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琅玦力争嫁所爱,福灵安为弟求姻亲
永琪接到传信,即刻换上朝服,备车入宫。
琅玦回到宫中,只有一个办法可想,就是求助于皇后。凭借皇后与纯贵妃多年的情分,纯贵妃去世后,皇后一直对琅玦视如己出。
胡嫱正在给皇后泡茶,外面人报:“四公主到。”
皇后有些诧异,她还不知道琅玦已经回宫了。
转眼间,琅玦已经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是泪水涟涟,只叫了一声“皇额娘”,琅玦便靠在皇后胸前大哭起来。
皇后拿着手帕为琅玦擦了擦眼泪,问:“你是什么时候回宫的?怎么也没人告诉我?”
“刚回来……”琅玦看着皇后的眼睛,问:“皇额娘是不是也听说了我的很多事情?”
皇后笑道:“你半夜私闯学士府的事,现在已经是皇室的头等传闻,前朝后宫,谁会不知道?”
琅玦咬着嘴唇,又规规矩矩的站起来,跪在皇后面前,哀求道:“皇额娘,您能再宠我一次吗?”
皇后扶起琅玦,安慰道:“你慢慢说,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我……我喜欢福灵安……”琅玦说这句话的时候,满面羞愧,几乎抬不起头来。
“真的是福灵安?”皇后似乎有些为难,她看了胡嫱一眼。
胡嫱会意,到桌案上取了几个名帖过来,递给了皇后。
皇后拿着名帖,摆在琅玦面前说:“其实,你的婚事,你皇阿玛前几天已经与我商议过了,这三个是他选出来,个个出身名门,与你年龄相当。这里面没有福灵安,只有他的弟弟福隆安。我刚才还一直在期盼,希望你去学士府找的人是福隆安,这样我也比较好办。”
“不!”琅玦拼命摇头,拉住皇后的手,恳切的说:“皇额娘,我是真的喜欢福灵安,我不想嫁给别人。”
“可是福灵安年纪比你大得多,又成过一次亲,最要紧的是他的身世……恐怕皇上是不会同意的。”皇后看着眼泪汪汪的琅玦,又心有不忍,想了想说:“好吧,我再与皇上商议一下,再争取一次。”
“谢皇额娘!”琅玦给皇后磕了一个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皇后让萧韫去请乾隆,说是讨论一下琅玦的额驸人选。乾隆也正在为这件事感到烦心,只想早早定下,快刀斩乱麻,于是到皇后处商议。
皇后将乾隆请入殿内用茶,吩咐胡嫱陪着琅玦在偏厅等消息。
乾隆听到皇后的请求,勃然大怒,问:“她居然敢让你来求情?皇后,你不知道福灵安是什么人吗?他是弘庆的女婿,弘庆是什么身份?你让福灵安续弦娶朕的公主,朕的面子往哪搁?你是要让弘庆那帮人都看朕的笑话吗?”
皇后陪笑着,陈情道:“虽说如此,可福灵安毕竟后来立了军功,地位比先前就不大一样了,若是算作论功行赏,也说得过去。”
乾隆反驳道:“拉倒吧!福灵安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就上了一次战场,还是个副将,能得到禁军侍卫统领一职,已经是厚赏了。北疆之战,兆惠才是主力!连去增援的富德等人,功劳都不输给福灵安。若是论功行赏,更该把琅玦许配给兆惠的儿子札兰泰!你那算什么道理!”
皇后翻着手中的三个名帖,放在最上面的正是札兰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琅玦去了学士府一夜的事,现在知道的人太多了,再许配别家,只怕非议更多。臣妾这也是为皇室的清誉考虑,才出此下策。”
乾隆冷笑道:“你以为把琅玦许配福灵安,名声就好了?你出去打听打听,看外面对福灵安的议论声,是说他军功的更多,还是说他身世的更多?当年大家都以为福隆安是傅恒的长子,结果傅恒忽然冷不丁的从外面带回去一个福灵安,竟比福隆安还大几岁!你知道这福灵安是从哪冒出来的吗?你清楚他的生母是谁吗?八成是个烟花女子!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也够格娶公主?”
皇后当然是知道福灵安身世的,可还是想为琅玦再尽力争取一次,劝道:“臣妾知道这不合适,可是皇上没看到琅玦有多伤心,臣妾也曾如她这般年纪,知道她现在心中的痛苦。”
“慈母多败儿!你就惯着她吧!纯妃在的时候,琅玦几时敢这么大胆?后来她为什么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是因为有你这个靠山,她早就不把规矩礼仪放在眼里了,你还想继续纵容她,连终身大事都敢自作主张?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乾隆随手将眼前的茶盅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皇后吓了一跳,不敢吭声。
王进保来报:“皇上,御前侍卫福灵安求见。”
乾隆冷笑一声,道:“还真会找时候,宣他进来!”
琅玦在偏厅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忽听外面有人喊“宣侍卫统领福灵安觐见”,心中又害怕又惊喜,她按捺不住自己涌动的心情,拉着胡嫱一起悄悄来到正殿门外。王进保站在门内看到了,琅玦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下。王进保不敢吱声,只好任由琅玦和胡嫱在门外偷看。
福灵安已经在里面了,向乾隆、皇后行了礼。
乾隆问:“福灵安,罪己书,写了吗?”
福灵安将一封奏折呈上,王进保接过,走上台阶,呈给乾隆。
乾隆打开看了一遍,上面陈述了福灵安在护卫值守中的种种过失,却并未提在沁芳园跌入芦苇丛一事,更不曾提到琅玦。
乾隆合上奏折,问福灵安:“前几天琅玦私入学士府,是去找你的吗?”
福灵安如实答道:“是!”
乾隆将奏折摔在茶几上,喊道:“来人,将福灵安拉下去,斩了!”
皇后忙劝阻道:“皇上,富察一门几代忠良,怎能如此草率处置?”
琅玦正要进殿,被胡嫱拉住使了个眼色。
琅玦顺着胡嫱的目光,看到永琪飞快从翊坤宫外面跑进来,直奔正殿,也不等通报,进门就将按压福灵安臂膀的太监推到一旁,跪下喊道:“皇阿玛,你不能杀福灵安!”
乾隆问:“朕有宣你进来吗?”
永琪拜道:“儿臣私闯觐见,是儿臣的过错,请皇阿玛责罚。但是福灵安今日犯了什么错?皇阿玛要处置他,总得有个合理的罪名,才能让人信服。”
乾隆没有回答,他不能说福灵安的罪名是与香妃关系不一般,也不能说是与公主私会。
福灵安俯身再拜,说:“皇上,臣命如草芥,死不足惜,若臣一死能洗白公主清誉,臣万死不辞,但请容臣道明今日来意,或许是社稷之福,公主之幸。”
乾隆冷笑一声,问:“你还社稷之福?公主之幸?你如何说得出口?”
永琪再次求情道:“皇阿玛,也许福灵安果真有将功补过的良策,请您看在他们父子都曾立下军功的份上,给他陈情的机会。”
乾隆不屑的看了福灵安一眼,道:“那就说说你今日的来意。”
福灵安又从怀里取出一封奏折,双手举过头顶,奏道:“请皇上准许臣以长兄的身份为二弟福隆安求亲。”
此言一出,站在门外的琅玦几乎摔倒,她不敢相信,她竟然亲耳听到福灵安为别人求亲,他要亲手将自己推到别人的怀中。
王进保接过奏折,又呈给乾隆。
福灵安道:“家父是公主的舅舅,其实亲戚间走动无伤大雅,那晚公主并非私闯,而是额娘有请,公主与额娘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就留公主住了一宿。微臣的二弟福隆安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父母大人意欲高攀,亲上加亲,求娶四公主为儿妇,特命臣今日来求亲,请皇上、皇后娘娘恩准。”
乾隆打开奏折,看了一遍,再抬头看福灵安,关于琅玦的婚事、宫内宫外的流言、皇室的颜面,富察家已经给了个最好台阶,乾隆再不下,就下不来了,只好说了一句:“准奏!”
琅玦站在殿外,眼泪唰唰的流下,她望着殿内跪在地上的福灵安,心中有千言万语,只是不想再说一句。
乾隆准许福灵安继续上任御前侍卫总管一职,并传令富察家开始筹备婚事,福灵安领了旨,拜别乾隆、皇后,退出殿外。
福灵安走出大殿,走下台阶。
琅玦追了上去,拍打着福灵安的背,大声哭喊着:“福灵安,你这个骗子,你是个大骗子!”
永琪掰开了琅玦的手,胡嫱也拉住了琅玦。福灵安就像没有感觉到琅玦的存在一样,直接走出了翊坤宫。
琅玦哭喊着:“福灵安!你是个大骗子……”
福灵安任凭琅玦在后面疯吼狂叫,只是不回头、不做声,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琅玦的视野中。
永琪和胡嫱扶着琅玦,眼看着琅玦哭的昏天黑地,最后昏了过去,被送回了翊坤宫的偏殿。
走出琅玦的居室,胡嫱忍不住泪流满面。永琪看着胡嫱,心中也有说不出的难过。
“错过自己深爱的人,心应该很痛吧?”胡嫱带着眼泪,还有坚韧的微笑,站在永琪身旁。
“我不知道……但是,我理解福灵安。”永琪目光闪烁着,他不敢抬头,他害怕看到胡嫱。
胡嫱又问:“那你了解自己吗?”
永琪摇了摇头,突然慌慌张张的跑出翊坤宫。
第47章、永琪割爱心怀愧,碧彤生妒诱宜庆
永琪回到王府,碧彤和懿泽都在门厅等他许久。永琪一进门就紧紧拥抱懿泽,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原谅自己,我无法原谅自己!”
“你怎么了?”懿泽扶起永琪,望着永琪的眼睛,充满了疑惑,她感觉到了永琪急促的呼吸、加速的心跳。
碧彤关切的问:“公主怎么样了,你不是去救富察侍卫的吗?”
“皇阿玛把琅玦赐婚给福隆安,还是福灵安亲自求的婚。琅玦现在很伤心,几乎生不如死。”永琪坐在门厅的凳子上,用手抱住头,那痛苦的神情,好像他的脑袋立刻要爆炸一样。
懿泽蹲在永琪面前,握住永琪的手,宽慰他说:“这件事也不能怪你啊,福灵安这样做,大概就是为了让琅玦明白,这段感情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起初我也认为一定是琅玦一厢情愿,可今天却忽然觉得未必。”永琪渐渐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好像心不在焉一样,感慨道:“不接受不代表不愿意,接受也不代表愿意。”
碧彤站在一旁,看着永琪和懿泽这样蹲坐一处、忘却周围,就好像自己是不存在的一样,她心中很不是滋味,淡淡的问:“接受也不代表愿意,就像王爷虽然娶了我,但其实并不愿意,对吗?”
永琪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碧彤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碧彤快步离开,不再多言。
懿泽望着碧彤的背影,忽然间也感到一阵愧疚,好像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碧彤的事一样。
永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不知道该从哪一件开始后悔了。
懿泽低着头,说出了违背自己本心的话:“今晚,你不要去我房里了,去看看碧彤吧!”
“你什么意思?”永琪的神情,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懿泽道:“她也是你的妻子,她还在皇上面前那么维护你,你……你不好这样冷落她,我也不该一直霸者你!”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只有孩子,没有我了?”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好?”
“我得什么便宜了?”永琪看着懿泽,心里七上八下。
懿泽也看着永琪,不知该说些什么。
永琪似笑非笑的说:“我现在好像有些明白琅玦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因为她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把自己推向别人,不知道心里是有多么的失望!”
懿泽的语气也变得不是很好,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们又没有成亲,当然有不选择的权利,可是碧彤已经嫁给你了,她没有选择别人的机会了,这一年多以来,她就像守活寡一样!”
永琪问:“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娶她呢?为什么?”
懿泽顿时又哑口无言。
永琪无奈的叹道:“一夫两妻的日子,你知道我过的有多艰难吗?我离她近一点,你就像掉进醋坛子一样,我离她远一点,你就开始满心愧疚,那你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懿泽没有答案,她忍不住哭了。
永琪一把抱住懿泽,倾诉着:“我已经舍弃了太多,我不想再多做违心的事了,麻烦你就自私一回吧!不然,我对不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懿泽靠在永琪的肩膀上哭泣,她感觉到永琪的泪水也滴落在她的肩膀上,永琪的难过程度超过了她的想象,这让她心里更难受。
碧彤并没有真的离开,她站在远处,看到永琪和懿泽这样紧紧相拥而泣,心中充满了恨,如同随时可以燃烧的火焰。
碧彤实在看不下去,她还是离开了,一边走着,一边心中忧伤着,这是一场感情的游戏,她是一个不该出现的角色,但是卷进这场战争,她身不由己。她走过花园,隐隐听到哭声,便循着哭声走过去,只见宜庆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哭,而且哭的样子很夸张。
“你哭什么?”碧彤走到了宜庆身边,站在大石头的一侧。
宜庆抬头看到是碧彤,便说:“你进府晚,哪里知道我们的事?我和懿泽是双生姐妹,同时入宫,同时认识王爷,我在王爷身边每日三茶六饭、冬日备暖炉,夏日取寒冰,任劳任怨的伺候了两年。那时候,他俩才统共见过几次面啊?可是王爷都不正眼看我,却为了让皇上同意他娶懿泽,做了那么多事!我的要求也不高,哪怕是做侧室,分个零头的恩宠,我也情愿,可是她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现在她生了儿子,在王爷心中地位更牢固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却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我心里怎么会不难过?”
碧彤冷冷笑道:“那你只能怪你娘没给你生一张好脸,虽说是双生姐妹,她貌似天仙,你却平凡无奇,世上男人多是以貌取人,王爷也是个男人,所以,这是你做再多事情都赶不上的。”
宜庆不服气的说:“我是长得不够貌美,但福晋你可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我和懿泽,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不过,她也别想得意太久,有一个人也许可以把她比下去……”碧彤想起了胡嫱,最关键的不是胡嫱风华绝代,而是永琪和胡嫱已有旧情,爱而不得才最揪心,只要稍稍煽风点火,就一定可以继续藕断丝连下去,永远纠缠不清。
宜庆问:“你说的人是谁啊?”
碧彤并没有回答宜庆的问题,而是拉宜庆站了起来,又笑着说:“我早就看出来你对王爷有意,原本想着,懿泽要照顾孩子,无暇服侍王爷,我可以做主让你来服侍王爷……可是确实如你所说,她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留,才刚出月子,王爷就天天都在她房里,她霸占王爷也未免太久了。”
“那……那我还有机会吗?”宜庆怀抱着一丝希望,眼巴巴的望着碧彤问:“福晋还能为我做主吗?”
碧彤笑道:“王爷虽然喜欢懿泽的美貌,可王爷心地善良,所以在这一点上很有原则,如果懿泽有做过一些违背他原则的坏事,你让王爷知道,王爷就一定会疏远她。”
宜庆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懿泽好像没做过什么坏事。”
“你再仔细想想,比如说……嬿翎的事……”
宜庆猛地一惊,心中发憷,心跳加速,神情也开始慌张起来。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碧彤拉住宜庆的手,诱导一般的说:“关于嬿翎的事,王爷一直耿耿于怀,王爷若是知道了元凶就是……还会宠爱她吗?”
宜庆的害怕渐渐变成了窃喜,她低声问:“嬿翎都死了这么久了,我怎么才能让王爷以为是她做的?”
碧彤轻轻一笑,伏在宜庆耳边叮嘱了几句。
琅玦被正式册封为和硕和嘉公主,指婚给大学士傅恒次子福隆安,婚期在两个月后。
圣旨传到了学士府,学士府开始督导礼仪、筹备婚事。
福隆安接到赐婚的圣旨,却并不开心,他来到福灵安的书房,重重的拍了一下福灵安的书桌。
福灵安的笔墨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声震撒在桌案上,很快浸湿了福灵安正在写字的草纸,他继续写字。
福隆安质问道:“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感激你吗?”
“我只是在替富察家解决问题。”福灵安收拾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没有抬头。
“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随便替别人安排婚事?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福灵安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必要去问你的意见。”
福隆安气急败坏的拔掉了福灵安手中的笔,吼道:“你这是在践踏我的尊严!也许外面的人会弄不明白,可是我们全府上下都知道,四公主半夜跑来要找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却把她塞给我,你让富察家的人都怎么看我?你要让我变成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话吗?”
“你有解决问题的更好办法吗?”福灵安抬头望着福隆安,劝道:“二弟,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凡事当以大局为重。我与公主之间并没有任何瓜葛,清者自清,你又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福隆安嚷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可我心里就是别扭!”
福灵安站起,走到福隆安身旁,再次劝道:“也许这门婚事的得来方式,是让你有点憋屈,但是额娘会很高兴,她一直希望你做额驸,这样你的前程一定会蒸蒸日上。这样的机会,多少豪门望族都求之不得,而且你又是真的喜欢公主,何乐而不为呢?”
福隆安嘟着嘴,道:“我是喜欢她没错,但是她喜欢的人是你,我又不瞎不聋,看的很清楚!”
“公主太年轻了,经历不多,只不过是一叶而障目。等你们成亲之后,你好好待她,她慢慢成熟起来,就会明白之前的想法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天长日久,谣言也会不攻自破,你相信我。”福灵安看着福隆安,似乎笑得很随意。
福隆安只好勉强点点头。
琅玦在宫中再也笑不出来了,虽然没有继续绝食,但是她不哭不笑不说话,像个木头一样,皇后让胡嫱每天陪伴在琅玦身旁安慰劝勉,但都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
可是无论琅玦是怎样的难过,宫中关于筹备她出阁大典的事宜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皇后亲自照看各处的布置,审阅礼部拟写的嫁妆清单,又呈给乾隆。太后也会时不时的过问筹备情况。
第48章、乾隆追究生母迷,瑛麟煽动反清计
与筹备琅玦婚事同时,宫中又一届的选秀如期而至。
太后一直有留意陈可斋的女儿,她注意到,陈瑛凤告病未能入京,只有陈瑛麟是入宫参选的秀女之一。
大选之时,太后又一次暗示乾隆选中瑛麟,乾隆几经犹豫,还是没有选。
太后不能勉强乾隆,但又认为绝不能放瑛麟回杭州,便声称自己看中瑛麟,要留下做孙媳妇,然后便将瑛麟接到寿康宫。瑛麟只好遵从太后旨意,暂时留在太后身边服侍,以待来日。
乾隆虽没有让瑛麟入选,也是希望留在自己身边的,不想被太后弄了去,也很郁闷。这日他来到寿康宫向太后请安,顺便问道:“皇额娘说要留下陈家二小姐做孙媳妇,是想把她许配给谁?”
太后笑答道:“琅玦出嫁后,下一个该议亲的,自然是八阿哥永璇了,这皇帝还能不清楚吗?”
乾隆掐指算了算,问:“永璇还小吧?”
太后淡淡笑着,道:“是比陈家姑娘小了点,但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在杭州时,哀家就跟你说过,务必把陈巡抚的女儿留在京城,既然你看不上她,那哀家就只好让她做孙媳了。就让她先呆在宫里,等永璇一两年,再做婚配,想来陈家也是不能介意的。”
乾隆心中默默琢磨着,嘉贵妃死后,太后让舒妃抚养了永璇和永瑆,就是指望他们中有人能继承皇位,如今永璇已渐渐长大,太后迟早是要为他寻一门亲事,而这门亲事肯定得背后有强大靠山。若太后只是看中了陈可斋在官场的威望、天下会在民间聚揽才俊的实力,想拉过来作为永璇的靠山,倒也还算正常。只怕太后还有别的心思,是乾隆现在还料想不到的,于是陪笑着问:“可是,皇额娘,您有见过哪个皇子的嫡福晋是汉人吗?”
太后冷笑道:“谁说先娶的就是嫡福晋?永琪第一个娶的是懿泽,不还是做了侧福晋吗?”
乾隆道:“懿泽为什么会成为侧福晋,皇额娘心里最清楚,儿子不想多说,但是不能人人都做特例。陈可斋特意告诉我们,他父亲因为看重满人京官,给他姐姐陪嫁的嫁妆比留给他的家产都多。现在永璇嫡福晋的位置空着,您把一个陈家唯一的嫡女早早的留在宫中,最后却安插在侧福晋的位置上,是要摆明了告诉陈可斋我们看不起他们汉人吗?”
太后默默无言。
瑛麟就在太后房门外,将乾隆母子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琅玦的婚期将至,乾隆与太后亲自到各处勘察,乾隆与太后正在查看大婚时宴请的宾客名单,太后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瑛麟一边挂着灯笼,一边用手帕拭泪。
太后放下名册,走过去问:“瑛麟,公主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哭起来了?”
瑛麟向乾隆、太后行礼道:“回太后、皇上,今日是家祖母的生辰,祖母在时最疼我,每年她过生辰,我都会在门上挂灯笼,如今她已经不在了,我再挂上这灯笼,难免触景伤情……”
瑛麟说着,又用手帕拭泪。
听了这几句话,乾隆的注意力全都在瑛麟身上了,他总望着有些机会,能多知道一些关于瑛麟之祖母钱氏的事。
太后拉住瑛麟的手,笑道:“以后,你就把哀家当成亲祖母,哀家也会好好疼你的。”
瑛麟点头笑笑,又向乾隆说:“奴婢不该在和嘉公主的好日子里哭,还请皇上恕罪。”
“人之常情,这有什么?”乾隆望着瑛麟,笑盈盈的问:“今天是你祖母的生辰?那……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有……”瑛麟好似想说又不敢说,低头答道:“我好想找表姐懿泽叙叙旧,祖母生前还有话留给她,但那时她已经随姑父入京,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现在,我好不容易也来京了,却没有机会和她见面,我能去荣王府一趟,看看她吗?”
乾隆笑道:“这有何难?正好朕也多日未见朕的孙儿了,就与你一同去荣王府瞧瞧吧!”
乾隆即刻就命王进保备马车,王进保领命,忙去让人牵马套车。乾隆拜别太后,换了便装,就随瑛麟一起坐车出宫,奔向荣王府。
乾隆与陈瑛麟两人共坐一车驶出宫门,车内再没有第三个人,此事一出,又震惊了整个后宫。宫中之人都很诧异,乾隆不选瑛麟入后宫,却身着便服与瑛麟单独出宫,其中意图实在让人难以揣摩。
乾隆要与瑛麟同行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借机打探关于钱氏的问题。在路上车中,乾隆就如同闲聊一般,故作随意的问:“朕听你父亲说,你祖母只是你祖父的妾室,是吧?”
瑛麟答道:“回皇上,祖母出身确实不高,且当时祖父已有原配,祖母只能是妾室了。”
乾隆点点头,又问:“那你对祖母的身世了解吗?”
瑛麟摇了摇头,答道:“祖母的身世,大概只有祖父一人知道了,谁都不让问。不过我小时候,祖母每晚哄我睡觉时,给我讲过一些她的小故事,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哄我开心。”
乾隆笑道:“闲坐无聊,不如说说这些故事。”
瑛麟道:“我问祖母为什么隐瞒身世,祖母说,她曾在一个大户人家做过丫鬟,这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不喜欢她,她犯了错,怕受到惩罚,就逃了出来,因为怕连累娘家,就不敢回娘家,于是无处可去,才被祖父收留,至于隐瞒身世,是因为怕那位夫人找上门来。”
乾隆心想,这个“大户人家”必然就是雍亲王府了,“那位夫人”十有八九就是现在的太后钮祜禄氏,他于是又问:“你祖母有没有说她犯了什么错,以至于那位夫人那么生气?”
“这个,祖母没有说。”
“那你祖母是更疼爱懿泽,还是更疼爱你?”
瑛麟嬉笑着说:“祖母疼爱姑母远超过父亲,起初的时候,自然是更疼爱懿泽了。因为姑母偏心二表姐宜庆,祖母还常常怜悯懿泽。只不过,后来姑父一家都迁入京城了,祖母看不到懿泽,就得爱我多一点咯!”
乾隆看着瑛麟洋洋自得的样子,笑叹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跟表姐争风吃醋呢!”
瑛麟忽然想起什么,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低头说:“奴婢只顾着说话,又差点忘了皇上是一国之君了!都怪皇上第一次见奴婢时假装成老百姓,害的奴婢总是一不小心就给忘了!”
“忘了好,朕当皇帝当久了,就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帝王,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想要得到普通人的感情,都没有机会。”乾隆许久没有遇到如瑛麟这般说话随意的人,倒像是有了一个放松自己的地方,他掀开窗帘,极目远眺,看见街头叫卖的商贩,似乎也有了亲切感。
瑛麟好奇的问:“皇上说的普通人的感情,是指香妃吗?”
乾隆看了一眼瑛麟,没有说话。
瑛麟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她悄悄的提醒了一句:“皇上……香妃娘娘可能要有危险了……”
“你说什么?”乾隆突然抓住了瑛麟的胳膊,激动的问:“是不是太后要对香妃不利,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说!”
“皇上,好痛!”瑛麟哭丧着脸,全身都快要蜷缩到一起了。
王进保在车外喊道:“皇上,荣王府到了。”
风掀开了门帘,王进保看到了乾隆近距离抓着瑛麟的紧张模样,忙低头不敢去看。
乾隆放开了瑛麟的胳膊,下了车。
永琪、碧彤、懿泽已经在府门前迎接,迎乾隆入府。
乾隆向芜蔓居走着,随口道:“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朕今天只是来看看朕的孙儿,别无他事。”
懿泽听说,忙叫孟冬去抱绵脩。
乾隆就在芜蔓居坐了一会儿,将绵脩抱在怀里逗乐。
大家喝了茶,乾隆问:“瑛麟,今天不是你祖母生前的生辰吗?你与懿泽可以说些体己话,不必在这里陪朕,朕还有公务,不能久留,坐一会就走。你若想多待会儿,晚些让永琪备车送你回宫。”
懿泽愣了一下,问:“外祖母的生辰?”
瑛麟拉住懿泽的手,责备道:“祖母都白疼你了,连她的生辰都忘了!”
瑛麟又回头对乾隆等人说:“奴婢就先不打扰皇上与王爷说话,我和表姐出去走走!”
懿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瑛麟拉出门去了。
到花园中,懿泽又说:“今天根本不是外祖母生辰,她的生辰在冬天,几乎每年那个时候都会下雪,我是不会记错的。你干嘛要骗皇上?”
瑛麟看四处无人,笑道:“宫中落选的秀女都已经被放回家了,只有我一人被留在宫中,表姐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懿泽摇了摇头。
瑛麟道:“太后想扶持八阿哥,但是皇上喜欢五阿哥,所以太后要为八阿哥找坚实的靠山,靠山最牢靠的办法就是结亲。太后看上了我,准确的说,是看上了我们家在民间聚拢文武奇才的天下会。”
懿泽问:“你的意思是说,太后想把你许配给八阿哥?”
“不错,等和嘉公主正式出阁之后,太后可能就要为八阿哥议亲了。我今天拿祖母当借口,是为了有个理由来找你,希望你能帮我。”
“帮你嫁给八阿哥?还是不嫁给八阿哥?”懿泽有些糊涂。
瑛麟摇头答道:“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父亲经营多年的天下会,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我这次留在宫里的目的,是为了挑拨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你应该知道,皇上并非太后亲生,各自为政很久了,只要让他们真正相斗,等他们斗的凶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诸位皇子或已亡故、或出继、或年幼,只有五阿哥和八阿哥对我们有威胁,可是以现在的局势,你和我除掉他们并不难!”
第49章、宜庆受挑诬罪名,懿泽固执陷旧案
“你让我除掉五阿哥?”懿泽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笑了笑,她实在对瑛麟这个提议感觉好没道理,问:“你知道五阿哥是谁吗?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儿子的阿玛!你让我做这样的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皇室之内,哪有真情?”瑛麟冷笑道:“我听说,你原本应该是嫡福晋的,却成了侧福晋,你不憋屈吗?”
懿泽道:“这件事,我一两句话和你说不清楚。永琪另娶嫡福晋,我也有责任,他从没为碧彤疏远我,只有为我疏远碧彤,我就算憋屈,也怪不得永琪。”
瑛麟不屑的一笑,阴阳怪气的说:“听你这么说,你俩感情是好极了。可是据我所知,他在外面还有别的相好呢,恐怕你都不知道吧?”
“我不信!你现在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诱骗我来帮你!永琪对我如何,我心里有数!”懿泽不想继续多说,转身往回走。
瑛麟伫立在懿泽身后,道:“我一向信任你,才跟你说这些。你如果告密,姑母和父亲都会死。”
“我不会告密,但也不会帮你。你今天说的所有话,我都会当做从来没听到。”懿泽没有回头,离开了瑛麟身边。
关于天下会,懿泽并不是十分了解。她小时候在杭州知道陈家有一个会馆叫做天下会,但因观保告诫过家人,不要去探听天下会的事,所以他们虽然是亲戚,却并不参与彼此的事。后来观保去京城赴任后,瑛凤、瑛麟都常来家中与陈氏为伴,她们都喜欢懿泽,来看懿泽的次数远多于陈氏或宜庆,有意无意中,便向懿泽透露了,天下会的生意只是表面,其实却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懿泽慢慢意识到,天下会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能是谋反。
因为对陈家本不够在意,懿泽入京后,更渐渐把关于陈家的一切都给抛到脑后,直到瑛麟今日到来,说了这番话,才又猛然勾起她的许多回忆。她对永琪的感情是真的,而且她来人间、嫁入皇室原本就有自己的目的,又岂能参与到与自己目的相悖的行动中?她不仅不可能参与,甚至还需要防备。
傍晚,懿泽在床前看着绵脩,正要为他换衣服,只见他有点要翻身的意思,懿泽便站着不动,盯着绵脩静静的看,绵脩竟然自己侧过身子,脑袋往前一伸一伸,可爱极了。
懿泽招手叫孟冬、金钿都过来看,绵脩依然努力伸胳膊伸头,伸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翻成了趴着的姿势。
金钿拍手叫道:“太好了!小贝勒会翻身了!”
懿泽却拿起手帕拭泪。
孟冬问:“你怎么了?”
懿泽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绵脩每次有一点小进步,我心里都好感动,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
“至于吗?”孟冬不太能理解懿泽的情绪,抱起绵脩逗着玩,将他举过头顶转圈。
懿泽笑着看绵脩,忽然想起瑛麟说的那句“可是据我所知,他在外面还有别的相好呢,恐怕你都不知道吧?”
顿时,懿泽又陷入深思,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坐在床边看孟冬给绵脩换衣服。
孟冬问:“今天陈二小姐来,都跟你说了什么?”
“就说说小时候的往事而已。”懿泽勉强笑笑。
孟冬感到有些奇怪,问:“你小时候不是都很少与人交流吗?哪有那么多往事可聊?”
懿泽笑着摇了摇头,答道:“在杭州时,我与陈家两位表妹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小时候其实是经常往来的。她们两个都看不惯母亲偏心宜庆,因此对我很好,常常主动亲近我,跟我说这些、说那些,只是我防人之心太重,每次都是只听不说,她们反倒因为我不爱乱说话而对我信任有加。”
孟冬道:“听起来,就好像青岚先前亲近你,你却不热情、不拒绝的对待方式一样。”
懿泽想了想,道:“在认识你之前,我和每个人几乎都是那样相处的。认识你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孟冬笑了笑。
外面有人敲门,懿泽让金钿去看看,原来是宜庆来了。
金钿开了门,宜庆很慢很慢的走了进来,轻轻的叫了声:“姐姐……我来看看绵脩……”
孟冬冷笑道:“侧福晋,这还真是稀罕,二小姐今天竟然管您叫姐姐,而不是直呼您的名字!”
宜庆尴尬的笑着,走到懿泽身边,又陪笑说:“那是我不懂事,还请姐姐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孟冬对懿泽说:“你可要警惕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宜庆解释道:“前几天,母亲还责备我这个做姨妈的不称职,我今天真的只是来看看我的小外甥,没别的意思。”
孟冬又随口嘲讽道:“没别的才怪!”
“那么多人来看绵脩,我来看看就不行吗?就算我是替额娘来看的……”宜庆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压的更低了。
懿泽看了看绵脩是那么的可爱,不知不觉间心就软了,抱起绵脩说:“你想看就看吧!”
孟冬冷冷的说:“奴婢劝福晋最好赶紧把二小姐请走,不然小心后果不堪设想。”
懿泽看了一眼孟冬,无奈的问:“当着我的面,宜庆还能害了绵脩吗?你先去厨房看看点心好了没有。”
孟冬生气的出去了。
永琪正在书房看书,卓贵敲门喊道:“王爷,福晋求见。”
永琪听说,合上书走了出来,见碧彤站在门外,问:“找我有事吗?”
碧彤手里拿着几件小衣服,笑道:“我闲来无事,给绵脩做了些衣服,我自己看着还算精致,可是我跟懿泽之间素来有些嫌隙,怕她不要,想劳烦王爷陪我过去,兴许她会给点面子。”
永琪点点头,就随碧彤一起去了后院芜蔓居。
进入芜蔓居的小院后,碧彤将手中握着的一个小石头抛到懿泽房外的一棵树上,树枝被砸到,动了几下。
这个动作很小,永琪不曾留意到。
永琪与碧彤走到懿泽房门外,听到了宜庆的声音:“姐姐,再过两天是嬿翎的祭日,我想去祭拜一下。”
懿泽道:“你想去就去吧。”
永琪听到嬿翎的名字,不自觉就停住了脚步,碧彤也不吱声,跟永琪一起静静的站在那里,又听到宜庆又说:“直到现在,每次想起嬿翎,我都觉得心里愧疚。姐姐,你呢?”
“若说愧疚,我的愧疚不会比你少,可是那天……”懿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永琪突然推开门,问:“可是那天怎么了?你为什么会愧疚更多?”
懿泽有些意外,看着永琪没有说话。
宜庆却忙到永琪面前解释道:“姐夫你别误会,姐姐没有害嬿翎!”
“我有说她害嬿翎吗?还有你,你为什么愧疚?”永琪又看着宜庆,质问着。
“我……我没有参与这件事,我不是有意隐瞒姐夫……”宜庆看了一眼懿泽,又支支吾吾的改口说:“不是……姐夫……我的意思是说,没有这回事……”
“够了!”永琪瞪了一眼宜庆,又走到懿泽面前,愤怒的看着懿泽,问:“你来告诉我,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懿泽不答。
永琪厉声喝道:“你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事情就是怎么样的!”懿泽坐在床边,不抬头,也没有任何表情,一动不动,保持着她一向不屑于解释的那种冷漠。
永琪看着懿泽,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走了出去。
碧彤跟着一起出去了。
宜庆见状,也不敢在屋里久呆,忙忙跑了出去。
孟冬回来,金钿将发生的事告诉了孟冬。
孟冬走到懿泽身旁,挖苦着笑问:“怎么样?中招了吧?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亲妹妹怎么了?就宜庆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你原谅她一千次,她还能坑你第一千零一次,现在好了,屎盆子扣你头上了。”
金钿焦急的说:“孟冬姐姐,你就别奚落小姐了,赶紧想想办法澄清才行!”
孟冬指着懿泽,问金钿道:“你看她这个样子,是想澄清吗?心又软、嘴又硬、脾气又倔,不吃亏才怪!”
金钿看看,懿泽依然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那态度的确不像是打算澄清的样子。
忽然绵脩哭了,懿泽才从一个石头人恢复了动静,抱起绵脩在屋里打转。孟冬和金钿看到懿泽这般,都感到十分无奈。
入夜,天空下了几滴小雨,懿泽坐在窗内,仍然是抱着绵脩悠悠转转,然后望着天空发呆。
金钿走到懿泽身旁,看着懿泽,好像有话要说,却没说出口。
懿泽问:“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了。”
金钿只好说:“王爷……王爷今晚歇在琴瑟馆了。”
听了这句,懿泽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心痛的感觉涌上来,懿泽一手捂住胸口,慢慢侧卧在床上,出了一身的汗。
金钿见状,先接过了绵脩。
孟冬看到,忙扶住懿泽,问:“你这是怎么了?”
懿泽摇了摇头。
金钿忽然惊叫道:“小姐,你快来看!”
懿泽又坐起来,看到绵脩的胸口又开始闪光了,她摸着自己一跳一跳的心痛之感,看着绵脩胸口一闪一闪的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50章、懿泽顿悟寻玉道,乾隆忧思香妃疾
孟冬问:“你到底怎么了?”
懿泽摸着自己的胸口,答道:“我的心缺了一块,我得把它找回来。”
金钿迷迷糊糊的问:“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有,小贝勒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心为什么会闪,是跟那个龙锡杖有关吗?”
孟冬道:“好像你每次听到五阿哥跟别人在一起,都会捂着胸口,疼到全身冒汗。你说心缺了一块,这是疼的原因吗?”
懿泽没有回答,忽然站起对孟冬说:“我要进宫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要看着绵脩,寸步不离,不得让外人接近。”
懿泽又一次趁夜来到长春宫,来到正殿那个雕刻了游龙的柱子旁,把手放在石柱上,喊道:“蛟龙,快出来相见!”
蛟龙在柱子上游动,问:“女神何事唤我?你还没恢复神力吗?”
懿泽摇头,道:“我生了一个儿子,他的心会发光,我格姆山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人间也更不可能,更奇怪的是,他闪光的节奏和我心疼的频次是一样的,这是怎么回事?”
“女神有儿子了?真是恭喜恭喜,母神的后人终于有男儿了!”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我的灵玉早就不见了,他的心会闪,是不是在召唤我的灵玉?”
蛟龙笑道:“女神果然聪慧。灵玉的本质就是石头,石头和石头之间是有磁性的,这孩子延续了你的血脉,当然包括你的心。他是带着挽救你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懿泽听了,有一种如沐甘霖的喜悦,问:“可是,怎么召唤回我的心呢?”
蛟龙道:“他太小了,他的心力量也很脆弱,你需要借助更强大的力量。”
懿泽琢磨着,回忆着:“在他出世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看到了雾灵山上那块大石壁,灵玉也是石头,那是不是可以借助它的力量?”
蛟龙淡淡一笑,问:“你为什么觉得那块大石壁拥有强大的力量?”
懿泽答道:“因为我的影子,映在上面变成了凤凰影,我想,它一定跟我们凤族有某种关系,你是不是知道?”
“不错,它叫栖凤石,在数百万年前,你的祖先母神爻歌常坐在上面休息,她的汗水留在了那块石头上,年深月久,石头有了灵性,承载了爻歌的部分功力和记忆,凡是凤族,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借助栖凤石疗伤、恢复神力,甚至可以让功力大增。”
懿泽不解的问:“既然如此,爻歌自己怎么死了?”
“你们可以借助栖凤石,那是因为你们所有凤族的功力都赶不上栖凤石所积蓄的力量,可是栖凤石的力量是爻歌赋予的,怎么可能用于自救?”
“听你这么说,爻歌的神力之强简直不可想象。”
蛟龙哀叹道:“就是因为母神的力量太强大了,父神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发现母神的功力远超他的想象,是他日以继夜的修炼都赶不上的,于是对母神产生了畏惧之心。惧则生疑,疑则生变,父神和母神数百万年的感情就此付之一炬,是不是很可悲?”
懿泽点点头,又说:“我带着绵脩上雾灵山,应该就可以召唤回我的灵玉,可是我怎么上山,雾灵山早被圈进,只有请旨才能进入。”
“我曾告诉过你,龙锡杖拥有累世的记忆和神力,你是它的主人,可以随意对它发号施令,你怎么就不知道用呢?你的母亲丹阳善用隐身术,所以才能自由出入皇城,如入无人之境;你的祖母茱洛善用攀行之法,可一步千里、一跃百丈,你却什么也不会……”蛟龙哀叹连连,十分惋惜。
“她们应该对我很失望。”懿泽苦笑着,说:“我已经活得快要像一个凡人一样了。”
“可是,你毕竟不是凡人,勒得海已经颓废了几千年了,你忘了你要救出丹阳、唤醒梦神族的使命吗?”
“我记得,我这就回去找龙锡杖求助,等我恢复了法力,我会回来解救你,然后请你帮我。”
蛟龙又说:“如果你的灵玉能回到心中,你以后就不必专程去拿龙锡杖。你只需用灵玉召唤它,它无论身处何地,都会立刻听到你的指令,出现在你眼前。”
“原来如此?”懿泽点点头,正准备离开长春宫,又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对了,为什么母神的后人都是女子?我却生了儿子?”
“母神后人只是你在神族的身份,你现在的身份是凡人索绰罗·懿泽,你忘了,你现在用的是肉胎凡体,而不是你的真身!”
懿泽恍然之间感到一阵迷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她混混沌沌的走出长春宫,一出宫门,只见福灵安带着数名巡夜的侍卫都站在长春宫门外。
福灵安问:“原来是五福晋,长春宫是禁地,福晋不知道吗?”
“你是……福灵安将军?”懿泽醒过神来,她忘记了长春宫是禁地一事,竟然大大方方的就走出来了。
福灵安持剑,拱手答道:“正是微臣。”
懿泽看着地面沉思了一下,然后抬头望福灵安身后喊道:“琅玦,你也进宫了?”
福灵安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后面只是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看到琅玦,再转回往前看,懿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在福灵安身后的胡云川不由的称赞道:“统领大人,她跑的可真快啊!我们要追吗?”
福灵安答道:“不用了。”
懿泽心中默默想着,难怪永琪会说福灵安心中未必没有琅玦,如今看来,确实未必。
乾隆看着奏折,心里却想着香妃,他知道太后一定会对香妃不利,可又无从下手打探太后的想法,思前想后,还是只能问陈瑛麟,于是对王进保说:“把陈瑛麟叫过来。”
王进保愣了一下,问:“皇上,是召陈姑娘侍寝,还是宣陈姑娘觐见?”
乾隆随手将奏折砸到王进保的头上,吼道:“谁跟你说侍寝?朕看上过她吗?朕让你把她叫过来,就现在!立刻!马上!你听不懂吗?”
“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王进保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放回乾隆的桌案上,急急忙忙的去传唤陈瑛麟。
瑛麟自上次与乾隆共乘一车、向乾隆透露了太后将对香妃不利的事之后,就料定乾隆迟早会召见,只等口谕到,便来到养心殿。
乾隆支开了养心殿的宫人,问:“上次你说香妃可能有危险,是什么危险?你天天在太后那里,都知道些什么?”
“这……”瑛麟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答道:“皇上,太后待奴婢不薄,奴婢怎么能轻易背叛太后?”
“太后能给你的好处,不就是做永璇的福晋吗?你若能帮朕救香妃,满朝文武,朕任你挑选!”
瑛麟笑问:“那如果奴婢选皇上呢?”
乾隆道:“朕已经说了是满朝文武,朕不在这个选择范围之内。”
“奴婢不过是跟皇上开玩笑,皇上还当真了。”
“朕,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乾隆的神情很严肃,或者可以说是很冷酷。
瑛麟也收敛了笑容,举着手帕行了个礼,道:“皇上恕罪,并非奴婢戏弄,您都知道,奴婢天天跟太后在一起,那您这样公然召见奴婢,奴婢回去,太后肯定要问我来这里做了什么。奴婢总不能说,是皇上怕太后害香妃,要打探消息?皇上与奴婢这样单独说话,奴婢能掩人耳目的说法,只能说您青睐奴婢,不然我该如何圆场,如何下次给您通风报信呢?”
“小丫头,有两下子!”乾隆笑了笑,问:“现在可以切入正题了吗?”
瑛麟点点头,答道:“皇上您知道香妃有个叫坎曼尔的陪嫁侍女吗?您上次带香妃出门时,她也跟随,在路上被香妃驱逐过一次,回宫后又死皮赖脸求香妃原谅,后来又回了宝月楼。”
乾隆想了想,也想不起来,道:“香妃的侍女,名字都不太好记,你说重点!”
瑛麟道:“奴婢在寿康宫,看到过坎曼尔私自拜见太后,太后还给了她一样东西。”
乾隆关切的问:“什么东西?”
瑛麟又有些迟疑,攥着帕子不敢开口。
“你快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觉得那就是……就是一种慢性毒药。”
乾隆大吃一惊,问:“太后要毒死香妃?”
“我不确定那个药是不是要用来对付谁,但我能感觉到那个坎曼尔,她好像特别恨香妃娘娘。”
乾隆站了起来,走下台阶。
瑛麟问:“皇上要去哪?”
“朕要去救香妃,朕要杀了那个什么叫做坎曼尔的宫女!”
“皇上!”瑛麟拉住了乾隆,焦急的说:“您不能这样,杀人也得有个理由吧?再说了,都说是慢性毒药,一时半会肯定死不了!”
乾隆站在原地,又沉思起来。
瑛麟笑道:“奴婢倒是有一个主意!”
“说!”
“如今正值盛夏,您可以带香妃去圆明园避暑,然后把她的侍女都撇在宫里,这样名正言顺。然后您再慢慢的查明真相。”
乾隆点点头,叹道:“这个方法听起来可行。”
瑛麟总算舒缓了一口气,双手松开了乾隆的衣袖。
乾隆忽然问:“你没有骗朕吧?”
“奴婢还没有这个胆量。”
“谅你也不敢!”乾隆看着陈瑛麟,那目光好像是在说笑,也好像很认真,道:“朕喜欢聪明的女人,也讨厌聪明的女人,你如果骗了朕,你会死的很惨。”
瑛麟拍着自己的胸口,眨巴着眼睛,怕怕的说:“皇上,你这样说话会吓到我的,我还是个小孩子,听不懂那么多。”
“这样最好。”乾隆的笑容若隐若现。
第51章、乾隆暗查移行宫,后妃共谏攻香妃
瑛麟从养心殿回到寿康宫,果然太后询问乾隆召见的原因,瑛麟答道:“皇上也没跟奴婢说什么要紧的话,但是他是单独和奴婢两个人待着的。上次皇上和奴婢坐一辆马车,后宫那些人都指手画脚的,这次恐怕看奴婢不顺眼的人更多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看上奴婢了呢!”
“这听起来还真是稀奇,自从香妃进了宫,皇上心里、眼里压根就看不到别人,这选秀又没选你,怎么会现在突然间又对你感兴趣?”太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瑛麟,摇了摇头,问:“你觉得皇上对你,有几个意思?”
瑛麟答道:“奴婢不好说。”
太后又问:“怎么个不好说?”
瑛麟道:“奴婢觉得,皇上并没有真的看上奴婢,单独待着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可是在人前就不一样了,好像皇上就是为了让后宫的人误会一样。奴婢猜想,皇上可能害怕香妃成为众矢之的,这样对奴婢,可能是为了保护香妃。”
“保护香妃?”太后点点头,这个理由可以成立,但在太后了解的范围里,乾隆从来没有这样的保护意识,也从不曾保护过谁,他每一次专宠都做的特别明显。
瑛麟答道:“那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香妃,皇上还能是真的看上奴婢吗?奴婢的姿色,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上香妃的啊!”
太后笑了笑,她没有反驳瑛麟的这种猜测,但心里显然已经有了另一种猜测。
送嫁了琅玦之后,乾隆果然下令去圆明园行宫避暑,但为了掩人耳目,他不能只带香妃一人,因此将太后、皇后、令贵妃、舒妃、庆妃、颖妃、婉嫔、豫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等都列入去圆明园的名册中,并且以圆明园原有宫人为由,限定妃嫔每人只能随行两名贴身宫女,以减少出行车辆负荷。
于是,香妃只带了莱丽、祖慕热蒂,而将坎曼尔留在了宫中。
宫人们前脚伴随圣驾离开紫禁城,奔赴圆明园,乾隆的亲信们后脚就搜查了宝月楼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忙报知乾隆。
乾隆生怕宫人们有遗漏,又亲自去了一趟宝月楼,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他有些怀疑陈瑛麟之前说的话有假。
乾隆着人暗暗观察着宝月楼的动静,吩咐一旦有情况就立刻来禀报。但是,宝月楼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反而是住在圆明园的香妃,常常身体不适,又查不出明确的病因,这让乾隆很是忧心,他又渐渐相信瑛麟说过的话,认为香妃一定是中毒了,中了一种慢性的、难以被觉察的毒。
乾隆无法弄清楚香妃所中何毒,只好再次来找瑛麟,希望能有所收获。
瑛麟陪伴太后,住在圆明园的接秀山房中。
乾隆带着王进保,刚走到接秀山房南面的揽翠亭,王进保指着前面说:“皇上,您看,那站着看鱼的,不就是陈姑娘吗?”
乾隆望去,果见瑛麟站在福海东岸的观鱼台上,他便吩咐王进保:“你站在这等朕,不要过去了。”
乾隆独自步行到瑛麟身边,道:“朕有话问你……”
一语未完,瑛麟却打断了乾隆的话,告知道:“坎曼尔现在太后那里,皇上立刻过去,兴许能逮个正着!”
乾隆听罢,不再多问,立刻向前继续走。
瑛麟朝王进保招手,王进保赶紧跟上了乾隆。
乾隆刚走到接秀山房正殿外,正遇太后带人从里面走出,乾隆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往后门处走了。
可惜,太后等人挡住了乾隆的去路,乾隆没有机会看清溜走的人是谁。
太后笑问:“皇帝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神秘的癖好?来看哀家,都不让人通报,是想直接踏门而入,好查一查哀家背着你做了什么吗?”
乾隆笑道:“皇额娘言重了,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看看皇额娘在这里是不是住得惯,怕行宫的人准备不周,委屈了皇额娘。”
太后道:“皇帝多虑了,哀家好的很。反倒是令贵妃,哀家方才听人说,她从昨夜起就有些不适,正准备去看看,皇帝要不要一同前往?”
乾隆许久心思都在香妃身上,早就忘了令贵妃还在孕中的事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太后,行宫的太监毛团却突然跑来了,向乾隆报道:“皇上,香妃娘娘突然昏倒了!”
不及多想,乾隆已经走在了去蓬岛瑶台的路上,王进保、毛团跟在身后。
太后无奈的叹气,却并不忙着去看令贵妃,反而带着宫人们跟在乾隆身后,也去看香妃。
蓬岛瑶台是茜琳在圆明园行宫暂居之所,在福海中间的岛屿上,乾隆安排茜琳住在此处,就是要表明香妃在自己心中众星拱月的位置。
御医杨开泰为香妃把脉后,向乾隆启奏道:“皇上,娘娘并无大碍,可能是累着了,臣开几服药,调理一下,应无大碍。”
乾隆心中有些狐疑,问:“你确定累能把人累成这样?”
杨开泰道:“香妃娘娘的脉象很细,本就是受不了颠簸之人,搬到行宫,住处各项安置,难免劳神,于别人可能算不得什么,于香妃娘娘就算是劳累了。”
乾隆摇了摇头,他明知前一阵带香妃从京城一路坐马车到杭州,又从杭州返回,一路上休息的时候并不多,也没把香妃给累晕了,这紫禁城离圆明园才多少路程,来行宫后安置都是下人在做,香妃不过看着而已,说累未免太荒谬了。他觉得香妃就是中毒,希望御医能诊出中毒之症,但碍于太后,不能直接说明,心中很是急躁,又吩咐道:“你再去仔细诊治诊治。”
杨开泰又看诊了一遍,向乾隆行礼道:“皇上,臣才疏学浅,看不出别的问题。”
乾隆瞪着杨开泰,没有说话。
太后淡淡的说:“皇帝若觉得杨太医医术不够精湛,不如换一个人看看,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乾隆问王进保:“现在圆明园都哪个太医在?”
王进保答道:“还有一位陈太医,刚在令贵妃娘娘那里。”
乾隆想也没想,就随口说:“那就宣陈太医!”
不多时,陈止至,来给香妃看诊。杨开泰退到一旁。
太后坐在一旁静静的喝茶,莫禾启奏道:“皇上、太后,令妃的宫女文杏求见,说令妃娘娘又开始腹痛,怕是要生了。”
乾隆只顾着看香妃,并没有听到莫禾的话。
杨开泰却看了莫禾一眼,又看着太后不慌不忙的样子,没敢出声。
“这日子不对啊!”太后掐着手指,对莫禾说:“你出去问问她,是不是弄错了,应该离产期还有些日子呢!”
莫禾出去打发了文杏,文杏又回到令妃暂居的天地一家春复命,落梅上来就抽了文杏一个嘴巴,骂道:“没用的东西,陈太医宣走了,杨太医不能过来吗?”
文杏噙着眼泪,答道:“好像……好像两位太医都在诊治香妃。”
接生嬷嬷在里面喊道:“娘娘出血了!”
正此时,皇后带着庆妃、颖妃、婉嫔、豫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等都赶来看令贵妃。
落梅疾步跪倒在皇后面前,哭道:“皇后娘娘,求您救救令贵妃,嬷嬷说她这一胎是难产,又是早产,恐怕有性命之忧,可是皇上把驻在行宫的两位的太医都给宣走了,嬷嬷根本应付不了!”
颖妃用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似提醒一般的说:“那两位太医都去看香妃了,听说皇上杵在那半日了。”
庆妃问:“皇后娘娘,要不……再从太医院宣一位过来?”
慎贵人也捏了一把冷汗,接道:“这个时候再传消息到太医院,怕贵妃娘娘的情况有点等不及吧?”
豫嫔气冲冲的说:“我这就去找皇上,香妃能有多大毛病?凭什么霸着那么多太医?一个跟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破鞋,皇上还天天当个宝,也不嫌恶心!”
“豫嫔,嘴巴里说的什么?谁准你胡言乱语?”皇后看了豫嫔一眼,对萧韫说:“你亲自去香妃那里,务必请一位太医过来。”
萧韫领命而去。
皇后又对冬儿说:“叫长安去太医院,只管再宣两位太医过来。”
冬儿也去了。
豫嫔对皇后说:“娘娘,嫔妾说话是有点难听,可是香妃入宫以来,藐视中宫,翊坤宫的晨会,她一次也没来过,更不必说与姐妹们往来,太后也被她气个半死,后宫有怨气的可不止嫔妾一个!你问问今日到场的姐妹们,哪个不气?”
皇后看了一遍所有的妃嫔,无人反驳,也无人应声。
皇后把目光对准庆妃、颖妃两个,问:“你们怎么看?”
庆妃、颖妃相互看看,颖妃笑道:“其实……来行宫之后,舒妃曾经暗示过庆妃和臣妾,若姐妹们齐心,太后可助姐妹们一臂之力,但娘娘才是后宫之首,没有娘娘首肯,姐妹们怎敢自作主张?”
皇后看了一眼正在里面嚎叫的令贵妃,想起自己当日生十三阿哥时也曾遇到这般场景,而当时害自己身处囧处的正是令贵妃,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报应到令妃自己身上了。
豫嫔看皇后正在犹豫,再次劝道:“娘娘若肯点头,嫔妾就敢出头,第一个写万言书!”
“万言书?”皇后愣了一下。
颖妃看了一眼豫嫔,豫嫔从贴身宫人手中拿过一个卷轴,呈给皇后。
皇后打开,只见上面列了香妃的种种罪行,以及劝诫皇上的言辞,皇后抬头看着眼前这些如花似玉的妃嫔们,十分震惊,问:“离宫之前,你们都商量好了,是吗?”
“请娘娘玉成!”颖妃先行跪下。
豫嫔紧接着跪在皇后脚下。
婉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也随之纷纷跪下。
庆妃见状,也跪在了皇后面前。
皇后手中拿着万言书,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虽然身为皇后,也毕竟只是一个人,而眼前这种阵仗,哪里还由得自己做决定要不要对付香妃,妃嫔们迟早要群起而攻之了。
第52章、乾隆怒斥后妃谏,懿泽灵山寻凤石
太后正在喝茶,莫禾又进来说:“太后,皇后身边的萧韫求见。”
太后听了,轻轻一笑,道:“让她进来。”
萧韫进门,给太后和乾隆行了礼,只有太后让萧韫免礼,乾隆对萧韫的到来浑然不觉。萧韫抬头看到,陈止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香妃病情,乾隆听得十分认真。
萧韫于是高声喊道:“奴婢参见皇上!”
这一嗓子吆喝的,把陈止手上的银针给惊掉地上了,乾隆才醒过神来,问:“萧韫?你不伺候皇后,来这里做什么?”
萧韫依旧高声答道:“令贵妃难产在即,请皇上准杨太医前去救治。”
“那么大声干什么?”乾隆只觉得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对杨开泰说:“你去!”
萧韫道:“来报信的人已经好几拨了,奴婢不大声,怕皇上又没听到。”
乾隆向太后作揖,恳求道:“皇额娘,就请您先去替儿子照看一下令妃,朕随后就到。”
太后只好点头,带了萧韫、杨开泰等往令妃处去,舒妃等在随安室等候太后多时,见太后出来,也跟着一起走了。
看着太后的人全都离开,乾隆才问陈止:“你老实告诉朕,香妃这病,是不是中毒?”
“是,但只要现在停止投毒,便不致命。”陈止捡起地上的银针,银针光亮如旧,看不出一丝的中毒的迹象。
乾隆走进香妃居室,掀开帷帐,看到香妃已经醒来。她静静的坐在床上,靠着床头。
乾隆关心道:“香妃,你还好吗?”
“我听见有人说令贵妃正在难产之际,皇上怎么还不过去?”茜琳目视前方,没有看乾隆,整张脸上,只有嘴微微会动。
乾隆默默叹道:“你听到了……”
“生孩子很痛,难产更是九死一生,她是为你才承受这样的痛苦,你为什么不去看她?”茜琳又重复了一遍。
乾隆答道:“朕不放心你,这里到处都是想害你的人,朕只要一眼看不到你,就觉得你会出事。”
“你若再不去,可能真的有人要出事了,她也是你曾那么在意的人,如今就如此不值得一提吗?皇上的心,是不是太狠了?”茜琳终于看了乾隆一眼。
“好,朕这就去,但你要小心。”乾隆深情的望着茜琳,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茜琳一眼。
懿泽抱着绵脩走出芜蔓居,望着万里晴空,看看风向,再看一眼绵脩,她觉得,这是一个适合上雾灵山的日子。
碧彤挽着永琪的胳膊从远处走来,走到芜蔓居门前,看到了懿泽。
永琪还未开口,碧彤抢先对懿泽说:“刚才太后让人传话来说,令贵妃生产在即,王爷想让我陪他去圆明园探望,侧福晋要不要同往?”
懿泽淡淡笑道:“福晋陪王爷去便是了,今日有风,我怕绵脩经不得风吹,也不放心把他留在家,就不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了。”碧彤又扶住永琪,永琪也没有说话,拉起碧彤的手离开了。
金钿气得瞪直了眼睛,望着碧彤远去背影,骂道:“呸!得意什么?不就是王爷最近去她房里住了几次吗?比得过我们家小姐的零头吗?”
“他们想做给我看,我看就是了。”懿泽做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孟冬问:“你打算这样僵持多久?你这个样子装给谁看?难道你还指望他先来找你吗?”
懿泽没有说话,抱着绵脩进了屋子,并招手让孟冬也进来。
孟冬随懿泽进来,关了门,没好气的问:“做什么?”
懿泽道:“他们出去了正好,我也要带着绵脩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出去了。”
“什么意思?”孟冬听得糊里糊涂,道:“你要出门,守门的侍卫总知道,我怎么能不让人知道?连金钿也不能说吗?”
“不能让金钿知道,我就从这里走,好了,你去门口守着。记住,天机不可泄露。”懿泽笑着,取下了龙锡杖。
孟冬走出懿泽的居室,却又好奇,忍不住在门缝里偷看,只见懿泽一手抱着绵脩,一手持龙锡杖,将龙锡杖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又举过头顶,瞬间母子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冬看的差点摔倒,她天天在懿泽身边,竟不知道懿泽什么时候突然拥有了这般法力,这足以让每一个人吓得腿软发抖。
懿泽只不过是要求龙锡杖带她和绵脩去雾灵山寻栖凤石,果然一步便到了雾灵山山顶的栖凤石前。
她看到栖凤石旁边有一个桌案、一把椅子,有个人坐在椅子上伏案疾书,旁边还有厚厚的一摞书。
懿泽问:“你是谁?”
那人回头看了懿泽一眼,便连同桌案书卷一起消失了。
懿泽不解,她往前走,摸了摸栖凤石。
当她掌心的汗不小心擦在了石壁上,她感到手心如灼烧一般的疼,忙缩回了手,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懿泽心中有些犯嘀咕,她不知道该怎么借助栖凤石的力量,她举起了龙锡杖,对着龙锡杖喊:“梦龙,帮我召回灵玉吧!”
龙锡杖这次并没有什么反应。
乾隆来到天地一家春,看到太后坐在正殿,皇后和舒妃站在太后身后,其余妃嫔都在一旁侍立。
还有一众宫女,包含胡嫱、瑛麟等,都在后排侍立。
乾隆问:“令妃怎么样了?”
太后抬头看着乾隆,哼了一声,问:“你还知道问令妃?哀家以为你呆在香妃那里出不来了呢!令妃还没断气,皇帝来的早了些!”
乾隆心中也大为不快,不忿的说:“皇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朕又不是大夫,早来晚来又有多大区别?再说了,令妃又不是第一次生产,都生了几个了,不也没什么事吗?”
豫嫔又一个没忍住,反驳道:“皇上这话错了,民间有句俗话说的好,‘一母生九子,不知几子要娘命’,皇上又不用生孩子,哪能知道生孩子的不容易?”
乾隆指着豫嫔的鼻子问:“你竟敢这样对朕说话,你以为有蒙古部族撑腰,朕就不敢废了你吗?”
皇后劝道:“皇上,豫嫔的话虽然有些不敬,但道理却不差,皇上自从有了香妃,莫说是后宫的诸位姐妹,就连皇子公主也常常被皇上忽略,皇上甚至对太后的关怀都不如从前,长此以往,难免引起公愤!”
乾隆冷笑一声,问:“看来,今天把朕叫道这里,不是为令妃生孩子,而是你们是要跟朕清算总账啊?”
皇后来到乾隆面前,说:“皇上,今日来到这行宫的,都是侍奉皇上多年的姐妹,大多资历都久于香妃,皇上的行径,大家有目共睹,微服私访,一去就是两个月,皇上只带香妃一人,对后宫其他人不闻不问。而香妃,上不孝太后,下不亲皇嗣,独霸恩宠,不睦后宫,不着旗服、不守宫规、不行满人礼节、无视上下尊卑,此等女子竟能居于妃位,众姐妹不服,请皇上废除香妃封号,贬为庶人,逐出宫外。”
皇后说罢,立刻跪下,举起万言书。
舒妃也忙离开太后身边,跪在皇后身后,庆妃、颖妃、婉嫔、豫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等也都依次跪下,屋里站着的宫女太监,见状无不下跪。
乾隆问:“朕若不废除香妃,你们还打算逼宫不成?”
“皇帝!”太后站了起来,走到乾隆身旁,郑重其事的说:“皇帝专宠香妃,也没见她为你生下一子半女,朝廷每三年一选秀,充裕后宫,她们进宫是为了服侍皇帝、为皇家延绵后嗣,皇帝当她们都是摆设吗?”
“朕就把她们当摆设怎么了?”乾隆吼道:“朕是天子,想宠哪个女人就宠哪个女人,朕不高兴了,还可以把这些摆设都清理掉!”
太后也变了脸色,厉声道:“皇帝你可看清楚了,今天跪在这里的,至少都是贵人以上身份,你要把她们都废了,是要让香妃自己来撑起整个后宫吗?”
永琪、碧彤来到天地一家春,走入正殿,见乾隆与太后正在争执,而皇后及一众妃嫔都跪在地上,如此景象,实在百年不遇。
两人都吃了一惊,也忙就地下跪,给乾隆、太后、皇后和妃嫔们行礼。
乾隆看着永琪,指着皇后等人说:“你知道吗?她们竟然要挟朕,要朕废了香妃!朕生平最恨要挟!”
永琪看了看皇后,她举着万言书,身后跪了一排后宫最有地位的妃嫔,看起来十分壮观。
突然,乾隆抓起皇后手中的万言书,撕了个粉碎,摔到了皇后的头上。
皇后几乎晕倒,永琪赶紧扶住,叫了声“皇额娘”,妃嫔们也都纷纷上前来看皇后,宫人们都吓得大惊失色。
里间传来一声:“不好了,贵妃娘娘又昏过去了!”
太后问:“怎么这胎会这么艰难?”
杨开泰从里间走出,跪下拜道:“臣无能,令贵妃这胎十分不顺,又是早产,怕是母子性命垂危!”
太监长安引着御医吴谨、王振文赶到,向乾隆、太后、皇后等行了礼。太后急令进去诊治,一群宫女簇拥着吴谨和王振文进去了。
懿泽抱着绵脩,靠着栖凤石坐了一会,沉思着蛟龙的话,心想,栖凤石拥有强大的力量,源自于母神常坐在栖凤石上,莫非是位置不对?
懿泽撑着龙锡杖,跳到了栖凤石上,将绵脩抱在怀里,渐渐看到天上有些不太明显的金光。
金光,在人间应该是龙的征兆,莫非有真龙降生?
懿泽想起令贵妃正在生产之际,心中突然担忧起来,如果令贵妃这一胎有真龙之兆,那永琪呢?这岂不意味着永琪没有机会了吗?
第53章、懿泽复力险露馅,永琪心乱两彷徨
金光在空中盘旋了一会,竟然有些消散的意思。
懿泽觉得不妙,这景象可能意味着降生在即的孩子正在性命攸关之间,她举起龙锡杖,喊道:“梦龙,你也是龙,去帮帮他、救救他吧!”
龙锡杖发出耀眼的金光,将天空那些快要消散的金光聚拢成一朵祥云,祥云很快飘到了圆明园的上空。
豫嫔指着天上说:“快看,是祥云!金色的祥云!”
宫人们纷纷抬头望去,议论着这是有好事要发生。
颖妃看着祥云,惊异的皱了皱眉头。
懿泽收回了龙锡杖,那朵金色的祥云便落在了天地一家春。懿泽低头看到,绵脩的心又开始一闪一闪。
为令贵妃接生的嬷嬷向外喊道:“生了生了,贵妃娘娘生下一位小阿哥!”
雾灵山上,栖凤石散落出许多小滴的水珠,懿泽猜那是母神的汗水,绵脩心中的闪光慢慢离开了他的胸口,飞到懿泽的眼前,懿泽看到,那正是灵玉的碎片之一。
小水珠围着梦灵玉的碎片转了几圈,远方又有一些零碎的金光靠近,与懿泽眼前的灵玉碎片聚合到一处,飞到懿泽的胸前消失不见。
懿泽感觉到了神力的恢复,让自己从头到脚都感到轻飘飘的,更胜从前。
圆明园的天地一家春中,紧张的氛围变成了一团和气,太后抱着刚出生的小阿哥喜气洋洋,后妃们都来看,不住的夸赞着、恭贺着。
产房外的宫人们议论纷纷,相互言说着令贵妃这一胎虽然凶险,但有祥云落下,必是大贵之兆。产房内的宫人也都在低声议论,有人赞叹吴谨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也有人说吴谨其实这次没起多大作用,都是他那位年轻的徒弟王振文在关键时刻处变不惊、料事如神,才救了令贵妃母子性命。
过了好大一会儿,吴谨、王振文从令贵妃房中出来,给乾隆、太后请安。
太后将小阿哥递与身旁的舒妃,向吴谨询问道:“贵妃怎么样了?”
吴谨答道:“娘娘失血过多,有些虚弱,幸得皇天保佑,死里逃生。”
太后笑点点头。
舒妃抱着小阿哥走到乾隆面前,笑道:“皇上您看,十五阿哥长得多像皇上!”
乾隆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天地一家春。
舒妃脸上尴尬极了。
永琪和碧彤先在外间坐了一会,与众人随意闲话家常,后来碧彤又进里间代永琪慰问了令贵妃一阵,两人便向太后、皇后告退。
太后笑对胡嫱说:“哀家与皇后不得空,你去送送荣郡王和福晋。”
胡嫱向太后、皇后等行了个礼,便送永琪、碧彤走出了天地一家春。
走到行宫的小道上,永琪看到卓贵拉了马车,在路旁候着,就准备辞别胡嫱上车去。
“王爷。”胡嫱忽然叫住了永琪。
永琪停住了脚步,问:“还有什么事吗?”
胡嫱双手相握,却没有说话。
“想来,嫱格格是有话单独与王爷讲,臣妾就先上车去等王爷。”碧彤笑了笑,便往前去,上了卓贵拉来的马车。
这里,胡嫱看着碧彤离开,才对永琪说:“香妃被人下了毒,是慢性的毒。之前太后曾要挟我给香妃下毒,我没有做,可香妃还是中毒了,所以应该还是太后干的。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现在香妃的处境很危险,后宫人人都恨不得得而诛之。我怕这样下去,香妃真的会死。”
永琪问:“香妃自己知道吗?”
“中毒的事,她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故意的,没有自由,她根本就不想活,所以才任由人摆布。如果今天皇上肯依后妃们的要求废除香妃,对香妃倒是一个解脱,可是皇上根本不愿意放掉她,皇上这样将她护的越紧,她死的可能性就越大,她可能会自杀,也可能被毒死,甚至可能像杨贵妃那样被群臣逼死,我已经想过她死的一百种方式了,我真的好害怕!”胡嫱说着,泪流满面。
碧彤掀开车窗,看着胡嫱流泪、永琪心疼的模样,暗暗的阴笑。
永琪伸手想替胡嫱拭泪,又放下了手,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你还是先多看着香妃,不要让她自杀,尽可能阻止她吃毒药。我再想想办法劝皇阿玛,如果皇阿玛愿意放掉她,就两全其美了。”
胡嫱又说:“我会留心看着她,可我这边的情况,总得有机会随时告诉你啊。”
永琪想了想,道:“每日早朝后,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们就在杏花春馆前的菜圃见面,那里还算隐蔽,我如果没去,你也不要一直等我,见机行事就好。”
胡嫱点了点头。
永琪辞别胡嫱,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前进,永琪又掀开窗帘,看到胡嫱还站在原地,那瘦小的身影在风中显得如此孤独,她的脸上总是写满无助,看得永琪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碧彤笑问:“王爷何不求皇上,收了她,做个侍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永琪放下了窗帘,违心的驳回道:“瞎说什么?我们不过是讨论香妃的事情而已!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不得在懿泽面前提起这件事。”
碧彤笑道:“王爷不想让懿泽知道,无非就是怕她吃醋。我还真有点想不明白,懿泽的心胸究竟是怎样的?她都能容下我压她一头做嫡福晋,还能容不下一个地位比她低的侍妾吗?”
永琪想着方才令贵妃生子差点把命给搭上,忽想起懿泽生子时自己并不在眼前,心里又是一阵酸,问:“懿泽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特别痛?”
碧彤懒懒的答道:“没生过,不知道。”
回到荣王府,永琪先来到了芜蔓居。碧彤心中不快,没有再继续陪永琪一起,先行回了琴瑟馆。
金钿看到永琪,喜出望外,问:“王爷回来了,我们小姐自己在屋里坐了好半天了,也不见人,也不吃东西。”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永琪说着话,担忧的走近房门。
孟冬走出,看到永琪,忙关了门,拦住问:“王爷要做什么?”
永琪答道:“我来看看懿泽。”
孟冬道:“侧福晋现在不想见王爷,王爷回去吧!”
“我刚才听说她今天都没怎么没吃东西,我不放心,让我见见她。”永琪说着,就去推门,孟冬拦不住,被永琪推开了一扇,放眼一看,屋里空无一人。
孟冬忙又把门关住。
永琪问:“懿泽呢?怎么连绵脩也不在?”
孟冬嚷道:“我已经说了她今天不想见你,你都在心里把她定成杀人凶手了,你还来见她干嘛?”
这一句又警醒了永琪,想起嬿翎的事,永琪道:“我如果认为懿泽是凶手,早就把她缉拿归案了,还会等到现在?”
孟冬问:“既然你知道她不是凶手,为什么最近都冷落她,还故意和碧彤福晋一起气她?她被你气得心疼病都犯了几回了,你知道吗?”
永琪带着些许情绪,回应道:“这件事,我不想跟你讨论,她如果问我,我会亲自跟她讲。现在请你先告诉我她在哪里?”
孟冬又蒙了,她指责永琪,不过就是在找借口分散永琪的注意力而已,不想永琪又回归了原本的问题,这个情形,她实在很难隐瞒懿泽不在家的事实。
突然门开了,懿泽抱着绵脩出现在屋里。
孟冬又吓了一跳,永琪也有些怕怕的后退了一步。
懿泽问:“你们在吵嚷什么?把绵脩都吵醒了。”
永琪瞪大了眼睛,看着懿泽和绵脩,满脸疑虑的问:“懿泽,你……你刚才一直在屋里吗?”
懿泽冷笑道:“我不在屋里待着,还能跟着王爷和福晋去碍眼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永琪还没说完,又被懿泽关在门外。
孟冬看着这一幕,浑身都是冷汗。
永琪问:“我刚才明明看着屋里没人的,难道……难道我看错了?”
孟冬一身冷汗,不自在的笑道:“福晋一直在屋里呢,肯定是王爷看错了,再说了,王爷又没进去,有些角落也看不到啊。”
永琪半信半疑着,又离开了芜蔓居。
孟冬赶紧进屋,对懿泽说:“下次麻烦你不要突然消失、突然出现好不好?我真的没有本事招架得了!刚才差点就被发现了!”
懿泽茫然的问:“发现什么?”
孟冬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我遇到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迟早不是被你吓死,就是被你气死!”
次日,下了早朝,永琪单独求见乾隆,劝谏乾隆道:“皇阿玛专宠香妃的事,其实不止后宫,前朝也颇有异议,这样下去,对皇阿玛不利,香妃娘娘更会危机重重!”
乾隆瞪着眼睛,问:“连你也要劝朕废除香妃对吗?朕还是一国之君吗?朕的事情,自己都做主不了了,还得看着你们一个个指手画脚?”
永琪道:“正因为您是一国之君,所以您的一举一动都得为天下臣民做表率,皇阿玛从小就教导儿臣,要先为国,后虑家,最后才是个人荣辱,您现在这样做,家国的和谐何在啊?”
乾隆猛地拍着桌子,呵斥道:“一国之君就不是人吗?朕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不行吗?凭什么要求朕把最爱的女人送走,然后留下一群朕根本不想看到的泼妇?”
“如果您真心喜欢香妃娘娘,那总得为她考虑一下后路吧?后妃们的作为,您都看到了,您这样下去,会把香妃娘娘逼得无路可走!”
“朕作为一国之君,如果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做这个皇帝做什么?如果让你放弃懿泽,你会吗?”
永琪辩解道:“儿臣当然不会,那是因为懿泽也心仪儿臣,我们之间是相互的!可是香妃娘娘根本就不愿意做您的妃子,您又何必一厢情愿,强人所难,还引得朝野上下流言四起呢?”
几封奏折摔到了永琪的头上,永琪没有躲,他知道乾隆心里有火必须发出来,因此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头上便开始发青。
乾隆指着永琪,只说了一个字:“滚!”
第54章、永琪情义难拎清,瑛麟故装墙头草
永琪来到杏花春馆前的菜圃,胡嫱已经在那里了。
胡嫱一眼就看到永琪头上一块紫,还有些肿起来了,不自觉就伸手去摸永琪的额头,问:“你这是怎么了?皇上打你了?”
“抱歉,我没能劝动皇阿玛。”永琪轻轻的叹着气。
胡嫱也叹着气,道:“香妃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她听说了后妃们集体对她有敌意的事,半点反应都没有。”
“皇阿玛的妃嫔,大多都是王公大臣的掌上明珠,在宫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用不了多久,朝臣们就会按捺不住,群起抗议的。”永琪无奈的摇了摇头,分析着局势,满脸愁容。
“这些道理,你都跟皇上分析过了吗?”
“皇阿玛心如明镜,他什么都明白,但是明白了也没什么用,他放不下……”
胡嫱问:“放不下香妃?”
永琪道:“放不下香妃,也放不下颜面。他早就习惯了一呼百应,阿谀奉承,当皇帝久了,让他变得很自负。所以,他受不了有人公然反对他,尤其是一群人一起反对,如果他顺从了,他会觉得自己很窝囊!”
“那我们该怎么办?”胡嫱盯着永琪,她心里好像没有了一点主意。
永琪也看着胡嫱,两个人对视的眼神都怪怪的。
永琪忽然又开始不安起来,忙把目光转到别处,答道:“我再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说罢,永琪又速速的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后宫太复杂,你不要只想着救别人,更要保护好自己。”
“如果我保护不好自己,你会保护我吗?”胡嫱痴痴的看着永琪,眼神中充满期待。
“会……但我需要保护的人有点多,你……你不能完全依靠我,我有时候可能顾及不上。”
胡嫱点点头,勉强笑笑。
看着胡嫱的笑容,永琪似乎得到了一点安慰,也似乎更觉得难受。
乾隆在四宜书屋批阅奏折,看到一份奏折提到了后妃共谏废除香妃之事,言辞凿凿的列出香妃诸多罪行,表彰众后妃之举。乾隆心中一阵不快,将这奏折放到一旁。
不一会,乾隆又看到一份相似的奏折,其中直言香妃是红颜祸水,无异于妲己、褒姒,谏言应处死香妃。
乾隆心中不忿,将桌案上的奏折挨个检查,看到了一份又一份这样的奏折,一怒之下,他将桌上的奏折一起推了出去,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
王进保在门外启奏道:“皇上,陈姑娘求见。”
“宣。”
陈瑛麟走入殿中,手里托着一盘点心,向乾隆跪拜道:“奴婢见过皇上,太后见皇上日夜操劳国事,担忧龙体,特命奴婢送些点心过来,聊表关怀之意。”
乾隆冷笑了几声,没有应答。
瑛麟只管站了起来,走上前把点心放在桌上,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份奏折,看了几眼。
乾隆问:“谁准你看奏折的?”
“奴婢只是想替皇上捡起来,桌上堆得挤不下,都掉地上了,怪乱的!”瑛麟陪笑着,将地上的奏折一份一份的捡起,又整理整齐放在桌上。整理完毕,瑛麟又说:“皇上,令贵妃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太医说是血一直补不上来,很虚,十五阿哥也没取名字,娘娘心情也不好,怕是病情又要反复。”
乾隆听了,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永琰”,朝外喊道:“进保,把这张纸送到令妃那里。”
王进保忙走了进来,双手接过纸,又退了出去。
瑛麟笑问:“奴婢听说皇上小时候在圆明园住过几年,那现在每次来到这里,有没有亲切之感?”
乾隆点点头,忽然忆起许多儿时旧事,又想起钱氏,抬头对瑛麟说:“朕带你出去走走。”
于是,乾隆携瑛麟一起到园中散步,并不许人跟着。
走在湖边,乾隆问:“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朕吗?”
瑛麟答道:“后妃共谏万言书的事,其实是太后挑拨的,慢性投毒时间较长,中间难免出差池,所以太后早就做好了准备。皇上让人搜查宝月楼时,坎曼尔已经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完了,然后还不时的来向太后通风报信,奴婢后来才知道太后的第二个计划,但来不及告诉皇上,事情就发生了。后妃们对香妃妒忌已久,所以煽风点火很容易,令贵妃会在那个时候早产,也是被太后算准了,好成就此事的导火索。”
“太后的手段朕是知道的,却还是没想到……”乾隆摇头叹气,又问:“太后还有下一个计划吗?”
“奴婢不知,但奴婢以为,太后暂时没有必要制定下一个计划,眼前,比她急于惩治香妃的大有人在,皇上不都已经看到了吗?”
乾隆点点头,带着瑛麟走进了长春仙馆,里面的装饰别具一格,陈列的物品也与众不同。大多宫殿内的陈列都是珍稀古玩玉器,这里却摆放着许多平凡无奇的东西。
瑛麟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做长春仙馆,朕小时候曾在圆明园住过几年,住的就是这个长春仙馆。在朕即位之前,也曾与孝贤皇后在此处短住。”乾隆望着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怀念。
瑛麟叹道:“紫禁城有长春宫,圆明园有长春仙馆,皇上对孝贤皇后的用情是如此之深。”
乾隆在长春仙馆中走走停停,瑛麟便跟在后面。
瑛麟又问:“那皇上是更爱孝贤皇后,还是更爱香妃?”
乾隆看了瑛麟一眼。
“我是不是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瑛麟低下了头,灰溜溜的往一边去了。
乾隆没有吭声。
瑛麟忽然拿起一个挂了铃铛的小手镯,摇晃着喊:“皇上,我们家也有一个跟这个一样的,真的好巧啊!”
乾隆走了过来,问:“你们家有一个一样的?”
“我觉得是一模一样的,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是很像很像的。”
“你那只哪来的?”
瑛麟笑道:“其实,那已经不算我们家的东西了,是祖母给姑妈的,就只有一只,我父亲没有。不过,姑妈出嫁时没带走,就留在我家了。”
乾隆笑道:“你祖母倒是有意思,别家都重男轻女,她却重女轻男。”
瑛麟撇嘴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家里的老仆人说,祖母到我们家才半年就生下了姑妈,一准不是祖父亲生的,祖母应该是怕祖父偏疼父亲,所以才要多爱姑妈一点。”
乾隆老早就猜到是如此,于是顺着瑛麟的话,故作随意的问:“这么说,你祖母以前嫁过人,是改嫁给你祖父的?”
瑛麟摇了摇头,答道:“那都是老仆人们说的,父亲说他们都是胡诌的,我也不知道祖母之前有没有嫁过人。”
乾隆拿着小铃铛手镯,心中琢磨起来,因为那是他小时候在圆明园长春仙馆居住时戴过的东西,据说就是生母所留之物。听陈瑛麟这么一说,他更确定瑛麟的祖母钱氏就是自己的生母。还有,如果钱氏嫁入陈家之前已经怀孕,那么瑛麟的姑妈,也就是懿泽的母亲,就可能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如今懿泽嫁给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永琪,这简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皇上,奴婢得回去了,出来久了,奴婢不好回复太后。”瑛麟又把乾隆从沉思中唤醒出来。
乾隆问:“太后就只是来让你送点心?”
“当然不是……”瑛麟低着头。
“那她叫你来做什么?”
“就是……就是和皇上一样,打探消息。”瑛麟的眼神有些怕怕的,不敢看乾隆,低声嘀咕着:“太后……太后也想知道皇上的心思。”
乾隆忽然间笑起来,问:“那你到底算是太后派到朕这里的奸细,还是朕安在太后那的眼线啊?”
瑛麟支支吾吾的答道:“奴婢……奴婢中间讨个好不行吗?”
“不行,脚踩两条船,很危险的。”乾隆伸出右手,用食指挑起瑛麟的下巴,问:“你懂吗?”
“懂……懂……”瑛麟一脸紧张的样子,颤抖着声音答道:“奴婢……当然站在皇上这边。”
“为什么?”
“因为……因为只有皇上是君,太后也是皇上册封的,皇上尊她,她是太后,皇上若不想尊了,她就什么也不是。”
“说的好,朕还真的不想尊了!”乾隆放下了瑛麟的下巴,却阴森的笑着,说:“你若心向太后,回去尽管报信,只要你的脑袋够牢固。”
永琪劝不动乾隆,只好来寻福灵安,在满朝文武中,除了福灵安,永琪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愿意帮忙救香妃。且福灵安现在是侍卫总管,负责行宫的安全,其中当然也包括香妃的安全。
福灵安当值,在散朝后到行宫门外巡察。
永琪经过宫门时,叫住了福灵安。
福灵安向永琪行礼。
永琪忙将福灵安拉到外面街上,悄悄的问:“现在许多大臣都上表要求处死香妃,皇阿玛一直视而不见,你知道吗?”
福灵安笑道:“王爷在府里都知道了,微臣在宫中岂能不知?”
永琪焦虑的说:“我不跟你玩笑,之前在德州,香妃替你求情,作为交换条件,我曾答应过会帮她。如今她身处险境,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微臣在回京之前,就已经偿还过香妃娘娘的恩情了,剩下的事,与臣无关,请王爷不要让臣为难。微臣正在当值时间,请恕不能久留。”福灵安拜别永琪,又回到了宫门口当值。
永琪跟着福灵安,又追赶到宫门,问:“琅玦和福隆安,过的好不好?”
福灵安答道:“回王爷,除了大婚那日,公主就再也没露过面,天天都住在公主府里,不曾踏入富察家门一步。二弟去过公主府多次,都没能见到公主。”
永琪听了闷闷的,自言自语道:“他们这算成的什么亲?”
福灵安不能作答。
永琪又问:“琅玦连你也不见吗?”
福灵安道:“王爷说话请注意分寸,公主是微臣的弟媳,若无要事,无需见臣。”
永琪叹了一口气,看着福灵安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深深为琅玦之前的心痛感到悲哀和不值。
第55章、敏敏护子任妄为,琅玦大闹婆家宴
傍晚,福灵安归家,与父母以及三弟福康安、妹妹昭婼同桌用膳。没多大一会,福隆安从外面进来。
敏敏问福隆安:“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再也不想吃闭门羹了!”福隆安坐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昭婼和福康安都吓了一跳,靠到福灵安的身旁。昭婼不过八岁,正在童稚的懵懂时,不懂兄长们的烦恼;福康安才六岁,更是一团孩子气。
傅恒斥责福隆安道:“你那么大劲干嘛?当心你娘动了胎气!”
敏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脾气一向不好,孕期更甚,动不动就觉得一肚子火气,听了福隆安的话,瞬间火冒三丈,问:“她以为她是公主就可以如此任性妄为?她当我们家是小门小户,很好欺负吗?”
傅恒捋着敏敏的胸口,劝道:“夫人息怒,公主天生尊贵,难免骄纵,他们需要一点时间磨合,让福隆安多去几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打动公主的。”
福隆安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敏敏也附和道:“说的不错,她天生尊贵,我的隆儿又几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不去就不去,叫她过来!”
傅恒问:“怎么叫她过来?”
敏敏想了一想,答道:“你派人过去,就说过两日是我的生辰,叫她回来给我祝寿,她如果还当自己是富察家的儿媳妇,就老老实实的回来侍奉婆婆。”
傅恒道:“你的生辰还远着呢!”
敏敏咆哮道:“一年过两次生辰不行吗?
傅恒感到有些为难,但看到敏敏的气焰这么高,也不敢反驳,就算是默认答应了。
之后,傅恒只好卖出自己的老脸,让人到公主府好说歹说,请琅玦来参加敏敏的寿宴。
学士府为庆贺敏敏寿诞,又布置了一番,并发出了一些请帖,邀请与傅恒平日常来往较多的亲贵们来赴宴。
敏敏前来巡视,看到了福灵安,问:“你怎么还在家,今日不用当值吗?”
福灵安笑道:“今日不是母亲的寿宴吗?孩儿怎能不为母亲祝寿呢?”
敏敏冷笑着问:“你和公主碰了面,我这寿宴还吃的成吗?”
福灵安听了,忙换了官服,令下人备马,立刻出门。
琅玦的马车刚到学士府门外,看到福灵安上马,忙让人停车,掀开窗帘喊道:“大哥,今日不是为母亲祝寿吗?你没和人换班?”
福灵安又下了马,躬身拜道:“公主,臣不能因私废公,行宫的安危一日也马虎不得,今日寿宴,就有劳公主和二弟侍奉母亲。”
说罢,福灵安又上马离开。
琅玦心中一阵不快,下车走进学士府。
那夜私闯学士府时,琅玦总觉得这里面积太大,怎么走也走不完,今日再次在学士府兜兜转转,看来看去也不过这么大地方。她讨厌这个地方,之所以还愿意在这里走来走去,似乎是在怀念私会福灵安的那个清晨,虽然短暂的不足一刻,却是她唯一一次单独与福灵安见面的机会,也是她对福灵安说话最多的一次。
昭婼和福康安在花园里摘花,然后把花瓣扯下来,丢进水里玩。
琅玦看到,走了过去,只见昭婼和福康安肩并肩坐着河边,他们手中的花瓣落入河水中,随着水流流了出去,却不知流向何处。
琅玦脑海中油然想起一句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福康安一边撒着花瓣,一边对昭婼感慨道:“现在也只有姐姐陪我摘花了,昨晚大哥明明说好了今天不出门,要陪我玩的,可是今天,他又出去了。”
昭婼笑道:“肯定是额娘把他撵出去的,我刚才看到额娘跟他说了几句话,大哥听完就马上走了。”
“哦!”福康安有些失望,问:“额娘怎么又把大哥撵出去了?”
“又?”琅玦不由得心中开始愤愤不平,她在宫中时,曾听宫人议论说傅恒的长子并非敏敏亲生,很有可能是在外面的私生子,当时她并不太相信,如今来看,这传言多半是真的。
过了一会,有人来请琅玦、福康安、昭婼,说是宴席要开始了。
琅玦走回前面院中,看到约有十来张桌子坐满宾客,傅恒和敏敏坐在中间的一张桌上,福隆安、福康安、昭婼都到跟前祝寿、向父母磕头,然后才同桌就坐。
琅玦斜眼看了一下敏敏,一言不发,直接坐在了福隆安的旁边。
敏敏握紧了拳头,傅恒在桌下拍了拍敏敏的手,意思是劝她在宾客面前稍微包容一点。
傅恒举起酒杯,站起向各位来参加寿宴的人说:“傅恒不才,今日承蒙各位同僚赏脸,为内子贺寿,傅恒在这里谢过各位。”
宾客们纷纷站起回应,共祝夫人寿诞。唯有琅玦坐着不动,还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福隆安感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只觉得丢人现眼,拉着琅玦的衣袖使眼色,琅玦却像没看到一样。
敏敏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乃道:“敢问公主,你在宫中时,皇后娘娘和纯贵妃娘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琅玦嘴里含着食物,很随意的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勉强说了句:“恭祝母亲大人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傅恒向来宾笑着寒暄,请诸位就坐,算是勉强圆场,大家都开始动筷子。
琅玦喝了杯中酒,觉得十分难喝,但几杯下肚,竟然有些快感,遥想起当年在荣王府看到永琪在书房喝的大醉,终于理解了永琪当时的心情,却又羡慕永琪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不像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而且从来都不曾拥有自由。
福隆安按住琅玦的胳膊,劝道:“公主,不能再喝了,你不常喝酒,这样喝,会醉的。”
“你管得着吗?”琅玦甩开了福隆安,唤自己的侍女道:“梅蝶,这个酒杯太小了,你给我拿大碗来。”
敏敏瞪着琅玦,问:“公主,过分了吧?”
琅玦满不在意的笑道:“额娘,我们满人来自草原,本来就是天生的好酒量,大碗喝酒有什么不对?”
梅蝶拿来了大碗,琅玦便斟了满满一碗,然后一口气喝下。
福隆安再次劝道:“公主,点到为止吧!”
旁桌的札兰泰离席,举着酒杯走到琅玦身旁,笑道:“公主好酒量,福灵安将军是微臣的主帅,今日他不在,微臣就替他敬公主一杯。”
福隆安听了这句话,顿时大怒,指着札兰泰的鼻子,吼问:“札兰泰!你几个意思?”
札兰泰笑道:“额驸大人,今日来的都是自己人,微臣只是想敬公主一杯酒,有什么不妥吗?”
福隆安抓起札兰泰的衣服,吼道:“想找麻烦是吧?我们今天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傅恒已经走到福隆安身旁,抓住福隆安的臂膀,把他按到座位上,对札兰泰说:“小儿夫妇都喝多了,不能陪公子饮酒,请见谅。”
敏敏吩咐道:“梅蝶,扶公主回屋休息。”
梅蝶便来扶琅玦,却被琅玦推开。
琅玦忽然站起来,冲着敏敏喊道:“你想把我也赶走是吗?”
敏敏有点糊涂,不明白琅玦说的是什么意思。
福隆安来拉琅玦,琅玦又把福隆安甩开,对敏敏说:“儿媳有一事不明,还请母亲赐教。”
敏敏忍着气,道:“你说。”
琅玦问:“福灵安是你亲生的吗?”
福隆安吓了一跳,问:“公主,你喝多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清醒着呢!”琅玦仗着几分酒力,又把目光转向敏敏,奚落道:“就你们家那点破事,当谁不知道?就因为福灵安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不待见他,处处为难他,对不对?”
敏敏怒斥道:“你满嘴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把公主带下去!”
琅玦笑意盈盈的问:“你心虚了是吗?我早该猜到,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福灵安背负你的养育之恩,才会畏首畏尾!”
“放肆!”敏敏拍桌,喝道:“有儿媳敢跟婆婆这样说话的吗?亏你还是个公主,礼义廉耻都一塌糊涂,我现在就带你到皇上面前理论!”
敏敏怒气冲冲来拉琅玦的胳膊,琅玦随手甩开,没想到,这样竟使敏敏蹲到了地上,站不起来了。
傅恒惊慌的叫人去找御医。
琅玦惊异的看着敏敏,有些许紧张,未曾多想,一个来自福隆安的巴掌,已经扇在了她的脸上。
琅玦抬头,恨恨的看着福隆安,问:“你敢打我?”
“额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福隆安撂下这句话,忙去看母亲,再没理会琅玦。
琅玦带着一身酒气,跑去了圆明园,捂着脸跑到了杏花春馆。
杏花春馆是皇后在行宫的住处,琅玦一进殿,就倒在皇后怀里大哭起来,倾诉道:“皇额娘,福隆安……他竟敢打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皇后听了,大吃一惊,看着身旁的萧韫、胡嫱等人,说:“这福隆安好大的胆子,公主嫁过去才多久,竟然就动起手来了!”
琅玦满脸委屈,哭个不住。
皇后很快闻到了酒气,问:“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这么大酒味。”
琅玦支支吾吾的说:“喝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一点点?”皇后有点不信,又问:“福隆安为什么打你?”
“这个……这说来话长……”琅玦抬头看了看胡嫱。
胡嫱笑道:“娘娘,既然公主来了,不如多在这里住几天,家里的事,慢慢说不迟。”
而后,琅玦得知,敏敏在寿宴上出血后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福长安,那天本不是敏敏的生辰,但却因为敏敏非要摆宴而变成了福长安的生辰。
傅恒斥责敏敏太过于任性,敏敏却以为都是琅玦的错,福隆安说什么也不肯进宫去叫琅玦,这件事就这样搁置着。
琅玦住在行宫,每日与胡嫱同住同行,倒还舒坦些,也不愿意离开。但琅玦渐渐意识到,胡嫱正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就是关于香妃。
第56章、太后蓄意庆满月,永琪试阻鸿门宴
太后要在行宫中为永琰置办满月宴,特地来与乾隆商议。
提起满月宴,乾隆想起之前懿泽生子之事,又想起瑛麟所说的话,懿泽的母亲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心中对懿泽的亲近之感更近了一分,便随口说:“说起满月宴,朕倒是想起来,懿泽生下绵脩,也是劳苦功高。结果因为琅玦的婚事闹心,荣王府的满月宴,朕也没去,更不曾给过懿泽任何赏赐,现在想起来,十分不妥。”
太后问:“难道皇帝还想把懿泽晋为嫡福晋吗?”
乾隆道:“未尝不可。”
太后又问:“那皇帝置碧彤于何处?”
乾隆冷笑道:“碧彤?她嫁入荣王府也这么久了,肚子有过动静吗?连看着公主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嫡福晋的位置,她早该让贤了。”
太后道:“皇帝以为,之前琅玦逃出荣王府、闯到学士府,是怎么做到的?懿泽为了让碧彤落下办事不利的罪名,私放公主,以致皇室蒙羞。哀家念在她生了皇孙的份上,不予追究,她还蹬鼻子上脸,再次私闯长春宫,哀家事多,也懒得与她计较。就这样,皇帝还要把她晋为嫡福晋,恐怕不合适吧?”
乾隆似乎有些不信,问:“琅玦是被懿泽放出荣王府的,皇额娘确定?”
太后不屑的说:“皇帝尽管去打听,这事儿,到荣王府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了,永琪为懿泽顶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乾隆点点头,倒也不得不信,又问:“可是这懿泽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私闯长春宫呢?长春宫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她?”
“哀家是来跟皇帝商议永琰满月宴的事,不是来跟你谈论懿泽的。”太后郑重的提醒了一句,那神情很是不悦。
乾隆淡淡笑道:“这种事情,不是向来都是皇额娘做主的吗?又有什么好商议的?”
太后答道:“这次与以往不同,永琰出生那天,后妃闹出那么大动静,哀家知道,皇帝心里不舒服,其实后妃们心里也委屈,倒不如借着这件喜事,大家说和说和,所以皇帝一定要来,香妃也必须到场。”
乾隆听了,对于太后的动机,心里已经猜出个七八分,想笑,又笑不出来,颇有深意的问:“皇额娘这不是在给朕摆鸿门宴吧?”
太后镇定自诺,答道:“哀家可是你的亲娘,何来鸿门宴?”
“既然只是个满月宴,皇额娘尽管筹办,朕听从皇额娘的安排便是。”乾隆的目光有点奇怪,但却没有一丝犹豫,他仿佛比太后更胸有成竹。
在永琰满月宴的那天,往来于圆明园行宫的车马络绎不绝,内外却显得格外宁静,某些事情的发生似乎被预知了。
清晨散朝后,永琪走出勤政亲贤殿不远,身后传来一声:“王爷请留步。”
永琪回头看,原来是军机大臣纳延泰,问:“不知大人有何赐教?”
纳延泰向永琪行了礼,答道:“不敢当,微臣确有一事,想请王爷助臣一臂之力。”
永琪笑道:“大人请讲。”
“皇上多年亲政爱民,走到哪里都以国事为先,是臣等都钦佩不已,可自打香妃入宫,皇上宠爱香妃,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尤其上次带香妃南下游山玩水,皇上只顾着讨美人欢心,臣派人快马送去军机要务的折子,多日才得以批复,险些误了大事。如今皇上竟为此一人,不惜顶撞太后,当面羞辱国母、漠视皇嗣,甚至一怒之下,几乎驱逐六宫妃嫔。这不由得让臣想起唐明皇的杨贵妃,实乃红颜祸水,微臣与几位同僚上奏要求处置香妃,皇上却多日置之不理,臣等无奈,意欲效仿先贤,在今晚的宴席上以死相谏,王爷如今等同皇上长子,微臣请求王爷做群臣之首,共劝皇上,处死妖妃,匡扶社稷!”
永琪听罢,心中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可是纳延泰说的如此慷慨激昂,永琪一时之间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在他们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
永琪、纳延泰这才发现,原来是观保,就站在他们附近。
永琪尊称了句:“岳父!”
观保笑向纳延泰说:“侍郎大人如此忧国忧民,实在令在下钦佩不已。”
纳延泰笑道:“御史大人过奖了,为国分忧是臣子的本分,只是我等人微言轻,还需讨王爷的示下。”
观保道:“尊兄方才说皇上多年勤政,如今沉湎女色,犹如唐明皇与杨贵妃,要效仿先贤,劝谏皇上赐死香妃。那尊兄应该知道,唐玄宗赐死杨贵妃之后,政局如何?这唐玄宗还没死呢,太子李亨便即位成了唐肃宗。尊兄莫不是想教唆荣郡王效仿唐肃宗吧?”
纳延泰吃了一惊,忙长跪在地,向永琪道:“王爷,臣绝无此意,请王爷明查。”
永琪扶起纳延泰,笑道:“大人乃是我大清之栋梁,永琪岂可多疑?只是这般劝谏,不由得动荡人心,永琪出头,难免让皇阿玛疑心为逼宫之举,还请大人体谅!”
纳延泰不好再劝,只得自行告辞。
永琪拱手作揖拜观保道:“多谢岳父为永琪解围。”
观保笑道:“王爷折煞老臣了。臣想得到王爷一句实话,关于此事,王爷是否要参与其中?”
永琪答道:“不敢欺瞒岳父,小婿以为香妃无罪,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是皇阿玛的一厢情愿,所以,我想救香妃一命。”
观保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王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永琪道:“小婿不能看着无罪之人无辜枉死,难道岳父希望永琪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吗?”
观保冷笑一声,道:“王爷要怎么做,老臣自然管不了。老臣只想提醒王爷一句,王爷现在并非独身一人,若要引火烧身,切勿连累家小。”
说罢,观保拂袖而去。
永琪知道观保一向直来直去,但还是没想到直接到这个程度,原来观保方才来解围,仅仅是为了懿泽。如此一想,他心里还挺凉的。
对于晚宴可能会发生的事,永琪实在不太有把握,他想来想去,能想到最好的办法,还是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去求乾隆改变主意。
他没有回家,掉头走向四宜书屋,还没走多远,永琪就被一只胳膊挡住了,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福灵安。
福灵安道:“皇上不会放掉香妃,王爷还是不要去碰壁了。”
永琪固执的说:“不!我要告诉他,群臣将在晚宴上共谏赐死香妃,他如果现在放掉香妃,还来得及救香妃一命。”
福灵安道:“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王爷无需通风报信。”
永琪不解的问:“既然皇阿玛都知道,为什么要看着香妃去送死?”
福灵安答道:“王爷所说的这些群臣,多半应该是太后的人。太后要跟皇上打仗,还要打的人尽皆知,皇上如果提前送走香妃,就是怯懦之举,等同于认输,皇上是一国之君,你认为他会这样做吗?”
“可是,现在太后居于优势地位,如果群臣逼死了香妃,皇阿玛还是等于打了败仗,还是会颜面扫地。但是,如果香妃不死,群臣没有退路,就只能奋勇向前,那整个大清朝都要被搅得动荡不安了!”永琪充满了焦虑,想着晚上可能发生的事,只觉得进退两难。
福灵安答道:“所以,你得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皇上不失尊严,还得让大臣们有退路。”
永琪问:“哪有两全之策?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福灵安笑道:“如果今晚真的因此起哄,王爷不如让嫱格格劝香妃当场自尽,皇上只要没下令赐死香妃,就不失尊严,朝臣们看香妃已死,自然善罢甘休。”
永琪听了,一时气恼极了,斥责福灵安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思前虑后的奔忙,就是因为不想让香妃枉死,你竟然让她自尽?我真是白认识你了!”
永琪气冲冲的离开了,福灵安只是淡淡一笑。
第57章、永琪施救燃旧情,香妃求生再出逃
永琪又来到了杏花春馆前的菜圃,见到了胡嫱,没精打采的说:“我很无能,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恐怕都要发生了,我一件事也阻止不了。”
“那不是你的错……”胡嫱温柔的望着永琪的眼睛,笑道:“我倒想了一个想法,或可一试。”
永琪激动的问:“你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胡嫱道:“你看现在,每个宫门来来往往的车辆都不少,侍卫们例行检查,用不了多久,就会感到疲倦。到了今晚,车马只会更多,而且黑灯瞎火看不清,侍卫们会更懈怠。今日的晚宴,我会劝香妃别出门,等到合适的时候,让她扮成丫鬟,随和嘉公主出宫。你的人在外面接应,中途多换几次车,把香妃送出城外,然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永琪惊诧的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偷偷的帮香妃逃出去?”
胡嫱点点头。
永琪道:“这个办法,乍一听觉得可行,但是,太后曾经明令过香妃今晚必须到场,你却让香妃从头到尾都不露面,岂不是惹人生疑?”
胡嫱想了想,又说:“如果非要香妃露面,那也只能是个‘假香妃’,大臣们大多只是远远看到过香妃一两次,不好分辨,只要身形相合,风格相似,就算不能蒙混过关,也能撑到香妃离开。”
永琪又顾虑道:“大臣们坐的远,的确难以分辨,可是后妃呢?香妃的位置就在众妃嫔之间,她们会不认得香妃的模样?”
胡嫱低头沉思,她刚才只想到是大臣们要杀香妃,竟然忽略了随行的一众后妃。
永琪环顾四周,只觉得骄阳似火,烧的心中焦躁不安。
胡嫱随即又琢磨出一计,向永琪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到香妃那天吗?她蒙着面纱,在一群回族婢女的环绕中,不停的舞动着,整个过程中,你有看清过她的脸吗?”
永琪有些疑心的看着胡嫱,问:“你的意思是……今晚让‘假香妃’献舞?这个人与香妃身形相合、风格相似、还会跳香妃的舞,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还有更合适的人吗?”胡嫱轻轻的笑了笑。
永琪心疼的说:“你又要为了别人以身试险。”
胡嫱甜甜一笑,问:“你还不是一样?”
永琪看着胡嫱,心里酸极了、痛极了。
“反正……我在宫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没有谁会想要我的命。而且,我相信,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死。”胡嫱说着话,就轻轻的靠在了永琪的肩膀上。
这次,永琪没有推开胡嫱,他不自觉的伸开双臂,将胡嫱抱在怀中,却说了一句:“嫱儿,我注定会对不起你,我许不了你未来,你知道吗?”
“我的命,卑微如草芥,低贱似蝼蚁,能活着就很好,我只看得到此刻的欢愉,哪里还会想得出什么未来?”胡嫱的声音很低沉,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的落在永琪的胸口上。
听胡嫱这样说,永琪的心都被揉碎了,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是如此的楚楚可怜,却又如此的勇敢、如此的善良。
夕阳落山后,来行宫的车马果然乌央乌央排成队,侍卫们根本不及细查,后面的车队便又堵住了宫门,盘查的侍卫们疲惫不堪,为了加快速度,渐渐就放松了规矩。
在蓬岛瑶台,胡嫱为茜琳准备了与琅玦的侍女一样的衣服。
茜琳心中毛毛的,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琅玦道:“你就别婆婆妈妈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宫里的人了,本来就可以自由出入,你扮作我的丫头,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我不放心胡嫱。”茜琳握住胡嫱的手,说:“你为我做了太多事,如今又要为了我铤而走险,我就这样一走了之,给你丢下一个烂摊子,你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
胡嫱摇了摇头,笑道:“这里没有人要杀我,但是有一群人要杀你,你如果不走,今晚十有八九会送命。如果你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孩子了。”
提起自己的孩子,茜琳不由得潸然泪下,一入宫门深似海,茜琳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焉能不想?
胡嫱催促茜琳道:“快换衣服走吧,就这会儿人最多,你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琅玦也催促着茜琳换上了婢女的衣服,忙忙的推茜琳离开。
胡嫱又交待琅玦说:“记得,一定要走藻园门,那里今晚当值负责巡察的人是我哥哥,他会帮你们的。”
琅玦点点头,又忙推茜琳离开。
茜琳两眼垂泪,跟着琅玦走了出去。走到门前,茜琳又回头看了胡嫱一眼,胡嫱甜甜一笑,茜琳含泪跨出了门。
这里,胡嫱穿上了茜琳的舞裙,戴上面纱,安静的坐在殿内,等待着应该出去的时间。
满月宴在同乐园内举行,在清音阁大戏台前的不远处,乾隆、太后、皇后、各妃、嫔、贵人等依次坐着,往外一层是皇子公主、皇族眷属,再往外一层才是外戚大臣及其家眷。
诸人坐定,太后环视一周,问:“香妃怎么没有来?”
皇后答道:“回太后,香妃方才派人过来向臣妾告假一会儿,说是十五阿哥出生那日,她不曾来道贺,深感不安,今日要献舞,以表深意。”
“献舞?”太后皱了皱眉头,问:“以香妃现在的身份去献舞,你觉得合适吗?”
乾隆答道:“今日是家宴,来的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妥吧!”
太后道:“虽是家宴,毕竟也来了些不少外戚大臣。”
陈瑛麟站在太后身后,给太后捏着肩膀,像撒娇一般的说:“太后,香妃娘娘虽贵为皇妃,但今日在这同乐园内跳舞,便是普天同乐之意,正可见皇上爱民如子,君臣一家。奴婢早就听说香妃娘娘善舞,却从来没见过,很想看呢!”
乾隆笑道:“瑛麟说的很是,香妃善舞,只跳给朕一个人看,未免太可惜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正是如此。”
太后看了瑛麟,也笑意盈盈:“那就让她跳吧!”
令贵妃笑道:“瑛麟姑娘冰雪聪明,难怪太后和皇上对瑛麟姑娘如此疼爱,好似自家公主一样。”
太后随口便应声道:“哀家早把瑛麟当孙媳妇看了。”
此言一出,妃嫔们都有些惊异,彼此对视,又附和着微笑。
瑛麟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摇着太后道:“太后,人家还是个姑娘家,您这样说,奴婢都不敢站在这了。”
太后扶着瑛麟的手笑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哀家既然把你留在宫中,自然得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
皇后低声问身后的冬儿:“胡嫱去哪了?怎么没过来?”
冬儿答道:“嫱格格陪和嘉公主散心去了,和嘉公主说她不想看见富察一家人,所以就没来。”
“琅玦也没来?”皇后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傅恒与几个子女都在,其中并没有看到琅玦,摇头叹道:“真是胡闹!”
过了一会,胡嫱装扮的香妃,在一群舞女的簇拥中登场,开始献舞了。
此时,琅玦已经坐着马车,带茜琳走到了藻园门。
胡云川已经事先得到了胡嫱的消息,知道琅玦的车会从这里过,因此一直留心。
不想,琅玦的马车刚刚出现在胡云川的视线内,札兰泰就也走到了藻园门附近。
胡云川笑问:“副统领不是应该在园内吗?怎么到宫门口来了?”
札兰泰笑道:“在里面喝了酒,有点热,就出来走走,顺便巡察一下,今天人多,你们也得仔细着点!”
胡云川觉得事情不妙,心里开始犯嘀咕。他看着马车到宫门前,琅玦只是探了个头,胡云川便赶紧跪下行礼,示意让行。
果然,札兰泰挡在了前面,笑问:“宴席还没结束,公主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琅玦又探出了头,带着挑衅的语气问:“本公主想什么时候出来,你管得着吗?”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好奇。”札兰泰说话的感觉,更像是调戏。
琅玦板着一张脸说:“本公主不想看见福隆安,他来了,我就得走,不行吗?”
札兰泰陪笑道:“既然额驸如此不得公主欢心,那不如……微臣陪公主出去走走,公主意下如何?”
茜琳在车内提心吊胆,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琅玦吼道:“大胆!本公主你也敢调戏?”
“非也!微臣是担心公主安危,公主一向单纯,一个不防备,就让小人有可趁之机,不如让臣替公主查看一下车上是否有可疑之人,这样臣才能放心。”札兰泰不等应答,便来掀布帘。
“不许看!”琅玦不及多想,本能一样,就一脚将札兰泰踹倒在路旁,然后自己也吃了一惊。
胡云川去扶札兰泰,说:“副统领,好像是统领大人过来了。”
札兰泰问:“福灵安?他在哪?”
琅玦的马车趁机跑了出去,马儿在马鞭的挥动下跑的极快。
胡云川愣了一下,又对札兰泰说:“好像是奴才看错了。”
札兰泰又一脚踹了胡云川,问:“你是故意的对吧?”
胡云川自己爬了起来,答道:“副统领何尝不是故意为难公主,奴才得罪不起公主,只能得罪副统领了!”
“你……”札兰泰指着胡云川,说:“你行啊!胡云川!今天你给我记着,等我有功夫了,再跟你算账!”
第58章、群臣逼宫诛香妃,两权相争生血灾
胡嫱在大戏台上翩翩起舞,那舞姿与茜琳相似极了。
宫人们都在谈论着香妃入宫时那一舞,时至今日,果然更加精妙绝伦。
乾隆看过太多次茜琳跳舞,那些记忆早已刻骨铭心,即便是同样曼妙的身材、修长的手指,即便是蒙上了面纱,即便是相隔数十步、众多舞女衣袖的遮挡,乾隆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茜琳。
他也回想起了茜琳入宫的那一晚,初次相见时的悸动、惊为天人的感慨,恍如昨日,却已物是人非。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的容颜和舞姿能与茜琳相提并论,那也只能是胡嫱了,但在乾隆的心目中,再也没人能胜过茜琳。
永琪在远处看着台上,心里始终捏着一把冷汗,可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此时此刻的胡嫱,是那么美,美的让他陶醉。他的心中展开了另一幅画卷,是在杏花春馆前面的菜圃里,胡嫱依然优雅的舞动着,但观众只有他一个人。
懿泽坐在一旁,只顾着看怀里的绵脩,对于其他的事都浑然不觉。
绵脩顽皮的伸手抓翻了懿泽面前的果盘,抓起一个葡萄往嘴里塞。
懿泽把葡萄拿了下来,温和的对绵脩说:“你还小,不能吃这个,额娘给你找个别的东西玩好不好?”
绵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懿泽,又去摸懿泽的脸,懿泽欣喜的握住绵脩的小手,逗绵脩玩耍。
金钿上前收拾桌上打翻的果盘。
孟冬对懿泽说:“我先抱了绵脩去,让奶娘喂奶吧,你也好安静的吃一会儿东西。”
懿泽点点头,便把绵脩交给了孟冬,忽而抬头注意到了永琪两眼发直的瞪着戏台,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笑问:“臣妾竟不知,王爷几时对回部之舞如此有兴趣?”
永琪回过神来,看了看懿泽,问:“绵脩呢?”
“丢了!”懿泽随口敷衍了一句,也不再去看永琪。
永琪知道懿泽是在奚落自己,便不再说话。
坐在永琪另一边的碧彤见此情景,淡淡一笑。
有几个外臣约莫着酒酣半醉,相互使着眼色,相互暗示可以行动了。
户部尚书阿里衮先站起,向乾隆坐的方向,拱手拜问:“敢问皇上,台上跳舞的,可是香妃娘娘?”
乾隆答道:“正是。”
纳延泰捏着酒杯,也觉得火候已到,也站起拜问:“皇上,臣有一封奏折,呈给皇上已经十日有余,却杳无音信,不知是何缘故。”
乾隆淡淡的说:“今日是家宴,不谈政务。”
纳延泰又说:“皇上不肯回复,也不愿提起,可是因为微臣的折子说了让皇上不高兴的话?”
乾隆不答。
纳延泰离席向前跪下,行了大礼,奏道:“皇上,香妃娘娘入宫之后,皇上重金修建宝月楼,不知消耗了国库多少财力!又带香妃微服出巡,耽误了多少朝政?此等妖女,只会惑乱皇上心智,误国误民,微臣恳请皇上处死香妃,以正朝纲!”
乾隆仍不答。
阿里衮也离席,跪在纳延泰一侧,启奏道:“皇上,香妃娘娘虽在宫闱之内,但是她不孝太后、不敬皇后的言行,可是声名在外。她虽已被封妃,却整日着回部服饰、跳回族艳舞,还公然出现在此,如舞姬一般,大清威仪何在?微臣也恳请皇上立即处死香妃,免得成为民间茶余饭后的笑话!”
满洲正红旗都统阿桂站起,亦拜道:“皇上,臣久驻关外,竟不知宫中还有一位如此特殊的皇妃。前几日回京,听闻行宫中后妃共谏废除香妃,臣还不敢相信,今日听了二位大人的言辞,才知香妃惹众怒并非传闻。这般红颜祸水,若不及早除去,天下臣民恐怕都要遭殃了!微臣也请皇上及早赐死香妃。”
户部侍郎李侍尧亦道:“臣附议。”
文华殿大学士尹继善站起,躬身拜道:“皇上,既然诸位大人同心为国除害,皇上不如顺应民意,切莫因小失大,还请皇上三思。”
胡嫱已经停了舞,远远望着这一幕。
乾隆冷冷一笑,问:“傅恒,你说呢?”
傅恒站起,答道:“回皇上,臣以为,现今国泰民安,若说一个女子就能祸国殃民,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说修建宝月楼耗费国库,其实有点牵强,这哪座宫殿的修建用的不是国库的钱?就如眼前的圆明园,耗资不知道够建多少个宝月楼了,也没见哪位大人拿出来做文章;再说微服出巡一事,皇上是为了体察民情,至于哪位娘娘伴驾,也并无差别,既然离京,对政务有所耽搁是在所难免,然而没有大的失误,就还说的过去。至于不孝太后、不敬皇后,这些宫闱之事,臣不曾亲眼所见,不敢妄言。”
尹继善听了,笑问:“傅恒将军,诸位同僚在那儿慷慨激昂的说了半天,被你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解释,都变成没事找事了?难道这么多双眼睛,还没你一个人的眼睛看的清楚吗?莫不是因为令郎与香妃娘娘关系不一般,所以格外袒护?”
傅恒也笑问:“尹大人这么说,可是你亲眼所见?”
乾隆抬头看着这些大臣,绷着脸问:“尹继善,你眼里还有朕吗?”
尹继善跪下,答道:“臣该死,可是皇上南下,福灵安是一路戴枷锁回京的,此事该作何解释?傅恒为了讨好皇上,如此强词夺理,臣不服!”
“皇帝!”太后终于发话了,她一脸主持正义的样子,言之凿凿:“其实说白了,香妃也就算一个战俘,孰人不知,香妃原是霍集占的王妃,在霍集占兵败之前逃回了娘家。皇帝不顾祖宗礼法,破例将此女纳为贵人,还从贵人直接晋为妃,大清祖制,后宫最多只能有一位皇后、一位皇贵妃、两位贵妃、四妃六嫔。哀家觉得,皇帝可能是忘了,永和宫还有一个整日念经打坐的愉妃,再算上舒妃、庆妃、颖妃,这四位都在香妃之前封妃,哪里还有香妃的妃位?皇帝微服南下,一路上关于香妃和福灵安的传闻更是一个接着一个,无论真假,香妃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皇帝还想留她到几时?”
乾隆怒上心头,握紧了拳头,质问太后道:“那朕倒是要问问太后,霍集占固然是叛贼,但图尔都可是功臣。香妃毕竟是图尔都献给朕的人,今日若是处死,皇额娘就不担心图尔都以此为名,煽动边疆反叛吗?”
太后将身后的坎曼尔拉出来,笑道:“图尔都进京献妹,本来就没安好心,这个,也是图尔都的妹妹,他们的父亲阿里临终特意留了遗书,以正名分,可图尔都不仅违背父亲遗言,还远远的打发她充作侍女陪嫁。如今皇上若说这位是当日册立的和贵人,他要敢说不是,阿里的遗书自然会见光,单是违抗父命这一条,就能让他坐不稳,他还能煽动谁?”
乾隆点头,太后这一招,他还真是没想到,现在摆在眼前,真是哭笑不得,不得不咬牙切齿的赞叹道:“皇额娘还真是思虑周全,这种招数都想得出!”
“只要大清能够千秋万载,哀家做什么都无所谓!哀家以为,皇帝的想法,应该与哀家一般无二,对吧?”太后笑面相迎,这句话,简直逼得乾隆无路可退。
“皇上倘若继续执迷不悟,臣愿以死劝谏!”纳延泰突然站起,猛的一头撞在同乐园的柱子上,顿时鲜血直流,昏倒在地。
胡嫱看到这一幕,心惊胆战,吓得几乎喊出声来,被身旁的维族侍女扶住。
尹继善忙过来看纳延泰,只见脸上都是血迹,抬头看着乾隆,问:“皇上如此圣明,此番是要让天下臣民寒心吗?”
乾隆此刻恨不得一刀杀了纳延泰,迫于眼前形势,却只能吩咐人将纳延泰送太医院救治。
太后一声令下,指着台上的胡嫱所扮的香妃说:“把这个迷惑君王、祸乱朝纲的妖妃给我拿下!”
札兰泰听令,带着几名侍卫冲上戏台,抽剑直指胡嫱。
永琪立刻上前掩护,一脚踢掉了札兰泰手中的剑。
懿泽见状,也随永琪冲上戏台去,撂倒了几个侍卫。
胡嫱后退时踩到了自己的衣裙,摔倒在地,面纱也掉了下来。
懿泽去扶,一眼看到了胡嫱的脸。
懿泽喊道:“太后请住手,她不是香妃!”
“什么?”太后定睛一看,大吃一惊,问:“胡嫱?怎么是你?”
乾隆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指着胡嫱问:“怎么又是你假冒香妃?你把香妃藏哪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胡嫱惊慌失措,心砰砰直跳。
札兰泰等侍卫都住了手,乾隆瞪着胡嫱,又问:“朕再问你一遍,香妃去哪了?”
胡嫱拼命摇着头,答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乾隆随手抽出侍卫的佩剑,指着胡嫱的脖子问:“再说不知道,朕现在就杀了你!”
“皇阿玛!”永琪挡在了前面,求情道:“皇阿玛请息怒,儿臣以为,胡嫱可能真的不知道香妃在哪!”
懿泽也求情道:“皇阿玛,今日是十五阿哥满月,求皇阿玛为小阿哥积德,饶胡嫱一命!”
乾隆看着懿泽,惊讶的问:“你也为她求情?你知不知道她……”
说到这里,乾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太后道:“皇帝,再在这耽误时间,香妃可能就越跑越远了,不如赶紧派人抓回来!”
札兰泰跪拜道:“皇上,微臣请命,立刻出宫抓捕香妃!”
福灵安也跪下,启奏道:“皇上,若论找回香妃,没有人比臣更有经验,请皇上恩准微臣去追回香妃!”
乾隆答道:“那就福灵安去,现在就去!”
福灵安领命而去。
永琪望着福灵安的背影,心中惶惶不安。
第59章、碧彤遇喜惹嫌隙,香妃出逃堵京郊
宴席就此散场,永琪、碧彤、懿泽,还有孟冬抱着绵脩,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
懿泽望着永琪,像质问一般:“王爷,你是有家室的人,在外面做的有些事,是不是应该对福晋和臣妾交待一下?”
永琪无奈答道:“群臣密谋,要逼皇阿玛诛香妃,我事先已经得知,不能见死不救。”
懿泽又问:“那香妃到底去哪了?”
“在宴席开始之前,香妃已经扮成琅玦的丫鬟,随琅玦出宫去了,我派了卓贵去城外接应。现在具体是什么状况,我也不知道。”永琪叹气,又说:“我就怕福灵安会真的把香妃给捉回来,那样香妃一定就没命了!”
懿泽琢磨着,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道:“难怪你今天一直在看戏台,原来你早就知道香妃是假的,早就知道会出事。我不知情,倒是错怪你了。”
永琪没有作答,就当是默认,可是那种心虚的感觉却像是一种折磨,让他坐立不安。
忽然碧彤把脸转向车窗,掀开窗帘就是朝外的一阵呕吐。
永琪、懿泽立刻都把目光投向碧彤。
懿泽没有说话,目光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扫在永琪脸上。
永琪看着懿泽,似乎更加心虚。
回到府中,懿泽独坐于芜蔓居门前,遥望天上那一轮明月,她此刻的心境,就和那月色一样的凉。
孟冬从外面走过来,告诉懿泽道:“太医来看过了,她怀孕了,这次应该是真的。”
懿泽坐在门前,没有作声。
孟冬道:“宜庆做事从来不带脑子,那天故意在你面前提嬿翎,一定是被碧彤福晋唆使的。我早就告诉过你,她们两个会合起来对付你。事到如今,你还要顾忌姐妹之情吗?”
懿泽还是默不作声,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来。
孟冬看着懿泽这副模样,心中很不痛快,转身奔向琴瑟馆。永琪刚刚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了孟冬。
永琪走到孟冬身旁,问:“你是要找我吗?”
孟冬望着永琪,皮笑肉不笑的说:“奴婢听说福晋有喜了,王爷又要当爹了,这次可是嫡子,奴婢真是要‘好好的’恭喜王爷!”
“有必要这样挖苦吗?不是懿泽要我亲近碧彤的吗?我也没想到,她这次竟然真的有了……”永琪停顿了一下,转而又说:“不过也好,她有了孩子,总算生活有些盼头,不至于那么无聊。”
孟冬冷笑道:“王爷何必如此遮掩自己的花心,美化自己的行为?你曾经看上了嬿翎,可惜没能纳她为妾,她死了,你很难过,怀疑这个人是凶手,又怀疑那个人是凶手,就是没有证据!这次终于天赐良机,给了你一个证据,你亲近碧彤,不就是为了气懿泽吗?你气她害死嬿翎,你心里早就给她定了罪!”
“你住口!”永琪也不由得一肚子火气,不屑的问:“你觉得你很聪明,很了解我是吗?懿泽也是这样想的吗?”
孟冬不答,也以同样不屑的眼光瞟在一旁。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找懿泽说清楚。”永琪说罢,向芜蔓居走去。
孟冬见状,也跟了过去。
懿泽仍然在芜蔓居门前坐着,望着月亮出神。
永琪走到懿泽面前,开门见山就说:“我有几件事告诉你,今天必须一次性讲清楚!第一,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嬿翎,我欣赏她,就像欣赏一幅画、一座山、一条河,就是看风景而已!她死了,我的确很难过,那是因为我从来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死去!第二,上次听到你和宜庆讨论嬿翎,我确实生气,但我生气是因为你有事瞒着我!你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但却不会告诉我,可我明白,凶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你!第三件事,碧彤怀孕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就当我是在还债吧!碧彤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却一直守活寡,这个孩子,算我欠她的!”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懿泽淡淡一笑,问:“你在碧彤面前,是不是也说,让我生下绵脩,只是你还我的债?”
永琪感到一阵失望,又问:“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懿泽也反问道:“那在你心里,又说怎么想我的呢?你知道我没有害嬿翎,却在听了宜庆的话之后疏远我、亲近碧彤,难道不是在王府所有的人眼中给我判刑吗?”
永琪又反驳着问:“那你为什么不为自己开脱呢?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解释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揪出了凶手,你不就没有嫌疑了吗?”
懿泽又沉默了。
孟冬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凶手就是宜庆!”
懿泽看了孟冬一眼,没有说话。
永琪问:“你有证据吗?”
孟冬答道:“还需要证据吗?那天懿泽和宜庆都曾经说过对嬿翎有愧疚之心,你了解她们。懿泽的愧疚,是因为那晚她对嬿翎说了冷漠的话,没想到嬿翎会突然死去,难免后悔自己的无情;可是宜庆呢?她与嬿翎平时几乎都没有交集,她为什么会对嬿翎的死感到愧疚?王爷还想不明白吗?”
永琪点点头,道:“是有些道理,但从性格分析来定罪,还是太牵强了!”
孟冬道:“奴婢有办法让宜庆小姐自己亲口承认罪行,但还得请王爷和侧福晋配合才行!”
永琪问:“怎么配合?”
“王爷什么也不用做,你明天只管过来,就在侧福晋房中一个不打眼的角落静静站着,等宜庆说出真相,不会耽误王爷很久!”孟冬说罢,冲永琪一笑。
“好,我明天一定来!”永琪看了孟冬一眼,又看了看懿泽,离开了芜蔓居。
待永琪离开,懿泽很不放心的看着孟冬,问:“你要做什么?你是想让王爷治宜庆的罪吗?”
孟冬笑道:“不只是宜庆,我还想让王爷知道他的嫡福晋做了什么!”
懿泽听得稀里糊涂,问:“什么意思?碧彤这次是真的怀孕,我们还能怎么样?”
孟冬道:“我当然不会拿她的孩子怎么样,害人之心是不能有,但是被害了,就必须还回去!世界上的事情,哪能都那么巧?王爷那天可以断章取义听到你的话,一定是福晋掐准了时间,和宜庆商量好的。你如果不让王爷知道碧彤的手段,她一定会凭借这次身孕笼络王爷,培养感情。她是嫡福晋,你是侧福晋,等她生下了嫡子,再得到了王爷的心,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懿泽听了,只觉得浑身发憷。
孟冬问:“难道你还在顾忌宜庆?”
懿泽摇了摇头:“我是在顾忌我娘。”
孟冬道:“她那么偏心,还顾忌什么?你再放过宜庆一次,我保证她还会害你下一次,难道你不知道吗?”
懿泽左右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夜已深,福灵安带领禁军侍卫追到了城门下,城门早已关闭,福灵安问城楼上的守卫:“城门关闭之后,可曾有人出入?”
城楼上的士兵向下喊道:“禀将军,只有半个时辰前,和嘉公主的马车从城外返回,下官不敢不放进来!”
福灵安举起令牌,吩咐道:“开城门!”
城门打开,福灵安率领三百骑人马,出城去了。
茜琳原本是坐在琅玦的马车上,在出城后不久,卓贵按照永琪吩咐,驾车来接应。茜琳便从琅玦的马车上换到卓贵的马车上,然后琅玦返回,卓贵驾着车一路向北。
在京城北郊外,茜琳坐在马车里行进着,渐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她隐约听到了马蹄声,应该说是很多马蹄声。她立刻意识到,是追踪的人正在靠近,马肯定比马车跑得快,用不了多久,她一定会被追上。
茜琳掀开车前的布帘,喊道:“卓总管,后面有追兵,不要走大路了,躲到小路上去!”
“追兵?”卓贵一头雾水,问:“我怎么没听到?”
茜琳焦急的说:“你听我的没错,赶快躲起来!”
卓贵忙调转马头,向小路奔去。
小路越走越窄,又有岔路,卓贵看的晕头转向,问:“娘娘,就算有追兵,东西南北道路这么多,他们哪能这么快就追上我们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大路上去吧,再这样走下去,我会迷路的!”
茜琳摇了摇头:“不!你安静的听一听,可以听到马蹄声。”
卓贵还是有些不信,他停了马,下马把耳朵贴在地上,当真听见了马蹄声,他吓了一跳,舌头像打结了一样,道:“这……这怎么可能……这么快?”
茜琳想了想,说:“我们抛弃马车吧!你带我骑马!”
“这……这……奴才身份卑贱,怎么能和娘娘共骑一匹马呢?”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及多想,卓贵只好站起,将马从马车上解下来,扶茜琳上马,他坐在茜琳身后,骑马飞速往前跑。
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远远看到迎面有一群人骑马赶来。卓贵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走,走着走着,也看到一群人马逼近。卓贵再次调转马头,向右方跑去,没跑多远,竟然看到了悬崖。
卓贵再调转马头,福灵安已经骑着马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60章、福灵安明暗平阴谋,懿泽决绝惩亲妹
茜琳望着福灵安,有些害怕,又抱着一丝希望,不解的问:“富察将军,为什么你每次都可以这么快的找到我?”
福灵安并没有回答茜琳的问题,而是下马拱手行礼,道:“娘娘,臣奉皇命来寻回娘娘,还请娘娘立刻随微臣回宫!”
茜琳摇头道:“我不能回去,这次若再回去,我必死无疑!”
福灵安走到茜琳和卓贵的马旁边,没有一点通融的意思,又躬身一拜,道:“请娘娘随微臣回宫!”
茜琳也下了马,突然跪下,望着福灵安,说:“将军,你就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
福灵安只好对面跪下,答道:“娘娘,请恕微臣不能。”
卓贵灵机一动,立刻下马用剑拐住福灵安的脖子,壮着胆子,向三面的禁军侍卫喊道:“你们都给我后退,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将军。”
侍卫们相互看看,只好各自后退了几步。
卓贵又喊:“再往后退!”
这个时候,福灵安趁卓贵目光转移,猛地站起,翻身将卓贵甩下了悬崖,卓贵大叫着掉了下去。
“卓总管!”茜琳惊叫着,跑到悬崖边上,哭泣起来。
福灵安紧接着就按住了茜琳的胳膊,喊道:“娘娘还是随微臣回去吧!”
茜琳瞪着福灵安,福灵安的嘴似动不动的低声说:“推开我,跳下去,下面是水,有人接应。”
茜琳瞬间明白了福灵安的用意,立马甩开福灵安,纵身跳下悬崖。
福灵安又大叫一声“娘娘”,故作一脸惊慌的看着悬崖。
侍卫们纷纷围了过来,问:“统领大人,娘娘跳崖自尽,这可如何是好?”
福灵安答道:“反正她迟早都是要死的,就这样回去复命!”
次日早朝,福灵安在朝堂上奏明此事,声称香妃已然自尽。
永琪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的问:“你竟然逼死了香妃?”
福灵安答道:“王爷,臣已经说过了,臣只是奉命捉拿,是香妃娘娘自己想不开,跳下悬崖,并非臣逼死的。在场的三百禁军侍卫都可为人证,臣不敢欺瞒。”
永琪又问:“那……那个为她驾车的车夫呢?”
福灵安答道:“那个车夫把剑架在臣的脖子上威胁侍卫兄弟们,臣只能当场将他正法了。”
永琪大吃一惊,他瞪着福灵安,难以想象福灵安的无情,卓贵与自己关系虽密,却更是自幼服侍福灵安的人,怎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损命?可是朝堂之上,永琪不敢直言,心里难受极了。
阿里衮听了,置疑道:“福灵安将军,俗话说,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这样两手空空的回来,说是香妃已死,未免太草率了吧?”
福灵安笑道:“太后已经明言另封和贵人,就等同于泯灭了香妃在后宫的存在,晚辈若是带回尸首,难道尚书大人还要替香妃办后事吗?”
阿里衮无法回话,只能作罢。
福灵安拱手向朝堂中的大臣们说:“诸位大人,在下昨晚出城拿人,带了三百禁军侍卫,这其中应该不乏诸位的亲眷,他们全程跟随,哪位若是心中存疑,可以回去自己问。香妃娘娘为和解君臣、稳固江山,大义赴死,堪称巾帼英雄,诸位也该罢手了吧?”
宴席上劝谏的大臣们相互看看,都无话可说。
傅恒见朝臣们都不再有异议,向乾隆拜道:“皇上,香妃娘娘乃是为国捐躯,虽死犹荣,皇上不可辜负娘娘美意,请以国本为重,节哀顺变。”
朝臣们总要给乾隆一个台阶下,于是集体跪下,向乾隆拜道:“请皇上以国本为重,节哀顺变。”
乾隆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结末只是看了王进保一眼。
王进保会意,大呼两个字:“退朝!”
走出朝堂,永琪拦住了福灵安,问:“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认识那个车夫是卓贵吗?你还就地正法?”
福灵安道:“王爷,你该回家了!”
永琪还在生气,福灵安却向永琪行礼告退。
“五哥!”琅玦飞快的跑过来,一个没注意,撞到了福灵安背上。
琅玦停住脚步,看到跟永琪说话的人原来是福灵安,刹那间忘记了自己是来这里的目的。
永琪问:“琅玦,你找我?”
琅玦醒过神来,点点头,说:“皇阿玛虽然表面上赦免了胡嫱,却又下令让她到冷宫去服侍太妃。冷宫那种地方,胡嫱怎么活呀?”
“我现在就去找皇阿玛!”永琪说走就走,却被福灵安抓住了肩膀。
福灵安劝道:“王爷不要去了,会有人把嫱格格救出来的。”
“你是个冷血动物!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永琪甩开了福灵安。
“最多三天!”福灵安竖起三根手指,又对永琪说:“请王爷相信微臣一次,三天之后,你会知道嫱格格背后的主人是谁。”
永琪有些迷惑,问:“什么主人?你在说什么?”
福灵安笑道:“王爷,嫱格格的出身,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牧羊女,进宫才几年的功夫,就变得出口成章、能歌善舞,难道王爷以为,靠自学能这么快学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永琪此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福灵安这样说,忽然间也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让人生疑。
“冷宫再怎么难挨,还不至于三天就把人折磨死,王爷不如一试!”福灵安对着永琪和琅玦一拜,离开了。
永琪知道福灵安一向不会乱说话,心中便犹豫起来,三天是不长,但眼睁睁看着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受苦,一刻都显得漫长。他低头沉思着,狐疑着,不能做出决断。
琅玦看得出永琪的为难,她当然是信任胡嫱的,但从心里,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福灵安。
愣了一会,琅玦建议道:“要不……就试一试,我会时不时的到冷宫偷看,万一胡嫱真的遭遇不测,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啊!”
永琪只好点了点头,似有所失的回府去。
刚走到荣王府门前,他便听到一声呼唤:“王爷!”
永琪抬头一看,竟然是卓贵从门内跑了出来。永琪上前一把抱住了卓贵,激动的问:“你没死?你没死啊?”
卓贵抓耳挠腮,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也以为自己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
“我就知道福灵安这个家伙……”永琪四下看了看,又推着卓贵说:“去我的书房说!走!”
到了滕琴书屋,永琪坐下。
卓贵绘声绘色的描绘着昨晚的境遇,道:“说时迟,那时快,当时大少爷一个跟头就把我甩下了山崖,我都吓蒙了,以为肯定死翘翘。没等掉下去,我就已经吓得没知觉了。谁知道等我醒的时候,我竟然在郊外的另一个地方,我还当自己上天堂了呢!这时候,竟然有一头牛跑过来舔我,恶心死了……”
永琪不耐烦的问:“拜托,你说重点行不行?我还有事情,没功夫听你说书!”
“哦……没什么重点,我后来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就跑回来了。然后王爷你就也回来了。”
“我的意思是,香妃去哪了?”
“我不知道啊!”
永琪托着下巴,分析道:“既然你没死,香妃就一定也还活着!”
“对对!”卓贵又恍然大悟的说:“我想起来了,我刚醒的时候,浑身衣服都湿了,不过后来天气太好了,我走着走着,又干了!”
“这么说……山崖下面是水,三面追兵,逼得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永琪点头笑道:“福灵安一定是看准了位置,竟然还瞒着我,他怎么就这么愿意做好事还当坏人?”
卓贵也嬉笑道:“我们大少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才我跟他问你,他叫我回家,我还以为他是敷衍我。回来才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你就在家!”永琪又笑着摇了摇头,顿时又觉得自己太笨。
卓贵问:“王爷,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事吗?现在不急着办事了?”
永琪拿出怀表来看了看,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他换下朝服,穿了一件不起眼的轻便长衫,悄悄到芜蔓居去了。
按照孟冬的安排,永琪站在懿泽房内的屏风后,静静等着。
孟冬又让人去请宜庆过来,宜庆扭扭捏捏的不敢来,又不敢不来,最后还是灰溜溜的来到芜蔓居,进门只见懿泽坐在房中的炕上,孟冬在一旁摇着扇子,两人的表情和架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宜庆低着头,弱弱的问:“有……有事吗?”
懿泽冷冷笑问:“自家姐妹,你怕什么?”
宜庆还是低着头,不敢吭声。
金钿带着其他侍女走出门去,把门给带上了。
宜庆心中咯噔一下,更加紧张了。
懿泽又道:“罢了,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姐妹之情可谈了,我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喜欢王爷吗?我可以帮你成为王爷的侍妾,你若能生下一男半女,坐上侧福晋的位置,与我平起平坐,也不是没有可能。”
宜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不是哄我吧?你一向讨厌我,现在怎么肯帮我?”
“我当然不愿意,不过……”懿泽诡异的笑了一下,又道:“孟冬说的对,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一致的利益。原本,我生了王爷的唯一的儿子,是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可是,现在福晋怀孕了,她是嫡福晋,我是侧福晋,如果她也生下儿子,我大概就得一边凉快去了。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和你联手,才有翻盘的机会。”
“我?我怎么帮你翻盘?”宜庆半信半疑的看着懿泽。
懿泽答道:“你明明知道,王爷如今更宠爱福晋,有些疏远我,就是因为上次你引我说的那些话。人嘛,得不到的总是最好,嬿翎死了,给王爷心中留下一个偌大的遗憾,虽已年深月久,王爷仍然耿耿于怀。我始终没有告诉王爷真相,是因为我们毕竟是亲姐妹。我也知道上次陷害我,并不是你的本意,是福晋叫你这么做的,对吧?现在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罪名推到福晋身上?”
宜庆眼珠子转了一圈,心下有些活动之意,却又不敢果断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