我是姐妹?”
“一直都是。”
懿泽心中一阵感动,她走到青岚面前,目光诚挚的说:“不要伤害她,我可以想办法救你出去。”
“还是别了,你若救我,今日出去,明日我就没命了,倒不如呆在这里,还能苟延残喘。”青岚笑着,笑的有点苦。
“到底是谁要害你?谁在威胁你?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别问了,我不会伤害胡嫱,你走吧!”
懿泽看着青岚,一肚子的疑问,可是青岚始终都不肯说。
一个疯婆子从屋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经过胡嫱面前时,胡嫱忽然大叫了一声。
青岚走了过去,安慰胡嫱道:“她叫海岩,也是这里的宫女,你不要害怕。”
胡嫱问:“海岩?”
青岚点点头。
懿泽诧异的走到胡嫱身旁,问:“你会说话?你到底清楚还是不清楚?”
胡嫱又不答。
懿泽站起时,看到了那个疯婆子的脸,原来还是那个长的跟愉妃模样相似的宫女。
懿泽望着海岩,想起曾经在长春宫见到的一幕,如今她在长春宫救出蛟龙,愉妃就病倒了。这里面,必然有些缘故。
懿泽多看了海岩几眼,海岩吓得躲在青岚身后。
孟冬喊道:“福晋,我们还是回去吧,宁寿宫本来就不是个正常的地方,自然也就不会有几个正常的人。”
孟冬拽着懿泽的胳膊,走出东小院,问:“你和她们说那么多做什么?不都是白费功夫吗?”
懿泽甩开孟冬,道:“可是我满脑子都是问题,这些问题多的,我的脑袋都快要装不下了!”
孟冬拉着懿泽找到孙尧,吩咐道:“查一查你们的记事簿,我们福晋想知道,胡嫱是犯什么事进来的?还有那个叫做海岩的宫女,以前在哪里当差?为什么会进到这里?”
孙尧翻看了宁寿宫进出的记录,答道:“胡嫱是因为蓄意谋害愉妃娘娘,被人发觉,皇上亲自下令送来的。海岩是哪个?奴才这里没有记录!”
懿泽道:“就是现在服侍兰贵人的那一个,怎么会没有记录呢?”
“那个疯婆子?”孙尧陪笑道:“福晋,她进来的时候,奴才还没在宁寿宫当差呢!早些时候这里不成规矩,什么都是乱七八糟的,漏记的也不少,福晋要想知道,奴才回头细查一查。”
懿泽回到了荣王府,仍然是一脑袋的问号。
永琪来到芜蔓居,站在院中踌躇着,竟然不敢进去。
孟冬在窗缝中看到了永琪,也没有告诉懿泽,一个人静静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了永琪身边。
永琪问:“听说,懿泽今天去了宁寿宫?”
孟冬笑道:“不但去了,还见到了嫱格格。”
永琪愣住了,他随便的瞟着别处,还是遮盖不住一脸的心虚。
孟冬淡淡一笑,道:“你先不必紧张,懿泽比较笨,事情没发展到你想象那一步。她受了陈姑娘提醒,又在宁寿宫见到了嫱格格,竟然还是没猜出来陈姑娘的暗示,不仅如此,她还给嫱格格送了冬衣。你看,她是不是傻的很可爱?”
永琪低着头,惭愧的说:“是我对不起她!”
孟冬冷笑一声,道:“你若还有些良心,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当断则断。我并不想替你隐瞒,我只是不想看到懿泽心痛病再复发罢了!”
永琪点点头。
他慢慢走出芜蔓居,天上飘下来一些雪花,后来雪花越来越多,落在了永琪的身上。
永琪抬头望着漫天飞雪,记忆中初见胡嫱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那片桃花林,当时随风飘落的桃花,娇艳欲滴的浅粉色,是那样让他迷惑。今日这顺风而下的雪花,只留下一地的苍白,他就在这苍白的大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第74章、绵脩玩雪惹祸患,碧彤跌倒命悬线
寒风过处,冷的发抖。
懿泽坐在窗内,同样望着这漫天飞雪。
雪连着下了几天,终于停了,外面白茫茫的很好看。绵脩拉着懿泽的衣袖,喊道:“额娘,陪我玩雪!额娘,陪我玩!”
懿泽摸着绵脩通红的小脸,说:“外面冷的很,会冻到的。”
“我要玩雪!我要玩雪!”绵脩还是只管扯着懿泽的衣角。
金钿笑嘻嘻的拿着一个用雪揉成的球,哄绵脩道:“我们就在屋里玩雪,好不好?”
绵脩摇了摇头。
懿泽问:“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绵脩哭了起来,依然重复着:“我要玩雪!我要玩雪!”
孟冬在一旁用梅花插瓶,笑道:“其实,今天外面也没有那么冷,要不就叫金钿带他出去玩一会吧!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多久呢!”
懿泽便应允了,于是金钿牵着绵脩的手出去玩雪。
出了门,绵脩就像脱缰的小马驹,甩开金钿的手,疯了一样的往前跑,跑着笑着,笨拙的抓起地上的雪,捧在手心里对金钿笑。
金钿也冲着绵脩一笑,跟在他的身后。
几天的大雪,也把碧彤闷在屋里无聊极了,今日终于雪停了,碧彤带着几个侍女到花园赏雪。她已经怀胎七个月了,对腹中的小生命充满期待,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
幽漾劝道:“福晋,雪地里滑,随便走两步就回去吧。”
碧彤不乐意的说:“我才刚出门,你就叫我回去。天天闷在屋里,王爷又不来看我,有什么意思?”
幽漾又劝道:“福晋身子要紧,奴婢都是为福晋着想。”
碧彤想了一想,笑道:“好吧,我去向古树许个愿就回去。”
花园里有一棵百岁古树,枝叶繁茂,即便深冬,也还会又几片绿叶挂在枝头。碧彤就走到这颗古树下,闭上眼睛对古树许愿。
绵脩玩耍着跑到古树附近,金钿喊着:“小贝勒走的慢些,当心摔着。”
碧彤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左右看了几眼,没见到人。
古树比较宽,金钿没有看到碧彤,还是跟在绵脩身后走。
碧彤听见笑声,从树后出来,看到了金钿和绵脩。
金钿也看到了碧彤,生恐绵脩撞到碧彤,忙伸手去拉绵脩。谁知绵脩调皮的一躲,金钿伸手太急,反而趴到了地上。
碧彤和几个侍女看到金钿摔倒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幽漾嘲笑道:“金钿真是有心,见到我们福晋,行这么大礼?”
金钿不忿的扶着地面,想站起,小腿却有些疼,一时使不上力气。
碧彤唤几个侍女道:“我们回去吧!”
幽漾便扶着碧彤,转身慢慢往回走。
绵脩站在一旁,小脸绷紧,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用力踢了幽漾的后脚腕。
幽漾没有防备,猛地痛了一下,惊叫了一声,碧彤听到叫声也吓了一跳,不知怎么的,两人就一起摔倒了。
最惨的是,碧彤是趴着摔下去的。
金钿拐着脚跟了上来,一把抓住绵脩。
幽漾指着绵脩,喊道:“侧福晋的儿子竟然敢推福晋!”
“他没有推福晋,他只是踢了你一下!”金钿辩解着,惊慌的抱起绵脩。
碧彤浑身无力的呻吟着,只觉得天昏地暗,从内流出的血很快染红了衣裙,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片红色的痕迹。
消息很快传到了永琪耳中,两个御医赶到王府奋力抢救,永琪站在房外,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懿泽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御医王振文出来,永琪忙问:“怎么样?”
王振文摇了摇头,道:“福晋还没到时候,可是眼前这情况,孩子已经在母体内受了伤,若是能立刻生出来,检查清楚伤的位置,或许还有救。若是不能,不但会胎死腹中,连福晋也可能有性命之忧。”
永琪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问:“还没到时候,怎么生?”
王振文答道:“古医术上有催生之法,臣等虽然知道,但却从来不曾尝试,故此来请王爷示下,是不是冒险一试?”
永琪无奈的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道:“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肯定要试试,总好过束手等死吧?”
王振文又问:“那万一有危险,臣等是应该先力保福晋?还是力保皇嗣?”
永琪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先保福晋!”
王振文又进去了,几个接生嬷嬷也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永琪向常日服侍碧彤的几个侍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幽漾指着金钿道:“她带着小贝勒玩耍,却没看好,才把我们福晋给撞倒了。”
金钿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小贝勒只是踢了你一下而已,是你惊慌之中没站稳,把福晋给带倒的!”
幽漾道:“小贝勒当时站在我和福晋的身后,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没碰到福晋?”
金钿也抢白道:“分明是你没扶好福晋,福晋才会摔的!”
幽漾气愤的争执道:“我扶了福晋一路都没事,怎么偏偏那个时候会摔倒?”
永琪大吼一声:“别吵了!”
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里间传出碧彤凄惨的叫声,时高时低。
懿泽揽着怀里的绵脩,听着碧彤的惨叫声,也觉得揪心极了。
永琪推开半扇门,遥遥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碧彤脸色惨白,连接生嬷嬷的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再多看几眼,更觉得惨不忍睹,不敢再看。
三更半夜时,碧彤的房内传出了接生嬷嬷的喊声:“生了生了!”
永琪在外间坐着,只觉得里屋寂静一片,既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也听不到碧彤的声音,他心中很是诧异,便推门进去了。
御医王振文、杨开泰正在探讨着,看见永琪进来,忙都停下,向永琪躬身行礼。
永琪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孩子不会哭?碧彤呢?”
永琪走到床前,看到碧彤已经昏了过去。
王振文道:“启禀王爷,福晋很虚,但性命应该无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永琪一脸焦急的样子。
王振文低头答道:“恐怕福晋以后不能再为王爷绵延后嗣了。”
此语一出,房内的丫鬟们、接生嬷嬷们,都面面相觑。
永琪更是吃了一惊,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碧彤,心里默默想着,不能再生育,对于一个女人来讲,一定会是很大的打击,幸而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
永琪转而又看孩子,问:“孩子呢?是男是女?怎么一直不哭?”
杨开泰刚伏在孩子的身上听了听,说:“回王爷,是一位小贝勒,他呼吸微弱,没有力气哭。”
“呼吸微弱是什么意思?”永琪的心又悬了起来,喊道:“如果碧彤不能再生了,那这个孩子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他不可以出事!”
杨开泰道:“臣等一定尽力而为。”
过了一会,碧彤慢慢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了永琪,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王爷……”
永琪走到碧彤的床前,握住碧彤的手,安慰道:“碧彤,你很伟大,你为我添了一个儿子。”
碧彤微微露出一点笑容,脸还是煞白的,鼓足了力气,才又说了一句:“他在哪?怎么不抱来给我瞧?”
“他……”永琪回头看了一眼,又望着碧彤道:“奶娘照顾着呢,你晚些再看不迟!”
碧彤感到周围太安静,带着些许奇怪的目光,问:“他在屋里吗?为什么这么安静?他不哭吗?”
永琪只好回答说:“他……他睡着了。”
碧彤望着永琪的眼神,觉察出他在撒谎,她双手按着床,努力的想要坐起。
永琪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看我的孩子!”碧彤挣扎着坐起。
永琪生怕碧彤看到孩子的状况过于冲动,会影响御医的诊治,连忙摆手吩咐人抬过来屏风,挡住了碧彤的视线。
“为什么不让我看他?”碧彤突然挣扎哭喊起来,一群嬷嬷丫鬟拉着她,碧彤用尽全身力气,挣脱着差点掉下床。
永琪不得不说:“孩子病了,御医在给他治病!”
“不要!不要!还我孩子!还我孩子!”碧彤哭喊了一会,又昏了过去。
永琪吩咐嬷嬷们照顾碧彤,独步出来,也感觉到浑身无力。
懿泽问:“他们怎么样了?”
永琪摇了摇头,答道:“御医还在想办法。”
懿泽道:“要不……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取个好名字,兴许能保佑他!”
永琪想了想,道:“就叫绵侒吧!愿他平安顺遂!”
懿泽点了点头。
永琪坐在椅子上,感到头昏沉沉的,看着屋里昏暗的灯光,不知不觉朦胧睡去,一会似乎听到碧彤哭泣,一会似乎又觉得胡嫱在眼前,半梦半醒之间,又看到懿泽左右徘徊。
懿泽已经在房内徘徊了几百遍了,看到永琪坐着睡着,忙在永琪的身上搭了一件披风。
永琪混沌之中,分不清看到的真真假假,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惨叫“我的孩子”,刹那间将永琪从梦中惊醒。
这声音正是从里间传来的,是碧彤的喊叫声,懿泽、孟冬、金钿都瞪大了眼睛。
永琪惊慌的站了起来,披风掉在了地上。
里间门开了,王振文、杨开泰从里面走出来,一起跪在了永琪面前,行大礼拜道:“臣等无能,请王爷降罪。”
永琪心里凉凉的,他望见里间,碧彤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把孩子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哭的那么绝望。
懿泽望着碧彤,忍不住也流下眼泪。
屋内的侍女们纷纷跪下。
碧彤忽然扭头瞅了懿泽一眼,目光犀利极了,懿泽的心跟着咯噔一跳,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涌上心头。
绵脩在奶娘的怀里已经睡熟了。
碧彤忽然放下襁褓,披头散发的走出来,疾步冲向绵脩。
第75章、碧彤失子狂发威,懿泽跪行百里雪
懿泽发自本能的拦在了绵脩前面,奶娘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孟冬忙接过奶娘怀中的绵脩,远远的闪到后面去了。
永琪拉住碧彤,问:“你要做什么?”
碧彤甩开永琪,吼道:“我的孩子已经没了,她的孩子凭什么可以在这里好好的?我要他偿命!”
永琪用力拉住碧彤,劝说道:“就算你现在掐死绵脩,绵侒也不能活啊!何况他那么小,又懂什么呢?”
碧彤瞪着永琪,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公平对待两个孩子吗?”
永琪哑口无言,他承诺过的公平,哪曾想是这个样子?
碧彤指着里间襁褓中已经死去的早产儿,又指着孟冬怀中的绵脩,疯狂的吼着:“你看看他,你再看看他!这公平吗?这公平吗?我的孩子,他来到这个世上,他连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却还在护着懿泽的孩子!这就是你给我的公平吗?”
“我是要公平对待的……可是我没想到……”永琪声音很低,没有底气说什么,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难题。
碧彤继续吼着:“如果真的公平,就把绵脩交给我处置!给我啊!”
永琪无言以对,却不敢松开碧彤。
懿泽突然跪在了碧彤的脚下,低着头说:“福晋,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看住自己的孩子,应该受罚的人是我。”
碧彤恨恨的看着懿泽,推开永琪,一个耳光落在懿泽脸上。
懿泽的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永琪心痛的看着,却没敢阻拦。
碧彤又在懿泽的另一边来了一耳光,懿泽另一侧的嘴角也出血了。
屋里的人都看着有些不忍,连两个御医也觉得不忍直视。
永琪握紧拳头,看着懿泽,心里慌慌的。
碧彤像是上了瘾一样,连环着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只管甩在懿泽脸上。
懿泽只是跪着,一动不动。
永琪实在看不下去了,抓住了碧彤的胳膊,问:“你这样,是要把懿泽打死吗?”
碧彤恨恨的问:“我就算打死她,又怎么样?”
懿泽忍着痛,劝说道:“永琪,你闪开,福晋教训我,是应该的,我没那么容易死。”
永琪握着碧彤的胳膊,说:“我是绵脩的父亲,我也有一半的责任,要惩罚,也不能只罚懿泽一个。”
懿泽道:“王爷错了,你也是绵侒的父亲,你应该先站在绵侒的立场来向人问罪,然后才是挡在绵脩的面前受罚。”
永琪听了这句话,再次不知所措。
碧彤看着懿泽,冷笑着问:“你以为我只是失去了绵侒吗?不……比你以为的更惨,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我永远都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懿泽惊异的看着碧彤。
碧彤泪流满面,指着懿泽,颤颤巍巍的说:“你真好,你拥有王爷的爱,生下王爷唯一的骨肉,你们那么幸福,我有什么?我从踏进这王府,就是你们两个相爱相杀的工具!我自问出身名门,也才貌双全,却没有得到过一天的爱,我祖上世代为大清战场殒命,我却要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来祈求丈夫的宠爱,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你的一个零头。我巴望着有个孩子,让我的人生还有那么一点点盼头,现在……再也不会有什么盼头了,你是要绝我吗?”
懿泽也淌着眼泪,心痛的答道:“我从来无心要害福晋,这个结果,我也始料未及。是我对不住福晋,我愿意接受福晋的任何惩罚,就算是偿命,我也不敢叫屈。只求福晋放过绵脩,他只是一个刚刚学会说话走路的孩子,他不可能存心害福晋。”
“偿命?”碧彤俯身看着懿泽,冷冷笑着,又说:“论死,我现在比你想死,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也不会让你死了还留下一个伟大母亲的美名,我会留着你的命,好好折磨你!”
懿泽看着碧彤,没有说话。
碧彤直起腰,问:“要我放过绵脩是吗?可以!你现在出去,给我沿着王府的院墙跪着走,一步一磕头,把整个王府绕一圈,我就原谅绵脩。”
懿泽看了外面一眼,天色微亮,又下起雪来。
碧彤又补充了一句:“跪着走的时候,不许戴披风,你这身外穿的棉衣也给我脱了,靴子也脱了!”
永琪看着碧彤,问:“你这是要把懿泽冻死?还是把她累死?她也已经一夜没合眼了,外面还下着那么大的雪。”
碧彤笑道:“王爷担心过多了,你的侧福晋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等我们都死了,她都死不了。”
永琪听着碧彤的话有点怪,却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懿泽答道:“只要福晋能解气,我照做就是了。”
懿泽站起,脱下了外穿的厚棉衣、靴子,打开门,望着漫天飞雪,独自一个人走出了屋子。
绵脩忽然醒了,一醒就放声大哭起来。
懿泽看着绵脩,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泣,当着碧彤的面,她不敢表达作为母亲的关心,也不敢再次回头,慢慢的走了出去。
脚底刚踩上雪地,懿泽便感到一阵从脚底传上来的寒冷,冷的她直打哆嗦。走了没几步,脚底的袜子已经湿了,更让她感到寒冷的是,她听到身后飘来一声稚嫩的叫声:“额娘。”
孟冬捡起地上的披风,裹在绵脩身上,抱着绵脩走了出去。
金钿跟在孟冬身后,看着懿泽单薄的背影,心酸的哭了。
碧彤命人打开窗,坐在窗内往外看,监视着懿泽。
永琪似乎想去阻止,却左右犹豫,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前所未有的无助感涌上心头。他也走出门,远远的望着懿泽。
懿泽走近围墙,脚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她跪了下来,按照碧彤说的,跪着每走一步,俯身磕一个头。
这样走了几步,金钿先看不下去了,跪在了懿泽身后,哭着说:“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小贝勒,我要跟小姐一起受罚。”
懿泽看着金钿,笑道:“傻丫头,快回去,你跪了,我也不能少一步,何必白搭上一个人呢?”
孟冬也跪在了懿泽身旁,说:“是我建议绵脩出去玩的,这个错,应该由我来领。”
懿泽道:“你不要跟我争,虽然碧彤现在答应只要我接受惩罚,她就会放过绵脩。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变卦,在这个府里,我只相信你有能力护绵脩周全。请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他。”
绵脩从孟冬的怀里跳出来,拉住懿泽,又喊一声:“额娘。”
懿泽望着孟冬和金钿,问:“你们这样是做什么?快带他回屋里去。”
孟冬迟疑着。
懿泽又催促道:“你明明知道,我跟你们不一样,这样的惩罚,我受得了,你们受不了,快回去吧!”
孟冬理解懿泽的意思,她站了起来,扶着金钿也站起来,牵着绵脩的手离开。
懿泽又往前跪走了几步,绵脩忽然挣脱了孟冬和金钿的手,跑到懿泽旁边,抓住懿泽的手说:“额娘好冷。”
说着,绵脩张着小嘴往懿泽的手上哈气。
懿泽的眼泪簌簌流下,抱住绵脩,含泪笑道:“我的好孩子,有你这么好,娘做什么都值了。”
绵脩呆呆的看着懿泽。
懿泽又对孟冬说:“把他带走,在我跪完这一圈之前,不要让他看见我。”
孟冬上前抱起绵脩,快步的往芜蔓居走去。
金钿也跟着,不时地回头看懿泽。
绵脩一直伸手喊着:“额娘,额娘。”
懿泽望着绵脩远去,心里痛却幸福着。她望着前面白茫茫的一片,继续一步一磕头,往前走着。
各个方向的不远处,都有府中的下人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还悄悄的看着懿泽。
不一会,懿泽的头上、身上都有了积雪,呼出来的气,在冷的空气中清晰可见。
永琪一直跟在懿泽的不远处,默默的跟着。
雪越下越大,懿泽只感觉到自己浑身冷的像冰一样,发抖着,依然执着的跪着走着,忽然一下膝盖好像撞到了地面凸起的雪,不知雪下面埋的是什么,只是膝盖猛地一疼,让她俯身差点趴下。
永琪跑了过来,问:“懿泽,你怎么了?”
懿泽摇头笑道:“我没事。”
永琪看到懿泽的嘴唇已经发紫了,脸上原来就让碧彤打的有些肿起,现在冻的通红,看起来好像肿的更厉害了一样。
永琪拉住懿泽说:“不要再跪了,跟我回去,到火炉旁边暖一暖,快走!”
懿泽推开永琪的手,摇了摇头,说:“你不要阻止我,我必须把这一圈走完,这样,她就没有理由伤害绵脩了。你如果和我一样在乎绵脩,就不要阻止我。”
永琪也摇了摇头,蹲下,面色痛苦极了,他看着懿泽,忘情的说:“我当然在乎绵脩,可是我更在乎你啊!你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从来都不想,你知道吗?”
懿泽流血的嘴角微微扬起,道:“有你这句话,我知足了。你心里如此有我,我还有绵脩这么乖的孩子,我真的很幸福。而碧彤,她太不幸了,我补偿不了她什么,总要让她心里好过一点,对吗?”
永琪默默无言,解下身上的棉衣,披在懿泽的身上,说:“她不让你穿自己的棉衣,穿我的总不算违背吧?”
“不不……永琪,快把衣服穿上,下这么大雪,你会冻坏的!”懿泽扯下了棉衣,塞回到永琪身上。
永琪忍不住狠狠的呵斥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冻成什么样了,很丑你知不知道!”
懿泽愣住了。
永琪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拉起懿泽的胳膊,将棉衣的袖子套在懿泽胳膊上,整个为懿泽穿好。
懿泽看着永琪,眼泪不住的流。
永琪鼻子也酸酸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只是没有让它出来。
懿泽问:“我很丑吗?”
永琪点点头,答道:“是我认识你以来,最丑的一次。”
“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我心疼你!我讨厌你坚强的样子!那个样子真的很丑!”永琪咆哮着,眼泪夺眶而出。
懿泽的心都快要融化了,眼泪再也止不住,就这样跪着、流泪着、震撼着。
永琪蹲在一旁,望着懿泽,说不出的伤心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