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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     沧狼行txt下载     沧狼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回 正派初议

    刀光,剑影,随处可见的断肢与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地流淌的内脏与鲜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耳边传来一些临死之人痛苦的呻吟声。

    李沧行梦见自己浑身是血,浑身上下象是骨头全碎了一样的感觉,动一下手指头都会钻心地疼痛,下身和脑袋更是要炸裂了的感觉,无力地靠在一个小木屋的墙壁上,而小师妹却哭得如梨花带雨,紧紧地搂着自己。

    自己的**是那么地痛,而心里却是那么地甜。突然间只见黑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大吼一声搞清楚你的地位,话音未落重重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梦醒,坐起,已过三更,脸上仿佛还在隐隐作痛。李沧行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但也从没有感觉那么的真实。他从柜子里拿出师妹的雕像,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他对着雕像就这么坐到了天明。

    早晨起床后,李沧行一如平常地去监督新师弟们扎马挂臂,一年前新上山的石浩师弟已经可以挂四个铁块了。

    李沧行自己挂了八个铁块,腿上扎了四个沙包,陪师弟们练完了早课。吃早饭时紫光来到饭堂将其叫出,吩咐他马上去大殿外值守,任何人均不许接近大殿。

    李沧行到大殿外时,发现徐林宗已经站在一边了,偌大的大殿也就七八张椅子,紫光澄光二人一身正装,坐在正中主人位的二个蒲团上,旁边的一个蒲团空着,应该是黑石的,昨天见过的各派代表有好几位已经到了。

    徐林宗不认识其中的一些人,李沧行悄声地跟他介绍:“右首边首位那个国字脸、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三十多岁乞丐,是丐帮帮主公孙豪,第二位的那位青衣文士,五绺长须,很帅的中年大叔是华山派掌门岳党,坐他边上的那位劲装中年美妇是岳夫人宁中二宁女侠。”

    “第三位的那个白发带二胡的老者是衡山派的盛掌门。左边第二位是宝相寺的一我大师是你昨天带回来的,第三位那位看着象是有六七十的矮个子老师太,应该就是峨眉派的晓风师太了。左首第一张位子还空着,想必应该是给少林的见闻大师留着。”

    话音未落,只见黑石领着见闻大师走上台阶。李徐二人忙向这两位行弟子礼。

    黑石进殿前又吩咐二人切不可让人靠近,值守时不得交头结耳。二人皆点头称是。

    见闻到场后,向各位代表行了个礼,坐在了左首的首座,众人皆起身回礼,只有公孙豪“哼”了一声,也不站起,直接坐在椅子上随便拱了拱手。

    见闻眉头微微一皱,刚坐下,公孙豪就问道:“见闻大师,我帮掌棒龙头胡不归去年中秋到贵寺观礼时,突然死在贵派绝技大力金刚手之下,随身带的打狗帮也不翼而飞,当时在下就要个说法,贵派当时答应全力追查,不知现在可有何线索,能否告之一二?”

    见闻宣了声阿弥陀佛,道:“公冶帮主请稍安勿躁,当时我等查看现场时,就发现吴长老是胸前中掌,乃是正面搏斗被人所杀,全身骨骼皆被打断,确是本派大力金刚手。”

    “但本派自上任达摩院首座明仁大师圆寂后,再未有使大力金刚手至如此地步的高手。而且少林与丐帮的交情已有千年,怎么会向贵帮来本寺观礼的吴长老下手?”

    “这其中一定是有奸人挑拨,当今武林与我两派皆为仇敌的首推魔教,老衲认为,这次如果我等攻打魔教,必会找到本案的线索。不知公冶帮主意下如何?”公孙豪“哼”了一声,扭头旁顾,不置可否。

    紫光一看气氛有些紧张,微微一笑:“今天请各位大侠前来,乃是商议共同出力铲除魔教一事,一些平日的过节暂且先放下,大家既然肯同意前来,也都是答应了这一条的。此次倡议乃是少林派发动,还请见闻大师谈谈具体步骤。”

    于是众掌门开始商议何时出人,数量多少,何时集合的具体细节。华山、衡山、峨眉三派态度最为积极,均表示会倾门下弟子出动,岳党还说,回去后愿意联络一些中小规模的正道门派一起出战。一我也表示,到时一相禅师会亲自带队。

    少林武当二派既为发动门派自然也表态会全力以赴,只是召集俗家弟子需要点时间。只有公孙豪一直没说话,最后大家的目光一起落在了他身上。

    公孙豪面沉如水,看了见闻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实不相瞒,现在本帮内部意见有分歧,不少兄弟对吴长老在少林寺身死一事仍不能释怀,今天我公孙豪是以个人身份列席此会的,让各位见笑了。”

    众掌门皆失色,面面相觑,心道丐帮若不肯出力此战胜算必会大减。只有紫光与见闻不动声色。

    公孙豪将各人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又说道:“今天我来这里,主要是想听听少林对此案进展的说法,希望能有个满意的答复,也好回去说服帮里兄弟。只是很可惜,见闻大师的回答连我都无法说服啊。”见闻宣了声佛号,道了声惭愧。

    公孙豪站起了身,语调一下子变得慷慨激昂起来:“不过斩妖除魔乃我正道中人所为。刚才紫光道长说了,我等正派之间有些过节也属正常,今天来这里的各位平时也不尽是相安无事的,个个纠结平时的恩怨,那我们啥也做不成,只会被魔教各个击破。”

    “这里我可以表个态,我公孙豪生平最恨魔教,无论帮内决议如何,我个人都会参加此次行动。而且我回去后也会尽量劝说各位兄弟参与这次的行动,但现在无法作出任何承诺。”

    紫光起身,神情肃穆,向公孙豪行了个礼:“公冶帮主果然侠肝义胆,不愧为我正道人士之楷模。”

    “道长过奖。”公孙豪微微一笑,向紫光回了个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神情自若,而各派掌门一个个也有意无意地长出一口气,把一颗颗悬着的心重新放回。

第一百零三回 初入江湖

    连在殿外值守的李沧行都知道公孙豪武功盖世,几年前还只是丐帮传功长老时,就能屠龙十八掌和逍遥游两门绝世武功行走江湖,传说是丐帮继乔峰洪七公后数百年来天赋最高的一位弟子,有他加盟正派的实力必会大增。

    刚才初闻他的言论时,李沧行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这下才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看徐林宗,也是同样的如释重负的表情,四目相对,徐林宗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各派态度既定,就约下了以中秋为期,在武当山会合。公推少林寺方丈见性大师为首,紫光与公孙豪为副,到时候兵分三路,直取黑木崖。议定之时已是黄昏,用过晚膳后,各位掌门均说事不宜迟,纷纷告辞下山。

    当天晚上李沧行就去找徐林宗商量,期间沐兰湘与辛培华从黑石房中偷来了酒,四人一边喝酒一边讨论了当前的形势,都认为大敌当前需要勤加练习,一切听从师命为上。

    一向机灵过人的徐林宗这次也难得的面色凝重,但李沧行觉得他沉重的表情下似乎又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心事。在酒精与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大家都觉得今天特别累,聊了一会就早早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紫光就暂停了早晨的扎马,把所有弟子召集到大殿前的广场,宣布:从昨天开始,中原各大门派已经决定联手铲除魔教。这次的行动是二百年来未曾有过之正邪大决战,凡武当正式弟子无论入道还是俗家,均需回师门效力。

    从今天开始的两个月时间内,一二代弟子全需行动起来,一代弟子除了掌门本人坐镇武当外,全部下山,召集各处的俗家弟子返派集结,二代弟子中李沧行与徐林宗已经艺成,也可以跟随各自师父下山。

    除此之外的弟子需要打扫厢房,并加强值守,严防敌人偷袭。另外还需要在半个月内安排出数千人的新住处。

    出身达官贵人家的记名弟子则被建议先回家,半年后再回武当。

    众弟子从前天开始已经或多或少地听说到这一消息,闻之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连那些被劝离的记名弟子们也多数当场表态,不愿在此时离开。

    紫光宣布完这些事后,就下令解散,一代弟子们进入大殿,单独安排任务。自黑石开始,二十多位一代的弟子一个个排队进入大殿领命。

    片刻之后,黑石健步而出,背着长剑行囊,直接带着徐林宗出山门下山。接着是澄光,领了命后也叫上了李沧行。

    李沧行昨夜早有准备,此时行囊在身,早早地穿好了一套下山劲装,路过铁匠铺时领了长剑与暗器,也跟着师父下了山。

    在武当的十余年中,李沧行从未去过山下,此次下山,顿觉云淡风清,一路走来,清风拂风,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一路之上的官道,但见劲装打扮,鲜衣怒马的江湖人士往来络绎不绝。一天之内,李沧行师徒碰到了十几拨各派的好手,多为华山衡山二派的俗家高手,其中衡山一派号称十三太保的乐林,汤镇恶与陆松都带着十几名弟子向武当方向赶去。

    原来盛大仁在上武当前就通知这些俗家师兄弟作好准备,昨天会议一结束,就飞鸽传书,让他们赶到武当集合。

    澄光暗地嘱咐李沧行加快脚程,两人稍微离了官道之后施展轻功向前奔去,两个时辰左右便奔出了二百余里地。

    当晚澄光师徒来到了武当附近的江陵城,夜暮已降,澄光见天色已晚,带李沧行走进了一家悦来客栈,进门前澄光在门口拴马桩子上用剑划了一个图案。

    李沧行好奇地问师父这是做啥,澄光只说此乃武当弟子下山时所留记号,方便与同样下山办事的师兄弟们联系。

    言语间二人走进了旅馆大堂,只见一位小二走上来问道:“二位大侠是打尖还是住店?”

    李沧行看了一眼那小二,生得是精明强干,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言语间不经意地向二人的随身包袱打量了一眼。

    澄光说道:“住一晚上,安排个靠窗的房间,要临街。”

    “好咧,客官二位,地字号二号房咧。”小二唱了声诺,转身引二人向楼上走去。

    澄光在前,李沧行在后,跟着他进了二楼的左手第二间房。进屋后小二说给二人打热水去,退身出房,顺便带上了门。

    澄光见他出门后,先开窗看了下外面的情况,又把客桌上的几只茶杯茶壶仔细地看了看,戴上银指套,沾了点水后在内壁摸了摸。

    接着走到床前用剑鞘挑了挑床上的被子与床单,然后伏地看了一下床板,最后打开了那个大木柜仔细察探了一番,在关上柜门前还用剑敲了敲柜子的壁。

    做完这一切后,澄光才放心地坐了下来,向李沧行问道:“为师刚才的动作都看清楚了没有?”

    李沧行点了点头,一边给师父倒了杯水:“看清楚了。”

    澄光接过那杯水,喝了起来:“那你说说这些动作都是为何?”

    李沧行正色道:“先看窗外是为了看是否有人在外潜伏,此外也观察这里的地形,万一敌人突袭是否能跳窗逃生。看茶具先是看是否有粉末以判断下毒,戴上银指套沾水可进一步检验。”

    “床上有时候会有机关暗器,需要用兵刃先探查一下,床板下也需要检查。木柜里有时候会有机关暗道,或者夹层内有文章,也需要排查。师父,您说我说的对吗?”

    澄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虽是第一次下山,但这方面已经颇有经验了,是林宗跟你说的吧。”

    李沧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了笑。

    澄光看了一眼门外:“以后你独自下山走江湖时住店也需按此规律。切记在城镇需多备干粮,荒村野店里的东西尽量不要吃,酒切不可饮。住宿睡觉时一定要留意。今晚我们轮流值守,一人上床歇息,一人在窗边打坐,一会洗了脚后,上半夜你先睡。”

第一百零四回 打劫,打打打打打打劫

    李沧行应了声是,师徒两又聊了会最近李沧行练功的进展。不一会小二将一大壶热水与两个盛了热水的木桶端入,澄光又照前法验了一下热水与木桶后才放心。

    两人洗漱之后,按之前的分工轮流休息。

    三更半时李沧行被澄光叫醒,值守了下半夜,他一边打坐,一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隐隐间觉得这江陵城夜间并不平静,二三里外经常有破空风声,显然是有夜行人来来往往。

    李沧行的脑子里回忆起师父们曾说过的什么采花淫贼入香闺,劫富夜盗草上飞之类的传说,不觉神往,内息的运转也比在武当时来得急促,不知不觉间鸡鸣声入耳,睁眼一看,东方天已发白。

    早晨洗漱过后,澄光师徒二人下楼结账。

    吃早饭时,李沧行发现邻近的几桌皆是江湖人士,满脸凶悍之气,一看便知并非善类,对着自己师徒二人一边上下打量,一边交头结耳。

    李沧行一边吃饭一边开始全身运气,而澄光则神态自若,一如往常。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跑进来一人,与那名看似为首的满脸横肉中年汉子耳语了几句,中年汉子立即起身向外走,经过澄光这桌时,那中年汉子看了二人一眼后,快步走出,其余十余人也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酒店。

    李沧行长出一口气,刚才他虽然感觉这些人武功除了那为首的汉子外,都不是太高,但毕竟人多势众。而且刀剑无眼,在这城镇中动起手来,怕是会伤及无辜。

    澄光则一边吃饭一边有所思,他突然把筷子一放,对李沧行说道:“我们走,远远跟上那帮人。”

    二人出了客栈后,远远地跟着刚出门的那一行人,很快出了城外。

    一路上先后又有两拨人跟他们会合,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四五十人走在一起了。

    出了城外五里处的一处小树林,这些人都停了下来,伏身没入路边的长草之中,看样子象是要伏击什么人,而澄光师徒则远远地找了处小山包静观其变。

    不一会,远方的道上走来了三位灰衣僧人,为首一位手持禅杖,正是前日还在武当碰到的宝相寺一我禅师。后面二位都是青年僧人,年纪约摸二十上下,手里均持一把戒刀,身形矫健,一看皆知乃是好手。

    澄光低声对李沧行道:“看来这伙人要对宝相寺的大师出手,你我暂且按兵不动,若是大师有难再出手不迟。”

    “在客栈里和我们碰到的那个为首的中年汉子应该是扬州翻云寨的大当家彭虎,后来来的两拨人里那一对使短枪的黑皮汉子应该是金湖黑云寨的刘氏兄弟,拿判官笔的是河南一带的血手判官林一奇。一会要是动起手来,仔细留意这几人。”

    很快,一我一行三人已经走入了林中,一我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宣了一声佛号后道:“草丛中的朋友还请出来吧,既已跟了贫僧一路,何不出来指教一二?”

    话音未落,埋伏在草丛中的几十人都跳了出来,将三人围在中间。只见那彭虎看到一我大师后,“嘿嘿”一笑:“程大哥,别来无恙?”

    一我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彭施主,这里只有宝相寺的一我和尚,没有什么程大哥。”

    彭虎重重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呸,二十年前我们兄弟跟着林老大做了那票生意,事后哥几个见风声紧分头跑路,我们的那份全在你那里。”

    “老子在巫山派躲了两年多,听说风头小了点才敢出来,却听说你个龟孙居然进了宝相寺!”

    “你要是不想在绿林当好汉了,想立地成佛,那是你的事,但你得把兄弟们拼死拼活挣来的份子先还了我们才行。这些年你躲在寺里,老子拿你没办法,今天好不容易在这里截住你,识相的快点交出份子!”

    一我淡淡地说道:“彭施主,贫僧当年一时糊涂,堕入邪道,杀人、放火、越货、采花,端地是无恶不做,如今想来实在是惭愧得紧。后得遇宝相寺圣因大师点化,幡然悔悟,遁入空门。这二十年来贫僧吃斋念佛,就是想赎回当年的罪孽。”

    “至于你说的那笔银子,贫僧在出家前已经将其分给了当年那次伏击中死在我等手中军士们的家属,权当良心上求个安稳。看在我们当年相交一场的份上,贫僧劝你也早日回头是岸,不然有朝一日因果循环,悔之晚矣!”

    彭虎气得直跳脚,黑脸胀得血红:“老子去年买了个表,跟爷玩这手,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啊!实话告诉你,今天这钱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老子现在把你拿下,不信在爷的手段下你会不招。兄弟们并肩子上!”言罢他身后的喽罗们一拥而上。

    一我叹了口气,灰色的僧衣突然象膨胀的气球一样,一下子鼓了起来,他右手单手抡起禅杖,左手却凌空向冲在最前面的两条大汉隔空虚点了两下,那两人大叫一声,扔掉兵器,倒地打起滚来。

    其他人一见,吓得不敢再上前。而一我身后的两名僧人也抽出戒刀,三人背靠背呈品字形站位,各自护住了同伴的后方。

    李沧行看得真切,两人腿上的曲泉和地机穴均肿起,显然是被内家气劲打中。

    澄光低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宝相寺的绝学妙缔指,气劲可透指而出,打人要穴。一我大师应该是练到了第四层,可以隔空点穴。听说一相禅师练到了第八层,刚才的距离,如果是他出手,这二人必将腿上二穴直接被打成血洞,终身残疾了。”

    李沧行也是头一次见到这门神奇的指法:“这么厉害呀,只有传说中的六脉神剑有这样的威力。”

    澄光低声道:“六脉神剑失传多年,这妙缔指乃是当今江湖第一指法,也是宝相寺的镇派绝学。我们武当以拳掌剑术和内功见长,指法上除了兰花拂穴手外,没有太上乘的,只能说各有所长,沧行,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第一百零五回 打劫者被打

    一我大师对彭虎道:“彭施主,贫僧已经一让再让,完全是顾念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才未痛下杀手。你也就此罢手吧。”

    彭虎本以为这一我在出家前武功与自己相去不远,即使在宝相寺练得一两门厉害武功,就靠今天自己邀请了两批好手,加上这么多手下,将其三人拿下应不是难事。

    可是他没想到此人在宝相寺中,竟学得如此厉害武功,可以隔空伤人,光凭自己这两下子,恐怕未近其身就会被打倒。但自己二十年来朝思暮想的财宝,要是就这么没了,又实在不甘心。

    彭虎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面有惧色,而那两个被打伤的手下被抬到一旁后,发出的声声惨叫更是让大家一个个脸色惨白,刘氏兄弟与林一奇都盯着自己,显然不会主动出手。

    彭虎脸上阴晴不定,头上一滴滴的汗珠布满了脑门。

    这时林一奇突然阴森森地道:“大家莫要被这大和尚唬住了,他用这指法极耗内力!你们没看他刚才点了两下后,原来胀得象个球一样的僧袍一下子扁了许多么?他要是真有本事,早把咱兄弟们废了,还会有心情在这里罗嗦吗?大家并肩子上,不信累不死他!”

    彭虎闻言,精神一振,马上眼露凶光,身形向后一纵,跳到树下那两个还在哼哼的手下身边,“啪啪”两脚连环踢出,将二人踢得飞了起来,向一我撞去。

    一我侧身一让,这二人脑袋在空中相撞,登时脑浆迸裂,落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有敢后退者以赵二和李七为下场,跟我上!”彭虎抄起插在地上的一把斩马刀飞身扑了上去。

    群盗发一声喊,纷纷抽出兵器一涌而上,刘氏兄弟也加入了战团,而林一奇则慢慢向后踱了两步,眼睛死死地盯着中间的三位僧人。

    澄光悄声对李沧行道:“这林一奇看来最为棘手,一会真要动起手来,一定要留意此人。我们作好准备随时出手帮忙,下手切记留有分寸,勿要伤人性命。”

    李沧行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学艺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和人作生死搏,“江湖,我来了。”他在心中暗暗地这样对自己说。

    一我宣了一声佛号,宽大的僧袍再次如球一般地鼓起,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用妙缔指,而是双手抡杖使出一套降魔杖法,虎虎生风。

    彭虎冲在最前面,二尺三寸的一把斩马大刀在头上抡了一个大圈后,一招力劈华山,直接当头劈了下来,势若千均。

    一我大师喝了一声“来得好!”禅杖向上一招举火燎天,只听一声巨响,气劲四散,向前扑的众人身形也不由为之一滞。

    彭虎“登登登”地向后退出七八步,差点握不住刀,再一看这把精钢打造的斩马刀上居然崩出了三四个小口子。

    一我的脚则陷进地里约有半寸,脸上微微一泛白,瞬间又转回了红润。

    此时手持钢鞭的刘氏兄弟杀到一我面前,一人攻上路,一人攻下盘,与一我斗成了一团,彭虎坐在地上调息了一会后,也抄起大刀直奔一我而去。

    与此同时,彭虎手下的喽罗们也与那二名年轻僧人交上了手。

    左边那位浓眉大眼的功力明显比右边那位小眼睛僧人要强了不少,刚才在一我与彭虎交手期间,已经迎面一拳打中一名黑衣大汉的面门,顺势一左肘撞中左边一人的肋下,右边一招穿心脚把另一人当胸踹中倒飞出去。

    浓眉僧人右手的刀却是以刀背击人,瞬间即以横扫千军这一式打倒了三人,刀如其名,使的正是出自少林寺,以刀背击人,不伤人性命的慈悲刀法。

    只不过片刻之间,这位僧人便以伏虎拳、穿心脚、慈悲刀法的武功连续打倒了六七人,动作之快,敌人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李沧行此时已经随着澄光奔进了林中,趁着双方混战,师徒二人找了处草丛蹲了下来,他一边看一边在想,刚才这僧人所表现出来的武功,恐怕换了自己也无法做得更好。

    右边那位白面僧人显然功力不如左边的浓眉僧,在五六人的围攻下显得左支右拙,难以为继,突然大吼一声使出,也一招横招千军,逼退了当面的三人。

    左边一名贼人趁机使出地堂刀法欺近了僧人的身,一刀砍在他左腿上,登时血流如注。

    这白面僧人负痛之下,也不顾慈悲为怀了,回手一刀,直接砍下了那汉子的一只手臂。

    不料此人乃亡命之徒,断臂之下反而更加凶悍,单臂抱住白面僧人的腿,狠狠地一口就咬在了那道刀伤之上。

    白面僧人痛得大叫一声,差点没当场晕倒,再也站立不住,扑倒在地。一我听到惨叫声,杖法不由一滞,想要逼退当前的三人好去救援,却被彭虎等人拼命挡住,无法脱身。

    澄光道了声“不好”,身形暴起,直接就向那倒地的白面僧人飞去。

    李沧行也拔出了剑,紧随其后。

    只见此时六七个喽罗均举起明晃晃的钢刀,直接向这僧人脑袋上砍去,为首的一人还恶狠狠地叫道:“先宰了小秃驴给死伤的兄弟报仇,再去围攻老的。”

    只听“当”的一声,原来是那浓眉僧人见同伴危急,弃了眼前的对手,匆忙赶了过来,举刀架住了众贼砍下的六七把刀,随即浓眉僧人大喝一声,戒刀一震,那六七名贼人个个被这力道震得虎口迸裂,握不住兵器,单刀“乒乒乓乓”地落了一地。

    那倒地白面僧人此时也缓过劲来,一脚蹬出,把抱他腿的那名悍贼踹在胸口,只听“喀嚓”几声胸骨折断的声音,那贼人在地上滚了几下,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浓眉僧人运指如风,点了同伴几处腿上穴道,帮白面僧人止了血,低声道:“师弟暂且调息,师兄为你护法。”

    浓眉僧人刚站起身来,只听脑后突然一股劲风,心道不好,回身抵挡已是来不及,忙运气于背,双足发力蹬地,整个人向前扑去。

第一百零六回 仗义援手

    饶是如此,浓眉僧人仍被这气劲扫中,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出手偷袭的正是那血手判官林一奇,他见刘氏兄弟与彭虎绊住了一我,一时半会难分高下,心想先制住了两个小和尚,以此要挟一我。

    不料这浓眉僧人武功颇高,当面动起手来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于是趁他救护师弟时,林一奇隐住气息,不施展轻功,悄悄地踱到他身上一丈左右,趁浓眉僧人蹲下查看同伴时,突然欺近,出手就是阴风掌。

    此掌法出自魔教鬼宫,诡异邪恶,中者会阴气入体,短期内无法提气运功,林一奇出身鬼宫宫主鬼圣门下,这阴风掌已经练到三成,一丈距离已经可以掌风。

    林一奇知这浓眉僧人乃是高手,这一下更是全力施为。

    即使浓眉僧人向前一跃,避开了这一击,但掌风仍然击在背上,阴风入体,顿时全身酥软酸麻,再也提不起劲来。

    林一奇“嘿嘿”一笑,上前两步,先点中了地上运功的那白面僧人的穴道,再向那倒地的浓眉僧人走去。

    林一奇再次狞笑着举起了右掌,正要下手之时,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心下大骇,立马向左侧跃去,躲开了这一击,随手抽出背后的一对判官笔,护住头胸要害,喝了句:“来者何人!”

    只见澄光已站在那浓眉僧人身边,李沧行也在此时跳到了这里,顺手一掌,把一个企图趁机偷袭澄光背后的黑衣大汉打得飞了出去。

    喽罗们一看是这二人,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动。

    澄光稽首向远处的彭虎行了个礼道:“贫道乃武当派澄光,恳请各位侠士高抬贵手,勿再相逼。”

    “爷爷死了这多人,你说罢手就罢手?”

    “也就多了两个人罢了,两个小秃驴已经不行了,大家并肩子上,废了他们。”群盗四下叫嚣,却无一人敢上前。

    刘氏兄弟与彭虎此时也都跳开,彭虎身上中了二指,刘老大肩头中了一拳,老二屁股上中了一腿,手碗中了一指,已将钢鞭换交左手。

    三人皆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虽是有硬功护身,但中指中拳处仍觉火辣辣地疼。

    一我虽然也中了一拳一腿,但并不严重,毫不影响他功力的发挥,看这架式,再打上片刻,三人即将不敌。

    澄光这一出声救了地上二僧不假,对彭虎这三人也无异于救命之举。三人后退与林一奇站至一处,而一我也戒备着退到澄光身边,二人眼神相交,一我点了点头,以示对澄光援手的感谢。

    彭虎满头大汗,作出一副强硬的表情,也不还礼,对澄光说道:“我等与这和尚乃是私怨,武当今天是硬要插这一手吗?就不怕与我巫山派结下梁子?”

    澄光微微一笑:“阁下抬出巫山派来,可是说你等今天的行为是奉了林寨主的命令?今日既然林寨主没有亲自前来,想必各位应该有罗刹令在手吧,可否让贫道一见?“

    彭虎顿时语塞,他今日前来乃是自作主张,邀来的刘氏兄弟是自己多年好友,且同为巫山派属下之江南七省的绿林豪杰,而那林一奇却是河南一带的独行大盗,出身魔教,并非巫山派所管辖,虽是自己过命兄弟,但也是以那藏宝的重利诱来。

    若是此事张扬出去,招来林凤仙的责罚,实在是大大不上算,眼下这局势有澄光师徒加入,动起手来是绝讨不了好。

    想念及此,四人低头商议一阵,便有了结果。

    彭虎冲着澄光一抱拳道:“阁下今日所为彭某记下了,青山不改,绿山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言罢转身离去。

    澄光心下暗松了一口气,刚行了个礼,准备说话时,突然见彭虎与刘氏兄弟同时返身向自己攻来,心下大吃一惊,忙运功抵挡。

    那林一奇两只判官笔则突然飞出,去势迅如奔雷,分袭地上的二位年轻僧人,一我此时正在地上查看那白面僧人,见此情况大叫一声,一掌击出,掌风把一枚袭来的判官笔打落在地,却对另一支袭向浓眉僧人的笔无能为力。

    那浓眉僧中了阴风掌正无法运劲,惊呼一声闭目待死。

    突然只听“丁”地一声,浓眉僧睁眼一看,那笔被一枚燕子镖击落在地,而李沧行正冲着自己一笑。

    这一切的突变只在刹那之间,原来彭虎等人情知不敌,但自己的手下多有死伤,就这么走了又实有不甘,于是商议这条计谋。

    四人计划由彭虎等三人同时出手缠住澄光,而林一奇则用判官笔对地上二僧进行突袭,料想总能杀掉对方一两人挽回些颜面,却未算到李沧行在武当时学了不少各派暗器手法,情急之下使出八步赶蟾,以燕子镖打落判官笔,将浓眉僧人救下。

    彭虎见一击不成,吹了声口哨,一众喽罗抬起地上同伴尸体,马上四处逃散,彭虎等三人也齐手对澄光丢出了几枚钢镖,逼其以剑护身,无法追击,自己则是转头就跑。

    只听一我大怒道:“贼徒敢尔!”一抬手,一枚暗器带着金光奔着三人就过去。

    一我在此前的交手中一直手下留情,始终没用杀招,却见这些贼人手段毒辣,一再相逼,不由动了真怒,扔出了宝相寺的霸道暗器金钢锤。

    三人中刘老二受伤最重,落在后面,这一锤正中其后心,刘老二登时鲜血狂喷,骨断筋折,话都不说一声,就在地上断了气。

    刘老大回头一见,大恸,想要回去扑在尸体上,却被彭虎拉着,硬是拖走,连刘老二的尸体也来不及带回。

    一我摇摇头,叹了口气,上前把那金刚锤捡起,放回怀中,回身向澄光师徒行了个礼:“多谢道长出手相救。这位李少侠贫僧在武当时见过,好俊的暗器功夫,不知是哪位道长的高徒?”

    “正是小徒李沧行,平日里喜欢捣鼓些暗器啥的,今天胡乱使了使,让大师见笑了。沧行,还不来向大师行礼。”澄光笑了笑,谦虚的话语中却掩饰不住心中的骄傲。

第一百零七回 不忧的忧

    李沧行此时正在扶地上那浓眉僧人起身,听了这话后,向一我行了后辈弟子礼。

    一我叹了口气,看着那浓眉僧人:“不忧,你的伤势如何?”

    浓眉僧人名叫不忧,这时已经运功把阴风掌劲驱散了不少,仍觉得有些四肢酥软乏力:“禀师叔,刚中掌时,阴风入体,说不出的难受,无法运功。现在已经好多了,调息一阵应该就没事。只是不平师弟他……”

    那名叫做不平的白面僧人失血过多,已然昏了过去,腿上的刀伤自大腿中部直接砍到小腿肚,连里面的筋都翻了出来,还被那贼人生生咬掉了一大块肉,伤口触目惊心,这条腿多半是废了以后再也不能练武。

    想到这里,不忧不由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生死有命,行走江湖,凶险难测,时刻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不忧,回寺后要好好练功,学艺不精无法自保不说,还要累及同门啊。你先背着不平,我们到前面的镇子上雇辆车再回寺。”一我强忍着心中的难过,尽量以平静的语气下着令。

    一我转向了澄光师徒上:“澄光道长,贫僧还有事在身,大恩改日再言谢,你我就此别过。”一我转过来向澄光合什道。

    “大师请便。”澄光也稽首回礼。

    不忧在背着不平上路前,突然回身对李沧行说道:“李少侠,救命之恩,他日不忧一定会报,但凡有事用得着不忧的,请尽管吩咐。”

    澄光目送宝相寺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处,暗地里嘱咐李沧行与自己远远地跟着他们,直到三人到了最近的镇子,雇了车上路后才放心地离开。

    李沧行知道师父是怕那伙贼人心有不甘,想回来下毒手,又怕直言护卫伤了一我的自尊心,这才选择了暗中保护。

    两人回到小树林,本想掩埋那刘老二的身体,发现地上除了一滩血迹外,所有的尸体和兵器已经不见,连那二支判官笔也被取走,想来是那刘老大林一奇等人中途折回,给兄弟收了尸并取回了兵器。

    澄光叹了口气:“这回看来和巫山派可能要结下梁子了,沧行,咱们今天这一仗可能耽误了脚程,还得加快才好。此事一完,需要向掌门师伯汇报今日经过,一切由他来定夺。走吧,离李家庄还有一天的路呢,今晚我们到前面刘家浦过夜。”

    一路上澄光都不说话,似乎心事重重,李沧行刚才一战牛刀初试,心中还是非常兴奋的,但见师父如此神情,也只能忍着心中的冲动,一路上一言不发。

    到了刘家浦后两人住进了一家如归客栈,澄光依旧是在拴马桩上留下记号。

    进得房中后,李沧行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澄光一句:“那帮贼人为何要追杀一我大师?他们就不怕和宝相寺结怨吗?从他们的话判断,好象这伙贼人跟一我大师出家前有瓜葛?”

    澄光看了李沧行一眼,道:“你可知一我大师在出家前是何身份?”

    “弟子以前只是听您提起过,一我大师在出家前曾是绿林,后来被宝相寺的圣因大师点化后皈依佛门,却不知和今天的这伙巫山派贼人有何关系。”李沧行把心中的疑惑索性一次性说了个透。

    澄光叹了口气:“一我出家前俗名叫程剧,江湖人称八面猴,本是扬州翻云寨的大当家,而那翻山虎彭虎乃是他以前的副手。”

    “后来程剧有一次失手,被仇家擒获,本是难逃一死,却被宝相寺圣因大师所救,并用佛法将其感化。从此此人改恶从善遁入空门,这十几年一直呆在宝相寺,很少行走江湖。”

    “这次宝相寺一相禅师闭关修炼,无法参加武当的会议,这才由一我大师代替其师兄出席,想不到在路上遇到昔日同伴向其寻仇。”

    李沧行“哦”了一声:“那师父可知为何彭虎会找上外人帮手来向昔日的老大寻仇呢?”

    澄光笑着摇了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应该是分赃不均导致反目成仇吧。不管怎么说,身为正道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宝相寺与我武当前日达成同盟共讨魔教,他们有难我们出手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对方并非善类,那林一奇更是魔教的人。”

    “只是此次可能会与巫山派结怨,这次我们集结后,攻打魔教总坛黑木崖时,应该会经过巫山派,不知道这次的事件会不会对灭魔大事造成影响。为师刚才一路就在想这问题,我们还得加快速度,完成了任务后早点回山,向掌门报告此事。”

    李沧行这下完全明白了,长出一口气,又想到了那两名少年僧人:“好的,师父。只是宝相寺的那二位师兄不知道伤势如何,还能不能赶上这次的灭魔之战?”

    “那个白面小眼睛叫不平的应该是要残废了,这辈子估计都无法再与人动手,肯定无法参加此战。浓眉的那个叫不忧,倒是功夫不错,看起来不在你之下。从他的出手看,他学成了不少宝相寺的独门武功,应该是一相大师的亲传弟子。”

    “这次你救了他,他也感恩在心,以后有机会多和他结交,跟各大派的未来掌门搞好关系不是坏事,这对为师在武当跟你提过的那事也绝对有帮助。”澄光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李沧行想起那日师父跟自己提起沐兰湘的事,不由得羞红了脸,忙找了个别的话题岔开。师徒俩又闲聊了几句接下来几日的行程,即各自歇息,依旧轮流值守,一宿无话。

    第二天两人一早继续出发,赶往五十里外的鱼龙浦,如此这般澄光师徒二人在半月时间内走遍了荆州一带的十几个城镇,在每个城镇的拴马桩上都留下了同样的记号。

    李沧行看了二三处就已明白,这是留给各地的武当俗家记名弟子看的,通知他们师门有事需要集结。

第一百零八回 回山惊变(一)

    澄光最后回到了江陵城外三十里的李家庄,庄主李冰乃是澄光的俗家师弟,十年前下的山,李沧行当时年纪虽小,对其还有些模糊印象。

    师兄弟多年不见,碰到后好一阵寒暄,饭后澄光师徒即在庄中住下,随后的两天,陆续有附近的武当俗家弟子赶到庄中,与澄光会合。

    先后有十余人皆是澄光这一辈的弟子,有三四人已经自立门户,开馆授徒,这一次每人也带了三四名得意门生赶来。

    李沧行认得不少人是当年中秋宴上见过的,一晃七八年,有些人已经有点老态了,仔细一看师父,白头发也已经占了头发的一半多,心中不由一阵感慨:以前从没注意到师父变老,只想着自己快点长大,现在自己长大了师父却老了。

    当晚最后一位孙师叔也带着两个徒弟赶到李家庄。澄光见人已到齐,通知大家明早动身,一起回武当。

    第二天一早众人皆起身上路,李沧行看着身后三十多人,想起自己下山时不过师徒二人,而此时回山时已有一支队伍。

    李沧行又想起自己这一路乃是离武当最近的一路,下山的师叔伯们尚有二十多人,加上山上的弟子们,这样计算光武当一派此战即可派出一千多武林高手,如此大的阵仗在武林中真是前所未闻,荡平魔教应该是毫无问题吧。

    正心驰神往之际,李沧行感觉衣角被澄光拉了一下,耳边传来师父的话:“还楞着做什么?上路了。”

    李家庄就在江陵效外,离武当不过四五十里的路程,众人上了官道,发现这时大道上更加热闹了,不停地有十几二十人的武林人士,结队赶往武当方向。

    澄光上前一问,有华山、衡山、峨眉、少林各派的俗家弟子都收到师门的消息后动身前来,只半天功夫不到,澄光这支队伍就滚雪球一样地扩大到了五六百人,甚至还会合了上次没来开盟会的黄山三清观的火华子火松子师兄弟二人。

    由于人数太多,路过的武当脚下十里铺镇无法接纳这么多人,众人只好在路边吃了干粮后继续上路,赶在太阳下山前到达了武当。

    十几天不见,武当已经在真武大殿两侧的空地搭起了两个巨大的棚子,各置了上千张桌椅板凳,足可容纳四五千人。

    紫光掌门亲自在山门迎接,一众二代师弟妹们负责接待上山群豪。

    李沧行上了山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澄光吩咐去帮着师弟们一起引导各派豪杰入棚歇息。

    虞铁成悄悄告诉李沧行,他们是回山的第一批人,师弟们这几天都累得够呛,下午刚把棚子搭好,他们就来了。而澄光则跟着紫光耳语了几句后,两人进了紫霄大殿。

    沐兰湘与辛培华引了各派的女弟子们,前往南边的一个稍小棚子吃饭歇息,李沧行则带着师弟们把男侠士按门派顺序,分到各自位置后安置。

    棚内的桌上尽是大鱼大肉甚至还有酒,与武当平日的粗茶淡饭完全不同,众人赶了一天路中午又没吃上热饭,入了席后一个个均狼吞虎咽起来。

    虽然住宿条件简陋,没有床铺,但群豪大多行走江湖多年,加上有幸参加此次武林百年未有之大战,一个个都兴奋不已,用过酒饭后,群豪们纷纷摩拳擦掌,整理兵器装备。

    不少交好的师兄弟多年未见,趁这时间一诉这些年的经历,甚至李沧行还看到有几位侠士饭后去了女侠士那棚子里去,过了一阵后,有几位女侠出来跟着这几位聊着什么。

    “大概是多年未见的师兄妹或者是恋人,在大战之前要一诉衷肠吧。”李沧行心里这样想,突然看到了沐兰湘在引着刚上山的几位女侠向那里走去。

    “也不知道这次大战我能不能活下来,还有没有机会向师妹说出我的心里话。”李沧行突然有了一个要走过去的冲动,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听有人大叫:“掌门,出事了!”

    李沧行定睛一看,只见白云师叔浑身是血,左手已经齐肘而断,发足狂奔到广场中央,再也支撑不住,一下扑倒在地,鲜血狂喷,离他最近的几名侠士连忙将其抱住,向他体内输起真气。

    紫光闻声而出,连忙蹲下抓着白云的手,顺手点了他肩头的四五处穴道为其止血,而澄光则直奔药房而去。

    白云睁开眼,看到紫光正抱着自己,吃力地说道:“师兄,弟子带同门回山路上,在山下十里铺外三里的树林里,遭到一伙蒙面人的突袭。”

    “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所使武功似乎都有魔教的路子,我们一进他们伏击圈,就中了毒烟,提不起劲,又被他们一阵暗器,一下伤了一半多人。李师兄和孙师兄他们拼死挡着贼人,要我回来报信,快,快去救……”

    白云本已失血过多,一路狂奔至此,更是已到油尽灯枯之境地,这一气说了许多话后,伤口一阵剧痛,又晕了过去。

    紫光一看他的左臂断肘处,流出的血已是黑色,立即吩咐辛培华将白云抬下去,先解毒,再救治。

    紫光起身,抽出腰间长剑道:“武当二代弟子听令,沐兰湘辛培华随同澄光师叔留守,其余人带上火把,随我前去营救。”

    李沧行等人皆抄起兵器,随手拿起广场上与棚子边燃着的火把,随着紫光冲下了山,而上山的群豪也有不少跟了过去。

    紫光心急如焚,轻功全力施展,几个起落则把众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李沧行在一众下山二代弟子中武功当属上乘,梯云纵也是使出十成,虽赶不上紫光,但远远能望见其背影,再一看身边只有李冰师叔和三清观的火松子火华子二人与自己并驾齐驱。

    当他奔进小树林时,看到一地的尸体,看着装打扮,皆是武当弟子,而有几处地方空有大团血迹,并无尸体,料想该是敌人的死者已被其运走。

第一百零九回 回山惊变(二)

    紫光正蹲在地上,打了火折子,查看一具尸体上的伤痕。李沧行向他行了个礼,紫光只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李沧行认得紫光在看的尸体正是跟自己一起回山的孙师叔,尸身上中了十几刀,正面胸部已经给砍得血肉模糊。

    孙师叔那年来中秋宴上吃过饭,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小时候还摸过自己的头,给过自己糖吃,一想到昔日的长辈一个下午没见,再见已是阴阳两隔,李沧行也不禁眼眶一热,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紫光查看完所有尸体伤痕站起身时后续的弟子与群豪都已经奔到,一下子多了不少火把,树林里被照得如同白昼。

    紫光起身后默不作声,只吩咐武当弟子们将尸体运回武当掩埋,回山后紫光召来澄光与李沧行商议。

    当澄光问及情形如何时,紫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怪我考虑不周,敌人在我们这里似是有内线,知道我武当的一代弟子,都分头下山召集人手去了,所以特意选择在小树林设伏。”

    “因为到了武当山下时,大家的警惕性是最低的。来袭者俱是高手,我查看孙师弟伤口时,发现他腹部中了魔教的绝魂针,背上中了青城派的摧心掌,胸口更是中了十几刀,有江湖**常用的五虎断门刀,也有太湖水寇使的板刀十七式,这些伤口都很细,伤口却是流血不止,可见使刀的人功力很深,都是高手啊。”

    澄光追问道:“那敌人可曾留下尸体和别的线索?”

    紫光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没有,几位师弟的剑上也有血迹,地上有几滩大团的血,可见他们也有死伤。只有所有的敌方尸体都被运走了,连兵器也没留下一把。所以我只能从师弟们身上留下的伤口来判断对方的来路,看样子武功有魔教的路子,也有绿林悍匪啊。”

    澄光的脸色微微一变:“师兄的意思是说巫山派有可能卷入此事吗?”

    紫光点了点头:“不能完全排除,但师弟你刚才说,彭虎等人袭击你们不是林凤仙下的令,而且你们十几天前才跟彭虎结的仇,林凤仙知道消息再派人过来埋伏也来不及啊。从手法上看,对方有绿林也有水匪,需要动用七省水陆分寨的高手,这都需要时间。”

    澄光也跟着连连点头:“师兄分析得是,那以你的判断,这会是何人所为?”

    紫光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恐怕现在还不能轻易下结论。这样吧,眼下灭魔之战是头等大事,先保证此事顺利进行。明天开始,你带二代弟子们轮流下山,在各要道接应回山的师兄弟们,今晚的事再也不能发生了。”

    “是。”

    紫光抬起头,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白云师弟伤势如何?“

    澄光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性命已无大碍,中的毒是魔教的五毒烟,我已将他体内的毒逼出,只是以后这武功恐怕……”

    “唉,都是怪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考虑好万全之策,才会害了孙师弟他们。”紫光说这话时,眼中隐隐有泪光,李沧行和澄光看了也不由得一阵心酸,低下头去再也无话。

    紫光沉默了片刻,对李沧行说道:“沧行,当下人手不足,师叔们又多下山未归,这几天你要负起大师兄的责任来,多帮着做些事。除了你师父那路外,北边渡口那里,你就每天去接应一下吧,碰到强敌不要硬拼,及时用信号弹报信。”

    李沧行沉声行礼:“弟子遵命。”

    群豪初来时的兴奋与激动都被晚上这事弄得意兴阑珊,武当上下这一夜都沉浸在一股难言的压抑气氛中,大家不是在喝闷酒,就是默不作声,连一路上最喜欢说笑的火松子此时也不说话了。

    李沧行强打着笑容,巡视了一遍东大棚,确认了上山时的人都在,这才准备回房休息,正走在回廊间,只听得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大师兄,回来半天了怎么都不理我呢?”

    李沧行不用回头就知是沐兰湘,本来他回山前朝思暮想的就是小师妹,恨不得能长上双翅膀,早点飞回武当,但经历了晚上的事,心情大坏,竟然忘了自己回山后还没去找过她。

    想到这里,李沧行转身叫了声师妹。灯光下看到她正一脸兴奋地盯着自己,才想到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上留守,对树林的事也知之不多。

    沐兰湘仔细地打量着李沧行,摇了摇头:“师兄,下山这些天,你瘦了、黑了。”

    李沧行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出门在外,哪及得上在武当舒服。“

    沐兰湘不高兴地勾了勾嘴:“人家还从来没下过山呢,给你这么一说,好打击积极性啊。”

    李沧行眼光看向了别处,声音中透出一丝凄苦:“我下山前也是对江湖充满了憧憬,这短短半个多月的历练,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江湖,但我现在情愿师妹你一辈子不用下山,永远能在武当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沐兰湘嘟起了厚厚的小嘴唇:“我可不要,山上无聊死了。大师兄你不知道呢,每个月我下山到小镇上逛街的那半天,可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镇上有好多好看好玩的呢,还有我最爱喝的银耳汤。这小镇就这么好玩了,要到了大都市还不更热闹呀。”

    李沧行摇了摇头:“师妹如果想喝银耳汤,我给你做就是。只是江湖险恶,一朝踏入想要再出就难了。你知道么,上次来我们这里的那位宝相寺的一我大师,出家前原来还是个大盗呢,过了二十多年,还被以前的仇家追杀。”

    沐兰湘花容失色,“啊”了一声。

    李沧行于是把跟澄光经历的江陵城外的那场恶斗说了一遍,隔了十余日,他已经平静了很多,但是说起那惊心动魄,生死系于一发的情形,还是历历在目,连李沧行自己说起来,也都是几度动容。

第一百一十回 武当英雄会

    李沧行本不是非常擅于言辞,甚至可以说有些笨嘴拙舌,饶是如此,还是让沐兰湘听得目不转睛,在说到最后那林一奇判官笔突袭二僧时,更是紧紧地握住了李沧行的手。

    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那温暖的小手掌心渗出的汗来。一直讲到自己打落了那暗器时,沐兰湘才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察觉到自己一直捏着一个男人的手,不由得羞红了脸,赶忙把手抽了回来。

    沐兰湘的粉脸热得发烫,螓首低垂,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抓住了李沧行的胳膊左右打量了一下,道:“大师兄,你没受伤吧。”

    李沧行笑了笑:“多年来在武当苦练的武艺终于起了作用,你看我这不好好的。不过这次我下山啊,碰到的宝相寺的不忧,黄山三清观的火华子都是好手,年纪也比我大不了两岁,都是同辈。看来这江湖中人才辈出,青年俊杰各派也都有啊,我以后还得多加努力,才不至于给武当丢脸。”

    沭兰湘又高兴了起来:“大师兄和徐师兄最棒了,我们武当的功夫肯定不会比别派差的。我对你有信心,你说的那个不忧和尚,最后不还是给你救了嘛。“

    “呵呵。还是师妹会说话。”

    李沧行本来心情极为不好,跟沐兰湘说了这一阵,心下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刚才那郁闷的心情几乎一扫而光,此时在灯下看着沐兰湘娇俏可爱,笑魇如花的样子,更平添了几分妩媚,突然想到傍晚时想要向她表白,仓促之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盯着她发呆。

    沐兰湘被李沧行一动不动地看着,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侧过了身子,轻声地说道:“大师兄,你这回下山可曾碰到过什么……侠女?”

    李沧行一下觉得自己刚才失态,在她低头时也赶忙转开了目光,正觉气氛尴尬之时,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奇道:“什么侠女?”

    沐兰湘一下子急了起来:“就是什么说书里的那种单身行走江湖,年轻貌美的侠女嘛。去年徐师兄回来后,辛培华就说他肯定是碰到什么侠女了,不然怎么会回来后几天不理我。”

    李沧行笑了起来:“没这么巧的事吧,说书的一向是添油加醋的,不可全信。反正我是没碰到什么侠女,大和尚小和尚倒是碰到了三个。再说了,我这次下山也要师父带着,什么年轻侠女即使出来走江湖,也应该是有长辈看护吧。”

    沐兰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说嘛,单身女孩子哪有本事一个人行走江湖。去年我去找徐师兄问的时候,他开始还不高兴。我看到他身上带了个女儿家的铃铛,一下子就来火了,还把那铃铛抢过来看。”

    “他居然凶我,后来我不高兴了也不理他,他又来哄我,还做了这个笛子给我呢,我这才勉强同意他去爹的房间给我偷酒喝。大师兄,你看,这笛子做得可好呢。”沐兰湘说着,还拿出了一支笛子,在李沧行面前得意地炫耀。

    李沧行一见那笛子,即知出自徐林宗之手,因为去年有次去他房中聊天时,正见他在削这东西。

    李沧行心中想到,小师妹终究是徐师弟的,自己万不可与之相争。又看到沐兰湘那种如释重负后得意洋洋的表情,心想小师妹从小就喜欢徐师弟,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只要她能快乐幸福,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何必再存非份之想。

    但他越是这样对自己解释,心中越是酸楚,联想到晚上师叔们的死,不由黯然无语。

    沐兰湘见他又不说话,问他是否累了,李沧行随口应答了两声,就辞别了小师妹,自己回房歇息。

    李沧行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这一晚他想了很多很多,也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李沧行从这一天开始,担负起了下山迎接各路英雄的任务,几天下来,一连接应了少林派的见性方丈,丐帮的公孙豪帮主等重量级人物。

    公孙豪这次只带了十几个弟子前来,显然没有说服丐帮帮众一起参战,他看到李沧行后,还夸李沧行义助一我大师之事,说什么英雄出少年,李沧行这才知道,短短十来天的功夫,自己的大名居然已经传遍江湖了。

    也就三四天的时间,武当山变得热闹番茄,武当派出去召集的各位师叔伯们均已回山。

    上次伏击白云一行的敌人一击得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山上群雄言及此事时,均认定是魔教妖人所为,一个个都同仇敌忾,发誓此回定要消灭魔教。

    此时山上群雄已有五六千,武当自建派以来,从未有过今日之沸腾人气。

    徐林宗也随着黑石师伯一起回来,但李沧行见他心事重重,一言不发,跟他打招呼时也是魂不守舍,回了武当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

    黑石则是满脸怒气,一回帮后就去见了紫光,还因为李沧行第一天值守时睡过了头,罚李沧行闭门思过了一天,吓得各位二代弟子们这一两天都躲着他。

    李沧行心中焦急,但去找徐林宗问,他却只是不说。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中秋节到了。

    武当自立派以来,这么多人一起过中秋,还是头一次。但这次的中秋大会又有着特殊的意义。此次大会由少林方丈见性大师与紫光道长共同主持,互相谦让了一番后,还是见性上了广场中央临时搭设的木台。

    木台之上放着左右两排椅子,丐帮、峨眉、华山、衡山、宝相寺、三清观等大小门派的掌门或门主均正襟危坐,只有三清观掌教云涯子本人未到,这位子空着,显得特别的扎眼。

    各派的其他人等则按帮派而分,环绕在木台周围,五六千人此时鸦雀无声,只有众人的衣袂与门派的大旗在风声中猎猎作响。

    李沧行站在澄光身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

第一百一十一回 比武夺帅(一)

    见性上台后清了清嗓子,宝相庄严,运起佛门绝学狮子吼,以内力将声音送入每个人的耳中。武当广场之上无论远近,每人听到的声音大小都几乎一模一样。

    李沧行想起当年中秋宴上玄冲师公也显过这一手,但那时是在室内,见性大师这番是在室外,人数也比当年多出数倍,大风中仍有如此效果,实在是惊人,看来这少林绝学果然名不虚传。

    只听见性大师说道:“承蒙各派英雄响应,今天来到这里共襄盛举,此次我等在此聚义,是为了彻底铲除魔教。魔教妖人一向行事阴险毒辣,近年来冷天雄接任教主后,更是野心勃勃,持续扩张。”

    “他们已经消灭了西南一带数十个大小门派,就连立派已有数百年的云南点苍派也没有逃脱其毒手。”

    “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恐怕迟早我们中原武林会祸及自身。少林派千年来受武林朋友抬举,与武当并称为当今武林正道之首,理当负起这个责任来。”

    “半年前我听闻岭南秦家寨又被魔教长老上官武所灭,其势力开始进入洞庭一带时,深感忧虑,遂与武当派紫光道长先行商议灭魔一事。半年来,亏得各位同道掌门奔走,终于促成了今日之正道联军,见性不才,不胜惶恐之至。”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也清楚地飘入所有人的耳中:“见性大师,场面话不用多说啦,请问这次正道联军,谁当为盟主?”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本来群豪皆以为此次事件乃少林武当发起,而武当派紫光道长一向谦逊,事事唯少林马首是瞻,所有人都认为盟主之位非见性莫属,想不到在这会上居然有人公然叫板。

    大家都在东张西望,想看看是谁有如此胆量敢于公然挑战少林。

    见性大师白眉飘扬,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盟主之位本是虚妄,一相大师可是对这职位有意?既是如此,这盟主由你来做,再好不过!”

    此言一出,台下如炸了锅的沸水,大派弟子尚受师门约束,虽一个个面露不平之色,却也默不作声,可不少俗家弟子和普通江湖人士则开始嚷嚷了,多数是说凭什么一相想当盟主就让他当,还有不少跟风起哄的人说,华山派岳先生、衡山派盛掌门也有资格当这盟主。

    此时只见一相大师站起了身,李沧行远远见得其年纪约摸五十上下,中等身材,体格倒是粗壮有力,一脸的络腮胡子,双目如电,如果不是一身的僧袍和大红袈裟,说他是个大将军更胜于是个佛门高僧。

    只听一相一字一顿地说道:“即是推举武林正道的盟主,武功当是第一位的,如果哪位武功能技压群雄,自然当这盟主无人有意见,大家说是也不是?”

    他声音听起来不高,但一下子把在场数千人的交头结耳声全给压了下来,众人均觉耳朵被他的话震得发痛,心下无不骇然,暗叹此人内力居然深厚至此。

    一相见各路群雄皆安静下来,踱到了木台正中,宣了声佛号,说道:“一相不才,愿为此次灭魔之举出一把力。前些天魔教妖人勾结巫山派下属,偷袭我寺一我师弟,此仇不报,枉为习武之人。若蒙各位抬爱,灭魔一战,一相将万死不辞。”

    李沧行一听就觉得纳闷了,开始一相显露神功时,他觉得此人内力如此之强,当盟主也未尝不可。

    但江陵城郊一战乃李沧行自己亲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此事与魔教有关系,林一奇显然只是来助拳的,并非主谋,甚至彭虎等人也是背着巫山派寨主林凤仙所为,这些一我和无忧不可能不如实报告。

    一相为了急于当上盟主,不惜捏造事实,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撒谎,这种行径又如何能称得上侠义之士所为?更不用说当这盟主了。

    念及于此,李沧行心底里这一相大师的高度一下由一米八五变成了一米五八,转眼一看各位师叔伯们,也大都摇头叹息。

    澄光悄悄地对李沧行道:“一相心高气傲,自认为天下无敌,可我估计这次他会输得一败涂地,少林能领袖武林千年,靠的绝不仅仅是武功。今天这大会你要仔细看好,对你未来的人生阅历会是宝贵的财富。”李沧行点了点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台上。

    一相站在台中见四下寂静无声,不由心下一阵得意,又道:“还请想当这灭魔盟主的英雄,现在就上来,与一相切磋一二。”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个有力的声音:“阿弥陀佛,一相大师,你原本出身少林,又在佛门出家多年,已是一代宗师,怎地还未修身养性?今日之会乃武林百年未有之盛举,你却在此视天下英雄于无物。掌门师兄慈悲为怀,不与你计较,老衲不才,斗胆领教宝相寺绝学。”

    众人一看,乃是少林达摩院首座见闻大师,心下不由一阵惊喜,心道今天有幸目睹当世两位绝顶高手较量,不虚此行。

    一相年轻时原本出身少林,而见闻则是当年带他练过武的传功师兄,当年师兄弟拆招时,一相从未胜过见闻,虽然离寺已有四十年,自己多年来勤学苦练,早非吴下阿蒙,但此刻见其一出,还是多少有些心生惧意。

    但一相转瞬间想起自己当年被逐出少林时的狼狈情形,又听到他当众提及自己这丑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说了声“领教师兄高招”,脱了袈裟,就走到场地中央。

    一时间各位掌门均离台撤椅,这木台一下子就成了两大高手比武的擂台。

    台下的群豪们一下子也来了劲,许多俗家弟子或者江湖散人都开始纷纷起哄,嚷嚷着比武夺帅,更是有些好事之徒开始口沫横飞地打起赌来,猜测哪一方能够胜出,就连李沧行身边的几位师叔师伯,也都一个个窃窃私语,回忆起各自记忆里两位高僧,乃至两派武学的优劣长短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回 比武夺帅(二)

    只叫见闻起手一式罗汉迎客,摆出了罗汉拳的架式,正是同门师兄弟切磋时使用的起手式,宽大的僧袍无风自飘,周身隐隐腾起一阵金气。

    而一相则回以韦陀掌的灵山礼佛,渐渐地,僧衣也如一我在树林那样,被黑色气劲所鼓起。

    两人大喝一声就扑到了一起,第一招拳掌相交,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众人离台足有丈余都感觉劲风扑面,那木台竟然中间裂了个大洞。

    两道身影倏地分开,各自退到木台一角,心下都暗自一惊,转瞬间又揉身而上,各施绝学斗在了一起。

    只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拳来掌往,速度快得让人目不瑕接,而金黑两色的气劲在空中激荡,爆发出一声声雷鸣般的巨响。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拆了五六十招,一相先后用出了金刚韦陀掌、一戒伏魔指、如影随形腿等顶级武功,而见闻则还以罗汉拳、旋风掌、少林弹腿相应。

    加上一相使出的穿花飞叶的绝顶轻功与见闻使的金钟罩护体劲,这片刻之间二人已经用了七八种顶尖的绝技了。

    在场数千群豪生平难得一见如此高水准的高手过招,一大半看得已是痴了,不少修为稍差的年轻弟子眼睛跟不上两人的速度,顿觉头晕恶心欲吐。

    李沧行看着二人的一招一式却是清清楚楚,双手不由自主地在胸前比划起来,想着若是敌人这样攻我该当如何应对。

    但看了一阵后,李沧行又感觉有些招式需要强大的内力与顶尖的轻功硬功作保证,自己修为尚不足,万万不能照搬这样高手的打法。他暗想,如果现在是自己在台上,即使兵刃在手,恐怕几十招下来,就要不敌落败了。

    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二人交手已有四五百招,仍是你来我往,不能一举制敌。

    一相心下暗生烦躁,心想这见闻只不过是少林的第二高手,还不是掌门见性,自己就久战不下,还有何颜面当这武林盟主?而且自己当年所学的少林绝技已经使尽,宝相寺的武功也大多用完,而见闻似乎还留有余力,几次想用妙缔指,又担心坏了比武规矩,更怕一击不中,反为对方所乘。

    一相一咬牙,也不再顾及这种比武时点到为止的约定,一招双峰贯耳击出,逼得见闻后跃,拉出空挡后,一相抬手一记金刚锤出手。

    金光一闪,金刚锤挟奔雷之势袭向见闻,眼见其避无可避了。

    李沧行见一我使过这霸道暗器击毙过刘老二,心中暗叫不好,一边为见闻担心,一边对一相作为一代宗师的人品极其鄙视。而人群中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听见闻大喝一声“来得好”。一个大旋身后,抬手打出一枚银光,说时迟那时快,一金一银两道光芒空中一碰,只听“啪”地一声,那金刚锤在空中炸开,碎片四射。

    一相做梦也没想到有人能用这样的方式打回自己的金刚锤,那碎片来势太急,自己无法施展轻功,匆忙间就地一个懒驴打滚,这才堪堪躲过,只是爬起来时已是灰头土脸,实在是大失面子。

    而见闻则一个旱地拔葱,平地一跃两丈高,万点金光尽从他脚下飞过,他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人如纸片一般轻轻地向左边滑去,而身体则在此过程中如气球一样膨胀,即使此时有人向他出手,也可化解无虞。

    众人看得不由呆住,直到见闻落地时,才发出一声雷鸣般地掌声。

    澄光也情不自禁地喝了一声彩,扭头对李沧行道:“看到没有,那是见闻大师以拈花指法打出铁菩提,力道准头拿捏得正好,少林果然藏龙卧虎啊,这份功力我们武当只怕只有紫光师伯才能和他一较高下。”

    李沧行也点了点头,他知道刚才如果换了自己在见闻的位置,虽然可以用八步赶蟾手法将这金刚锤击落,但很难躲开这激射的钢镖,即使如一相一般不顾形象,就地打滚,堪堪躲过碎片,也不可能通过反击敌人来躲过其追击,心里不由得对这见闻大师由衷地起了敬意。

    见闻胜了这招后,走近一相至身前两步,合什道:“承让了。”

    而一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脸色阴晴不定,也不回礼,突然怪叫一声,僧袍间黑气暴涨,中指食指并在一处,突然向见闻的胸前膻中穴点去。

    澄光一声“不好”脱口而出,李沧行一看这情形,立马悟出这一相是要使妙缔指了,也脱口而出一声“大师当心”。

    只见见闻一个原地大旋身,上身一个铁板桥直接后仰,一道气劲堪堪从他上方飞过,将他胸前飘起的佛珠链击个粉碎。

    一相象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又攻出第二指,这次乃是点向见闻的左肩井穴,距离太近,见闻避无可避,咬咬牙,鼓起金钟罩的护身神功,左肩膀向下一沉,左足猛得向下一踏,以卸来劲,“叭”地一声硬受了这一指。

    而见闻的右拳鼓上十分劲,一招罗汉神打世间无击出,结结实实打在一相的腹部。

    只听一相惨叫一声,身体如断线风筝,带起一蓬血雨,飞出有二丈远,挣扎了两下无法起身,竟自晕了过去。

    而见闻也是摇摇晃晃,差点要倒下,左脚下的木台被其向下卸的劲生生地震出一个大洞,左肩上一个血洞触目惊心,一条左臂则再也无法提起。

    幸亏一相未及重新运气便攻出的第二指,力道比起第一下已经弱了许多,见闻的金钟罩与卸力诀也是炉火纯青,才能硬抗这一下,不至于指劲穿肩而过,落个终身残废。

    两寺各奔出两名僧人分别将一相抬走,见闻扶下,在场众僧尼则皆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群豪初时得见两大绝世高手比武夺帅,见到这么多佛门绝学个个都是大饱眼福,但谁也没想到会闹成这结局。

    见闻大师生生挨了一记妙缔指,左臂起码两三个月不能动,恢复功力至少要有半年,而那一相大师更是给打得人事不省,生死如何亦未可知。

    这灭魔大战二人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想及于此,大家都不禁心下黯然,不少人也后悔自己刚才跟风起哄,闹得这样不可收拾。

第一百一十三回 锦衣卫指挥(一)

    见性大师此时踱上了台,宣了声阿弥陀佛,人群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性又说道:“适才见闻师弟出手有失分寸,与一相大师一起两败俱伤,这样的结果大家谁也不想看到,老衲何德何能,再也不敢居此位置,还请天下英雄另请高明吧,我少林唯其马首是瞻。”

    紫光此时也走上台来,神情严肃,沉声道:“见性大师勿要再推辞了,少林一向执武林正道之牛耳,换了别人都不可能让大家服气的,要是有哪位英雄再对这盟主之位有想法,紫光先向他讨教一二。”

    众人一见武当此时明确表明了立场,更是人人皆知此时无人会出头,再去争这盟主位了。

    见性在台上推让了一番后,也勉为其难地坐上了正中那把盟主大座,刚才下场的各位掌门也各自回到两侧入席,一相的位子暂时由一我坐上。

    见性一看这盟主已定,宣了声佛号:“今日乃是中秋,大家明日一早动身,我们人数太多,几千人一起行动的话,会招致朝廷的注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暂且兵分三路。”

    “少林,峨眉为一路,就由老衲和晓净师太一起负责;武当,华山为一路,烦请紫光真人与岳先生带队;丐帮,宝相寺,衡山为一路,有劳公冶帮主,一我大师与盛掌门把持。”

    “十日后,三路人马在巫山派以南五十里的落月峡会合。至于其他各位拔刀相助的江湖朋友,可自行选择跟随某路一起行动,不过还请今夜到各路的负责人那里,先行登记。”在座的各位掌门皆行礼领命。

    见性环视四周,见大局基本已定,嘴角一动,准备开口下令,让群雄各自解散,用了晚宴后早点歇息,明早上路。

    就在此时,一名武当弟子匆匆奔上台来,对着紫光耳语了几句,紫光脸色一变,忙走上前来,叫住了见性,只说了一句,见性便脸色一变。

    二人在台上说了数句后,紫光便跟着那弟子走下了台。

    李沧行认得那是守在山门的李师弟,澄光低声对他说道:“看样子只怕有贵客来访。”而台下群雄也都窃窃私语,交头结耳。

    见性大师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天下英雄皆聚于此,又有锦衣卫总指挥使陆施主登山指教,还请各位英雄让出条通道。”

    此话一出,台下皆炸了锅,连李沧行也吃了一惊。

    他对朝局知之不多,但也知道这锦衣卫总指挥使陆炳,即使在当今武林也算得一个传奇,号称锦衣卫建立近两百年来,从未有过的高手。

    陆炳出身武将世家,自幼文武双全,涉猎各派之绝学,十五岁即中了武状元投身锦衣卫。

    陆炳入行十年来毙泰山五虎,收伏塞外三魔,五年前孤身一人一夜之间连挑江西绿林十三处分寨,甚至与闻讯而来的江南七省绿林盟主,公认的绝顶高手林凤仙大战一场不分胜负,从此一战成名奠定了其绝顶高手的地位,世人皆称其为六扇门第一高手。

    陆炳的手下也是人材济济,其亲自训练的慕容翎,岳鸣岐等人都乃当今一流高手。

    更可怕的是,此人与当今圣上乃是儿时玩伴,其母亲还是当今嘉靖皇帝的乳娘,陆炳本人更是有过救驾之功,是嘉靖帝难得信任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就因功而身居太子少保之职。

    自大明开国以来,在锦衣卫即使做到总指挥使,也多为鹰犬走狗,在此职上受三孤之职的,陆炳是第一位。

    只是江湖中的事只要不涉及谋反大逆,朝廷一般是不过问的,此人今日前来,不知道是何用意。

    李沧行还在思量间,只听得一阵笑声自山脚下远远地传来,笑声凄厉刺耳,听得心中一阵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一下意识到这是有高手在以上乘内功乱人心神,忙抱元守一凝神运气,顿觉刚才有些郁积的气血为之一畅。

    李沧行一看四周,群雄多数也和自己一样在调息运气,功力较差的更是需要直接打坐在地,有些小弟子挡不住这怪笑,直接就地呕吐起来。

    片刻间,那笑声由远而近,只见一红一蓝两条身影自山道疾驰而来,百丈距离几乎转眼即到,这轻功简直是惊世骇俗,见者无不动容。

    红色身影正是发笑的那人,只见其来到人群外突然跃起,一个御风万里的身法,在空中竟不借力,直接就向前飘出十数丈,轻飘飘地落在台上,比之前面见闻大师的那个鹞子翻身,难度似要更高一些。

    群雄虽恼此人以内功害人,但见其武功之高,仍发出一声赞来。红衣人甫一落地,一道蓝色的身影快逾闪电,几乎与其同时落在了地上。红衣人收住了笑声,道:“紫光真人,好俊的梯云纵啊。”

    紫光冷冷地回道:“不敢不敢,陆大人的御风万里和三笑催魂散才是神功盖世,只是尊驾固然武功盖世,就一定要在天下英雄前如此显摆么?”

    李沧行仔细一看这红衣人,只见其年约三十六七岁,中等身材,国字脸膛,棱角分明,面色黑里透红,浓眉深目,双眼精光四射,鼻梁高耸,浑身上下一股强烈的气场,不怒自威,但是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气息。

    陆炳一身大红武官服,上面用金线绣着蟒纹,风吹起衣袂,隐然可见其内穿护身连环甲,站在台上如玉树临风,英气逼人。

    陆炳双目如电,向着台下慢慢扫去,李沧行与其目光一相交,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他也见过不少江湖人物,这次英雄大会上正道高手基本上都来齐了,但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种强烈的压迫感。

    只听那陆炳打了个哈哈:“今日本官闻得天下正道英雄会集于此,也想来凑个热闹,一时兴奋,不免有些得意忘了形,还请在场各位英雄不要计较。”

    此话软中带硬,一方面自行请罪让人不好发作,一方面又显露了武功,众人虽恼他喧宾夺主先声夺人,但此时也无话可说。

第一百一十四回 锦衣卫指挥(二)

    见性双手合什,说道:“我等江湖草莽,今日来武当赏月会友,又不是图谋不轨,不知犯了哪条王法,有劳陆大人亲自走这一趟?”

    陆炳“嘿嘿”一笑,还了个礼:“不敢不敢,只是本官听说众位今日在此是准备去攻打魔教,可有此事?”

    见性白眉一动:“这是江湖上的事,朝廷也不太好过问吧。”

    陆炳摇了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聚集了这么多武林人士准备打打杀杀,若是有地方官员向皇上上个奏折什么的,本官恐怕无法周旋啊。”

    “这个不劳大人费心了,我等武林正道,一向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武当曾被当今圣上敕笔亲封,张真人也被尊为护国真人,皇上既然赋予了我们斩妖除魔的权力,朝廷又不出兵剿灭魔教这样为祸世间的邪恶组织,我等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见性此话有理有节有力,众人皆知当今圣上酷爱修仙问道,也曾在即位之初即亲笔敕封过武当,拿这个回击陆炳,自是再有力不过。

    陆炳撞了个没趣,不由得一时语塞,眼珠一转后又开口道:“既是如此,本官则不再劝阻此事,希望各位好自为之,不要闹得太大,最后无法收拾。”

    见性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我等是正义之士,只想诛除元凶,对受了蒙蔽的普通教众自不会斩尽杀绝的。”

    陆炳看了一眼场下,继续开口道:“还有一事,此次上山的人里,有不少是吃公门饭的,我锦衣卫的成员也有上百人这次告假,回归师门助拳,可否行个方便,让他们不要参与?”

    见性对此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道:“此次灭魔,全凭自愿,我正派弟子是有些人出了师后加入公门,这次回来助拳也绝无威逼之举,要不大人自己问问他们?”

    陆炳行了个礼后站到台前,郎声道:“可有公门捕快与锦衣卫士在此?请站到左边空地,然后选一名官长出来说话。”

    陆炳说完后从人群中三三两两地走出不少人来,最后加到一起足有四五百。

    不少人到此时才认出竟有同事也在此,执手相认的也有不少。

    片刻之后,人群中走出一条大汉,向陆炳抱拳道:“属下锦衣卫飞鱼组千户尹天仇,见过总指挥使大人。”

    陆炳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天仇,你跟了我十几年了,上月你说老母病危,要回家见最后一面,原来是奔到了这里啊。”

    尹天仇朗声道:“属下欺瞒大人实属事出有因,待报得师门深恩后,自当回去向大人领罪。只是属下自幼在师门长大,如今师门如此大事,不敢不从。若是属下这次不能生还,还请陆大人照顾妻儿。”

    陆炳环视四周,沉声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尹天仇点了点头,表情坚毅:“是的,要不然属下们也不会来此了,大家心意都已决。”

    陆炳看到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摇头叹了口气:“可否请大师与紫光真人借一步说话?”

    紫光与见性对视一眼后,与陆炳站到了台子一角的无人之处,私聊了起来。

    众人隔得远了些,只见三人口齿启动,却听不到一言半语,只见陆炳一直在那里说个不停,而见性与紫光则只是一再摇头。

    最后三人回到了台中,陆炳向着见性一拱拳道:“那在下就祝各位旗开得胜一路凯歌了。”

    “托大人吉言。”见性冷冷地回道。

    陆炳言罢又是一招御风万里直接从人群上方飞过,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等到陆炳走后,见性和紫光回到了台中,公孙豪忽然问道:“刚才陆炳对两位说了些什么?”

    紫光说道:“他说他接到情报,说是魔教已经收到了我们要突袭他们的情报,也正召集各地弟子、散人与江湖上的旁门左道回帮护教,他还断言我们这次攻打必不能成功,劝我等早点收手,现在就解散。”

    此言一出台下群雄皆群情激愤:“奶奶的,老子来了就没打算回去,跟魔狗拼了。”

    “对,我们都不怕死,来了就不会走。”

    “打都不打,就这么回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死也要打啊!”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魔教不成,打!”

    见性等众人声音平静了一点后,开口说道:“陆炳应该不会虚言恫吓,前日里,武当道兄们受到有组织的突袭,应该就是魔教妖人所为。除此之外,巫山派的动态也值得关注,大家小心为上。”

    “还请各路的负责掌门选派得力干将先行开路,行军时预先留有退路,注意地形水源等,谨防魔教妖徒下毒偷袭,每日用飞鸽传书保持联系,一路有事其他两路要迅速援救,等到落月峡会合后相信魔教就无法与我们正面对抗了。”

    众人闻听无不叹服见性大师心思缜密实在是难得的统帅,即使刚才心中有所忐忑的人也都放下了心。众掌门皆领了命,各自散去,安排起自己明天的行程。

    李沧行等武当人众都随着紫光来到西大棚处一大块空地,而华山派的岳党夫妇也带着弟子们来到了这里,只见得武当的本部弟子加上俗家记名弟子们加起来足有一千多人,一半多穿了武当的天青色的高阶弟子服,显得整齐划一。

    而那华山派加起来只有稀稀拉拉的二三十人,衣服倒是挺标准的白色粗麻服,比起武当制服的料子是差了不少。

    沐兰湘悄悄拉了拉李沧行的衣服问道:“华山的人怎么这么少,穿的衣服比我们还土。”

    黑石离他们较近,听到后回头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小师妹吓得一吐舌头,再也不敢说话。

    只见岳党冲着紫光一拱手:“武当果然是兵强马壮,高手如云啊,岳某经营无方,华山人材凋零,这等实力只能让武当的师兄们见笑了。”

    紫光笑了笑,回了个礼:“哈哈,岳兄说笑了,我等身为正道除魔卫道乃是本份,何必在乎人数多少?贵派今日之局面是岳先生上一辈的事,与先生又有何关?况且这些年来岳先生和宁女侠到处行侠仗义,相信终有一日能让门派彻底复兴的。”

第一百一十五回 华山群侠

    趁着他们客套,李沧行悄悄地把沐兰湘拉到一处与黑石较远的地方,指着华山的众人一个个道:“这位潇洒儒雅的先生是仁者剑岳党,那位中年美妇是岳夫人宁女侠,她的一手越女剑和玉女十三式可厉害了,无双无对,中二一剑更是驰名江湖。”

    “那位二十七八岁的高大汉子应该就是华山首徒司马鸿了,听说此人机缘巧合,学成了独孤九剑,放眼江湖也没几个对手,后面那个老头是二师兄劳二乔。”李沧行指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瘦高老者说道。

    沐湘兰皱了皱眉头,说道:“他怎么这么老啊,看起来比他师父年纪都大。”

    李沧行笑了笑:“听说是带艺投师,所以年纪虽大但只能是二师兄。”

    沐湘兰“扑哧”一笑:“我明白了,就象石浩,虽然年纪比你都大,但来得晚,所以现在还要排小辛子后面,对吧。嘻嘻。”

    李沧行也微微一笑:“师妹聪明。”

    “那个穿绿衣服的年轻女子又是谁?眼睛大大的,真漂亮。”沐兰湘其实第一眼就一直盯着这女子在看,只是李沧行说了好几个人都没提到她,终于忍不住主动问起来了。

    “应该是岳掌门的长女岳灵娇吧。听说也得了其母的真传,只是不知道剑术究竟如何。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的,应该是华山新收的弟子展慕白,听说他家门不幸被灭了门,最近才被岳掌门收下的。”

    沐兰湘哦了一声,但显然展慕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长女?她还有姐妹吗?”

    “听说还有个小妹叫岳灵素,大概是年纪小没带出来吧。就象小师妹你,这次多半是不会带下山的。”李沧行一边想一边随口说道。

    沐兰湘勾了勾嘴角,柳眉一扬:“谁说的,这次的事哪能少了我。我早就求过爹和师伯啦,他们说我的两仪剑法是大杀器呢,一定能用得上。哼,别想甩下我。”

    李沧行未曾想过两仪剑法这一出,听沐兰湘这一提突然想到了徐林宗,转眼四顾,只见徐林宗一个人魂不守舍地呆在一个角落,想到这几天徐师弟性情大变,又不知为何,问道:“师妹可知徐师弟出啥事了?”

    “我哪知道,问他也不告诉我,讨厌死了。”沐兰湘一听李沧行提到徐林宗,不由得撅起了小嘴。

    李沧行与徐林宗自幼长大,有快二十年的交情了,也从未见他如此过,心中不由怅然。

    这时只听黑石在叫沐兰湘,小师妹嘟着厚厚的嘴唇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紫光与岳党夫妇聊了一会后宣布解散,要武当弟子们利用这最后的一晚上时间整装待发。

    李沧行拉着徐林宗去李铁匠那里选兵器装备,各自挑了一套贴身软甲,外面则罩上天青色劲装,徐林宗挑了一把长剑,而李沧行在此基础上还挑了一条软剑,系在腰上,二人各领了一个暗器百宝囊和一个伤药包后算是整备完成。

    李沧行本想开口询问徐林宗下山时的事,但又想到徐师弟自小做事便极有主见,如果不是自己想开口说,那别人再怎么逼他也是无用,眼下大敌当前,私事先放一旁,还是等此事结束后,再找机会跟他聊天,到时想办法套套话。

    一夜无语,次日五更时分,少林那路就先行下山,向西而行。

    过了一阵后,武当华山这路也集结弟子,宣布出发。

    为了避免引起官府的盘查与警觉,这路近二千人并不是列成军队的行军队列,仍是以上山时的小组,三四十人一队出发,前队后队间隔着差不多半里左右,肉眼可见,一旦有事则鸣弹示警。

    一路之上大家不再投宿城镇,而是露宿野外,粮食则由青叶师叔与劳二乔等人先行前往沿途的城镇采办。

    三清观的火华子火松子师兄弟二人,上山时就跟李沧行混熟了,这次也一路跟着澄光这组。

    此次灭魔大会少林本也邀请了三清观的教主--武林奇人云涯子,奈何此公生性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武功之外更喜奇门遁甲,星象医卜之学,门下弟子也是亦正亦邪,不少人甚至跟魔教门徒都有往来。

    有鉴于此,三清观没有大规模地参与此战,云涯子本人也是云游在外,不知所踪,只是在临走前作了安排,派首徒火华子与弟子火松子二人出来历练一番。

    火华子沉默寡言,待人接物均不卑不亢,极有名门大家首徒的风范。跟李沧行倒是颇为投缘,他遇事也是先与李沧行商量,然后再请示澄光定夺。

    而那火松子则为人圆滑,在此团队中与各人都有意识地拉拉关系,这三四天时间里,跟李沧行等人皆称兄道弟,与李冰等年纪稍长的前辈,则张口大侠,闭口前辈,叫得人好不受用。

    李沧行则隐隐感觉到,火松子对人热情的表面背后,似乎总与他师兄隔着点什么,此二人的关系,比起自己跟徐林宗那种发自真心的师兄弟之情,更是远远不如。

    行得**日后,武当华山这一路到了一处名叫黑水河的地方,众人赶了一上午的路后,眼见日头正午,都找了处靠水的林荫处歇息。

    澄光这队位于行军纵队的队首位置,一停下来,后面的各队也都陆续来到这河边林中歇息,半个时辰左右,河岸边就集中了一千多人。

    这几日烈日当空,好不容易看到水源,不少人都奔向河边取水,李沧行在水中洗汗巾时,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举头一看,发现从上游飘下来十几具尸体,都是江湖人士打扮,其中一具李沧行见过,正是那日在武当山上回陆炳话的锦衣卫千户尹天仇。

    众人一见此情形,全都站起身来,抽出了兵刃,这时只见西边约十里地的上空中炸开了一枚信号弹。

    紫光见状沉声喝道:“右路公冶帮主遇敌,大家速去救援。以出发时小队为单位,保持好队形。”

第一百一十六回 战斗,黑水河畔!(一)

    话音刚落,紫光就与岳党夫妇等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李沧行这队都跟着澄光向西边奔去,澄光、李沧行等功力稍高的在前面有意地放慢了脚步,等着后面跑得较慢的人跟上,就这样保持着队形,无一人掉队,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赶到了西边十里的一处山岭上。

    只见此处数千人已经在手持兵器结阵厮杀,其中有两三百人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差不多同样数目的人受了伤,正在地上调息或者翻滚。

    刀光、剑影、兵器相交之声,鲜血、伤者的呻吟和临死前的惨叫,使得李沧行眼前的这一切宛如人间地狱。

    李沧行眼见此处地势宽敞,一道瀑布从旁边一座山顶泻下,看来象是那条黑水河的源头,河两岸已经尽成战场。

    丐帮这路虽然名为公孙豪带队,但由于丐帮并未以帮派名义派出大批弟子,公孙豪也只是以个人名义参加,因此这路反而是以衡山门下为主力,光衡山弟子即不下千人。

    衡山派自掌门盛大仁以下,每名身着大红战袍的一代弟子都领着上百名身穿浅红衣的年轻弟子们结队而战。

    一我等宝相寺众也都聚成了一个两百多人的大团,一我和不忧等功力较高者都站在外围,抵挡敌人如雨点搬打来的暗器。

    而那魔教教众们倒是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穿着整齐划一,多数人长得也是奇形怪状,有的人形如侏儒,有些则三分象人七分似鬼,使用的兵器更是千奇百怪:刀加锯齿、剑尖分裂、带刃盾牌、万字夺、梅花铛之类的许多武器,李沧行只听师父描述过,今天一见总算开了眼。

    敌人数量足有三四千,压着正道的一两千人近似半包围了,而紫光岳党等人正在与圈外层的数十名敌人交手。

    澄光见状马上高声叫道:“大家背靠背,结个圈,离敌五十步时暗青子招呼,向掌门那里靠拢,争取早点打进去!”

    众人闻言马上互相掩护,组了个小圈,澄光、李沧行、李冰三人武功较高,站在了最前方。

    只听澄光道了声“走”,所有人都快步保持着队形向前冲去。待冲到敌阵外百步时,紫光、岳党、宁中二这三人已经杀开一条通路,闯进了圈中战场,一路上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魔教徒众见这三人俱是高手,一时不敢正面硬挡,放其入圈后对其泄愤式地扔了一把暗器,又重新将这通道堵上。

    转眼间澄光这组已经攻至圈外,三十步的距离上,澄光大吼了一声:“射。”

    正面的十余人纷纷将扣在手中的暗器打了出去,一时间柳叶镖、飞剑、飞蝗石、菩提珠、八仙针等呼啸着破空而出。

    李沧行在武当弟子中暗器功夫算是顶尖,这一仗知道是血战,更是以雨战八方的手法,以铁弹弓在一口气间,将百宝囊中的数十枚石子一口气击出。

    围在外圈的魔教徒众本就是武功相对较差之人,这一下又被从背后突袭,武功高强的尚可提气运劲,将兵器舞得密不透风,挡掉暗器;武功稍差的瞬间就给数枚暗器打中,一下子倒地不起,甫一照面就给打倒了十几人。

    趁着武当众人的暗器打完,后排的魔教众也或跃起或下蹲,一阵绿烟夹杂着众多鬼火一样的绿芒向澄光组扑来。

    澄光大叫一声:“有毒,闭气,趴下。”众人皆迅速依言而行,只听得头上暗器嗖嗖的破空风声不绝于耳,趴得慢的两个弟子一下子脑子中了几点寒光,惨叫着倒地,双手拼命地向脸上抓去,其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死的那二人是李冰的弟子,他见爱徒遇难,立时血贯瞳仁,吼了一声后,趁那毒烟从头上飘过之时,双掌向地上一拍,整个人趁势弹起,凌空中一招人不由命,长剑脱手而出,隔着十几步,凌空贯入当先的一名魔教门人的胸中。

    那人闷哼一声,仰天吐出一蓬血雨,向后倒下,趁着周围众人一阵慌乱之时,李冰已经赤手杀入敌人群中,使出武当擒拿手,连续打倒了二人,但很快就被十余人围住,刀剑鞭齐下。

    李冰手上没了兵器,不能硬接刀剑,一时只能使出九宫八卦步的身法闪避,没两下左臂就中了一刀,顿时险象环生。

    此时澄光等人也已冲近,李沧行一见李冰情况危急,大喊一声“师叔接剑”,将自己手中长剑扔向李冰,顺手摸出弹弓,把百宝囊里剩下的石子全部打了出去。

    李沧行的第一弹打在正砍向李冰的一条蓝衣汉子举刀右手神门穴上,他“哎哟”一声,单刀落下,扶着右手跌坐在地。

    而其他人也都被迫使出乱泼狂风一类的护身功自保,李冰趁这间隙向后一跃,接得长剑,顺手一剑从跌坐地上的蓝衣汉子当胸刺入,然后一脚把他的尸体踹倒在地,抽出长剑,运起内力,一震剑上的血珠,随即施展出柔云剑法,与其他人斗在一处。

    这时两边进入近身厮杀阶段,每个人都各寻敌人,阵形也已散开,无法继续保持。

    李沧行只见前面三四名黑巾包头、面相凶恶的大汉盯着自己,为首一人指着自己吼道:“就是这小子坏了爷们的好事,废了他!”

    此人一边说,一边施展出五虎断门刀的力斩破空,向自己当头砍来。李沧行情急之间,脚下反踏九宫八卦躲开了这一刀,右手扔掉弹弓,抽出腰间的软剑,大喝一声,内力一绷,软剑一下子紧得如同钢剑一般,一招神门十三剑中的梅花三弄,直接就刺中了那汉子右手的神门穴。

    这绕指柔剑法与神门十三剑都是武当的著名武学,李沧行平日里练这一招抽软剑、绷硬剑、转刺神门穴的套路何止千万遍,但与敌对阵,真剑伤人还是第一次。

    那大汉捂着手退后时,一左一右两柄明晃晃的钢刀又砍到了,左边攻腰间,右边攻膝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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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狼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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