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回 灭绝十字刀
上官武先是一愣,转而哈哈一笑:“天狼,想不到你竟然有胆现身,不当缩头乌龟了,很好,你用刀,我也用刀,咱们就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李沧行没有说话,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上官武,他缓缓地抽出了斩龙刀,变到四尺二寸的长度,双手持刀,而周身则腾起了一阵越来越浓烈的红气,空气开始变得扭曲,而强大的气场透过沙尘,接触到每个魔教高手的皮肤,让这些身经百战的魔教高手们也开始暗自心惊。
上官武面沉如水,虽然他在外人面前看起来狂放不羁,但作为一个武者,他从不低估自己的对手,只从天狼这一下暴气,他就知道此人实在是平生未遇的劲敌,从对方的眼睛,眉毛和皮肤来看,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可竟然有如此可怕的修为,甚至现在暴出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东方狂和自己,直逼神一样的魔尊冷天雄。
上官武厉声喝道:“全都退开十丈!”
身后的魔教高手们如蒙大赦,纷纷后退,他们也都是强一流的高手,深知两大绝世高手对战,自己非但帮不上任何忙,而且十有八九会被强大的气功波所殃及,白白地送了性命,只是苦于魔教的严令,不敢后退而已,既然上官武发了话,自己更无什么疑虑,纷纷奔@长@风@文学 到了十丈外的安全距离,就连屋顶上的那些高手,也都向后跃出了几丈远。
上官武周身的气息也开始流动。蓝色的战气从他的几处要穴向外喷出,而周围的空气则被他的战气所吸引,扭曲着。远远看去,他的人仿佛是在哈哈镜中,忽肥忽瘦,忽长忽短,而唯一不变的,则是他那双手持着的灭绝十字斩马刀,刀口上的嘶嘶真气。不停地向外逸出,很快就达一丈之外,连街道两边的房屋墙壁。都被他的气劲所冲击,尘土碎屑开始不停地向下抖落。
上官武的两只眼睛渐渐不再变得黑白分明,而是变成了越来越深的蓝色,他周身的气流声音越来越大。魔刀无情心法已经运到了十成。他很清楚,同为使刀的绝顶高手,这第一下的硬碰硬,基本上就决定了生死胜负,对方的武功之高,生平仅见,但自己的灭绝十字刀法,却是世上顶尖的霸道刀法。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和扩展自己的实力,上官武一生恶战无数。也遇过不少武功强过自己的对头,但都靠着自己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最后战而胜之,这一次,他相信也不会例外。
李沧行的眼睛这时已经变得血红一片,深红的天狼战气和深蓝的灭绝十字刀气已经开始在沙尘之中相撞,碰出丝丝火花,如电闪雷鸣一般,而对面的强大气场,以及体内内息的流动,他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他更明白,接下来的这一击,就是惊天动地的一次碰撞。
李沧行血红的狼眼的余光一闪,城楼之上冷天雄那高大魁梧的身形,还有他那如寒潭深水般的表情,尽收眼底,这位魔尊到现在还不出手,而一直只是观战,大概也是想借上官武来试探一下自己的真正实力吧。
李沧行心念一动,突然仰天长啸,一轮圆月正挂当空,晴朗的夜空让月光显得格外的皎洁,而天狼这一吼,声音似极苍狼夜啸,苍劲而有力,而随着这一吼,他眼中的红色如同鲜血一般地向外溢出,额头上的青筋直暴,而那青色的血管这一下也变成了深红,眼眶都象要滴出血来。
随着这一下天狼啸月,月之精华源源不断地被天狼所吸收,斩龙刀口透出的刀气也变得越来越重,沙尘中的天狼战气猛地一爆,把那深蓝色,如同大海一般的灭绝十字刀气生生地迫出了三尺有余,几乎退到了这沙尘的边缘。
上官武只感觉到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这是天狼在全力爆气了,一咬牙,他的右脚划出一个圆圈,重重地向地上一踩,而灭绝十字刀高高地举过头顶,对方的实力太可怕,内力已经明显在自己之上,随着这啸声的继续,战气会越来越强,唯有主动出击,在他彻底爆气前攻击惊天动地的一刀,方是唯一的制胜之机!
李沧行的啸声突然戛然而止,双手紧握的斩龙刀头,突然红光大盛,一道气功波,从那刀头喷涌而出,卷起满地的尘土与断箭,向着上官武涌去。
上官武大吼一声,五尺三寸的灭绝十字斩马刀卷起一片刀岚,瞬间就砍出十八刀,九道十字交错的刀气,就如同汪洋大海中的滔天巨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向着对面席卷而去。
两道巨大的真气于空中相撞,上官武只感觉到了灼热的气劲扑面而来,他的发髻被这巨大的冲击波震散,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立时披散在了自己的肩头。
巨大的天狼战气带起满地的尘土与断箭,在空中和九道灭绝十字刀气撞了个满怀,前三道刀气被轻而易举地湮没,而第四道,第五道刀气也被冲得七零八落,一横一竖的两道刀气几乎消失不见。
天狼啸月斩,这一招是天狼刀法中威力绝大的三大杀招之一,靠的就是吸取月之精华,以阴劲催动阳劲,而达成的瞬间暴发,由于今天月满则盈,正好可以通过吸取月之精华的力量把此刀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即使强悍霸道如上官武的灭绝十字刀,也难当其锋锐。
红色的刀气连着撞破了五道灭绝十字刀气,刚才还是浑沌一团的刀气,这一下看起来却象是被生生地劈开,剥离出一个恐怖的狼头,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两只眼睛冒着凶残的绿光,向着上官武生生扑来。
第六道灭绝十字刀气斩上了这头恐怖红狼的左爪。“呯”地一声,深蓝的刀气和大红的左爪,几乎同时湮灭。无影无踪。
第七道灭绝十字刀气,与狼形战气的右爪狠狠地撞上,那只狼爪似乎有灵性似的,一拨一动,居然生生地把这威力绝伦的十字刀气从中拨开,深蓝色的大十字被生生地拨向了右方,“啪”地一声巨响。把右边的一座房屋的木质大门,击得粉碎,而门上的牌匾。也轰然落下,碎裂的木片木粉,撒得这屋中满地都是。
第八道灭绝十字刀气,仍然狠狠地斩中了狼形战气的右爪。这一下狼爪无力继续拨开这道十字刀气。本来刚才的那一下,血红的狼爪就给打得小了一半,这一击又生生击了个正道,狼爪被击得粉碎,而十字刀气也小了一大半,去势未尽,向后击中了狼头上的右耳,把这只狼耳也生生切下后才消散不见。
没了左右双爪的狼形真气。只剩下了一只面目狰狞的血狼头,缺了一只右耳。恶狠狠地张着血盆大口,森森的獠牙在这月色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冲着上官武的咽喉咬来,上官武虎吼一声,周身一阵蓝色气息狂暴地涌出,最后的那道十字形的深蓝刀气,瞬间就象是粗了三倍有余,重重地迎面斩上了那只血腥的狼头。
“噢呜”一声,凄厉的巨响,仿佛是一只真正的苍狼被刀砍中的那种声音,红色的狼头真气与十字形的深蓝色灭绝十字刀气狠狠相撞,那只狼头的血盆大口开开合合,仿佛在狠狠地嘶咬这道十字刀气,而十字刀气则炸出了几十上百个小小的十字形的刀光真气,击打着狼眼,狼额,狼鼻,狼牙,把这只恐怖狰狞的狼头击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上官武的口鼻间开始隐隐地渗出一丝丝地血迹,刚才自己破天灭地的这一招灭绝十字九重杀,已是灭绝十字刀的终极奥义,绝世一刀,可即使如此,甚至都不能打退这可怕的天狼啸月斩,刚才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深蓝一片的战气,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淡淡的蓝色,而且还在以极快地速度向灰色和白色发展。
狼头真气与十字刀字在离上官武的身前不到一尺的距离激烈地交战着,上官武双手握刀,刀头的真气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只是已经远远不如开始斩出那九道刀气时的深蓝一片,色彩越来越黯淡,而从他口鼻间渗出的鲜血却是越来越重,越来越多。
上官武的喉头间发出一阵古怪的响声,他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股可怕的杀意,舌尖塞到了上下两排牙齿之间,准确狠狠地咬破,使出魔教的秘法天魔解体,以血喷刀,唤起更多的力量,以对抗这道可怕的战狼真气。
就在上官武准备发力的时候,那道狼头真气突然眼中的绿芒一闪,猛地从空中炸开,变成千百道锋锐的红色小剑刃,如利刃碎片,击穿了上官武面前的真气,一道道的红色战气,划过上官武和身体,把他的外罩黑袍撕得千疮百孔,而贴身的连环锁子软子,也被击出了无数处的下陷,甲叶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灼热的气劲入体,开始熔化起上官武的各条经脉。
上官武暗叫一声“不好”,没想到对面的这天狼居然能看出自己准备以秘法暴气,提前下手,这一下正好击在自己准备换气的当口,也是自己最薄弱的时候, 这一下天狼战气入体,顿时就有五内如焚的感觉。
上官武突然间感觉到背心处一只大手按上,一股阴寒冰冷的真气从自己的背心大穴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他一下子意识到这是冷天雄的三阴夺元真气,这位魔尊眼看自己要糟,终于还是出手相助,他的嘴角边一下子又勾起了一丝自信而得意的微笑。
上官武体内那短暂的灼热真气带来的炎热感觉,在至阴至寒的三阴夺元真气的洗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丹田处重新凝聚起了一股绝大的真气,大喝一声,透过灭绝十字斩马刀的刀口而出,把眼前的那片大红色的天狼战气击得粉碎,就连原来一直停留在街道正中的那片沙尘,也都被这一刀斩得无影无踪。
街道上恢复了平静。而对面的天狼那高大魁梧的黄色身影,却不知何时消散不见,上官武脸色一变。上前三步,左顾右盼,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可怕的对手是何时消失的。
冷天雄的面沉似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上官武恨恨地一跺脚,回头对着冷天雄行礼道:“神尊。对不起,属下无能,没有擒下这天狼。还请责罚。”
冷天雄摆了摆手,叹道:“罢了,此人武功在你之上,今天能全身而退。已经足以值得庆贺。”
上官武刚才和天狼的这一战。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城门那里,司徒娇正指挥着手下们七手八脚地在打开城门上的木栓,而上官武和冷天雄的身后,已经散满了那些最早射过来的断箭,七零八落的,遍地都是,就连一些门板上。也插着这些断箭的箭头。
冷天雄的鼻子动了动,突然神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上当了!”
他一拉上官武的手,向后急退,上官武先是一惊,突然鼻子间钻进一股浓重的火药硫黄的味道,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叫道:“大家速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的身形飞过那些断箭之处的时候,地底的青石板突然从中裂开,李沧行的黄色身形从地底冲天而起,与冷天雄四目相对,这回李沧行的双眼中,透出一股洋洋的得意,而他的手中,分明扣着几枚黑漆漆的雷火弹,双手疾挥,向着冷天雄和上官武打去。
冷天雄一咬牙,黑色的宽大袍袖猛地一卷一拂,三枚雷火弹来势如流星一般,却被他这袍袖卷入,仍然滴溜溜地旋转个不停,冷天雄不敢托大,黑色的宽大袖子一挥,三枚雷火弹呼啸而出,打在了街道两边那些插着断箭的门板院墙之上。
“轰”“轰”“轰”,三声巨响,地动山摇,这三枚雷火弹乃是甲贺忍者的强力武器,十几枚这种东西足可以炸碎城门,而刚才冷天雄鼻子里闻到的,却是硫黄硝石等引火之物的味道,那些断箭的尾部,正好就是裹着这些硫黄包。
这一切早在李沧行的计划之内,弓箭的末尾挂着引火包,但这些魔教高手都个个厉害,气劲可以成墙,如何能让弓箭过去,这是个难题,于是李沧行一开始射箭,上官武等人果然以气墙把这些弓箭击落在沙尘之中,然后李沧行与上官武暴气拼刀,趁着这机会把地上的断箭推到上官武的附近,甚至越过上官武,顶到他身后魔教徒众的身边和脚下,由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大高手的刀气比拼上,自然也无人理会这些引火箭。
李沧行打出天狼啸月斩后,就悄悄地趁机潜入地下,他很确信上官武难敌自己的这一击,而冷天雄势必不会看着上官武给自己的刀气击倒,一定会下来出手相助,而这就会给自己安全潜地创造空间。
本来李沧行是准备把上官武和冷天雄这两大敌方首脑都生生炸死在这火药圈中的,方圆十余丈内都是炸药与硫黄,任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躲过,可惜冷天雄毕竟功高盖世,还是在最关键的那一刹那感觉到了异样,全力而退。
一阵接一阵的爆炸声不绝于耳,空中人体的断肢残臂不停地飞舞,李沧行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当年巫山派毁灭的那个夜晚,也和现在一样,火光,爆炸,哭喊声,一切都被这无情的爆炸所淹没,冲天的火光中,冷天雄和上官武的身形无声无息地暴退出了爆炸区,而那些功力稍差的魔教高手们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至少有二三十人给炸得尸骨无存,断臂残肢在空中飞舞,给火药呛得漆黑一片,看起来象是焦炭,而非人体。
这半条刚才还宁静的街巷,瞬间就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着的火场,经历了一开始的这通爆炸之后,好不容易逃出生来的百余名魔教高手们个个灰头土脸,惊魂未定,那些原来守着屋顶的高手们,多半给炸得根本无法立足,跳到了街道正中央,短短的十余丈距离内,挤满了上百名魔教高手。
冷天雄厉声喝道:“别挤一起,速退!”他的身形如大鸟一般,向后飘去,从一个教徒的肩上一踩,就飘向了城门那里,而上官武也紧跟着全力后退,两个起落,也落到了城门的那片空地处。
魔教高手们也如梦初醒,各施轻身功夫向后急退,说时迟,那时快,两边的房屋下突然纷纷响起破土而出的声音,几十名黄衣劲装的高手纷纷钻出地面,冲出屋顶,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兴奋和仇恨的火焰,也不说话,双手连挥,雨点般的暗器,如梅花针,透骨钉,钢镖,袖箭,铁蒺莉等,呼啸而出,尽情地向着挤在一团的魔教高手人群中倾泻。
ps: 感谢书友dio的打赏鼓励。
第六百九十二回 捉对厮杀
ps: 感谢书友脚下的钱,dio的月票支持,新学期开始了,祝各位学生书友学习进步,新的月份也希望得到各位新老朋友的继续支持,谢谢。
不少魔教高手本能地拿着兵器想要挥舞,可因为同伴与自己的距离太近,刚摆出两个姿势就会碰到身边的人,只要舞得稍稍一慢,立即就会给接连而至的暗器雨打成了筛子,加上这些暗器中以专破内家气劲的暗器为主,即使是在平时,如果密集的发射,如此近的距离,也很难抵挡,更不用说现在这样挤成一团的样子了,完全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暗器破空、入体的声音,伤者死者的惨叫声,还有身体扑街的声音不绝于耳,只一眨眼的时间,百余名魔教高手就如同被狂风吹过的麦田一样,倒得满地都是,个个双目圆睁,似乎不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上官武看得双目尽赤,而那些本来在试着打开城门的魔教徒众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身奔了回来,抽出兵刃,左手扬起一把暗器,向着屋顶的黄衣高手们射去。
一时间,魔教的看家暗器黑血神针也打得满天都是,屋顶的不少黄衣高手闷哼一声,倒栽进小院里,而更多的人则是以各种轻功闪开这阵魔教高手的暗器雨反击,然后在空中拔出各种兵刃,跳|长|风|文学 [c][f][w][x].net下房顶,一黄一黑的两波人群冲到了一起,刀光闪闪,顿时杀作一团。
冷天雄咬了咬牙。直奔着李沧行就冲了过去,台州城内的街道中,火光冲天。而经历了刚才的大爆炸之后,零星的爆破声还是此起彼伏,在这片巨大的火场中,李沧行的手里持着缩成成尺左右的斩龙刀,冷冷地站在街道的中央,对于从屋顶到街道中杀成一片的双方高手,几乎是视而不见。他那深?的目光里,只剩下了当面而来的冷天雄一人而已。
上官武紧紧地跟在冷天雄的身后,也要扑向李沧行。却只觉得眼前一花,两道身影从旁杀出,生生地将自己截住,当前的一个是个臃肿的胖子。白面微须。一身肥膘随着身体的扭动,在颤抖着,使着两只非金非铁的双旋棍,而自己的斩马刀与这两只旋棍一击之下连续十七次碰撞,带起一阵火花,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出三个大步,上官武方才站稳,而那胖子还要多退出半步。右腿向下一沉,“叭”地一声。脚下的一块青砖碎裂成粉。
未等上官武站定,一道凌厉的剑气就扑面而来,只见一个长须飘飘,面如冠玉的中年道人,手中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一招快似一招,而左手的一把拂尘,则是幻出漫天的尘影,直卷上官武的周身要穴,上官武刚才给那胖子一招打退,真气一散,先机顿失,给这中年道人不由分说地一阵抢攻,更是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胖子钱广来哈哈一笑:“老裴,可别只顾着一个人爽啊。”他皮球般的身形向前一滚,两只旋棍就向着上官武的下盘连环攻去。
司徒娇一看上官武的情况不妙,娇叱一声,龙骨蛟皮鞭在空中一个横扫,舞出三个鞭圈影子,带起了一阵紫色的真气,向着钱广来和裴文渊二人卷击,想要把这二人的攻势先行阻挡,然后再借机反击。
一把沉重的戒刀,带起一团黑气,与司徒娇皮鞭的第一个鞭影正面相交,“轰”地一声,刀气与鞭影相撞,四散不见,司徒娇的脸色一变,只见一个黑脸浓眉的黄衣大汉,头上已经留起了板寸发型,而九个戒疤所在的位置,却是光秃秃的,看起来不伦不类。
司徒娇先是一惊,转而格格笑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宝相寺的小驴啊,怎么,你今天想给你的师父和师叔报仇了吗?”
不忧和尚的两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妖女,毁我宝相寺,杀我合寺僧众,这血海深仇,拿命来还吧!”
司徒娇的粉面一寒,柳眉倒竖:“那就要看你有没这有本事了,既然你这么怀念你的师父师叔们,就到地下去追随吧!”
不忧和尚的丹田处突然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气团,迅速地沿着他的手太阴肺经,又经手太阳大肠经向着右手处移动,司徒娇的脸色一变,刚刚冲出去的身形连忙生生地收住,玉足在地上一点,一个大旋身,如陀螺般地在原地旋转起来。
这时不忧和尚身上的那个气团已经汇聚于他的右手,大喝一声,他的手指向着司徒娇一点,一道强劲的真气从他的指尖涌出,如同凌厉的剑气一般,直刺司徒娇。
司徒娇的手中长鞭划出三个小圈,自外及里,圈住了那道凌厉的指气,可仍然挡不住那黑色指气凌厉的攻势,护体的紫气被击得散乱开来,而她的身形也给击得向后退了两个大步,本来红润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司徒娇咬牙道:“小秃驴,想不到你居然学到了你那死鬼师父的一相劫指。”
不忧和尚双目尽赤:“只恨我当年功力不纯,没能使出来,这两年来我日夜苦练,终于有所成就,就是为了找你们报仇的,司徒娇,拿命来!”
司徒娇忽然哈哈一笑,身形一动,一下子变得快如闪电,而她的话语声从从足四面八方传来:“小秃驴,老娘可不会站着让你点,你再用指,得打到我才行。”
不忧和尚一下子失去了攻击的方向,司徒娇的魅影千踪步法,可谓轻功的极致,这一下生生幻出了一堆残影,让不忧和尚无从分辨,他的武功多是走的硬桥硬马的外功,再就是这无坚不摧的一相劫指,但速度上却跟不上司徒娇。
不忧和尚运气于指。抱元守一,左边突然闪过一条鞭影,不忧和尚左手的戒刀一拨。右手的一相劫指指力破指而出,“啪”地一下,打中了一棵柳树,生生地在树干上打出了一个小孔,而司徒娇的声音却从另一边响起:“嘻嘻,小秃驴,下回可要打准点!”
一阵雄浑刚猛的掌风扫了过来。正在移动的司徒娇花容失色,距离过近,他的鞭子来不及收回。匆忙间左手的金蛇剑一出,生生地从这阵凌厉掌风中斩出一条空间,罡风劲气从她脸部的两侧擦过,火辣辣地疼。而她的身形。也给这一掌生生地打退了七步,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司徒娇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材中等,白发苍苍,满面红光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杆旱烟袋,正气定神闲地站在不忧和尚的身旁,他梳着一条小辫于脑后。而右手则停留在空中,掌心一片漆黑。与他那红润的面容和一身黄色的劲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司徒娇咬牙切齿地说道:“铁沙破军?你莫非是晋北铁家庄的庄主,神掌破岳铁震天?”
铁震天哈哈一笑:“骚婆娘,你的眼神还不错,老夫正是铁震天,怎么样,这一记铁沙破军的滋味,还不错吧。”
司徒娇狠狠地啐了一口:“为老不尊的家伙,满嘴没正经,你不在铁家庄好好呆着,为什么要来趟这浑水?与我们神教做对,是不是不想活了!”
铁震天冷冷地说道:“骚婆娘,你给我听好了,眼下我是黑龙会的铁掌堂主,而这位不忧师父,则是黑龙会的一相堂主,咱们黑龙会以天狼大侠为首,就是要铲平你们魔教妖孽的,今天你们不是想勾结倭寇进犯这台州城吗?我老铁最恨的就是勾结外族入侵,不认祖宗的东西,只冲这点,灭你没商量!”
说完,铁震天把烟袋向着腰间一插,两掌一错,揉身而上,而不忧和尚则抱元守一,周身上下气团横行,一阵阵地向着他的指尖运转,凌空向着司徒娇点出一指指的真气。
司徒娇脸色一变,左手金蛇剑如灵蛇乱舞,配合着右手的龙骨软鞭,冲着铁震天的一双铁掌,迎面而上。
东方狂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头,大吼道:“众兄弟莫急,东方来也!”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脸色一变,左右两边闪出两道凌厉的杀气,他连忙一个旋身,右手的墨剑连攻三剑,而左掌则拿着剑鞘,连消带打,迎击左侧的攻击。
十余招过后,三道身形合而复仇,东方狂的脸上绿色的真气一阵浮动,呼吸也散乱了一些,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袍袖,已经被生生地割开了一道口子,而对面站着的两个黄衣人,则是生面孔,一男一女,男的面如冠玉,拿着一柄铁骨折扇,剑眉入鬓,神情从容不迫,而那女子则蒙着一层轻纱,露在外面的一双明眸如水,手里反持着两柄一尺长短剑,剑头青渗渗的,似是涂了毒,刚才自己的袍袖应该就是被此女割开。
东方狂刚才一击之下,就知道这二人虽然功力比自己略逊一筹,但似乎有一套双人合击的武功,相得益彰,那女子的武功虽然与自己差了不少,但每次都能由这男子挡在前面化解自己的攻势,而且他们的武功路子异常诡异,与中原武功迥异,倒象是传说中西域的路子。
东方狂刚才一击之下,吃了点小亏,厉声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偷袭本座?”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甘州大侠欧阳可夫妇,当年白驼山庄毁灭之后,欧阳可夫妇潜心习武,就是指望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恨,功夫不负有心人,靠着采补之法和复仇动力的驱使,欧阳可竟然练成了失传已久,几百年来都没有人能练成的祖传绝学蛤蟆功,又与王念慈创出一套合击阵法,这才志得意满,重出江湖,今天本来李沧行安排他们二人带着部下,在大战后潜上城头,准备断敌后路,可没想到东方狂竟然率后援上城,欧阳可也趁势拦腰截击。
欧阳可的身后,东方狂带上城头的魔教高手们,已经和欧阳可所率的白驼护卫们杀成了一团,刀光剑影。掌风凌厉,魔教徒众们虽然个个是高手,但一上城时就给伏击。失了地利,人数又少,往往是两三人结阵与十几名白驼山庄的护卫厮杀,一时间尽处下风,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六七人给斩杀,摔下城去。
欧阳可冷冷地说道:“黑龙门白陀堂欧阳可。王念慈,在此恭候多时了。”
东方狂这回带来的都是多年的亲卫,伤一个人都会心疼无比。更不用说连死几个人了,他的双眼圆睁,吼道:“欧阳可,我神教与你往日无怨。所日无仇。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欧阳可微微一笑,轻轻地用手拨开额角上垂于耳边的一绺长发,笑道:“因为我的好兄弟天狼要跟你们作对!”他和王念慈同时双眼一亮,铁扇和双短剑幻出一阵罡气,双双杀上。东方狂咬了咬牙,手中的长剑一阵乱舞,与这二人战成了一团,城墙一片刀光剑影。
台州城的城门到城楼上。已经打得天昏地暗,这是一场最标准的江湖高手间的团战。双方俱是精英,捉对厮杀,一时间难分胜负,而黑黄交错间,不停地有人中剑倒下,凌厉的掌风剑气配合着这寒风的怒号,就象一曲江湖的悲歌,在这冬日的台州城内上演。
热火朝天的战场之外,另一面的巷道上,却是静悄悄地站着两个人。双方的主帅迎面而立,却是一言不发,就这么互相面对面地站着。
冷天雄的身后,是熊熊的火场,火光映着他那张杀气十足的脸,额头上的符咒一次次地闪现,就象他眼中闪闪而动的杀机一样,他的周身,暗金色的气流涌动,而他的脸色也是忽金忽紫,忽绿忽黑,不可捉摸。
李沧行直面着这位名满天下的魔尊,多年前在巫山派前,他曾和这位盖世魔头有过一对一的经历,以当时自己的功力,冷天雄只怕举手投足间就能把自己毙于掌下,自己虽然嘴上逞能硬气,但事后却几乎有两世为人的感觉,那种强大的气场和压迫力,让自己所有的气势都烟消云散,虽然无数次地想起地要找这个大魔头报仇,可是一想起当日的情景,都会有三分后怕。
但今天不一样了,李沧行神功已成,再也无惧于这世间的任何人,即使是这样直面魔尊,也是毫无畏惧,今天他苦心布置,连环杀招,伏击了这些魔教精锐高手,而现在,自己和冷天雄只是一对一,也许为师父复仇,就在今日。
可越是如此,李沧行越是冷静,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候,这种主将对决,极可能就直接决出胜负,自己要赌的,不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这一千多的兄弟,虽然今天多方布置,可魔教总坛卫队的强悍战力仍然名不虚传,经历了开始的慌乱和惨重伤亡之后,迅速地结阵小组而战,两三人的小队足可以对敌六七名普通的黄衣高手,这一阵双方已经陷入了僵持的混战,一时难分高下,而自己与冷天雄的这一战,也许会决定双方的命运。
冷天雄冷冷地先开了口:“你就是天狼?”
李沧行点了点头:“是我,冷教主,在动手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随便开口。”
冷天雄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沧行的双眼:“东方说过,你是锦衣卫中的后起之秀,陆炳都对你无比地看重,上次你大破白莲教的时候,我也上过你的当,对你的武功谋略,我一向很看重,可我还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能以一已之力,招揽这么多高手,今天还能打出如此成功的伏击战,不管你我今天一战的胜负如何,都足以让你名垂武林史册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可是你现在还活着,这一仗就没有结束,冷教主,你仍然有击杀我而反败为胜的机会。”
冷天雄冷冷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明明是锦衣卫的属下,后来听说因为平倭之事又离开了锦衣卫,为什么要跟我们神教做对?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吗?”
李沧行的脑海里,师父死时,那颗跳动着的心被向老魔捏在手上时的画面再次浮现,而落月峡中,那惨死的几千同道的尸体,就象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冲天的恨意在他的心头浮现,他周身的红色天狼战气开始渐渐地腾起,一字一顿地说道:“冷天雄,你们魔教多年来勾结奸贼严世藩,为祸江湖,而且以前串通蒙古,现在更是与倭寇同流合污,我中华大好男儿,必将诛灭尔等而后快。”
冷天雄哈哈一笑:“真是个愚不可及的家伙,你既然知道我神教与小阁老的关系,就该清楚这些事情都是小阁老的吩咐,连位居朝堂的人都对跟外国朋友合作没什么意见,你这江湖人士又操哪门子的心?”
李沧行意识到冷天雄现在是在故意地激怒自己,想要自己暴露出破绽,一击而成,他今天晚上用过一次天狼啸月斩,又是连续战斗和奔波,现在站在这里,虽然不动如山,但自知内力略微受损,功力只怕不足九成,真要打起来,多半要处于下风。
第六百九十三回 傲对魔尊
所幸的是冷天雄似乎并未看出李沧行的虚实,所以在李沧行看来,现在尽量地拖延时间,给自己的兄弟们争取把冷天雄的同伙们一网打尽的机会,方是上策。
李沧行的目光炯炯,周身的天狼战气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收起了全部的真气,这点反而让冷天雄摸不着虚实。面对着冷天雄有些微微惊讶的眼睛,李沧行平静地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当年进锦衣卫就是为了保国护民,今天建立黑龙会,也是为了澄清天下,除暴安良。君不爱百姓,天爱百姓,官不佑黎庶,我自佑之!”
李沧行的话气势十足,正气凛然,虽然没有运起任何的内力,但仍然是让冷天雄为之色变,他喃喃地念了两遍“黑龙会”,开口道:“这是你新创的门派?”
李沧行哈哈一笑:“不错,这黑龙会就是我天狼所创立的,冷天雄,如果今天你能侥幸不死,以后这个名字也会永远是你的恶梦,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冷天雄冷冷地开了口:“年轻人,你的气势不错,我很喜欢,今天能设下这样完美的埋伏,也足以值得称赞,但仅凭你现在的实力,还无法把我们一口吃下,如果你真的有十成的把握对付我,早就出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冷天雄没有扭@长@风@文学 头,他的耳朵动了动,背后的一切,尽收他的心底,他缓缓地说道:“你新创黑龙会,虽然有众多高手。但是全无底蕴,而且你的手下个人武艺不错,但缺乏训练和配合。所以现在人数超过我的部下一倍有余,仍然不能迅速取胜。”
“而且这只是我神教的一支总坛卫队而已,即使我把这些精英全都损失在了这里,我和上官,司徒,东方这几个首脑想要突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我神教信徒上万,不用两年,就能重新训练出一支强大的总坛卫队出来。而你的手下,一旦今天全部折损在了这里,以后想要补充,可就太困难了。”
李沧行一言不发。冷天雄说的确实是事实。他迅速地判断了战场的形势,钱广来,裴文渊他们几乎都是以二对一,占了不小的优势,可是上官武,司徒娇却狡猾地向着人群中转移,想要一举将他们击杀,只怕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自己这样单独面对冷天雄,更是毫无将之击毙的把握了。
冷天雄继续说道:“而且你要守住这台州城。如果跟我的人把本钱拼光了,到时候如何去挡那上泉信之的万余倭寇?想必你这回建立黑龙会,又一上来就选择了和我们神教开战,就是想要扬名立万,争霸东南,对吧。”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冷教主,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言吧。”从冷天雄的话里,他听出了对方的心虚,诚然,冷天雄嘴上说得虽然轻松,但也不可能真的就眼皮不眨一下地把自己的总坛卫队全折在这里,今天已经损失了十长老,再把这多年训练的总坛精英全部扔在这里,只怕十年之内也难以恢复元气了。而他刚才说了这么多,显然是想为求和作铺垫。
冷天雄微微一笑,开口道:“天狼,你我来个城内之盟,如何?”
李沧行的眉毛一扬:“我不会和魔教作盟友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冷天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寒芒:“年轻人,不要太狂妄了,你今天杀我如此多的教友,你以为本座会跟你化敌为友?”
李沧行哈哈一笑:“你要战,便战,还有何好说的。”
冷天雄的脸上杀气一现,又瞬间恢复了平静,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一战,你我都损失不小,现在再打下去,只会白白地损耗各自的实力,实非明智之举。不如你我就此言和,罢兵休战一年,如何?”
李沧行料到冷天雄就是这个意思,但他要冷天雄自己提出这求和的条件,他轻轻地“哦”了一声:“这罢兵休战一年,又作何解?”
冷天雄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想在东南立足,我们神教可以退出东南沿海一年,不与你们争锋,这样你有充足的时机发展自己,不要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一年之后,我必亲率教中精英找你们黑龙会报今天的一箭之仇。”
李沧行微微一笑:“冷教主,我知道你一向言出如山,只是你这条件未免也太苛刻了,你今天知道了我们黑龙会的实力,所以只说休战一年,一年之后,我们再发展也不可能跟你的魔教正面对抗,到时候你悉起魔教大军来复仇,想要取胜并非难事,这跟你出了城后就重整人马回来报仇,也没什么区别吧。”
冷天雄一咬牙:“那你要如何?”
李沧行冷笑道:“冷教主,我今天虽然吃不掉你,但也可以把你的手下尽数消灭,即使你们几个首脑人物可以侥幸逃脱,你辛苦训练出来的总坛卫队也只怕没几个人可以生还,我的黑龙会不设总坛,可以化整为零,大不了重新出关到蒙古,你的势力鞭长莫及,又能耐我何?所以你这条件我根本不希罕。”
冷天雄的额头那符文一闪,沉声道:“你待如何?”
李沧行正色道:“你若真有诚意讲和,那就断绝和严世藩的联系,三年内不得向我们出手,而且不止是沿海,南直隶,江西,广东这三省,你也不得进入。”
冷天雄怒道:“天狼,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这条件我绝不接受。”
李沧行“嘿嘿”一笑:“冷教主,这条件其实对你没什么坏处,跟着严世藩这个奸贼在一起,对你已经没什么好处了,他跟朝中的清流派大臣随时都可以联合,也就是说你的死对头伏魔盟。他随时会禁止你攻击,你就这么心甘情愿永远地当他的走狗吗?”
冷天雄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们神教跟严阁老父子是合作的关系,不是什么下属。到目前为止,合作得一直很愉快,你不用想办法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嘶”的一声,上官武一声闷哼传来,看起来是受了轻伤,冷天雄的眉毛跳了跳,额角隐隐地渗出一滴汗水。
李沧行心中窃喜。回道:“冷教主,冷暖自知,严世藩以前是帮过你们。可现在对你们的助力却是越来越小,就好比这次,他让你们魔教来这东南之地,为倭寇的攻城掠地拼死拼活。你们却捞不到任何好处。这回还损失了这么多手下,你真觉得是有利可图吗?”
冷天雄咬了咬牙,回道:“当年神教困顿之时,严阁老父子于我们有过大恩,这点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们也不会改变这盟友关系,天狼,别的两条都可以商量。唯独这条,断不可接受。”
李沧行微微一笑:“那好。其他两条,你可愿意接受?”
冷天雄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三年内休战可以,但是要我们退出广东,恕难从命,我们在广东经营多年,那里早已经成为我们的重要基地,南直隶和江西两省我们神教没有进入过,倒是可以让给你们。”
李沧行摇了摇头:“要讲和,就得退出广东,这点没的商量,其实退出广东,对你们有好处,你们这次在台州损失如此之惨,伏魔盟就算不动,洞庭帮也一定会全力攻打你们,与其分兵四处防守,不如收缩实力,集中全力与洞庭帮去争夺湖广省,我若是你,就不会觉得这个提议有问题。”
冷天雄的眼中光芒闪闪,语气中带了一份嘲讽:“天狼,你是我的敌人,什么时候又能为我们神教打算了?”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我们既然要在东南一带建帮立派,自然也会和除了你们魔教外的其他门派起冲突,江西太乙教,南直隶和浙江的丐帮,湖广一带的洞庭帮,武当派,都可能成为我们的对手,所以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既然我们三年内可以和平相处,那我们也希望你们可以牵制我们潜在的对手,给我们的发展争取时间。”
冷天雄突然笑了起来:“好讽刺啊,天狼,你刚才还对我们恨得咬牙切齿,必须消灭我们而后快,现在却说要跟我们联手合作,你自己信吗?”
李沧行也跟着微微一笑:“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争霸江湖也是如此,今天如果我能在刚才把你和上官武一下炸死,那就是大获全胜,可以尽灭你们魔教精英,你们魔教若是群龙无首,自然也无法向我们复仇。”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冷教主逃过一劫,今天我们既然无法把你们全部击杀,那就只能想办法和平共处,而且这停战和议可是你冷教主提的,自然应该表现出更多的诚意才是。”
司徒娇的一声轻呼也钻进了两人的耳朵里,刚才是一声巨大的炸响,显然是高手间的硬碰硬的一下,冷天雄不用看就知道,铁震天逼着司徒娇硬拼了一掌,而这种正面的对抗向来非司徒娇所长,而从她刚才的那声轻呼来判断,已经隐隐受了内伤。
李沧行的剑眉一挑,虎目之中精光闪闪:“冷教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自己不退,上官武和司徒娇他们也不敢撤出,再打下去,只怕就不是轻伤的事了,就算留得一命,给打残了的手下,也无力助你争霸天下吧。”
冷天雄的眼中光芒一现,咬牙道:“天狼,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对我如此相逼而后悔的。”
李沧行哈哈一笑:“冷教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得不错,这城下之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往肚里吞了。”
冷天雄厉声喝道:“全都住手!”
打斗着的人群们纷纷停住了手,虚晃两招后,纷纷向后跳开,李沧行也冲着纷纷扭头看向自己的门徒们点了点头,大家这才心有不甘地收刀退后。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三百多具尸体,两百多具是魔教的。剩下近百具乃是黄衣的黑龙会成员,刚才这通混战,双方各折损了百人左右。魔教的总坛卫队配合默契,小队作战战法纯熟,也给黄衣的黑龙会成员们造成了不少的伤亡,这才是李沧行今天最终同意罢兵休战的重要原因。
冷天雄狠狠地瞪了李沧行一眼,说道:“三年之后,今天之仇,当向阁下讨还。”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冷教主。你是不是该把刚才的约定再向你们的光明之神发个誓呢?”
冷天雄咬了咬牙,举手向天,朗声地发了一遍重誓。把刚才李沧行提的条件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魔教徒众们个个面露悲愤之色,却心知若非如此,只怕今天多半是要死在这里了。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恨恨地接受。
冷天雄发完誓后,转身大踏步地向城头走去,走过上官武和司徒娇身旁时,他重重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三人一起飞上了城头。
东方狂的身上衣服已经被刺破了十几处口子,护身的软甲尽显无疑,从刚才休战开始,就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欧阳可与王念慈。等到冷天雄三人飞过城头后,他冷冷地说道:“欧阳可。改天再领教阁下的高招。”紧接着头也不回地向着城外跳下。
魔教的其他众人都背起身边同伴的尸体,默默地飞跃上城墙,很快,这百余名劲装黑衣大汉,就消失在了城外浓浓的夜色之中。
李沧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钱广来等人一脸兴奋地跑到了他的身边,钱广来哈哈大笑道:“天狼,今天杀得可真是痛快啊。”
不忧和尚的浓眉依然深深地蹙着,不甘地说道:“可惜没有杀了司徒娇这个贼婆娘,只要再打三百招,一定能宰了她。”
铁震天摇了摇头:“和尚,老铁可没你这么乐观,这贼婆娘狡猾得很,一直利用同伴给自己作掩护,我看后来她有意想要逃出城去,只怕不用三百招,她就跑了,这女人的轻功好,你我都追她不上。”
不忧和尚不服气地说道:“城头有欧阳夫妇,断不会让她跑了。”
欧阳可微微一笑,说道:“那个东方狂的武功很高,我们联手对他,也没占什么优势,念慈还受了点轻伤,若是那司徒娇想逃跑,只怕我们多半也拦不住。”
王念慈的手臂上裹着一条白色的绷带,点了点头:“东方狂果然不愧是顶尖高手,想不到能在我们的联手攻击下撑上千招而不败,还有余力反击伤我,天狼大哥,我不明白,今天明明有机会可以将这些魔教精锐一举消灭,为什么要这么放了他们?”
裴文渊笑道:“只怕天狼是不想我们损失太重吧。老实说,那些总坛卫队的高手,我们再损失个两三百人,当可拿下,可是几个大魔头只怕是很难拿下的,天狼,你今天用了大招,单独面对冷天雄,也没有太大把握吧。”
李沧行拉下了脸上的面巾,微微一笑:“文渊说得不错,今天无论是我,还是我们黑龙会,都没有到跟冷天雄和魔教一战决生死的地步,只是我们今天一战,击杀魔教十长老以下的两百多名高手,逼得冷天雄签订城下之盟,这消息从明天开始,就会名动江湖,作为我们黑龙会崛起于江湖的第一战,足可以载入史册。”
钱广来哈哈一笑:“天狼,要的就是这种痛快,今天虽未尽杀魔头,但也让魔崽子们人人胆寒,魔教之人虽然手段凶狠,但对他们的那个光明之神发的毒誓,却从来没有违背过,这三年内,我们可以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立足东南,进入广东,绝不是梦想。”
裴文渊的眉头一皱:“天狼,我有一事比较奇怪,我们城内打得这么热火朝天,那城外的上万倭寇为何全无动静?而且今天你一开始就没有在城头留人,若是倭寇趁机架云梯攻城,我们又如何防守?”
李沧行笑着摆了摆手:“文渊,你真的以为上泉信之这个狗东西全在这里等着冷天雄打开城门?”
裴文渊的脸色一变:“你是说,他们想要声东击西?”
李沧行点了点头:“上泉信之为人,自私而阴险,贪婪无信义,以前就利用柳生雄霸,后来在汪直手下又在关键时刻出卖了救命恩人,这次跟冷天雄合作,也不会有例外。就算冷天雄顺利地打开城门,只怕他还会担心城中有埋伏呢,在我看来,他绝对不会从这城门入城。”
“更何况冷天雄他们入城之后,这城中火光冲天,爆炸不断,不用看就知道城中有了埋伏,以上泉信之这个滑头,根本不可能过来救援,而是会换一个城门,想要用冷天雄他们拖着我们,而为他自己争取时间,就算他真的出我意料过来救冷天雄,也早就爬上城头了,欧阳,你可有见到一个倭寇刀客或者忍者上城?”
第六百九十四回 夜会佳人
ps: 感谢书友岂能尽如意,但求无愧于心 的月票支持。
欧阳可笑道:“半个也没有,天狼,你说得一点不错,那些倭寇只派了少许人马在城外虚张声势,一人挥着几个火把,而他们的主力,早在东方狂上城之后,就偷偷地向南去了。”
裴文渊长出一口气:“天狼,你真是神机妙算啊,一早地让城中的守军全集中到南门,可你又怎么能判断上泉信之不会分兵攻西门和北门呢?”
李沧行正色道:“北边上泉信之是不敢去的,戚将军的部队随时会从花街那里过来,他不敢冒腹背受敌的险。而西门太远,门外又有深壕,他攻不进来。现在他知道各路同党都已经败退,魔教冷天雄在城内也中了埋伏,占不了便宜,自己若再分兵,只怕连冷天雄给他争取的时间也无法利用了,所以他一定会集中全力,在南门攻一次城。”
钱广来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刚才我们这里打得太激烈,也不知道南门那里战况如何,既然这里已经打完,我们赶快去南门帮忙吧。陈游击的兵力太少,只有千余人,怕是顶不住啊。”
李沧行哈哈一笑:“你们啊,刚才只顾着打斗,却不去注意北门那里的动静,戚将军所部,就在我们刚才跟魔教徒众们<长-风>文学血战的时候,已经入城了。”
钱广来脸色一变,睁大了双眼:“什么,戚将军已经入城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李沧行笑道:“也是你们打得太激烈了。这台州城又不算小,所以不知道也正常,如果那上泉信之已经攻破了南门。这时候早就杀声震天了,这城中现在这么平静,应该是倭寇们攻城不成,已经退兵啦。”
裴文渊长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天狼,我们还要追击上泉信之吗?”
李沧行的眼中冷芒一闪:“这是肯定的事情,这次我们就是要捉拿此贼。有了这个人证,严世藩勾结倭寇的事情就会曝光于天下,到时候我们通过清流派的大臣把此事上报。上书弹劾严党。”
裴文渊笑道:“天狼,只怕那清流派的大臣也是不能指望的吧,就象当年的陆炳不能指望一样,他们是不敢和严嵩父子翻脸为敌的。”
李沧行微微一笑:“文渊。你错了。徐阶这样的老牌清流派大臣或许会安于现状,但张居正这种新锐力量,急于上位,是不会放弃这种机会的。到时候再说吧,大家还要再辛苦一下,整队去南门,由戚将军安排追击的事,我现在要去跟戚将军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作战方案。一会儿见。”
裴文渊等人都习惯了李沧行的这种举动,只怕战后的处置。军功等也是需要重点商谈的内容,于是都笑着与李沧行拱手作别,回头开始重新集合各自的部众。
李沧行转身而去,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幽暗的街巷之中。
拐七拐八,穿行了六七条巷子,李沧行拐进了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之中,这是一座独立的院子,周围都没有别的房间,外面看起来平常无奇,只有一棵大榆树立在院前,算是标志性的建筑。
李沧行轻轻地推门而入,院中立着一个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月光皎洁,撒在她那一头霜雪般的白发下,格外地妩媚动人,她转过了头,嘴角边现出一个美丽的梨窝:“你来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说道:“彩凤,我学到了一个新的传音入密的办法,可以不用接触身体就密语,你想不想学?”
屈彩凤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可又是那陆炳教你的?说来听听吧。”
李沧行把传音入密的方法告诉了屈彩凤,屈彩凤天资聪慧绝伦,以前又会那震动胸膜发声的办法,这次只稍稍一试,就学会了。
李沧行把运气的方式改了一下,这样即使陆炳在侧,也听不到自己和屈彩凤这样的密语了,他笑道:“彩凤,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能学会,真是出乎我意料。”
屈彩凤微微一笑:“这又不难,你今天要教我这个,是怕陆炳或者黑袍,又或者是冷天雄在一旁偷听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我来的时候有意地多拐了几条巷子,也留意了后面,很确定无人跟随,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小心点的好。彩凤,谢谢你这回助我守城,若不是有你的兄弟们在南门那里助陈大成一臂之力,只怕倭寇全力攻城,还真不一定能挡下来呢。”
屈彩凤摇了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倭寇进犯,即使你不说要我出来相助,只要我听到这消息,也会带领浙江福建一带的属下过来保护百姓,我们绿林山寨最见不得的就是异族入侵,残害百姓,断不会坐视不理的。”
李沧行正色道:“南门的战况如何?”
屈彩凤潇洒地撸了一下头发,别有一份风情:“我的两千弟兄,一早地埋伏在这台州城中,这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这些天来我们早就换上了明军的服装,与那陈大成一起在城中巡防,你在下午入城的时候,陈大成和我们的人就已经全部集中到南门了。刚才你们东门和魔教大战,那上泉信之本想趁机偷袭南门,结果我们依你的计策,擂鼓举火,大声鼓噪,那上泉信之一看我们声势浩大,不敢攻城,直接就溜了。”
李沧行长出一口气,尽管他对着裴文渊等人时谈笑风生,但倭寇凶悍残忍,而且上泉信之这次志在必得,逼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攻城,至少也会给屈彩凤的手下造成巨大的伤亡,巫山派覆灭之后,屈彩凤这半年多来走遍江南。联络旧部,但到现在也才集中了两千多人,若是这一战伤亡过大。以后只怕也无法在江湖上重建巫山派。
李沧行笑道:“这只怕是最好的结局了,老实说,我也不希望你这次损失太大,影响你以后的发展,彩凤,你这次肯假扮官军,我真的要谢谢你。”
屈彩凤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悲伤。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密道:“沧行,你知道么。我这三年来从来没有忘了巫山派毁灭的那个晚上,无数次从恶梦中惊醒,如果不是你的恳求,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兄弟们披上那身狗皮的。”
李沧行心中也感觉到一阵歉意。低头道:“彩凤,委屈你了,谢谢。”
屈彩凤抬起头,神色恢复了平常,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戚将军还是个好人,他的部下也老是些老实巴交的本份人。这回他为国杀贼,我也应该助他。再说当年灭我巫山派的主要是严世藩那狗贼,还有洞庭帮的人,我也不能把这仇算到普通的官军身上。不过以后,我还是不想披这身明军的皮,我的兄弟们也不会愿意的,沧行,这次就当还你一个人情,以后就不要再提啦。”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次你能助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现在你的兄弟们应该已经和戚继光的部队换防了吧,他们应该是半个时辰前入的城。”
屈彩凤的嘴角勾了勾:“倭寇撤退之后,我们的人就撤下城头了,按原来和你的约定,我们从北门出城,路上正好碰到了戚继光的部下,也算是换防了。沧行,你现在应该跟戚将军好好商量追击倭寇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
李沧行微微一笑:“我的部下已经由胖子和文渊他们带着,去跟戚将军会合了,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跟你商量。”
屈彩凤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秀目中眼波流转:“哦,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跟我不用这样吞吞吐吐的。”
李沧行点了点头:“刚才我和魔教一场大战,没有如计划中的那样一举将魔教首脑消灭,最后和冷天雄达成了三年内停战休兵的协议。”
屈彩凤轻轻地叹了口气:“冷天雄乃是一代霸主枭雄,想要一次就把他彻底消灭,实在不是容易的事,你的计划虽然周密,但我一开始就并不看好,而且我一直想亲自带人来帮你,可你总是不肯。”
李沧行摆了摆手:“彩凤,我也并不指望这回能一举就灭了魔教,即使你肯来帮我,结果也差不太多,我今天可以消灭掉他的总坛卫队,甚至也有可能击杀或者重伤上官武,司徒娇这几个大魔头,但想要杀掉或者伤到冷天雄,却是非常困难,你如果今天一露面,那卧底魔教的事情就彻底暴露了,接下来冷天雄一定会全力对付你,这对你没什么好处,所以我这次没有让你参与我跟冷天雄的战斗。再说了,和冷天雄有仇的是我,你跟他并无那血海深仇。”
屈彩凤咬牙道:“当年灭我巫山派,冷天雄也派人助战,我跟他并非无怨无仇,再说以他跟严世藩的关系,我以后向严贼复仇,也肯定绕不过他,与其以后让他们两方联手,不如现在先灭魔教,也好断严贼一臂。”
李沧行微微一笑:“依我看来,严世藩和冷天雄也只不过是同床异梦,互相利用罢了,这回冷天雄肯率众来参加这台州之战,目的只怕多半也不是为了那点战利品,而是想在这浙江和福建发展自己的势力,以后在这里建立分舵。”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冷天雄只需要派林震翼带个几百部下来做做样子就可以,但这回他们是精英尽出,显然不是只为了帮上泉信之一点小忙,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想在这沿海两省建立分舵,以后插手海外贸易,甚至可以招收凶悍的东洋刀客和精于火器的佛郎机人。”
屈彩凤笑了笑:“冷天雄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一门心思就是想着争霸江湖,你分析得完全正确,而招我与他同盟,在江南七省重新召集旧部,只怕也是他想要牵制严世藩,吸引其注意力的一个筹码罢了,好为他自己的扩展势力创造机会。沧行。你今天和冷天雄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有,以你的判断,这冷天雄会不会就是黑袍呢?”
李沧行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冷天雄今天和我约定。三年内不得向我们出手,而这三年中,他的势力也不能进入浙江,福建,南直隶,江西和广东这五省。”
屈彩凤疑道:“这条件他也答应?看来今天他直的是给你逼得够狠的,连一直占据的广东省也要退出?”
李沧行笑了笑:“广东是我为你争取的地盘。这点上我绝不让步。”
屈彩凤的美目一眨:“怎么。你有意让我去广东?”
李沧行正色道:“嗯,冷天雄想让你湖广去和洞庭帮争夺原来的巫山派总舵,这件事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以你现在的实力,去湖广省和势力雄厚的洞庭帮正面冲突,只是死路一条。”
“东南其他各省中,江西省是太乙教的势力。也是陆炳用来监控南方的一处基地。如果你要去江西,无疑会和陆炳起正面冲突,也不行。”
“南直隶乃是明朝南方陪都所在,本就是重点防范之地,那里的山寨绿林本就很少,你若强行在那里立足,只怕会遭遇官府的重兵围剿,也不可行。”
屈彩凤微微一笑:“浙江和福建两省。是你这次消灭倭寇后准备自己发展势力的地方,所以也不希望我过来和你抢地盘喽。对不对?”
李沧行摇了摇头:“从我内心里,其实是非常希望你能来助我一臂之力的,但是彩凤,你要知道,这回我要回来,最低是要打倒魔教,扳倒严氏父子,很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还会和昏君与锦衣卫起冲突,最后还要走上起事的道路,这件事情我不想把你牵连进来。”
屈彩凤坚定地摇了摇头:“沧行,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这么见外?当年在巫山的时候我就说过,如果你想起兵夺了那昏君的皇位,我一定会全力相助的,不为别的,就算为了天下百姓,我和我的兄弟们也不会有丝毫的退缩。你就算让我去了广东,如果你起兵的时候,我也一定会扬旗响应。”
李沧行的心中一阵感动,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正因为如此,我们在发展阶段才不能在一起,广东那里一向是朝廷统治薄弱的地方,又多俚人侗人越人,你如果在广东发展,一来可以避开江湖争霸的漩涡中心,二来官府想要镇压你,也只怕是有心无力,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你恢复当年巫山派八成的实力了。”
屈彩凤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这个名义上冷天雄的盟友处在广东省,隔开你和魔教的接触,这样能给自己的发展也争取时间?”
李沧行点了点头:“是有这个考虑,我们现在的实力确实不足,短期内难以和冷天雄全面对抗,你在广东唯一的问题就是北边湖广省的洞庭帮应该会全力进攻你,但你既然和魔教名义上结盟,就可以让冷天雄派人来助你,冷天雄显然更不愿意广东落入他的死敌洞庭帮手中,你到时候可以坐山观虎斗,想办法挑动两边的厮杀,借机发展壮大自己。”
屈彩凤的秀眉一蹙:“只是那冷天雄一再劝说我去夺回巫山派总舵,我当时也没有反对,现在你刚刚和他达成了这个让他退出广东的协议,我就去占那广东,这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李沧行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今天要找你商定此事的原因,以后可能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无法碰头,所以大事要在今天说定。”
“你先带这两三千部众,会合魔教的人,去佯攻巫山派总舵,洞庭帮在那里的防守并不是太严密,你应该可以一举攻下。”
“但楚天舒得知了你重出江湖后,一定会亲自率主力来争夺,到时候你莫要与他硬拼,意思一下就放弃巫山,向着广东一带撤离,我会在那时假装在广东开一个分舵,你来之后,我们就假打一场,我佯装不敌,或者是因为浙江福建一带有事,需要收缩力量而撤退,让你占了岭南分舵,这样就顺理成章了,冷天雄也不好多说什么。”
屈彩凤的双眼一亮:“果然是好计,沧行,你真的太厉害了,这些都一一想到,对了,这回我攻击巫山,需要趁机把太祖锦囊取出来吗?”
李沧行眼中的寒芒一闪,断然道:“万万不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直接起兵的实力,我之所以争取那三年时间,不是为了和冷天雄休战,而是要结交各地的将领,在百姓之中传播我们的影响力,只有等到时机成熟,民心可用,也有部分军队支持的时候,才能走那一步。”
屈彩凤轻轻地叹了口气:“沧行,你终究还是下定决心,想要推翻昏君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我现在还没有完全下这决心,昏君如果不来阻止我复仇,我也不想开这个头,毕竟一旦天下大乱,还不知几人称帝,几人起事,苦的还是百姓,即使我要起兵,也得做到有绝对的把握,不让天下百姓陷于战火之中太久才行。”
第六百九十六回 伏击上峰岭
李沧行微微一笑,说道:“我和戚将军的看法不一样,也许换成徐阁老,确实不会为此得罪严世藩,但如果是张大人,那可就说不定了。”
戚继光的目光一寒:“此话怎讲?张大人可是和国子监祭酒高拱高大人一起,一门心思地辅佐裕王殿下,皇上为求修仙,长年服用丹药,说句犯忌讳的话,他的寿命不会太长,而裕王殿下现在无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实,隐忍到自己登基之后,自然可以向着严氏父子作清算,又有什么好急的?”
李沧行摇了摇头:“戚将军能看出的道理,难道严世藩看不到吗?他会等到让裕王这么顺利地登基上位,然后让清流派重臣们一次性地清算自己?”
戚继光一下子愣住了,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即使是镇定如他,在战场上也从不曾如此心慌过,抹了抹头上的汗滴,他说道:“严世藩没有任何证据,如何能陷害到裕王?”
李沧行冷笑道:“没证据也可以发明证据,严党最拿手的不就是构陷吗?皇帝最怕的就是大权旁落,或者是臣子对自己不忠,胡宗宪如果位置不稳,那现任浙江巡抚谭纶,也可能会跟着倒霉,这个人可是徐阁老他们举荐来浙江的,拿他作文章,不就是能打击到张大人,或者裕王了吗?”
[长][风]文学 戚继光咬了咬牙:“那你说怎么办,现在把上泉信之交给谭巡抚,让张大人和严世藩提前决战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不一定现在就要摊牌。但可以作为一个杀手锏,一直留着,等到要跟严党决战的时候再放出来。戚将军,这难道不是一件给张大人的上好礼物吗?比你以前送的所有金钱美女加起来都要管用。”
戚继光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沧行的肩膀:“天狼,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以前只以为你是江湖侠士,不知朝堂。可没想到你身在江湖,对庙堂之事却是心如明镜,还能想出这么高明的办法。实在是出我意料之外,好,就按你说的办。”
戚继光说到这里,笑了笑:“天狼。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你我若是不能今天拿住那上泉信之,一切都是白搭,你跟我也聊了有小半个时辰,这会儿你的兄弟们也应该奔出十余里了,你现在就出发吧,这样应该还能来得及追上他们。”
李沧行点了点头:“好,那咱们上峰岭见。”
三个时辰后,离着台州城东南方五十里处的上峰岭。天已经蒙蒙亮了,十里外的海边飘过来的浓浓晨雾。把山岭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霭之中。
这上峰岭依山傍险,其势蜿蜒。东临南坡山,西靠隆山,山峦起伏,两山对峙,形如闹门,故称上峰岭。
两座高高的山岭之间,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甚至不能容两匹马并排通过,小道的两边则是山峦叠嶂,怪石嶙峋,险恶到了极点,号称一线天,只要有一队人马守在小道的尽头,就会扼杀掉好不容易爬到这里的来犯敌军残存的希望。
正因为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成为了台州一带防御倭寇的天然屏障,十几年来,无数次,剽悍的倭寇面对这座山岭望关兴叹,而岭西的数万汉家百姓,也因此得以保全。
只是戚继光这回为了诱敌深入,让敌军的主力攻打台州,故意撤去了平时在这上峰岭驻守的两百名士兵,因此倭寇来时就从这里入寇,如入无人之境,只是现在他们在台州大败,现在急着要逃回海边,如果不走上峰岭,也只能硬着头皮北上新河,或者是向南进入福建,那显然是现在归心似箭的上泉信之无法接受的,现在这万余倭寇,在和身后虚张声势的戚家军主力追追赶赶了一整夜之后,终于奔到了这上峰岭前。
上泉信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全身盔甲,走在队伍的前方,而足有四五里长的队列中,却是有不下十匹这样的高头大马,上面坐着打扮一模一样,穿着红色盔甲,一脸络腮胡子的替身,东洋人管这个叫影武者,起的是掩护主将,避免在战场上给人直接狙杀的作用,而上泉信之即使是在现在逃命的时候,也不忘把所有的替身都撒出来,只有他贴身的几名亲卫,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上泉信之。
今天的上泉信之把那个报信的横路进二也带在了身边,因为他觉得有这么一个有逃亡经验的家伙在身边,也许会给自己这回的跑路带来好运气。
横路进二看到了远处那两座高耸着的山峰,连忙说道:“首领,前面就是上峰岭啦,越过这道山岭,咱们就可以直奔入海,毛首领说过,他会带着船队在海边接应您的。”
上泉信之沉声道:“接应我?毛海峰一早就能算到我这次会输吗?”
横路进二自知失言,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小的该死,这张臭嘴胡言乱语,上泉首领千万别放在心。我家毛首领只是,只是……”
上泉信之扬起手中的马鞭作势欲打:“快说,只是什么?”
横路进二连忙快速地说道:“只是毛首领说了,这回明军只怕是有备而来,戚继光既然能在花街伏击我们,那在台州城也肯定是做好了布置,上泉首领只怕八成是要倒霉,所以他就会直接南下,在海边接应你。”
上泉信之恨恨地说道:“这小子尽他娘的会说漂亮话,明知这上峰岭极易遭受伏击,却不上岸抢占此处,现在也不知道明军是不是已经占领了此处。”
横路进二闭上了嘴,不敢多说话。
上泉信之突然说道:“横路进二,现在雾浓。看不清这上峰岭的情况,你小子机灵得很,就去探一下路。看看两侧的山上有没有什么异动。”
横路进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一抬头,却撞上了上泉信之那凶狠的眼神,活脱脱就象是要吃人,吓得不敢说话,一行礼后就一溜烟地跑向了前方。
大雾弥漫。不仅是上峰岭已经变得若隐若现,就连整个倭寇的行军纵队也隐藏在了一片浓雾之中,上泉信之座下的马在不安地刨着前蹄。身边的一个亲信忍不住说道:“首领,那小子走了这么久也没回来,咱们要不要掉头向南?戚继光的部队还在后面跟着呢,若是给追上。可就麻烦了。”
上泉信之摆了摆手:“我昨天夜里派了赖八带两千人向北。已经把戚家军引开了,你也看到的,那条火龙径直向北去了,现在我们是安全的,再等等吧。”
横路进二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上泉首领,上泉首领,你看这是谁?”
上泉信之定晴一看,只见前方的浓雾中。奔出来了一百多号人,个个一身黑衣打扮。而走在最前面的,则是一个剑眉星目,一脸英气,黑布包头的大汉,手持一柄淡蓝色的长枪,他的胸前绣着熊熊的火焰,身后的那帮人也个个是这种打扮,可不正是那魔教冷天雄的二弟子林震翼?
上泉信之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跳下马,张开双臂,迎向了林震翼:“原来是林老弟,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林震翼东张西望了两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跟上泉信之抱了抱,说道:“上泉君,毛兄带的兄弟们已经在东边十里处的龙王滩上等候了,他怕你在台州吃亏,特命我带了两百神教的兄弟抢占上峰岭,接应你们,还好,总算是遇上了,对了,我师父他们呢?”
上泉信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个,冷教主他们昨天夜里和我们是分头攻击台州的东门和南门,只可惜贼人狡猾,两边都设了埋伏,冷教主他们好象最后是向东突围而去,怎么,你们没有接到他们?”
林震翼摇了摇头:“如果是从台州向东的话,只有再折向北边这一条路了,上峰岭是从南门向东南方向出海的必经之路,不过家师和几位师叔都是绝顶高手,而总坛卫队也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明军是休想拦住他们的,上泉首领,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先通过这上峰岭吧。”
上泉信之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林老弟,我听说你在花街的时候碰上了敌军的伏击,带头的好象就是那个什么天狼,你还受了重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还有,你的幽冥追魂枪呢?”
林震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变得痛惜万分起来:“都怪我们轻敌大意,中了贼人的暗算,那戚家军还找来了一千多江湖高手作外援,而突袭我们的,就是这个天狼所率的高手,惭愧得很,兄弟学艺不精,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得吐血,而我的兵刃幽冥追魂枪,也在混战中给打飞,暂时只能用这玩意了。”他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那杆淡蓝色的长枪,虽然虎虎生风,一看就是名品,但比较和以前那把幽冥追魂枪不好比。
上泉信之还是有些疑虑:“那天狼的武功非常高,中他一掌只怕十天半个月也难恢复吧,林老弟当真没事?”
林震翼的嘴角勾了勾,把外衣一撕,肩头那里给他扯出一个大洞,只见他身穿着一件乌黑色的护身宝甲,非金非银,看起来象是用千年的藤条和乌金丝,猴毛混合而成,而肩头那里,明显地陷下去一个小块,细细看,分明是一个掌印。
林震翼说道:“若不是有这一身天蚕丝宝甲,只怕我这只右肩,就已经粉碎了,幸亏那天狼打中我时给我挡了一下,没有用上全力,又有宝甲护身,我当时知道不是他对手,咬破了舌尖后喷血而退,若非如此,只怕我们那六千多兄弟,还不得全身而退呢。”
上泉信之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原来林老弟是诈伤啊,厉害,果然不愧是冷教主的高足啊。”
林震翼摆了摆手:“惭愧得很,打不过人家。还得靠装死装伤来躲过一劫,不说了,这回我们在花街战败。但没有太大损失,看起来上泉首领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们中原有句俗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的主力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反击。”
上泉信之咬了咬牙:“是的。先退回老家,再从长计议,林老弟。咱们走。”
林震翼一挥手,手下的那两百名黑衣劲装的魔教高手们纷纷让开两边,上泉信之一马当先,身后的倭寇大队人马犹如一条长龙。开始向着那上峰岭走去。
太阳渐渐地爬上了半空。一缕阳光刺破了这山岭间的晨曦与雾霭,洒在了上峰岭两侧的山包上,上泉信之看得真切,两边的山头郁郁葱葱,尽是那松枝柏叶,而在这山林之中,鸟儿欢快的叫声不绝于耳,而此时。一万倭寇已经有八千多人进入了这山谷之中。
上泉信之已经能看到谷外的阳光了,甚至他的鼻子里也钻进了带着咸咸海风的气味。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终于算是捡了条命了,得意之余,不由得哈哈一笑,指着这两侧的山头,对林震翼说道:“我看那戚继光,也不过是酒囊饭袋,徒有虚名而已,有着如此险要的地势,只需要在两边的山头放上一千伏兵,再派五百军士堵住谷口,我这一万人马就是再厉害,也成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就擒啦。”
林震翼微微一笑:“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你还真的就应该束手就擒。”
上泉信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见眼前的这个“林震翼”把手往脸上一抹,就象那中国的川剧变脸一样,一下子变成了另一张脸孔,英气副人,剑眉虎目,棱角分明,而下巴上却是蓄起了短髯,而一双眼睛,这时候却变得血红一片。
上泉信之的声音都开始发起抖来:“你,你是天狼?”
李沧行今天露出了本来面目,哈哈一笑:“上泉君,好久不见!”
上泉信之一咬牙,也顾不得身后的同伴们了,两腿一夹马肚子,那匹马就飞奔而出,一下子把李沧行甩在了后面,李沧行笑眯眯的,也不上前追击,手腕一抖,手中的长枪如毒龙一般刺出,把身边一个还没回过神来的倭寇刺了个透心凉。
两百名黑衣火焰装的“魔教高手”,突然齐刷刷地抽出兵刃,向着自己身边最近的倭寇砍去,而此时山岭两边的那些松树也都纷纷炸开,闪出一片片顶盔贯甲的士兵,或是一身黄衣劲装的黑龙门高手,手中的弓箭与暗器雨一片片地洒下,向着谷中密集的七八千倭寇倾泻着,顿时,谷中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还没有进谷的两三千倭寇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愣在了原地,等他们反应过来,前面遭遇伏击之时,却只见两侧的山上如雨点般地坠下一堆堆的巨石,把在谷口处的几十名倭寇砸成了肉泥,而这些石块很快地就堆得有一人多高,完全堵死了谷中倭寇的退路。
谷外的倭寇们一看形势不妙,拼命地向着南边逃去,没跑出去两里地,迎面就射来一片弓箭,当头的百余名倭寇纷纷成了刺猬,仆地而亡,而前方的雾中,隐隐地闪现出一面写着“戚”字的大旗,戚继光横刀立马,杀气冲天,而在他的身前,三千戚家军已经摆出了几百个鸳鸯阵,弓箭手和鸟铳手居前,严阵以待,只听戚继光威严地说道:“戚某已经恭候多时了,放下兵器,饶尔等一条性命,再敢顽抗,死路一条!”
谷外的上泉信之伏身于马背,肝胆欲裂,头也不敢回一下,没命地逃着,西风把上峰岭两侧山头上震天的战鼓声,谷中自己手下临死前的惨叫声和刀剑入体的那种切肉断骨声远远传来,甚至连那刺鼻的血腥气也是清晰可闻,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啊逃,赶紧离开这片该死的地方。
一直奔出去四五里,上泉信之很惊喜地发现,天狼居然没有追上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甚至奇怪起为什么刚才看的那个天狼跟以前上双屿岛的天狼好象长得有点不太一样,而刚才那张英武而帅气的脸,自己又好象在哪里见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突然,上泉信之的坐骑悲嘶一声,前蹄猛地一失,上泉信之猝不及防,整个人给向前甩去,一直飞出去十几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若非这里已经是临海,土质松软,只怕他这一下至少会摔掉几颗大牙。
上泉信之从地上一下蹦了起来,狠狠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拔出长刀,走向了在地上抽搐的坐骑,突然,他的脚步停住了,因为他发现,马肚子已经被生生切开,肠子流了一地,而在马尸边上,横路进二正不紧不慢地擦着一把黑色长刀上的血迹。
第六百九十七回 刑讯凶贼
ps:感谢书友150303131529352的打赏鼓励。
上泉信之的身子开始微微地发起抖来,尽管这个横路进二浑身是血,其貌不扬,但是跟从昨晚开始的那副猥琐胆小的样子,已经是判若两人,甚至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阵阵杀气,也能让隔了十丈远的上泉信之清楚地感觉到.
上泉信之的眼睛落在了那“横路进二”的刀上,他的瞳孔急剧地开始收缩,因为他已经认了出来,那把散发着阴邪之气与森冷寒意的刀,那把刀身上的血液迅速地在消失,仿佛被某个看不到的邪灵生生吞噬的刀,正是传说中的妖刀村正.
“横路进二”缓缓地抬起了头,他的手慢慢地抹向了自己的脸部,只轻轻一揭,那张淌满了鲜血的面皮便应手而落,露出一张胡子拉碴,杀气满满的脸来,他的五官颇为端正,只是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右角额头一直延伸到左嘴唇边。他的神色平缓,没有一般倭寇的那股凶悍之气,两颊间有一些连鬓的虬髯,而下巴上则只有一些胡碴,下巴就象岩石一样坚硬,一脸的沧桑。可不正是东洋第一剑客柳生雄霸?
上泉信之几乎吓得尿都要出来了,他向后连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站住,声音发着抖:“你,你怎么在这里?”
柳生雄霸的眼中闪出一阵复仇的烈焰:“上泉狗贼,今天我在这里,就是要为雪子,为千菊丸和大木丸,为我柳生门死在你刀下的十七口人,讨个公道!”
说完这话后,柳生雄霸的周身上下腾起一阵蓝色的战气,而村正妖刀也发出了一声异样的怒吼,人刀合一,向着上泉信之就狠狠地扑了过来!
上峰岭的两侧山包上,光秃秃的,黄土地上搭起了一座临时的营帐,帐门大开,戚继光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马扎上,听着行军长史汇报的战果.
“此战我军大胜,斩得敌首级三千六百四十一颗,俘虏敌军九千四百二十二人,敌军首领小五郎,八平太,源助以下二十三人被擒获,唯有敌酋上泉信之逃出谷去,下落不明.还有昨天夜里敌军引开我军的那两千多人这回也逃得一劫,现在只怕已经绕了一个大圈,从海上跑掉了.我军损失轻微,战死十七人,伤三十六人,天狼将军所部战死八人,伤十三人.”
戚继光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天狼将军这次从海盐到新河,到花街,到台州,最后来这新峰岭,转战奔袭数百里,一路消灭倭贼数量上万,当计台州战役首功,李长史,这点一定要写进战报之中.”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戚将军,我看这就不必了,我们黑龙会这一回只是想借此战扬威东南,打出名头,你也是知道的.至于是不是得到军功,这点其实并不重要,我的兄弟们也都是些热血的江湖汉子,朝廷的那套封赏,他们还未必能看上呢.”
戚继光摆了摆手,示意那李长史和身边的几个亲兵全部退下,帐中只剩下了李沧行和戚继光二人,戚继光轻轻地叹了口气:“皇帝不差饿兵啊,天狼,你们虽然侠义为先,但总不可能白打这仗吧,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都会答应的.”
李沧行点了点头:“我们想要的,就是在这浙江福建一带能开宗立派,吸引天下的英雄豪杰加盟,我的仇人是魔教,还有他们背后的严世藩,要打倒魔教这个势力庞大的江湖组织,象我以前那样单枪匹马是肯定不行的,我必须也建立起一个强大的组织,与之相抗,戚将军,现在您是台州参将,此战肃清了浙江一带的倭寇,升任浙江总兵,想必指日可待,浙江的一省之军权,尽在你手,所以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建派行为.”
戚继光哈哈一笑:“这又有何难,你们这回是以官军的身份从军击倭,立有大功,我可以让你们归属我戚家军属下,给你一个游击,甚至参将的军职,然后划出一片地方,比如这台州城作为你的辖区,你可以自行募集士兵,当然,你想招来的江湖侠客,以士兵的名义加入即可.”
李沧行看了一眼戚继光,正色道:“戚将军,你也很清楚我将来是要和严世藩撕破脸大战的,而且很可能是不死不休的结果,如果你这样站在我一边,有可能严贼会记恨于你,甚至向你报复,这个结果,你可考虑清楚了?”
戚继光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朗声道:“天狼,戚某虽然是一介武夫,也知忠义二字,严贼父子为祸朝堂,陷害忠良,这点天下人皆知,而戚某在浙江剿倭多年,更是深知若无严世藩这奸贼相助,倭寇绝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如果不除严贼,那海疆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即使我们杀掉再多的倭寇,他们也会死灰复燃,所以这件事我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如果严贼要想追究,那有什么事,我跟你一起承担.”
李沧行心中一阵感动,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将军高义,天狼佩服之至,那天我和冷天雄达成了休战三年的协议,这三年中,我会尽快地发展自己的势力,以期到时候能与魔教正面对抗。”
戚继光的眉头一皱:“天狼。我虽然不是太懂江湖门派的经营,但也听说要想开宗立派,花费并不在少数。那魔教党羽上万,江湖上的各路散人和邪魔外道加起来更是有十余万。而且组织严密,从这次台州之战就可以看出,冷天雄的几百手下,比起上泉信之那上万倭寇,都更难对付,你若是想要训练,维持足以与之对抗的精英,只怕花费不在少数。光靠朝廷的饷银。如何能够呢?”
李沧行微微一笑:“戚将军,我也不瞒你,打垮倭寇之后。我准备为大明的海外贸易提供护卫服务,从中抽取一些费用。作为发展和维持门派的资金。大明的海上贸易可谓一本万利,以前无论是汪直,还是严世藩,都靠着这个发家制富。所以我们只需要从中抽取一部分的利润,就足以维持上万人的门派运营啦。”
戚继光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是想在海外贸易中抽成抽税?”
李沧行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倭寇平定之后。这商船的护卫工作显然会交给浙江福建两省的驻军来执行。到了吕宋以后的贸易,从中抽取一定的报酬,不也是合情合理的么。大明的九边都是这种制度,只要能保持平安,那当地的大将分掉一部分的利润,都是允许的,现在的辽东总兵李成梁,连战胜后得到的土地都能分给自己的家丁。朝廷只要辽东不乱,就默认他的这种行为。你这回消灭了浙江的倭寇,如果能趁胜追击。再把福建的倭寇给消灭。东南完全平定,那你就会是这东南的第一员大将,到时候只要交给朝廷每年应有的税赋,大笔的贸易银两,可以由你分配。”
戚继光摇了摇头:“不行,天狼,你也知道皇上为人极端猜忌,他这些年在东南这里投了这么多钱,一旦海上平静。肯定是想尽快收回投资的,又怎么可能让我在这里分他的钱?再说了。作为武将,在这里截取他的钱。是有图谋不轨的嫌疑,天狼,你最好也对此三思而行吧。”
李沧行微微一笑:“戚将军,这回随着我们平倭的顺利结束,不仅海疆平静,而且胡总督只怕也要离任,而接任的人,你觉得会是谁呢?”
戚继光双眼一亮:“想必十有八九会是现任的浙江巡抚谭纶谭大人吧。”
李沧行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谭大人是清流派的后起之秀,徐阁老的门生,跟张居正张大人一样,代表了清流派的未来,严世藩太贪婪,严党控制的地方,十两银子的税最多能收上来一二两,所以皇帝一定会用清流派的大臣掌控这里,而谭纶现在身为浙江巡抚,对东南之事本就很熟悉,自然就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戚继光没有说话,站起来踱了几步,才点了点头:“如果是谭大人主事浙江的话,那确实会顺利许多,天狼,你可是有了把握?”
李沧行正色道:“现在还不好说,谭纶和张居正都是清流派的后起之秀,戚将军你既然已经搭上了张大人这条船,那谭纶和你的命运就是休戚与共,在浙江打得越好,谭纶的资本只会越足,这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事。”
戚继光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这回美中不足的是,那上泉信之逃掉了,如果有这个擒获贼首的大功,那自然是对张大人,谭大人非常有利。天狼,以你的武功和布置,怎么会让上泉信之轻易逃跑了呢,我到现在还不信呢。”
李沧行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戚将军,上泉信之根本没有跑成,给我拿下了。”
戚继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什么?你已经拿下上泉信之了?那为什么不告诉李长史呢?”
李沧行轻轻地说道:“戚将军,军中耳目众多,若是严世藩或者胡总督知道了上泉信之落入你手,定会前来索要,到时候你是给还是不给?”
戚继光咬了咬牙:“对严世藩,自然不能给,若是胡总督嘛,我没有不交人的理由。”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就是了,不给严世藩,你也就会直接得罪了他,昨天夜里我们就分析过,现在张大人未必会为了你而正面和严世藩决战,而胡总督那里,交人给他其实无济于事,也改变不了他的命运。所以对上泉信之,只能秘捕。”
戚继光笑道:“现在上泉信之人在何处?”
李沧行说道:“还要委屈一下戚将军,换上小兵的衣甲,跟我前来。”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一身小兵打扮的戚继光,和同样一身普通士卒打扮的李沧行,走到了上峰岭北十五里处的一处松林之中,林中一片静谧,连鸟雀的声音也没有,透出一股子难言的沉重。
戚继光微微一笑:“天狼。林中树上无鸟,显然是有伏兵,不过这架式太明显了一点。”
李沧行点了点头:“是我大意了。不过江湖汉子们很难知道这些的。”他说着,撮着嘴唇。学起了三声布谷鸟叫。
林中也回应了四声蛤蟆的叫声,李沧行笑道:“一切正常。戚将军,请。”
二人并肩进入密林,走了几十步,赫然发现前面一棵大松树上,上泉信之一身红色盔甲,给绑在两人合抱的树身之上,垂头丧气。嘴上堵了一块破布,身上十余处伤口缠着布条,还不时地渗出血来,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兴奋地抬起头来
,可一看到李沧行和戚继光,立即面如死灰,低下头去。
柳生雄霸怀抱着村正妖刀,冲天的马尾扎在脑后,看到李沧行和戚继光后。点头示意。
戚继光乍看到柳生雄霸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手不自觉地按到了自己的刀柄之上。李沧行连忙说道:“戚将军,请不要误会,这位柳生雄霸,是我生死之交,虽是东洋人,但是侠义之士,绝非倭寇。”
戚继光的双眼一亮:“柳生雄霸?莫非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东洋第一剑客?”
柳生雄霸摇了摇头:“戚将军太抬举我了,现在的柳生雄霸,只是个留在世上的孤魂野鬼。要为自己的家人复仇的地府修罗罢了。”
戚继光疑道:“天狼,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沧行叹了口气:“柳生因为和我交好。早年又得罪过这个上泉信之,所以被严世藩勾结上泉信之。趁他的不在的时候派杀手突袭了柳生的居所,他的夫人和孩子,还有家人全部遇害。”
戚继光恨恨地说道:“这帮丧尽天狼的畜生,怎么下得去手!”
李沧行走上前去,对着柳生雄霸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柳生,我真的要谢谢你,面对这样的血海深仇,你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留上泉信之一命。”
柳生雄霸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转瞬即逝:“虽然杀我全家的是这上泉信之,可真正的主谋却是那严世藩,你说过,留上泉信之一命,可以用来向严世藩报仇,所以我信你,就留下了上泉信之的狗命。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我去把风。”柳生雄霸说完之后,向着戚继光点了点头,大步向外走去。
李沧行点了点头,一把扯出了上泉信之嘴里的破布,上泉信之一张嘴就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贪婪地大口喘起气来。
李沧行冷笑道:“上泉信之,你知道我是谁么?”
上泉信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你就是那个锦衣卫天狼,我,我认识你,你一定是戴了人皮面具,就跟,就跟那个柳生雄霸一样,也是你教的。”
李沧行哈哈一笑:“上泉信之,你知道你这次为什么会大败亏输,一败涂地吗?就是因为你们的所有计划和动向,都被柳生所掌握,他三个月前就易容改扮,混进了你们的阵营之中,而那个他杀掉后改扮的横路进二,则是毛海峰的贴身护卫,所以你们的所有作战计划,我这里都一清二楚。”
上泉信之叹了口气:“都怪我们手下太多太杂,让你这狗贼钻了空子,天狼,事到如今,要杀要剐随便你,要想我出卖小阁老,那可是痴心妄想!”
李沧行摇了摇头:“上泉信之,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跟我现在在这里讲忠义,真是个大笑话。当年你背叛汪直,投向严世藩,不就是因为他的出价更高吗?现在你的命可是在我们手上,你有什么不跟我们合作的理由呢?”
上泉信之咬了咬牙:“我可不是三岁的孩子,任由你们这么哄骗,就冲我跟那柳生雄霸的血海深仇,他也不会放过我的,我就算招了,最后还是一死,我的家人都在给小阁老照顾着,我若不出卖他,还会换家人一份平安。”
李沧行哈哈一笑:“上泉信之,你真是蠢到不可救药了,严世藩跟你合作,或者说利用你,是因为你对他有用,你若是死了,你的那些家人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养着的必要吗?”
上泉信之的脸上肌肉开始扭曲,跳了两跳,说道:“就算是死,死在你们手里和死在小阁老手中,又有什么区别?”
李沧行摇了摇头:“我个人跟你没啥大仇,柳生跟你有仇,但他的首要仇人是严世藩,在杀严世藩之前,他不会动你,也许他大仇得报后,心情一好,还会留你一条命。所以我们需要你好好活着,有朝一日,帮我们指证严世藩。”
上泉信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们,你们真的可以饶我一命吗?”
李沧行微微一笑:“可以,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这些年打劫抢掠来的财宝,放在哪里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回 恶寇服软
上泉信之的脸色猛地一变,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天狼,弄了半天,你的目的居然是这个,不就是想要我的钱吗?告诉你吧,要是老子命都没了,那要钱自然也没用,你休想从我的嘴里听到一个字。”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上泉信之,你为祸东南这些年,抢劫了这么多沿海的百姓和城镇,所积累的财富,只怕比起汪直徐海当年,也相差不远,因为你不需要象他们那样养活十几万的手下,所以你的罪恶滔天,把这钱拿出来,不仅是买你一条命,也是赎回你的罪恶,我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愿意吗?”
上泉信之冷笑道:“冲在这笔巨额财富的份上,小阁老也会拼尽全力救我出来,天狼,我不是傻瓜,你如果得了这钱,一定就会要我的命,我才不会说出呢。”
李沧行点了点头:“看来你不傻,也知道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不过你恐怕还是没有搞清楚一件事,你的那些藏宝,我并不是非取不可,如果能有,当然最好,如果没有,也没什么关系,你们倭寇一旦给平定掉,我很快就能够通过海外贸易赚取大量的钱,也就一两年的时间,你现有的财富我就可以轻松达到甚至超过。”
上泉信之的眉毛一动:“既然如此,你何不动手杀我,哼,明明给我看穿了意图,现在又装得满不在乎,虚伪啊。”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因为留下你对我还有更大的作用,你知道不少严世藩的事情,留你这条狗命,就可以保留一个指证严世藩的证人。”
上泉信之咬了咬牙:“天狼,你这小小的锦衣卫。也敢和小阁老对抗?不要以为陆炳支持你,小阁老就不敢动你,无论是你。还是你身边的戚继光,断了小阁老的财路。以他的权势,就会要了你们的命,我劝你们识相的还是现在放了我,我会跟小阁老美言几句,让他不找你们的麻烦。”
戚继光厉声道:“大胆倭寇,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宰了你?”
李沧行轻轻地拉了一下戚继光。低声道:“戚将军,你这套他不会吃的,还是看我来对付此人。”
戚继光狠狠地把刚才抽出了一半的刀重新放回了鞘中,说道:“天狼,此贼着实可恶顽固之极,我看留着他也是个祸害,不如就在这里把他给宰了,反正也没人知道,神不知鬼不觉的,也省得严世藩以后下手救他。”
上泉信之的心猛地向下一沉。高声叫道:“戚继光,你,你可是朝廷命官。正式将领,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知法犯法?”
戚继光的剑眉一扬,眼中杀气一现,惊得上泉信之闭上了嘴巴:“上泉信之,你这狗贼屠杀了沿海多少无辜百姓,就是杀你一万次,也无法洗清你的罪恶,你说得对。严世藩为了保密或者为了你的钱,会想尽办法救你。我若是把你留下,那就对不起死在你手下的百姓。拿命来吧!”
戚继光说着,宝剑出鞘,作势欲刺。
上泉信之吓得叫了起来,在他现在的心里,天狼还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钱而留自己一命,可戚继光这个军汉根本不图这个,没准还真会要了自己的命,他连声道:“天狼,救我,救我啊!”
李沧行面沉如水,轻轻地拉住了戚继光的手腕:“戚将军,这个人还有用,且看他是不是老实,这仗打下来,三军将士也需要犒赏,我手下的那些多是江湖人士,冲着钱来的,以朝廷的封赏,只怕会让他们失望,让他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啊。”
戚继光恨恨地放下了手中的剑,不甘地说道:“沧行,这厮是不会老实交出钱的,留他一天,只会给自己带来一天的麻烦,他说得对,严世藩会来救他,到时候我们只怕会是一无所获。”
李沧行转头看着上泉信之,冷冷地说道:“我觉得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证明一下自己想活不想死,如果他不肯合作的话,那咱们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下他,那个犒赏嘛,我还多少知道一些汪直和徐海留下的宝藏,这次能招到这么多高手,就是靠了那笔钱,现在只用了一小半,剩下的再打赏个几次也不成问题。”
戚继光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怪不得你小子比我还肥呢,居然可以不要战功,此战结束后我还想再回义乌招个几千人呢,到时候老弟能不能帮帮忙呢?”
两人一唱一和,听得上泉信之动心不已,说道:“天狼,你当真有徐海和汪直留下的藏宝?”
李沧行冷笑道:“你也不想想,没钱我怎么能招来这么多高手为之效力,老实说,你的钱能给最好,不给我也无所谓,反正你们倭寇之乱一平之后,我也可以掌握东南的贸易,以后有的是滚滚财源广进,你在汪直徐海死后在东南也就逍遥了两三年而已,又要给严世藩分去一大块,真当自己很有钱,我很希罕吗?”
上泉信之摇了摇头:“我还是不信你的话,当年汪直和徐海就是因为没钱才不得不投靠胡宗宪的,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如果他们真的有钱,怎么要冒险去招安?”
李沧行哈哈一笑:“上泉信之,你还真是不了解状况啊,他们就是得到了胡宗宪允许保留自己的私人宝藏这个承诺,才会同意招安的,有些钱是可以拿出来分给部下的,有些钱则是给自己准备的,汪直徐海纵横海上十余年,难道赚的钱还不如你这两三年的多吗?”
上泉信之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恨恨地说道:“娘的,我们居然给他们蒙骗了这么久,天狼,我们这些跟随了他们多年的老部下都不知道这笔藏宝。他们又怎么可能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你?”
李沧行的嘴角勾了勾:“因为他们招安之后,胡宗宪突然变脸,准备对他们动手。而他们为求保命,想让我打通陆炳的关系。通过锦衣卫来救自己一命。这样一来二去,为了证明他们的诚意,徐海就告诉了我一部分他们宝藏的下落,所以最后朝廷要对徐海下手时,我可是出来救他的。”
上泉信之听得眼珠子都不转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厉声道:“不对,你在骗我。你当年救徐海时明明是和锦衣卫起了冲突,还杀了陆炳的几百手下,这事小阁老查过,千真万确,你休想骗我!”
李沧行的眼中透出一股凶狠的恨意,咬着牙说道:“那是因为陆炳背信弃义,我原来答应了徐海夫妇,可以花钱买命,至少,能保那王翠翘母子一命。可是陆炳却是拿了钱后想要斩草除根,连个孕妇也不放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当时私下拿了徐海的不少钱,这点可能给陆炳发现了,所以他对我也起了疑心,想通过杀徐海给我个警告,于是我干脆就反出锦衣卫,你明白了吗?”
上泉信之哈哈一笑:“想不到你天狼看似侠义之辈,嘴上大道理一套套的,私底下却是如此的贪婪,居然连汪直和徐海的钱也打起主意来。小阁老还真是低估了你啊。”
李沧行不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懂什么,要对抗严氏父子。光靠着一腔热血和正义有用吗?我不想永远只是孤军奋战下去,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没钱可不行,汪直徐海的钱本就是不义之财,我取之有道,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如果我只讲道义,现在早就一刀宰了你,还会跟你废话这么多?”
上泉信之咬了咬牙:“这么说来,我只要给你钱,你就会留我一命?”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上泉信之,我跟你个人没什么仇,这回我全歼你的手下,你已经是光杆司令一个,再也做不了恶,而你的那些钱,是你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当然,对我来说,留你一命,让你有机会指控严世藩,也是一个留你性命的原因,除此之外,我为啥要让你活下来?”
上泉信之冷笑道:“只怕我交出我的藏宝之时,就是你对我下手之日,天狼,我才不信你会为什么正义,或者沿海百姓而取我性命,这一切只不过是你逼我交钱的手段罢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你的藏宝不可能傻傻地放在一个地方,就象徐海汪直一样,要想活命,至少先交出一部分,我会让你活一段时间的。”
上泉信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李沧行的脸色一沉:“我没兴趣跟你讨价还价,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肯交钱,我才会让你活着,你如果还躲躲闪闪地不说出藏宝下落,那我每数到三,就削你一根手指,绝不虚言。一。”
上泉信之吼道:“不,我才不信你,这一切都是你在吓我,小阁老说过,你天狼不是那么狠心之人,你要留我来指证小阁老,不会伤我的!”
李沧行眼中寒芒一闪,斩龙刀突然现在他的右手,只轻轻一挥,上泉信之绑在树上的左手小姆指便不翼而飞,而灼热的刀气直接封住了伤口的血管,居然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上泉信之痛得额头上渗出一堆黄豆大的汗滴:“天狼,你,你他娘的说话不算,你说过要数三下的。”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你既然已经不信了,那我数两下和数三下也没什么区别,现在我继续数数,你还有九根手指头和十根脚指头,我可以慢慢削,反正你只要有嘴就行。三。”
上泉信之的眼睛看向了戚继光,眼神中居然闪过一丝求饶的神色,远不复刚开始时的那种凶悍:“戚,戚将军,你是名将,当讲军纪,你们戚家军不是不虐待俘虏的吗?天狼如此折磨人,你怎么能坐视不管?”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二。”
戚继光哈哈一笑:“对你这个恶魔,我还要讲什么军纪和道义?依着我,现在就应该把你宰了,而不是让你花钱买命。”
上泉信之大声道:“天狼,等等,让我想想。”
李沧行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斩龙刀一挥,上泉信之的左脚鞋子的顶端不翼而飞,同时飞起的还有他的左脚大姆指。
上泉信之痛得牙齿都在打战。十指连心,而李沧行的断指术不仅断他手指。更是让他的伤口如被火烤,虽然止了血,也让他的手脚处经脉如被火焚。
上泉信之挣扎着吼道:“你,你就不能让我想想吗?”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我一开始就说得清楚,数到三砍一根指头,你同意了直接就说藏宝地,也不用给我玩什么缓兵之计,二十根指头砍完。我还会一寸寸地割你的四肢,你应该知道我的刀很快,刀法也很好,绝不会多出或者短出一分。三。”
上泉信之整个人几乎都要瘫了,原来在他的心里,天狼是个正义凛然的侠士,可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如此的狠辣,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了,大叫道:“我若是说了。你真的能保我一命吗?”
李沧行轻轻地吹了口气,斩龙刀身上的一滴血珠子给吹到了上泉信之的鼻尖上,血腥味冲击着他的鼻孔。李沧行缓缓地说道:“我刚才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交钱保命,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和时间,二。”话音刚落,他的眼中红光一现,斩龙刀再次缓缓地举起。
上泉信之大声叫了起来:“我说我说,别砍我。”
李沧行的眉毛一扬:“早这么不就结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沧行和戚继光走到密林之外的一处小河边,湍湍的河水流过。十余步外的鸟鸣兽叫之声都不再能听到,戚继光长长地出了口气:“天狼。你真是好手段,没想到能让这凶悍狡猾的上泉信之这样就范。”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家伙是典型的色厉内茬。绝没有看起来这么强悍,当年被俘虏过,也是最后服软全招了,胡总督和陆炳把他剃成个光瓢后送回汪直徐海那里,他也不要脸皮地这么活下来了,所以只要有活命的机会,他可以出卖一切。”
说到这里,李沧行对戚继光一拱手:“还是得多谢戚将军,能配合我演这出戏,若无你的帮忙,只我一人,这家伙也许还会多拖一会儿时间呢。”
戚继光笑着摆了摆手:“我是将军,不是你们锦衣卫,刑讯之道并不擅长,不过我奇怪的是你今天并没有动刑,而是用这样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来让他们屈服,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李沧行正色道:“上泉信之爱惜自身,普通的刑罚虽然能让他痛苦,但此人爱财如命,又内心犹豫,也许会忍痛不招,而手指头断了不可能再长出来,也不会留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所以用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能逼他以最快的速度招拱。”
戚继光摸出了怀中的一叠口供,眼光落在了末尾处上泉信之那歪歪扭扭的画押签名上,笑道:“其实比起让他拿出钱,我更在意的是这份口供,只要这口供在,就是一个打倒严世藩的好武器,老实说,我没想到严世藩竟然这么早就和他勾结,做了这么多天理难容的恶事,这东西如果现在交给谭大人和张大人,一定能马上扳倒严党的。”
李沧行摇了摇头:“戚将军,我可以很确信地告诉你,皇帝对这些事情不说一清二楚,也是十知八九,但仍然没有对严世藩下手,只是因为他需要胡宗宪在东南稳定住局势,而严党的那些爪牙现在还能给他收上税,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现在离了严党无法扔下国事去修道,这才是他对严世藩一再姑息的原因。”
戚继光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样如山的铁证,也无法打倒他?”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只是上泉信之的一家之言,我们没有把严世藩在和他交易时一举拿下,就不可能一击而中,谭纶和张居正是聪明人,也不会这样在圣意未明的情况下就贸然和严世藩决战。当年杨继盛,沈练的悲剧已经上演过多次,那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戚继光叹了口气,把口供塞到了怀里:“那现在怎么办?口供可以留,上泉信之这就交给谭大人吗?”
李沧行的眼中寒光一闪:“不,这家伙只交代了一处藏宝,据我判断,应该也是他最少的一处,能有个几十万两银子就不错了,我们还是得先把钱给找出来,不然一旦上泉信之到了谭大人手上,这钱可就跟你我没关系了。”
戚继光哈哈一笑:“天狼,钱不钱对我来说其实真不是大事,刚才所说的回义乌再招兵,也不过是配合你演戏说给上泉信之罢了,倒是你,初创门派,又不可能从朝廷拿到多少军饷,应该趁这机会多拿点钱才是。”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除了军费外,你还得打通张大人他们的关系呀,这钱可少不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回 倭寇的宝藏
ps:感谢书友飞得更高l的月票支持。欢迎大家来本人的企鹅群及同名书贴吧讨论剧情。谢谢。
戚继光的脸色微微一变:“天狼,你在说什么啊,这次我可是纯粹为了帮你的忙,并不指望这笔钱,再说了,此战是防守反击,并非是消灭倭寇巢穴,也不可能有大笔的战利品,如果我在战后就向谭大人和张大人赠予重礼,不就是不打自招,告诉他们我在此战中发了不义之财嘛。”
李沧行笑道:“戚将军,可是以前你消灭小股倭寇的时候,也有不少战利品啊,这些大多给了张大人和谭大人,这回消灭了两万多倭寇主力,好好孝敬他们一笔,不是更应该么?难道谭大人他们还想亲自从这上泉信之身上发财?”
戚继光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倒不至于,但如果我给了他们这笔钱,他们就会知道我拿住了上泉信之,只怕到那时候我不交人也不行了。而且胡总督和严世藩也肯定会知道此事。”
李沧行点了点头:“所以这交人的时机很重要,我们得先扣着上泉信之,逼他吐出所有的藏宝后,再把此人交给谭大人,这样一来,清流派的大臣们得到了口供和人证,我们得到了藏宝,皆大欢喜。”
戚继光叹了口气:“可要是严世藩知道了此事,弹劾我们私藏俘虏,又怎么办?”
李沧行笑道:“这个简单,今天在战场上所有人都看到这上泉信之突围而出,现在知道他下落的只有你我,还有柳生雄霸三人,接下来你可以让我派人追杀上泉信之,我正好也借此机会去取出上泉信之的藏宝。等把这笔钱拿光后,我再上报说擒得了上泉信之,缴获了大批银两。到时候戚将军把一部分的钱和上泉信之堂而皇之地交给谭纶谭大人,岂不是名正言顺?严世藩就算是恨死了我们。也挑不出什么花样来反击了,只会把压力转向清流派。”
“清流派的那些重臣,也个个都是老狐狸,手里有上泉信之这张牌,是万不会轻易放弃的,很可能最后会把他交给陆炳审问,皇帝如果知道此事,也会把这个上泉信之保下。不会轻易让他遭了严氏一党的毒手,在他准备收拾严党的时候,这个人自然会是最好的武器。”
戚继光长舒一口气:“天狼,原来你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不仅能顺利地消灭倭寇,更是能算到以后这么深远的事情,戚某实在是佩服啊。”
李沧行微微一笑:“上泉信之已灭,倭寇算是平定了一半,但毛海峰还在,这场战事还没有结束。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只怕毛海峰和手下在浙江无法立足,会带着残兵败将。流窜到福建一带,与那里的几万倭寇会合,攻击相对来说防守比较薄弱的福建一带。戚将军,恐怕你休整不了多久,就得再次踏上福建征途了。”
戚继光微微一笑:“这次台州大战,我军大胜,也充分检验了新练鸳鸯阵法的威力。眼下浙江已经平定,福建那里不是我的辖区,俞将军因事被贬。福建一带缺乏良将,你说得很对。只怕倭寇这回吃了大亏,会转攻福建。我得趁这机会一边休整队伍,一边回义乌再去招收一批军队。天狼,这善后之事,就麻烦你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应该的,我们江湖人士,就适合从事这种事情,搜查搬运那些藏宝,可能还会遭遇小股倭寇,也不适合出动大军,这阵子那上泉信之就由我看押和拷问,等到他吐出所有藏宝之后,我分一半给戚将军,剩下的,我还得发展自己的门派啊。”
戚继光点了点头:“应该的,你辛苦了,到时候我们在福建可能还要重新碰头,彻底消灭倭寇之后,我会设法安排一处给你作为开宗立派的地方。”
李沧行笑着拱手了个礼:“多谢戚将军。”
戚继光走后,李沧行回到了林中,上泉信之已经没了任何脾气,瘫在了树上,而柳生雄霸怀中抱着妖刀村正,冷冷地守在一边。
看到李沧行过来,柳生雄霸抬起头:“和戚将军谈完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嗯,一切都很顺利,柳生,这回台州大战,可多亏了你给我们一直发回的情报,若非这些情报,我们也不知倭寇的动向,这台州大捷也无从谈起了。”
柳生雄霸微微一笑:“也多亏了你手上有那横路进二的一些资料,我在大漠的时候就开始模仿此人的言行,毛海峰确实是个粗人,居然三个月都没有任何察觉,不过天狼,那个林震翼虽然只来了十几天,但其人心思缜密,看起来倒是很难对付,以后你若是再碰到此人,可要当心。”
李沧行笑道:“不过魔教这三年内会退出东南沿海,再也不会和倭寇形成合力了,林震翼嘛,以后我会在江湖上会会他。柳生,你也在毛海峰身边呆了三个多月,他下一步行动会如何?”
柳生雄霸微微一笑,手掌如刀,重重地切在上泉信之的脖颈处,这家伙的眼睛一黑,脑袋一下子垂了下来,昏死过去。
李沧行叹了口气,伸指一点,又封住了上泉信之耳后的藏血穴,这下子他就是清醒也不可能听到二人的对话了:“柳生,其实我有些话是想说给这上泉信之听的,你这么一搞,我这计策也不好使了。”
柳生雄霸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的用意,还一直奇怪你为啥当着这个混蛋的面说机密之事呢。那现在怎么办,把他再弄醒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这家伙鬼得很,也不是呆子,这时候弄醒他,一定会知道我们是故意的。也罢,你先说说毛海峰接下来的行动吧。”
柳生雄霸沉吟了一下,说道:“以我看。毛海峰现在的老巢是在福建的横屿,他这回兵败,但实力尚存。一定会去横屿,一方面重整旧部。召集福建一带的海贼和倭寇,另一方面借机登陆福建,戚继光在浙江,他本来并不是很想来,但经不起严世藩的威逼利诱,这才勉强带了五千人马过来,现在浙江一带以上泉信之为首的倭寇集团已经覆灭,他更是可以放手攻击福建了。”
李沧行笑道:“这么说。那横屿岛就是毛海峰的巢穴所在了?”
柳生雄霸点了点头:“不错,当年双屿岛一夕覆灭之后,毛海峰虽然短时间地回到了双屿岛上,但始终也无法再次重现昔日汪直的辉煌,海贼倭寇们很迷信,都觉得双屿岛是汪直的败亡之地,很不吉利,所以都不愿来投,毛海峰没办法,在汪直被朝廷诱捕之后杀了那作为人质的指挥夏吉。逃到岑港,据险防守长达一年之久,最后还给他成功逃出生天。此战打出了名气,福建一带的海贼倭寇们纷纷来投,所以在那横屿鸟上,毛海峰很快又声势复振,隐然成为新一代的倭首了。”
“只不过毛海峰此人虽然勇悍善战,却并无治理庞大集团的才能,而且汪直当年的手下多数跟了在浙江一带的上泉信之,福建那里陈思盼的部下倒是有许多投了毛海峰,本来这两方也算是互不对付。毛海峰一直深恨当年上泉信之背叛汪直,引外敌来攻双屿岛之仇。几次想要出兵与上泉信之大战,若非严世藩居中调停。威逼利诱,强行压下了毛海峰,只怕毛海峰早就和上泉信之打个你死我活了。”
李沧行笑道:“这么说来,倭寇内部也是矛盾重重,怪不得花街之战,毛海峰只是作作样子就撤了,一点不象他原来那种勇猛凶悍的战斗作风。只是福建是他的老根据地,上泉信之这回完了,浙江一带的倭寇只怕也多半会投奔毛海峰,我们还得作好打硬仗恶仗的准备。”
柳生雄霸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向你提醒一下,毛海峰好象前一阵跟洞庭帮达成了协议,转而寻求了他们的支持,沧行,你对此一定要作好心理准备。”
李沧行的心猛地一沉,这件事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怎么可能呢?倭寇不是一向跟严世藩勾结吗,这次上泉信之也是得到冷天雄的亲自相助,洞庭帮跟那魔教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毛海峰又怎么可能和他们扯上关系?”
柳生雄霸微微一笑,脸上的刀疤抖了抖:“毛海峰并不想受制于严世藩,经历了汪直和徐海之死后,他对朝廷的官员都没有信任可言,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当年岑港突围,他的手下只剩几百人,若无严世藩的支持,只怕根本征存不下去,这几年他的实力渐涨,已经一统福建东南沿海,隐隐可以与上泉信之分廷抗礼了,所以也在暗中寻找新的靠山。”
李沧行默然半晌,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怀疑:“那洞庭帮主楚天舒,又为何要跟他结盟?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柳生雄霸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他们有接触,至于洞庭帮的想法,以及他们谈判的细节,一无所知,那个楚天舒我见过,是绝顶的高手,武功气势都和冷天雄有的一拼,我对上他只怕也是胜少负多。沧行,切莫不可大意啊。”
李沧行点了点头,他开口道:“柳生,这回你被那毛海峰派来传信,但现在人人皆知这上泉信之所部全军覆没,你也无法再回去了,接下来我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挖那上泉信之的宝藏吧。”
柳生雄霸摇了摇头:“不,接下来毛海峰一定会和洞庭帮加强联系,你刚才说得没错,洞庭帮的楚天舒一代枭雄,不会做没来由的买卖,他肯跟毛海峰合作,一定有所图,在对付他们之前,我们得摸清他们的底细才行,所以我还是得回毛海峰那里。”
李沧行咬了咬牙:“柳生,以前我没有跟你提过洞庭帮之事,现在事情紧急,我也不能瞒你了,洞庭帮主是以前中原武林的一个前辈名宿,与魔教作战的过程中家人妻女尽死,为求复仇而不惜自宫练剑。混进皇宫大内,成了一个太监,其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即使是冷天雄。也未必是他对手,靠着这一身超凡的武功,他夺得了东厂太监首领的位置,受了皇帝的密令,在江湖上监视正邪各派,而此人却利用了这一机会,建立洞庭帮,疯狂地向着魔教寻仇。”
柳生雄霸的脸色一变:“自宫练剑?天哪。世上还有这么残忍阴毒的练剑办法?只是自残肢体,对于武功又能有什么好处?”
李沧行叹了口气:“那剑法的速度极快,招式残忍邪恶,需要运行的内力是独门的,修练时会有欲火焚身,难以控制之感,除非内力已到化境,有八十年以上超级高手的精纯修为,配合上顶尖的内功,方可驾驭。除此之外,就只能自宫,多出一窍散气。而且也使得全身的情欲之火无法腾起。”
柳生雄霸摇了摇头:“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邪恶凶残的武功,若不是你亲口说出,我是绝计不会相信的。”说到这里,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村正妖刀,“不过经历了这刀中邪灵之事,许多以前我根本不相信的事情,现在也不会直接否认了。沧行,照这么说,毛海峰和洞庭帮还可能成为我们的助力喽?”
李沧行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么乐观。这位前辈以前也算是我的师长辈,我对他还是很尊敬的。对他的遭遇也很同情,甚至对他为了复仇。而不惜自残身躯,混入大内,也能理解。但这几年洞庭帮在江湖上,虽然最主要的对手是魔教,可是为达目的,行事酷烈残忍,越来越往邪路上走,先是在湖广一带垄断了水陆的交通运输,来往的商旅都要交高额的过路费,然后又是来者不拒,收了大量黑道人物,最后又是在上次消灭巫山派时,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我觉得楚前辈已经被复仇给迷失了本性,这样下去,他的做法和冷天雄之流又有何区别?”
柳生雄霸微微一笑:“只怕沧行你最无法接受的,还是这楚天舒跟毛海峰搅到了一起吧。”
李沧行沉痛地点了点头:“是的,毛海峰虽然其人经历可怜,值得同情,但现在已经是东南一带最大的倭寇头子了,双手血腥,罪恶滔天,而且他经历了汪直徐海之事后,也不可能再回头,无论如何,这个人是必须要消灭的,楚天舒明知这一点,却选择与此人合作,这说明楚前辈已经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了,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必须要阻止他才是。”
柳生雄霸认真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更是有必要去探查一下究竟了。”
李沧行摆了摆手:“不行,我已经让你置身危险之中几个月了,不能再让你冒险,这回我去。”
柳生雄霸的眼中寒芒一闪:“沧行,现在不是你我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现在是大家的主心骨,上千人的统帅,我柳生雄霸独来独往,就是死了也不会影响大局,可你不一样,而且这三个月我在毛海峰身边对他熟悉了许多,换了你再去,只怕会给他看出破绽。”
李沧行微微一笑:“柳生,这不是有新情况么,楚天舒随时可能再次出现,我必须摸清楚他的底牌,必要时,我会亲自现身,跟楚天舒面对面的晓以大义,我相信如果还是以前的楚天舒,是不会走上绝路的。”
柳生雄霸叹了口气:“沧行,人是会变的,尤其是接触了权力之后,以前的楚天舒,也许只是一个无欲无求,平凡普通的武林高手,但他现在是一帮之主,东厂首领,前呼后拥,风光无限,也许这时候在他心里,打倒冷天雄,为家人报仇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一统江湖,千秋万代才是他想要做的事。”
李沧行剑眉一挑:“所以楚天舒究竟怎么想的,我得见过他后才知道,而且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跟他有血海深仇,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从中化解,所以这次我非要去不可。柳生,你放心,当初我上双屿岛时,曾经和毛海峰接触过不少,对他的习惯也很清楚,你跟我交代一些他现在的习惯和脾气就行。我想我是不会露出破绽的,至不济,我帮他干掉了上泉信之,他也未必会真的以为我死敌。”
柳生雄霸的双眼炯炯有神:“你当真下了决心吗?”
李沧行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决心已下,柳生,这次还请你继续支持我。”
柳生雄霸叹了口气:“那这里怎么办,你跟文渊他们如何解释?”
李沧行摇了摇头:“我去毛海峰的横屿岛之事,暂时不要向他们透露,这一阵子,你就先扮成我,而我扮成那横路进二,想办法混进敌军中间,这次为了追击那上泉信之的主力,他分出去的两千多疑兵被放掉了,一会儿我设法跟十几个俘虏一起逃出去,追上那些败兵,这些人肯定会去投奔毛海峰的,到时候自然而然就能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回 新的强敌
ps: 欢迎大家来起点中文网的主站沧狼行这部作品的作者名边上点击指云笑天道的大神之光领取奖励,听说是有订阅打折优惠的。
柳生雄霸看了一眼树上的上泉信之:“那这个贼子怎么办?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就一门心思地按他的指示去挖宝藏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对,每次派几十个人去按他给的地图挖宝藏,挖到以后就搬回来,先拿出十几万两给大伙儿分掉,每人一百两,算是这次的辛苦钱,伤者多给一百两,死者给三百两抚恤家人。”
柳生雄霸的眉头一皱:“这点你和钱胖子说过吗,钱应该是他管才对。”
李沧行正色道:“早就跟他说过此事了,这钱数目不小,就暂时存在他的钱庄之中,这样也不惹人注意,以后正式立派了,再移到总舵之中保管。柳生,记得我们这些兄弟驻扎的地方由戚将军来安排,军纪方面莫要管得太严,他们若是想要进城喝酒,让大家换便装,但必须要在营中过夜,而且军营之中不能喝酒和带女人回来,这点记得跟各位堂主强调一下,由他们辛苦点监管一下。”
柳生雄霸的眼神中现出一丝疑惑:“这几个月下来,这些江湖人士应该也多少习惯了军营的生活了,还用得着这样再~长~风~文学 特意强调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大胜之后,人最容易懈怠,大家辛苦几个月了。本就不得自由,而这一仗下来也是马不停蹄,犒劳一下大家也是应该的。但切不可彻底松下来,下面还有大战,而且平时的切磋训练也是需要的,我们这些武林人士,不需要象军队那样结阵操练,但小组间的配合,掩护还是需要。这回魔教的总坛卫队的表现让大家都印象深刻,利用这难得的战歇期多加训练,非常有必要。”
柳生雄霸点了点头:“记下了。你我间的联系。还是通过青玄吗?”
李沧行正色道:“如非紧急之事,尽量不要联系,那边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我会提前脱身回来的。”
柳生雄霸的手指放到唇间。一声长啸。须臾,一只全身青色的苍鹰飞入林中,稳稳地落到了柳生雄霸的肩头,柳生雄霸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微笑,从怀中摸出一片肉干,放在手心,那只苍鹰一口就把肉干叼进了嘴里,两三下便吞了下去。摇头晃翅一番,看起来很是高兴。
李沧行笑着摸了摸青玄的羽毛:“柳生。那我就走了,有事通过青玄联系,哦,对了,这上泉信之需要秘密关押,不可以放在军营里,最好是和钱胖子一起商量下,他在这一带经商多年,有自己的势力,能找个安全而隐秘的地方。”
李沧行说完后,使劲地拍了拍柳生雄霸的肩膀:“这里的诸事,就拜托给你了。”
柳生雄霸微微一笑:“放心吧。做好你的面具后就回去。”
李沧行和柳生雄霸坐在原地,开始各自做起面具来,二人当年在那无名谷底时,平时闲来无事也是每天做这些面具自娱,只半柱香的功夫,就顺利地完成了变脸,这下子柳生雄霸变得和李沧行一模一样,而李沧行则变成了原来的横路进二模样。
二人相视一笑,柳生雄霸大步而去,李沧行则留在了原地,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柳生雄霸带着钱广来和裴文渊回到了林中,提走了上泉信之,而李沧行则跟着十余个倭寇俘虏一起,被五六个黑龙会高手押回了营地看管,一切尽在李沧行的计划之中。
五天之后,福建沿海的横屿岛,惊涛拍岸,海风呼啸,巨大的浪峰随着强劲的东风一阵阵砸在海岸上的那些嶙峋怪石上,碎成朵朵浪花,而矗立于岛上中央那座小丘上的石制山城,则更象是一座恶魔的巢穴,阴森森地透出丝丝杀气。
毛海峰一身贴身的软甲,须如猬刺,站在这座山城的城头天守阁上,目光阴冷,看着远处海面上如星罗棋布般的倭寇战船,而十里之外的大陆岸上,宁德县城里的百姓们,正扶家携口,匆匆地从北门出逃。
一个身形枯瘦的黑衣人,满头银发如霜雪,戴着青铜恶鬼面具,双手抱臂于怀中,周身的紫气若隐若现,可不正是那洞庭帮主楚天使,他站在毛海峰的身边,看着海面上的那些倭寇小船,叹了口气:“老夫今天亲眼一见,方知毛首领为何能在这横屿岛上争霸了。此处实在是上天赐给毛首领的王霸之地啊。”
毛海峰得意地笑了笑:“楚帮主言重了,我姓毛的粗汉一个,哪有这眼光,这地方是老船主新自挑选的,也是预防着双屿岛若是出事后,就要避居此处。这里的对面就是福建宁德县,与大陆隔海十里,若是退潮之时,则是一片浅滩,可以徒步过去,涨潮之时这里则可以用小船划过去,明军的战船若是想要过来,则只会在这片浅滩上搁浅,而明军官兵若是想要在白天徒步过来,我岛上的火枪手和大炮则可以尽情轰击,这几年想攻我这横屿岛的明军也不下几万了,白白扔了上万条性命,也是徒劳无功,这实在是老船主的眼光厉害啊。”
楚天舒满意地点了点头:“毛首领,这回你愿意转而跟我们合作,我想我们是可以一荣俱荣的,我会帮你对付魔教跟严世藩,一旦我控制了福建一带的水陆航运,就可以提供给你急需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到时候可以有钱一起赚,即使是官军,也奈何不了你啦。”
毛海峰叹了口气:“楚帮主,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背弃严世藩和魔教,转而寻求跟你的合作吗?就是因为我根本信不过官府。这些人要利用你时自然是好话说尽,但一旦要翻脸时那可是比翻书还快,老船主已经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我更信你这样的江湖人士。”
楚天舒沉声道:“毛首领,我不仅是江湖人士,也是个商人,要维持我洞廷帮几万兄弟,需要大量的金钱,只靠湖广一省的过路费。是难以大发展的,所以我现在想把势力扩展到福建一带,这里除了南少林。没有强劲的江湖势力,以前因为海路不通,各门各派也懒得在这里开帮立舵,但我如果和你合作后。可以进行海外贸易赚钱。所以你我之间,可谓天作之合。”
毛海峰哈哈一笑:“楚帮主,我就是喜欢你这个爽快,这次你带来的五十万两银子的丝绸和茶叶,我到了吕宋后转手就能卖出五百万以上,到时候赚的钱你我对半分,如何?”
楚天舒点了点头:“很好,以后就这样办吧。福建一带,已成为毛首领的地盘。浙江的上泉信之这回已灭,以后你就是独霸海上了,我也只会跟你合作。”
毛海峰的嘴角勾了勾:“只是我们的名声在中原可是不太好听,楚帮主,跟我们合作,你不怕被那些名门正派视为邪魔一道,以后对你动手吗?”
楚天舒不屑地冷笑道:“伏魔盟各派,我算早就看清了,他们只会听命于自己背后的那些个清流派大臣,根本不会冒着自己的基业受损而维护什么侠道正义。若不是这样,他们早就会组织义军来东南和你们作战了,那个胡宗宪招了这么久的江湖侠士,最后这些名门大派可有一人参加?既然他们不会跟你们开战,那就更不会跟只是和你们合作的洞庭帮为敌了。”
毛海峰皱了皱眉头:“楚先生所言极是,可是那个天狼是何来路,你清楚吗?此人以前在锦衣卫的时候,可曾跟你打过交道?”
楚天舒青铜面具后的眼中,寒芒一闪:“不瞒毛首领,这天狼的来历嘛,我倒是一清二楚,只是我跟此人有约在先,要互相为对方保守秘密,所以此人的来历,请恕我不能见告。”
毛海峰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此人为何几次三番跟我们作对,以前又为何要那样上双屿岛去诳骗我义父和海哥?楚帮主,恕我直言,这人满嘴谎言,只怕跟你的约定,也是靠不住的,你又何苦为一个骗子来信守承诺呢?”
楚天舒的双目炯炯有神:“毛首领,这点我有充分的自信,如果这天狼不守承诺的话,这些年来我的身份早就会暴露了,所以我相信他没有出卖我,我楚天舒言而有信,也不会主动害他。”
毛海峰咬了咬牙:“可这家伙阴魂不散,这回在浙江已经坏了上泉信之的事,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来福建跟我作对?楚帮主,你既然跟他有交情,能不能想办法传个话,让他别来福建跟我们捣乱,他可以不给我毛海峰面子,总不能连你楚帮主的面子也不给吧。”
楚天舒点了点头:“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的实力现在有这么强大,以前天狼一向独来独往,现在居然也成了一方霸主了,我也确实应该找机会好好和他谈谈以后的事情啦。”
毛海峰笑道:“那就有劳楚帮主了。”
楚天舒摆了摆手:“不客气,老夫也要回福建一趟安排在福建建立分舵之事,这回就不在你这里多停留了,天狼的事情,下次再谈。毛首领,还请你派人送我回大陆。”
毛海峰点了点头:“好的,那就恭送楚帮主了。”他转头对着站在大厅门口的“横路进二”说道:“横路,帮我送楚帮主回去。”
“横路进二”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芒:“是。”
“横路进二”划着一只小船,载着毛海峰,在风浪中向着对岸艰难地行进着,楚天舒负手于背后,独立船头,一言不发,而扮成横路进二的李沧行也只是默默地划着桨,背后的横屿岛已经渐行渐远,二人的耳边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和海上的浪涛呼啸。
楚天舒缓缓地转过了身,几绺白发在风中凌乱地飘荡着,他的眼中神光闪闪:“沧行。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居然一个人就敢上横屿岛。”
李沧行面不改色,手中的桨一刻也没停下:“楚帮主。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楚天舒冷冷地说道:“我进大厅时,你故意暴露了一下天狼战气,虽然气息极为微弱,但我知道一定是你,毛海峰这样以外功见长的粗人感知不到,你是故意提醒我,你就在这岛上吧。”
李沧行点了点头:“楚帮主。我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想跟您请教,所以才用了这种方式。老实说,我这次上岛主要是侦察横屿的地形,没想到居然会碰到你。”
楚天舒的白眉一扬:“这么说,你是准备进攻横屿岛了?沧行。想不到你现在真的成了朝廷的人。”
李沧行正色道:“前辈此话差矣。刚才我听前辈和那毛海峰的对话,心里一直就不舒服,您是华山掌门,也是名满天下的君子剑,当知我辈行事当以侠义为先,就算不能行侠仗义,起码也不能助纣为虐,你现在主动跟倭寇合作。这还是当年那个胸怀天下的大侠岳党吗?”
楚天舒冷笑道:“胸怀天下的大侠岳党早就死了,而他的那些无用的善良。也跟着他的夫人和女儿一起死在了落月峡,现在的楚天舒,只要可以消灭魔教和巫山派,即使跟魔鬼和异族合作,也没有什么问题。沧行,这么说你是要跟我作对到底了?”
李沧行咬了咬牙:“倭寇残害百姓,攻击沿海城镇,涂炭生灵,楚前辈,你跟这些人合作,真的就不觉良心有愧吗?”
楚天舒哈哈一笑,震得这小船一阵摇晃:“沧行,我本以为你现在也有了众多手下,也算可以指挥千军万马,能从一个霸主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可今天一见,实在让我失望,你还是那个单纯到傻气的武当少年,在这个世上,能决定一切的是实力,而不是道义,倭寇们能带来钱,而我要发展壮大势力也需要钱,所以我们可以合作,那些沿海的百姓们能给我带来钱,能帮我打魔教吗?”
李沧行朗声道:“楚帮主,你只是想打开海外贸易的通道罢了,也不一定要找倭寇合作,助我消灭了毛海峰后,我照样可以从事海外贸易,到时候你我一样可以合伙赚钱。”
楚天舒的白眉一扬:“这么说,你要灭倭的主要原因还是想发展自己?”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算是一个重要原因,我跟你的目的一样,也要找魔教复仇,还要打倒魔教背后的严世藩,所以没钱没势不行,我也有了上千的兄弟,也要开宗立派,在战火激烈的其他省份,我无法立足跟这些老门派竞争,所以只能选择福建和浙江一带立足,这也是我要在这里打击倭寇的原因。”
楚天舒沉声道:“当年你为何要反出锦衣卫?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才会决定是不是要转而跟你合作。”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因为陆炳欺骗和背叛了我,转而与严世藩合作,我以为能招安徐海汪直,就可以平定东南的倭乱,结果陆炳却在我眼前亲手杀了徐海夫妇,我不愿意再为这种人效力,所以才会叛出锦衣卫,经营起自己的势力以向魔教复仇。”
楚天舒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我早就跟你说过,陆炳不可信,你当时不听我的,这下子碰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当年我邀请你加入洞庭帮,你拒绝了,说是想在锦衣卫做一番大事,现在你已经出了锦衣卫,我再次邀请你进我洞庭帮,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可以联手做番事业,如何?”
李沧行摇了摇头:“楚前辈,你误会我意思了,这回我不想再受制于任何人,所以才会自立,我们以后可以合作,但我不希望弄出上下级的臣属关系。”
楚天舒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对屈彩凤那个贱人动了情,所以才会几次三番的拒绝我的邀请?”
李沧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前辈,这是我今天要向你讨教的第二件事,为何你当年要对巫山派出这么重的毒手,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你曾经答应过我,暂时和巫山派休战,专心对付魔教的。”
楚天舒怒道:“李沧行,我要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不成?对我来说,魔教和巫山派都是不死不休的仇人,都不会放过,巫山派实力弱小,我自然会找他们先下手,而且那次是伏魔盟各派围剿巫山,我也只不过是跟着一起过去罢了,难道你以为我不出手,巫山派就能躲过那一劫?”
李沧行咬了咬牙:“你要灭巫山派,我不好多说什么,可是那上万的老弱妇孺,他们不会武功,只是巫山派收养了他们,为什么连这些人也不能放过?”
楚天舒哈哈大笑起来:“老弱妇孺?他们进了巫山派,就该死。巫山派的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们,不也都是从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长成的吗?就连屈彩凤,当年也不过是给林凤仙抱回来的孤儿吧。”
第七百零一回 侠道?魔道?
李沧行的脸色一沉,把两只木桨重重地向船上一丢:“楚前辈,你说的话还象一个曾经的华山派掌门吗?就算你身逢不幸,家门剧变,也不能一下子改掉自己前半生的整个观念吧,若是你觉得百姓本为牛羊,可以任人宰割,那你前半生走遍天下,行侠仗义获得的侠名,又是为了什么?”
楚天舒冷冷地说道:“侠名?侠名能当饭吃吗?我华山派当年几乎灭门,那些给我帮助过的弱小百姓,可有一个来帮助我的?我夫妇二人行侠仗义数十年,走遍天下,助人无数,可华山派在我手里弟子不超过一百,若不是祖师父打下的基础,只怕连魔教的一个分堂都比不上。”
“而我现在的洞庭帮,弟子数万,分舵十几个,少林武当也对我礼让三分,强如魔教,也把我们当成第一劲敌,这就是实力,比什么虚伪的侠道要直接得多。毛海峰怎么做我不管,但他能给我带来急需的金钱银两,让我可以迅速地扩充实力,这就是我跟他合作的原因。而屈彩凤的徒众,都是我的死敌,不管是不是老弱妇孺,都该死!”
说到这里,楚天舒的眼中闪出熊熊的怒火:“沧行,你不要以为我是傻子,你跟屈彩凤暗中的关系,我也知道个十之七八,即使在你上次来长沙找我的时候,我也知道屈彩凤跟你一起来了,后来你叛出锦衣卫,只怕跟陆炳和严世藩合作,消灭巫山派也有莫大的关系。我劝你一句,不要试图插手我跟此女的恩怨,如果你想要帮着她对付我,那我出手也绝不会再留情面。”
李沧行叹了口气:“楚前辈。你已经灭了她的巫山派,杀了那么多人,按说大仇也已经报了。何苦又要赶尽杀绝?”
楚天舒厉声道:“不行,屈彩凤还没死。这事就不算结束。就象冷天雄不死的话,你杀再多的魔教走狗,也不算报仇。”
李沧行咬了咬牙:“前辈,我当年在长沙时就跟你说过,屈彩凤是被人蒙骗,受人利用,一时糊涂才做下错事,当年落月峡正道中人死伤惨重。我师父也死于此役,后来屈姑娘认清了真相,迷途而返,一直跟我到处打击严世藩和魔教,若非如此,严世藩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地拉上伏魔盟和你们,共灭巫山派呢。前辈,我们的首要对手就是魔教和严世藩,若是跟屈彩凤再打下去,只是无意义的自身消耗。最后只会让严世藩更高兴。”
楚天舒的一头白发在海风中飘扬,声音却变得冷酷起来:“这么说来,这回重出江湖的。不止你李沧行,连那屈彩凤,也是想要出来重建巫山派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希望前辈能跟屈姑娘放下仇怨,至少先联手解决了冷天雄再说。”
楚天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李沧行,你这算盘打得不错嘛,你们新立帮派,立足未稳之时,就想要跟我休战罢兵。等到以后羽翼丰满的时候,再跟我翻脸开战。对不对?”
李沧行慨然道:“前辈,我们绝无此意。我也一直在劝屈姑娘,让她放下仇恨,不要跟你永远这样厮杀下去,如果您能拿出前辈的风范,先退一步,我一定会做好屈姑娘的工作。”
楚天舒冷笑道:“这就是了,屈彩凤也不肯跟我握手言和,即使你李沧行也没有办法让她放下仇恨,以你跟她的关系尚做不到这点,又怎么可能说服我跟她就此讲和呢?好了,李沧行,我也不想骗你,现在魔教的实力比起屈彩凤要强大了许多,我就是要对付,也肯定是先灭屈彩凤,你如果想要帮她跟我作对,那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李沧行的剑眉一挑:“前辈,上次你灭巫山派时,我还顾虑到跟你以前的关系,顾虑到我们曾经同为正派侠士,并肩作战过的情份,没有直接跟你起了冲突,巫山派数万人的惨死,你出力甚多,但毕竟主谋是严世藩而并非前辈,此事就算过去,只是以后你若是想再对屈姑娘下手,我绝不会答应。”
楚天舒点了点头:“沧行,我喜欢你这点,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不来虚的,即使是对手,我也会对你有足够的敬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说这东南之事,你有把握消灭毛海峰,立足于浙江福建两省吗?”
李沧行正色道:“毛海峰的这横屿岛情况,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他自以为这岛固若金汤,三面环海,大明现在水师打不过他,而唯一通向陆地的一面又有涨退潮的掩护,白天退潮时这十里的沙地泥泞难行,而且极易受到岛上敌军的列阵攻击,战船若是晚上想趁着涨潮时上去,又会搁浅,他刚才说得清楚,自认为靠这个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楚天舒微微一笑:“可听你的意思,好象有办法能破解嘛。”
李沧行点了点头:“此乃军机,楚前辈,考虑到你我现在的关系,具体的打法我不能向你透露,因为你有可能会帮毛海峰,到时候你我就是战场上的死敌,这点还请你谅解。”
楚天舒的白眉轻轻地动了动:“沧行,你如何就一定认定这回我要帮毛海峰?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何必要来找我说这么多?”
李沧行的神情变得坚毅起来:“因为我不能理解前辈先前在巫山派的作法,更不能理解在我心中侠义为先的楚前辈居然会为了一已私利跟倭寇勾结,所以我必须向您当面问个清楚,看看是不是有让您回头的可能。”
楚天舒的眼中凶光一闪:“回头?什么叫回头?难道让我放弃跟魔教,跟屈彩凤的仇恨,就叫回头吗?李沧行,你知道我的所有秘密,也知道我为了复仇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要我放手,除非杀了我才有可能。”
李沧行叹了口气:“前辈为复仇所作的牺牲。我完全可以理解,也是充满了敬意,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恨。就去残杀无辜的百姓,更是与异族勾结。沦为汉奸。”
楚天舒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尖细的嗓音尽显无疑:“你说谁是汉奸?”
李沧行大声回道:“与倭寇勾结,为了一已私利而引贼入侵,这不是汉奸是什么?前辈,无论怎么复仇,大节是不能丢的,这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
楚天舒平复了一下情绪,抗声道:“连作为宰相的严嵩父子都跟倭寇勾结。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李沧行断然道:“不对,前辈怎么能把自己与严嵩父子那样的奸贼混为一谈?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早就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卖国求荣,难道前辈认为,要打倒他们,和他们所支持的魔教,就得变得跟他们一样吗?”
楚天舒被李沧行这凛然的正气所震慑,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沧行,江湖争霸,所需要的是实力。是兵马钱粮,你空谈理想,却没有实力,也是不行的。我如果不把毛海峰拉过来,那他就会跟严嵩父子合作,只会壮大魔教的实力,你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李沧行冷笑道:“这次台州之战,我已经逼冷天雄立誓退出东南,三年内不得再支持倭寇。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的是消灭毛海峰。彻底扫清东南的倭患。”
楚天舒咬了咬牙:“那毛海峰也是个血性汉子,以前他诚心跟着汪直和徐海接受招安。结果却是被朝廷欺骗和背叛,李沧行,如果换了是你,难道会不奋起反抗?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李沧行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同样也给朝廷背叛和欺骗过,我也恨极了严嵩父子和那个昏君,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勾结外虏,来屠杀无辜的百姓,洗劫他们的钱财,把他们卖往异邦为奴隶,这种报复手段超越了作为一个人的良知和底线,只凭这一点,我也必杀他。”
楚天舒冷冷地说道:“你杀不杀毛海峰,我并不关心,但现在我和毛海峰已经约定合作了,他开出的条件很优厚,可以给我带来急需的银两,也能助我迅速地在浙江和福建两省打开局面,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李沧行,我不会把我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握,你想要这里,我也想要,既然你不肯入我洞庭帮,又盯上了我想要的地方,那你我之间,就是敌非友,一战在所难免。”
李沧行哈哈一笑:“原来说了半天,是楚前辈自己不想把浙江和福建相让,我本以为我消灭了毛海峰后,可以跟楚前辈合作,看来现在是没这个可能了。”
楚天舒的眼中杀机一现,周身的紫气也开始微微地流动,他上下打量着李沧行:“几年前你的武功已经非常了得,我想胜过你,也非易事,现在几年过去了,想必你的武功已经更上一层楼,在横屿岛上的时候,我是真心想让你加盟我们洞庭帮,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以后无嗣,这洞庭帮迟早也是你的,可你看起来已经完全被那个妖女所迷惑,打定主意要与我为敌,那我自然是寸步不让。”
李沧行摇了摇头:“我消灭毛海峰跟我和屈姑娘的关系是两回事,楚前辈,我说过,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会尽力劝和,实在不行,也只有两不相帮,但你若是对屈姑娘主动出手,那我也只有助屈姑娘一臂之力了。”
楚天舒冷笑道:“就你这态度还叫两不相帮?屈彩凤来找我麻烦,你两不相帮,如果我攻击屈彩凤,你就要助她对我,你早就已经和屈彩凤站在一起了,就不用跟我说这种鬼话。李沧行,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在福建和浙江放手发展吗?就是因为在我眼里,你现在已经敌我难料,随时可能转变,我说过,我楚天舒的命运只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会指望别人的良心发现,不要说你,就是伏魔盟来跟我争夺这两省,我一样会跟他开战。”
李沧行咬了咬牙:“你跟我不惜开战,却和那毛海峰愿意做朋友,难道倭寇比我更讲道义,更值得你信任?”
楚天舒点了点头:“不错,抛开他是倭寇的这一点,只说毛海峰现在的情况。他背叛了严世藩,胡宗宪和大明官军也是必杀他而后快,他的日子并不算好过。伏魔盟各派不敢也不屑跟他合作,能帮他对付朝廷和魔教的。只有我洞庭帮。而且,也只有我洞庭帮现在还能帮他搞到贸易所需要的丝绸和茶叶,离了我,他只能等死。只有跟我合作,才能维持自己作为倭寇首领的地位,所以他是不可能背叛我的,而你李沧行,只冲你跟屈彩凤的关系。加上你拒绝我的招揽,我就不可能信你。”
李沧行正色道:“楚前辈,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我执意要消灭毛海峰,你是不是也要跟我刀兵相见?”
楚天舒的毫不迟疑地回道:“不错,你如果就此罢手,不再过问东南沿海之事,我可以跟你商量,浙江那里我不去,可是你得把福建让给我。而且毛海峰集团,你不得攻击,不然就是对我洞庭帮宣战的行为。”
李沧行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消灭了毛海峰。以后照样可以跟前辈合作海外贸易,只要你能放过屈彩凤,甚至我可以给出比毛海峰更多的让步和利益,楚前辈,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楚天舒冷笑道:“沧行,我纵横江湖一世,现在已经不再奢望别人这种廉价的许诺了,你现在实力不足,正处发展时期。自然什么许诺都可以乱开,等你在福建浙江站稳脚跟后。自然是可以翻脸不认账,李沧行。我从来不低估你的能力,以你的本事,现在就有这么多高手追随,这东南一带又可以通过发达的海外贸易迅速积累财富,我若是把此处拱手相让,只怕三年之后,你的实力就会反超我。”
李沧行摇了摇头:“前辈,你就这么信不过我的人品和承诺吗?”
楚天舒厉声道:“除了自己,我谁也不信。李沧行,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若不是看在你我有缘,在落月峡又是一起流过血,死过亲人的份上,就是那浙江之地,我也不会让给你。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不会再让一步。”
随着楚天舒的声色俱厉,海上一个大浪涌起,打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二人所在的这条小船之上,可是本该被狠狠卷上浪端的这条小舟却是稳如泰山一般,在这惊涛骇浪中岿然不动,李沧行和楚天舒二人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却各自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把这小船定得纹丝不动。
李沧行叹了口气:“前辈,我喜欢你的这种光明正大,所以我也不会瞒你,毛海峰,我必须要消灭,当年我在东南留下的遗憾就是让毛海峰逃脱,给了他反过来为祸东南百姓的机会,这个错误是由我当年一时的心慈手软所导致的,这次我一定要弥补,不管怎么说,毛海峰我一定要消灭,即使和前辈反目成仇,我也在所不惜。”
楚天舒的眼中杀机一现,周身的紫气一阵浮现,而他手中拿着的干将剑也不安坐地在剑鞘里开始跳动,随着剑身一次次地跳出剑鞘,又重新插回,这柄春秋名剑上的寒光和杀气交相辉映,照得李沧行的脸上一道道的光影痕迹。
李沧行的周身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平静地说道:“前辈,你是想在这小舟之上跟我放手一战吗?”
楚天舒的眼中光芒一闪一闪,似乎是在判断胜负的机率,随着他心念的流转,他身上的紫气忽浓忽淡,可是那柄干将剑,却开始渐渐地平稳下来,不再蠢蠢欲动,而他原来一直虚抓的手,也开始渐渐地放了开来。
李沧行虽然一直没有暴气,但体内早已经气息流转,他与楚天舒交过手,深知他天蚕剑法的可怕,在这狭窄的小舟上放手一战,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把握能战胜这位剑术宗师。
楚天舒的眼中紫芒开始慢慢地退去,周身的紫气也渐渐消散,他沉声道:“李沧行,今天在这里我不跟你动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跟我为敌的后果,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会作出理智的造反。”
李沧行平静地说道:“前辈,你是觉得以你现在的实力,打败我的黑龙会是有把握的,至少这个把握比在这个小舟上与我一对一地交战要来得大,对吗?”
楚天舒的眼角皱纹跳了跳:“沧行,有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说出来就不好了,一个月内,我会率众驰援横屿岛,到时候,看你有没有实力来说服我了。”
李沧行咬了咬牙,向着楚天舒一拱手,朗声道:“楚前辈,你我见识差异太大,无法取得共识,谁更有道理,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一个月后,横屿见!”(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回 又见黑袍
ps:感谢书友岂能尽如意,但求无愧于心的月票支持。感谢书友神傲1的打赏鼓励
风浪渐渐地平静下来,楚天舒和李沧行二人恢复了最开始在船上时的姿势,一前一后,相对无言,小船缓缓地在这一片狂风大浪中行进,最后稳稳地靠在了岸边,楚天舒二话不说,身形一动,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岸边的树林里。
李沧行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十里外那一片象雾象雨,烟锁雾绕的横屿岛,眼中的精光闪烁,手中的双桨一放,向着五里之外的宁德县城发力奔去。
县城的大门早已经洞开,原本应该在城门口巡视盘察路人的军士们也早已经跑得一个不见,对面十里就是横屿岛,此地的百姓早已经条件反射式地养成了避难的习惯,一旦发现对面的横屿岛上的倭寇开始大规模集结,便会集体逃离这宁德县城,这回台州之战时,毛海峰带着几千人北上,宁德的父老乡亲们还都弹冠相庆,可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毛海峰就带着更多的人回来了,于是本地的百姓们被迫再一次逃离,不大的县城里,现在已经是城门洞开,空无一人了。
李沧行缓步走在空空荡荡的大道上,青石板的大街,踩在脚下有一番异样的感觉,那一块块的石头,仿佛都能渗出丝丝的血泪,控诉着倭寇的凶残,以及百姓们对于倭寇之乱无能为力的悲哀。
李沧行的脚步停了下来,在他身侧的一处小酒馆,大门敞开着,这和城中家家户户门户紧闭上锁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而这酒馆之中,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戴着黑色斗蓬的人,光线幽暗,看不清他的脸面。
李沧行的脸色一如平常般地宁静。他大踏步地走进了这小酒馆中,呼啸的北风吹得酒馆门前的那面“酒”字大旗东摇西晃。透过两个城门肆虐于城中的大风卷起满街的落叶,飘得满天都是,可奇怪的是,这个小酒馆中却是没有一片枯叶进入。
酒馆门口的空气,随着李沧行的缓步而入,就象被异物进入的水面一般,荡起了丝丝的涟漪,而这道无形的气墙。才是把街上的一切隔绝于外的原因,李沧行的周身渐渐地腾起了一层红色的真气,淡淡的,却又恰到好处地把这股子如墙的气劲挡在身外三寸之处。
李沧行走到了那个黑衣斗蓬客的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那人抬起了头,一张没有任何生气的青铜面具展现在李沧行的面前,配合着他的那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与眉毛,可不正是久违了的黑袍?
李沧行拿起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腹中似火烧一般,李沧行哈哈一笑。抹了抹嘴唇上残存的酒滴:“好酒,想不到在这宁德县城中,竟然也可以喝到七月火。”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就不怕我在这酒里下毒?”
李沧行摇了摇头:“你没这必要,如果你想杀我,趁着我现在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带着你的众多手下围攻我就是,用不着费这么大劲。”
黑袍看着李沧行浑身上下湿透的衣服,眉头一皱:“你是从横屿游回来的?怎么湿成这样!”
李沧行微微一笑:“今天你可是我见到的第二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家伙了,我这一身湿淋淋。也是拜前一个青铜面具的家伙所赐。”
黑袍冷笑道:“原来是楚天舒,看来你跟他谈得不是很顺利啊。”
李沧行的眼中冷厉的寒芒一闪:“你又是怎么会知道我易容改扮。来了这横屿岛?”
黑袍平静地说道:“现在台州城外的那个天狼,根本就是个西贝货。他能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黑袍,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应该是找那个东洋人假扮的你吧。”
李沧行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尾随来了横屿?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在这里吗?”
黑袍笑道:“李沧行,你我这么熟,就不用说这种话了,这回你在台州做得不错,但倭寇只消灭了一半,上泉信之完蛋了,毛海峰还在,如果你不彻底消灭毛海峰,又怎么会甘心呢,所以你留下柳生雄霸假扮你,你本人一定就会来这里,我就正好在这宁德县城中恭候大驾了。”
李沧行咬了咬牙:“可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走这宁德县城?我可以从海上来回。”
黑袍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李沧行:“你不会走海路回去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的横屿岛,但你显然不可能以同样的方式逃出,这宁德是从横屿回浙江的必经之路,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今天正好全城的百姓出逃,也省得我再费劲去城门口看你了。”
李沧行又给自己斟了一碗酒,一口下肚,体内的酒气如烈火一般燃烧着他的小腹丹田,而这股子热气随着他全身流转的天狼真气,从每个毛孔里逸出,把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渐渐地烘干,看起来他的浑身都丝丝地冒着热气,而原本紧紧地贴在身上的湿衣服上的大块水渍,却是在迅速地消退。
李沧行放下酒碗,平静地说道:“其实我也知道,这回我在东南大战倭寇,你是不可能坐视不见的。说吧,你这回找我,又有什么事?”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李沧行,你这回在台州的表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来以为以上泉信之的势力之大,没个一年半载,你是无法消灭掉他的,可没想到你居然可以一战平定整个浙江的倭寇势力,所以我接到消息后非常震惊,就亲赴浙江想看看你,没想到扑了个空,这回总算是见面了,我想听听你下一步的计划。”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计划?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计划吧,我来这里就是刺探那毛海峰的防备情况,为大军攻击横屿岛打前站的。”
黑袍摇了摇头:“情况起了变化,你对付那毛海峰。自然是手拿把攥,可是那楚天舒若是全力相助,只怕你了民没有绝对的把握了吧。你刚才说的今天见的第一个青铜面具人。除了这位洞庭霸主,还能有谁呢?”
李沧行对于黑袍的情报能力自然不奇怪。他既然在这里等了自己这么久,想必今天自己和楚天舒小船之上的对峙,也早已经尽收眼底了。他淡淡地回道:“怎么,你觉得我对付不了楚天舒?”
黑袍微微一笑:“楚天舒的洞庭帮实力现在要比你强了许多,如果他能全力来援救毛海峰,以你现在的实力,只怕打他不过,不如我们作个交易。我出手助你对付楚天舒的洞庭帮,如何?”
李沧行哈哈一笑:“黑袍,你是无利不起早的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帮我忙,说吧,这回你想要什么?”
黑袍“嘿嘿”一笑:“上次你说要独霸东南的贸易,我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但当时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平定上泉信之,所以你在浙江打下来的江山,我不好意思再夺取。只是这福建嘛,我不能让你一人独占,还有。海上贸易的好处,我也得抽四成才行。”
李沧行心念一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中气十足,震得这小酒馆的房梁上一阵灰尘散落。
黑袍冷冷地看着李沧行放声大笑,等他笑完后,才开口道:“怎么,我的这个提议太苛刻了吗?如果没有我的相助,你打不过楚天舒。可是什么也得不到啊。”
李沧行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冷冷地回道:“黑袍。你怎么知道我就打不过楚天舒了?”
黑袍先是一愣,转而大笑起来:“沧行。你虽然打赢了台州之战,但也未免过于自信了,我看过你的战例,用的是各个击破的战法,而且有戚家军配合,台州一带你们是主场作战,地形尽在掌握,可是打这横屿岛,情况就完全反过来了。”
“我虽然不是太懂军事,但也能看到这岛三面环海,只有一道浅滩通向陆地,明朝水师打不过倭寇的,从海上攻击不可能,若是要徒步穿越这十里长的浅滩,只能大白天退潮的时候行动,如果是你的武林高手打头阵,对付普通的倭寇还可以,但若是对付同样武艺高强,严阵以待的洞庭帮高手,只怕就会是难上加难。”
李沧行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所以你就料定了我只能找你帮忙,答应你提出的这个条件?”
黑袍点了点头,眼中透出一丝得意的神色:“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要的其实也不多,干掉毛海峰后,福建这里我也要开分舵,海外贸易分我四成,大头还是归你。”
李沧行冷笑道:“黑袍,你就这么确定楚天舒一定会倾洞庭帮之力,来救这毛海峰?如果你是楚天舒,会这样做吗?”
黑袍笑道:“当然会,就冲着不让你在这里坐大,以后成为自己的劲敌,我也会这样做的,你们在船上已经吵翻,只怕是为了那屈彩凤之事吧。我其实挺奇怪为什么他在船上没有跟你动手。”
李沧行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不错,我跟楚天舒确实因为屈彩凤的事情而闹得不愉快,他基本上也是一定会帮助那毛海峰,但他不可能象你说的那样,全力率部下来援救。”
黑袍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沉声道:“你又有何自信说这话?楚天舒为人,果断狠绝,既然意识到了你以后可能成为巨大威胁,又对这海外贸易志在必得,又怎么可能不出全力与你对抗?”
李沧行微微一笑:“很简单,因为冷天雄不会给他全力抽身的机会。这回我跟冷天雄达成协议,他三年内不得来东南沿海,所以只会把精力转向湖广一带,洞庭帮必然是首当其冲,到时候楚天舒只怕要全力对付冷天雄,哪还可能尽起洞庭帮的精锐,来与我争夺这横屿呢?除非他的湖广老家不要了。”
黑袍听得眼中的寒芒一闪再闪,叹道:“这么说来,你跟那冷天雄达成休战协议,让他的势力退出四个省份,就是考虑到了让冷天雄对付楚天舒的后手了?”
李沧行冷笑道:“不错,正是如此。东南一带的海外贸易可是巨额财富,过于诱人,无论正邪各派。只要有志于逐鹿天下的大派,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入我手的。魔教已退,楚天舒和接下来的伏魔盟,乃至丐帮,甚至英雄门和神农帮都有可能染指这里,我必须让魔教腾出手来,对这些门派形成威胁,加以牵制才行,黑袍。你是不是也想来跟我争夺东南呢?”
黑袍冷笑道:“看不出你年轻不大,却已经有了如此城府,我以前还是小瞧了你,也许跟你合作是个错误,你现在就能算计冷天雄和楚天舒,以后我也未必能制得住你。”
李沧行平静地说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恨不得除掉我而后快,一直以来,你只怕都通过各种手段控制我,利用我。但即使是现在,你也不会真的除掉我,原因很简单。你需要我手中的太祖锦囊,这是你我合作的基础,你如果杀了我,那你的皇帝梦,也会跟着太祖锦囊的下落一起,灰飞烟灭了。”
黑袍恨恨地说道:“李沧行,你也别太得意了,楚天舒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他就算不带大批的主力。也会象冷天雄那样,带上几百精锐高手上岛助守。到时候你一样会非常头疼,要知道。在这个时节攻击横屿,你只能在白天退潮的时候正面强攻,不可能再象你在台州时候那样取巧设伏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是会有损失,甚至这个损失还不会小,但跟能肃清倭寇,在福建浙江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相比,还是值得的,黑袍,我知道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分一份好处,看在你我合作的基础上,我也可以给你每年一百万两的银子,权作你起事的资本,和你我间同盟的诚意,如何?”
黑袍猛地一拍桌子,面前酒碗上的酒水给震得直冲房顶,如一道水箭般,居然把屋顶生生地击出了一个大洞,而房顶的碎瓦断木则如暴雪般,在二人之间纷纷落下,李沧行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袍恶狠狠的眼神,一言不发。
黑袍怒道:“李沧行,你是不是当我是丐帮的公孙豪?一百万两一年就能打发要饭花子了?你打通海外贸易后,每年的所得何止千万,就分我这点?”
李沧行的嘴角勾了勾,淡淡地说道:“每年千万以上的收入是严世藩勾结倭寇能得到的,我就算平定了倭寇,能以官军的身份护航抽成,每年所得也不过只有几百万两,分你一百万已经很不错了。”
黑袍咬了咬牙:“你费尽心思,就为了每年在这里赚点护航的收入?严世藩可以每年赚上一两千万,你为什么不行?”
李沧行朗声道:“因为严世藩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他可以跟倭寇勾结,攻击沿海的城镇,掳掠大明的百姓卖到日本为奴隶,他可以指使自己的手下贪墨朝廷的税银,他可以把朝廷的丝绸暗中偷出来和倭寇作交易。这些事情我做不到,东南平定之后,皇帝肯定急着指望东南这里的贸易收入,如果我们跟严世藩那样不择手段地狂捞,只会引起他的注意力,到时候想发展都难了。”
黑袍厉声道:“李沧行,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你自己也说过,我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推翻那个昏君,你是不是昏了头,还要把钱送给这昏君?”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个昏君有了钱,不会整军备战,只会去修他的宫殿,要么就是打赏方士,给自己炼那些长生不老的仙丹,严世藩看到这些白花花的银子,一定会想尽办法中饱私囊,我们等于是丢了根肉骨头,让两只恶狗嘶咬抢夺,这怎么会是坏事呢?”
黑袍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不见,他的身子略略了矮了一点,犹豫地说道:“当真会如此吗?可我们总归是少了这么多钱啊。”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钱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人心,浙江和福建一旦被平定,百姓只会心向我们,到时候不用钱也可以招收大量的军队,而反观昏君,他多了一笔钱,却不会增加官员和百姓的福利,也不会整军训练,这样只会让上下更加离心离德,黑袍,你现在手上的存款,也不至于非要盯上这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收入吧。”
黑袍咬了咬牙:“那你要多久才能起兵?从三年前开始,你就一再地给我许诺美好的前景,却不行动,让我如何能信你?”
李沧行平静地说道:“平定倭寇之后,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经营东南,一旦我在这里彻底站稳了脚跟,到时候就是你我联手打天下的时候。”
黑袍长身而起,眼中的寒光一闪而没:“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不过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能对付楚天舒和毛海峰吧,别把小命送在了横屿岛上,那可就不好玩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会如你所愿的。”(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三回 强攻横屿
两个半月之后,横屿岛对岸的宁德县城,一身黄色劲装,黄巾蒙面的李沧行,与全副披挂的戚继光并肩而立,四只眼睛炯炯有神,看着远处的横屿岛。
自从半个月前戚继光所部奉命从浙江进入福建以来,这座宁德县城就成了戚继光的临时行营所在地,城内的百姓自从上次全城逃难之后,已经被福建巡抚游震得异地安置,这位游巡抚同时八百里急报上书朝廷,声称福建军力不足,希望调在浙江台州一战中名震天下的戚家军来援。
戚继光是在一个多月前接到的朝廷调令,比李沧行预计的时间足足晚了一个多月,趁着这段时间,戚继光回到义乌重新招募了三千士兵,并加以突击训练,这些义乌矿工是天生的优秀士兵,入伍不过一月,就把鸳鸯阵法和狼筅六式学得精熟,即使武艺高强的李沧行,也惊诧于这些士兵训练速度之快。
至于李沧行的黑龙门,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柳生雄霸一直很顺利地带人到上泉信之供出的各个藏宝地点挖宝藏,其间有一次上泉信之企图玩花样,故意指出了一处设有机关埋伏的地点,若不是柳生雄霸反应过人,只怕已经遭遇了陷阱,回来后的柳生雄霸二话没说,直接切了上泉信之两根手指头,以后的上泉信之再也不敢存心思害人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上泉信之分埋于四处的一千三百多万两银子全部被取了出来,李沧行回来后又切了他两根脚指头他也再也说不出一处藏宝来,想来应该是全交干净了,这时李沧行才把这上泉信之转交给了浙江巡抚谭纶,由谭纶将此贼秘密看押,而那份与严世藩勾结的口供也重做了一份。交给谭纶,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这笔钱后,李沧行分给了戚继光七百万两。以作为他招募新兵,赏赐将士的军需。此外也给他存了足够的银两去打点朝中的清流派重臣们。而李沧行自己留了六百万两,花了三十万两抚恤奖赏了台州一战中的部众们,这些江湖男儿一下子都拿到了几百两银子,个个喜笑颜开,尤其是看到了伤者和战死者也都获得了丰厚的赏赐,更是叹服不已,人人都坚定了跟着天狼走,前途无量的想法。
这回来福建。所有人都二话不说跟了过来,甚至还有一些人招来了与自己关系要好的朋友与师兄弟,黑龙门下的部众,两个月内已经扩展了将近一倍,达到将近三千人了。
眼看着这宁德县城内外星罗旗布,比起三个月前足足要多出了一倍有余的营帐,戚继光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部终于有万人了,想我戚继光从军多年,终于可以指挥万人部队,换了三年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李沧行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些倭寇,若非他们如此难缠。我等也不会有扩军掌兵的机会。戚将军,横屿岛就在对面,这回你有什么好的打法吗?”
戚继光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天狼,这两天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十天前俞将军的水师来援,海战没有占得上风,现在已经退回了厦门,我们此战只有走这浅滩一条路了,只是这十里长的淤泥之地。要在两个时辰内迅速通过,还要冒着对面岸上的箭雨与火枪的洗礼。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回只怕还需要你的部下打前锋。杀开一条血路了。”
李沧行的剑眉略一扬:“只能如此了,岛上现在有数百洞庭帮的高手上岛助守,我并不担心毛海峰的手下,只是这些高手却非常难对付,如果守在滩头,只怕我们也只有强攻一途了。”
戚继光转头看了李沧行一眼:“你的兄弟们个个都是武功高手,轻功远远强于普通士兵,一边行进,一边还要为大军开路,前面的人走路时要背一束草,碰到淤泥无法行走的地方需要边走边放,这样可以为后面的士兵开路。”
李沧行坚定地点了点头:“谨遵戚将军将令,我等就是拼杀到最后一人,也一定会为大军打开一条通道的。”
戚继光重重地拍了拍李沧行的肩膀:“退潮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你部三千人开路,大军六千在后面跟进,全军万人的性命,还有岛上给倭寇掳掠的三千多百姓,就拜托给你啦。”
李沧行的眼中寒光一闪:“交给我吧!”
与戚继光分手之后,李沧行匆匆地赶到了自己的营地,黑龙门这里,已经独立成了一军,三千人的规模,占了方圆四五里的营地,而钱广来,裴文渊等五人,则把各自的部下分为五军,分别管理,由于这些人以前也都是各大门派的弟子,过惯了这种集体生活,加上这半年左右一直是进行军事化的训练,平时的行军打仗也见惯了戚家军的严整有序,除了练兵之法与这些正规军还不一样外,其他的行军,宿营,巡逻之法皆与戚家军一般无二了。
营地之中的黑龙会弟子们,也都换上了明军的衣甲,列队巡逻,这几个月来,李沧行这独特的身形和气场,让这些高手们都耳熟能详,人人都对李沧行点头行军礼,从他们那谦恭而充满了敬意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汉子对李沧行已经是由衷的佩服,完全把他看成了自己的统帅和师门长辈,就象少年时的李沧行对澄光,对紫光那样。
李沧行信步直入中军的帅帐,这里是他的行营所在,比其他的帐蓬更宽大,更气派,在帅帐之前,一面大大的“郎”字帅旗迎风飘扬,这也是李沧行这几个月以来给自己起的一个化名,郎行,台州参将,浙江省副总兵戚继光的部下,这就是李沧行现在的官方正式身份。
裴文渊,钱广来。铁震天,不忧和尚和欧阳可都已经集中在了帅帐之中,对着一个横屿岛的沙盘冥思苦想。而柳生雄霸则双手抱着村正妖刀,倚在门口。冷眼旁观,一听到李沧行的脚步声,所有人的精神同时一震,向着帐外看过来。
李沧行摘下了蒙面的黄巾,边走边说道:“大家辛苦了,今天观察这横屿岛的地形,可有何破敌良策?”
欧阳可叹了口气:“想来想去,只有正面强攻一途了。若是能在夜晚退潮时攻击,当然是最好,可这些天退潮都是白天,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暴露在敌军的眼皮底下,无法隐藏。”
不忧和尚也说道:“天狼,我们并不是怕死,只是这样从暴露的开阔沙滩上强攻,那倭寇的火枪和弓箭能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亡,这样拿人命往里填,值得吗?”
钱广来咬了咬牙。说道:“天狼,弓箭和暗器还好说,就是那火枪很麻烦。无论是大木盾还是铁甲,包括护体气功,在五十步的距离内给打到的话,都完全无法抵挡,而且那些倭寇在大白天的时候可以三段击,想要伏下身子躲子弹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这伤亡肯定少不了,搞不好要付出四五百人的代价呢,我们起兵之初。每个兄弟都是非常宝贵的,你可一定要想好了。”
铁震天“叭搭叭嗒”地抽着自己的那杆旱烟袋。一闪一闪的火苗照亮着他那张沉毅的老脸,听到钱广来的话后。他鼻翼的两道法令纹抖了抖,说道:“天狼,我看你这回还是听听胖子的话吧,大伙儿来打倭寇都没的说,也不怕死,但这样顶在前面给人当活靶子,实在是没那必要,我们毕竟是来助战的,战后官兵们可以升官封赏,而我们却没什么好处,何况再多的钱也买不来自己的命,天狼,依我看,还是让官军打头阵吧,我们可以躲在他们后面,接近了以后再施展轻功冲到前面跟倭寇厮杀,给后续部队争取时间。”
裴文渊一直凝神盯着那块沙盘,若有所思,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他一言不发,李沧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着众人的话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向裴文渊,说道:“文渊,你怎么看?”
裴文渊的眉头深锁,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正面强攻损失太大,可不可以想办法从侧而或者地底迂回?我们这三千多人里,精通地行之术的也有四五百个兄弟,完全可以从地里行动,或者也可以考虑找些水性好的兄弟,乘小船从侧面摸过去,正面我们虚张声势,吸引敌军的注意即可。”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个个双眼一亮,就是那柳生雄霸,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李沧行叹了口气:“文渊,你是用了心的,只是我在这横屿岛观察过多日,这个办法行不通。”
裴文渊的脸色微微一变,抚了一下自己的长须:“哦,难道倭寇对这个战法也有防备?只是地行之术,并不是挖地道,他们如何可防呢?”
李沧行正色道:“我曾试过在那块浅滩上地行,这里不同于内地的土壤,由于被海水浸泡,所以异常松软,完全不是我们在中原内地可以随便穿行的那种硬土,人在里面行动,会给淤泥缠到,而且泥土里有许多坚硬又锋利的贝壳,会划伤身体,我那天只走了不到一百步,就难以为继,只能出土了。”
众人一听,都倒吸一口冷气,李沧行的武功之高,大家都知道,若是连他都只能走个不到百步,那寻常的高手们能走上二三十步,就算奇迹了。
李沧行面不改色,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麻烦的地方,因为这土质过于松软,因此在土里穿行的时候,会显示出一道明显的痕迹,即使你潜在五尺以下,也能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攻岛抢滩的时候我们若是用了这一招,敌军一眼就能看个真真切切,倭寇的暗器里有那种钻地爆炸的雷火弹,只要扔到这种土里,行土行术的人无法察觉,更无法抵挡和闪避,即使再高的武功,也会给炸得尸骨无存。”
裴文渊的脸色变得煞白:“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是我疏忽大意了。天狼,如果不走土行的话,派些水性好的兄弟从侧面坐小船摸过去。如何?”
李沧行摇了摇头:“此法不可行,倭寇在海上是有绝对优势的,他们平时也多是驾着小船从那横屿岛上攻击大陆。到时候退潮,小船要离了那道沙梁足有几百步远。完全就是在海上与倭寇的船队搏斗,文渊,你觉得我们的水师现在在海上能打得过倭寇吗?”
钱广来恨恨地说道:“听说朝廷在东南一带训练水师也算是花了巨款,一大半的军费都用在了这水师战船的建造之上,可是前一阵子俞大猷的水师过来,却被倭寇的舰队打得大败,击沉十余条海鳅大船,死者上千。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练的,该不会也给各级贪官污吏贪墨了这造船的经费吧。”
铁震天冷冷地说道:“无商不奸,无官不贪,大明已经是烂到骨子里了。”
不忧和尚“阿弥陀佛”了一声,摇了摇头:“大家说得太绝对了点,俞将军一向有名将之称,他打不过倭寇,应该是有隐情的。”
李沧行微微一笑:“大家想多了,海战很复杂,远不是陆上作战这么简单。风向,水文,暗流都会对作战造成决定性的影响。我曾经以前上过汪直的黑鲨号,在海上与陈思盼的舰队,还有西班牙人大战过,深知其中的奥妙极深,非几十年的老水手不能驾驭。这些倭寇,终日横行于海上,操纵战船如同熟练的骑士驾驭马匹一样,可以人船合一,俞将军虽然一直很努力。但水师不是只有船就能打胜仗的,还要多年的训练才行。即使训练好后,在这横屿岛附近的海面与熟悉此地的水文。地理,风向的倭寇作战,还是吃亏不少。所以这战打输,再正常不过。”
欧阳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按天狼你的意思,我们在海上无法与倭寇对抗了?”
李沧行叹了口气,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虽然我也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样的事情无法改变,到时候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不让驾着小船的倭寇在海面上射箭放枪,给我们造成太大的伤亡,而不是到海上跟倭寇作战,那纯粹是送死。”
柳生雄霸缓缓地开了口:“天狼,既然如此,那只剩下正面强攻一条路了,何不象刚才大家商量的那样,让戚家军顶在前面,我们随后跟进呢?我看戚家军也都是些不怕死的好汉,并不会因此而退缩的。”
李沧行摇了摇头:“不行,这些人虽然不怕死,但是没有武功,这一仗的关键就在于进入火枪射程之内,也就是两百步的距离,如何能在这段距离内尽快地冲上前去,与倭寇形成缠斗,这才是最重要的事。而且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倭寇不会在那里放了枪后就等着我们攻击,这回他们有洞庭帮相助,这些洞庭帮的高手和倭寇中刀法高强的悍匪,一定会在我们使轻功的时候反冲击,跟我军形成短兵相接的局面,阻止我军的迅速接近。”
“戚家军的士兵阵型熟练,作战不怕死,与倭寇作战是没有问题的,但他们毕竟不是武林高手,在这种烂泥地上也无法迅速列阵,陷入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时,是打不过那些洞庭帮高手的,前锋如果战局不利,甚至战败的话,我们后面的人只会给挤作一团,到时候连轻功都无法施展,白白成为倭寇弓箭和火枪的靶子,最后仍然是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李沧行说到这里,抬起头,表情变得异常坚定,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每一个兄弟的脸上,正色道:“大家都是我最好的兄弟,在我最需要各位相助的时候,你们都二话不说地来帮助我,这份恩情,我天狼永世铭记,黑龙门初创不易,我比各位更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兄弟在此战中受到伤害,但要打仗总得有牺牲,缩在后面也并不能让我们的伤亡减小,十里的烂泥海滩,若是前方战败,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只有我们打头阵,付出牺牲,才能为全军的胜利创造条件。”
“这战我不勉强各位的参与,也不想驱赶着众家兄弟上战场,如果谁不愿意参加,我天狼绝不会有任何不满,打头阵的不需要太多,五百人足够,只需要自愿参加的,不勉强任何人。我是肯定要冲在最前面的。”
柳生雄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话语中透出一份坚定:“算我一个。”
欧阳可哈哈一笑:“天狼,你还没帮我报大仇,我可不能看你先死,算上我们夫妻吧。”
不忧和尚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去。”
钱广来的脸上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能挡在前面当肉盾,别跟我抢。”
铁震天哈哈一笑,拍了拍钱广来的肩膀:“胖子都去了,哪能扔下我老铁呢。”
裴文渊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啥说的,同生共死吧,我们这就回营地挑出武艺高强,忠诚可靠的兄弟,命都交给你了,天狼!”
李沧行的眼中泪光闪闪:“多谢!”(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回 填草突击
与此同时,横屿岛上的那座石制城堡,天守阁外的栏杆上,巨人毛海峰正与戴着青铜面具的楚天舒并肩而立,四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十余里外大陆上星罗棋布的营帐,而一队队在海滩上巡逻,盔明甲亮,士气高昂的明军士兵们,更是让这两人眉头深锁,说不出话。
良久,楚天舒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戚继光所部,果然名不虚传,比起大明各地的卫所兵要精锐得多,而且看起来他们连胜之下,士气高昂,毛首领,只怕这一战并不好打啊。”
毛海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在花街和他们交过手,戚家军确实比普通的明军要强了许多,而且那战里他们还用了一种叫狼筅的大毛竹作战,我们那一战有些措手不及,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如果只是戚家军,我至少可以自信在这海滩上挡住他们,毕竟我们的水军还是有绝对的优势。”
楚天舒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毛首领,你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天狼所率的黑龙会手下吧。”
毛海峰点了点头:“不错,戚家军虽然精锐善战,但毕竟只不过是一帮义乌矿工训练而成,并不是武艺高强之辈,长于战阵和组织,而短于个人武艺,如果一对一的较量,不用说楚先生的洞庭帮高手,就是我这里的刀手和忍者,也能占有优势,这横屿岛与大陆相连的沙梁又长又窄,根本无法列阵,他们如果想要正面突破的话。我看只有让黑龙会的人打头阵,争取靠着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在前面杀出一条血路来。”
楚天舒摇了摇头:“我如果是天狼,绝对不会这样硬拼。他也是刚刚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还处于起家阶段,这时候每一个手下都是非常珍贵的,弄不好一战下来就会伤亡过半,再想招募这么多对他忠心耿耿又武艺高强的手下,可就困难了。”
毛海峰转头看向了楚天舒:“楚帮主,我知道你对这个天狼的底细一清二楚,以前我多次向你问过此人的师承来历,你都推说要遵守与此人的约定。不肯透露半个字,现在大敌当前,天狼也不会对你我手下留情,你是不是也应该把此人的身份向我透露,也许我能想到些对付他的办法呢?”
楚天舒的眼中寒芒一闪,沉声道:“毛首领,人在江湖,信义为本,截止到目前为止。我很确信这天狼没有出卖过我,对外人公开过我的身份,而我也不应该主动毁约,将他的身份告诉别人。此人身份非同寻常,对我想要图谋的大事也是极大的帮助,即使这回因为毛首领。我要跟他刀兵相见,也不想现在就公开他的身份。影响日后可能的合作。”
毛海峰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一沉:“楚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仗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活,没有第三条路,你难道还想要手下留情?”
楚天舒的眼中杀机一现:“不,我既然现在在湖广省吃紧的时候也带着帮中精英过来,就是想要跟天狼决战的,此战绝不可能放水。但天狼的本事我知道,他应该可以全身而退,如果他攻击不成,折损了大半手下,也许就会知难而退了。”
毛海峰摇了摇头:“这个人我很清楚,以前在双屿岛上就是一根死脑筋,百折不回,即使剩下一个人,也一定要完成他的任务,这回他跟戚继光联手,肯定是要灭我们而后快,戚家军也是拼上了老本,六千人的部队全部进入福建,不把我们消灭,是不会回头的,如果天狼在这一战败了,那他在东南以后根本就无法立足,你所说的大事,自然也无法继续。”
楚天舒微微一笑:“不会的,以前天狼确实固执得很,但那是因为他只有单身一人,即使死了,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事,而现在不一样,他有了权势,有了这么多的手下,应该也尝到了一呼百应,可以操纵和掌握千百人生死的好处,我想现在的天狼,应该不会再象十年前的那个楞头青一样,冲动地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丢掉自己和手下的性命了。”
毛海峰哈哈一笑:“楚帮主,也就四年前,这个天狼在我们双屿岛上的时候,仍然是不惜性命,而且当年他为了一个出卖了自己的锦衣卫同伴,都愿意以死相拼,这次攻击无论胜败,他都会有大批的手下,或者说兄弟战死,你就这么肯定他能放下恩仇,知难而退?”
楚天舒的眉头一皱:“你这样说倒是有道理,也罢,无论如何,这回我都会全力助你,不会手下留情的,天狼若是识相,肯主动撤退当然最好,他若是死战不退,那说不得只好取他性命了。”
毛海峰满意地点了点头:“楚帮主这样说就对了,现在跟你合作,以后也会跟你长期合作的,是我毛海峰,你图的大事我虽然没有过问,但料来也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不然你老人家也不会跟我们这些海上男儿做朋友了,天狼这人满嘴仁义道德,跟你老并不是一路人,你就是跟他合作了,以后也不会愉快的。”
楚天舒微微一笑:“毛首领说得有理,下面我们商量一下这具体的打法好了,你是说最近的这个天气,退潮的时候只会在白天?”
毛海峰正色道:“不错,每天退潮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大约是从拂晓的卯时到上午的午时,这段时间要穿越十里的海滩,这可不比寻常的陆地,退了潮的海滩极为泥泞,而且遍布了历次攻岛时战死的明军尸体,三个时辰的时候只怕都不够他们走过来的。”
楚天舒的眉头一皱:“可是黑龙会的高手们可不是普通的明军,他们有轻功,可以提气纵跃。一个时辰左右,就能跑到前面。”
毛海峰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滩头:“楚帮主请看,我们已经在滩头布下了铁钉阵。又插了数百只尖木桩,还挖了一丈宽的深沟,这些招数对付明军不成问题,但是如果是天狼手下的那些高手,自然可以飞跃过来,对付他们的最好武器是火枪,但火枪的击发和装填需要时间,依我看来,一百步的距离上开枪。也就是三四枪的功夫罢了,这之后,需要高手贴上去,跟他们近身搏斗,以争取时间。”
楚天舒点了点头:“我带来的这三百手下,个个都是随我征战多年的老部下,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精于小队配合作战,即使和魔教的总坛卫队相比。也毫不逊色,天狼个人虽然厉害,但老夫自信可以对付得了他,到时候一阵缠斗。你只需要集中攻击后面的明军即可。”
毛海峰笑道:“楚帮主,这横屿岛攻防战的成败,就全交给您老啦。”
楚天舒没有接这话。他的白眉被穿阁而过的海风轻轻地吹起,而眼光则落在了远方的滩滩上。喃喃地自语道:“天狼,你真的有传说中这么厉害了吗?”
第二天的拂晓。卯时,宁德县的海滩滩头,密密麻麻的大军已经集结,全副武装的戚家军士兵们,个个神情坚毅,目光炯炯有神,一面绣着“戚”字的大旗,高高地在海滩上飘扬着,而两百面战鼓,也已经一字排开,四百名着上身,体型健硕的汉子,手拿大鼓槌,站在鼓边,海风吹拂着他们的须发,而隆起的肌肉则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即使是这严冬的季节,也无法冷却他们心头火一般的热情。
戚继光骑着一匹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的雪白战马,将袍大铠,立于沙滩上,对着前方一身黄衣,黄巾蒙面的李沧行,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军礼,沉声道:“郎将军,此战胜败,全看你们的这五百壮士能不能为全军杀开一条血路了,戚某代全军将士,为你们壮行。”
李沧行哈哈一笑,一把扯下了蒙面的黄巾,那张棱角分明,英武过人的脸露了出来,今天李沧行没有戴人皮面具,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会是现在这个世上最优秀的剑客楚天舒,他需要自己的感觉无比地灵敏,即使战死沙场,也不要以一具戴着面具的尸体离开人世。
李沧行接过身边一名军士端过来的烈酒,一仰脖子,一饮而尽,腹中如火焰般燃烧,他掷碗于地,豪气干云地说道:“想不到在这江南民风柔软之地,竟然也能喝到如此烈酒,戚将军,你在军中从来都是严守军法,禁止饮酒,今天我出征之时,却以烈酒壮行,天狼不破敌阵,誓不归还!”
戚继光跳下了马,拉住天狼的双手:“天狼,千万不可大意,戚某在这里亲自为你擂鼓助阵,等你的好消息!”
这时,海边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叫声:“退潮了,退潮了!”
李沧行的双眼中神光一闪,冲着戚继光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头就奔向了海滩边那道已经隐隐浮现出来的淤泥通道,戚继光大叫道:“传令,擂鼓助战!本将要亲自为天狼将军助威!”
李沧行跑到了海边,站在整个大军最前方的,是五百名一身黄衣打扮的黑龙会弟子,钱广来,裴文渊和等五人已经各自带领自己的一百名部下,整装待发,只有柳生雄霸一身剑士装束,顶着高高的发髻,抱着妖刀村正,一个人站在海边。
这五百人都是钱广来等人在自己的部下中精挑细选找出的强一流高手,虽然明知此去非常凶险,但连日来的大胜和倭寇们横行东南,烧杀抢掠造成的惨状早已经把这些侠士们刺激得怒火中烧,个个都争相报名,五百人很快就挑选完成了,只等今天一战。
李沧行站在了队伍的前方,冲着众人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着远处的戚家军一挥手,站在戚家军前面的一名将官,正是那义乌矿工首领陈大成,看到李沧行的动作后,心领神会,指挥着手下们急速向着浅滩海道奔去。
钱广来微微一愣:“天狼,不是我们打头阵吗,怎么让军士们先行?”
李沧行笑了笑。用手一指这些军士:“胖子,你看他们都带了什么。”
众人定睛看去。却只见这些军士们除了武器装备外,人人在背上负了一束半人多高的稻草。用麻绳紧紧地捆着,前面的士兵走到浅滩海道上,就迅速地扔下稻草,然后向前继续进发。
裴文渊笑道:“原来戚将军早有准备,这海滩泥泞,不便行走,就让军士们负着这些稻草扔下,人走在上面,就不至于脚陷在淤泥里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我跟戚将军商议过,我们最后要面临恶战,对方也是高手,以逸待劳,如果我们的人冲在最前面,不仅和后面的大军会脱节,而且平白无故地会在这片烂泥地里浪费大量的体力,不利于我们最后的行动,所以前面的路。就由军士们负草填平,而最后的一里路,我们再冲在最前面。”
说话间,几百名军士已经进入了这片海中浅滩。而一里多的淤泥路面,已经被稻草填平,前面已经扔过稻草的军士继续向前走。而后面背着稻草的军士们,则通过接力的方式。把背着的稻草手手传递,送到最前方去。这样一来,走在最前的军士们每走个一两步,就正好能接到后面传过来的新稻草,再扔到自己的前方泥地之中,趁着两捆稻草过来的间隙,顺便再把脚下的稻草重重地踩上几脚,以免打滑不稳。
拂晓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海滩上的火把一片明亮,宛若一条长龙似的,而滩上的战鼓声震天动地,就连那宁德县城里的不少驻守卫所兵,也都纷纷地站上了城头,齐声呐喊,为渡海远征的勇士们助威。
欧阳可的眉头一皱:“天狼,欧阳虽然不通兵法,但也知道进攻的时候要偃旗息鼓,以达到进攻的突然性,可是我们现在这样鼓声震天地大举向前,不是明着告诉倭寇们,我们已经在进攻了吗?”
铁震天也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欧阳说得对,天狼,这可是与兵法不符合啊,一般不是要潜行到敌营前再攻击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隐蔽接敌是兵法的常识,但是在这里,我们根本无法做到,海上进攻是不可行的,攻击横屿的道路只有这么一条,而且退潮的时间也就是这几个时辰,敌军早就严阵以待了,我们是无法隐蔽接近的,与其如此,不如大造声势,作出堂堂之阵,大举进攻的样子,以震慑敌胆。”
不忧和尚笑道:“原来如此,天狼,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李沧行看了一眼四周平静的海面,沉声道:“不急,再等会儿,等他们铺到离横屿还有四里地时,我们再出发,到时候大家施展轻功,从将士们的肩头踩过去。”
柳生雄霸突然开口道:“天狼,你是怕地底里有埋伏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对方也有不少高手,毛海峰手下更是有一些忍者,精通地行之术,退潮之前这条通道是在海面以下,他们无法穿行,可是退潮之后这里就成了一片浅滩,我们在这里铺路前进的时候,不排除会有些忍者和地行高手会提前潜伏在这些淤泥里,等我们与敌正面交手的时候,再突然杀出,前后夹击。打乱我们的阵形。”
柳生雄霸哈哈一笑:“所以要等我们铺到离敌四里左右的时候,我们再过去,先检查一下地里有没有活人是吗?”
李沧行的眼中神光一闪:“不错,不过大队人马等到只剩二里时再动,离敌四里时,我和柳生过去就行,胖子,你在这里带队,一见到我发信号,你们就出动。”
钱广来的胖脸上肥肉抖了抖:“那你一切当心。”
裴文渊的眼光如炬,落在了远处,这时候戚家军已经向前铺了三里左右了,而海中的通道上出现了不少散乱各地的尸体,早已经烂成一堆枯骨,而衣甲却还穿在身上,有些尸体上还插着几枝弓箭,还有些衣甲上则有着一个个的小洞,明显是被铁炮所洞穿,越往前去,这样的尸体越多,却多数是头向着大陆方向的。
裴广渊叹了口气:“想必这些就是前几次进攻横屿失败战死的官军吧。”
不忧和尚高宣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铁震天看着这些尸体,戚家军的军士们现在一边向前走,一边把这些尸体翻到草堆通道的两边,免得这些尸体挡了前进的通道。也许是受了这些尸体惨状的影响,刚才还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军士们,声音也明显低落了不少。
铁震天突然说道:“为什么这些尸体全都是头朝大陆方向,而不是向着横屿呢?”
李沧行的双目如电,冷冷地说道:“因为他们是前方战败,想要向回逃跑,却被倭寇从后面和海上追杀而死的,所以我们今天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不然结果就跟他们一样。”(未完待续。。)
...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七百零五回 一往无前
李沧行说这话时,神目如炬,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可置疑,无可阻挡的坚定与执着,海风吹拂着他头巾后逸出的披肩长发,而他那斩钉截铁的语气,更是让众人心中一凛。¢,.2√3wx.
钱广来皱了一下眉头:“从这些尸体的情况来看,攻击他们的敌人只怕不是从浅滩上追杀过来的,而是来自于海上。”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浅滩本就难行,这些人又是夺路而逃,就是倭寇想要从浅滩上过来追杀,也不可能越过后面的人杀到前面,他们中侧的部位多是侧面,应该是倭寇乘了小船从海上射箭放枪所导致,胖子,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进攻的时候也要注意这种情况?”
钱广来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天狼,敌军除了正面抵挡外,也一定会在激战的时候从侧面乘小船攻击我们,倭寇的铁炮手我们都见识过,虽然这些人武功不行,但是铁炮威力巨大,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护身真气也根本无法抵挡,这种情况,如何应对?”
李沧行微微一笑:“放心吧,已经作好了安排,一会儿我们只管正面厮杀就是,不用分心。”
说话间,戚家军的军士们铺草路已经差不多到了五里开外,李沧行的虎目中神光一闪,转头对着柳生雄霸点了点头,二人心意相通,身形同时飞起,向着前方的戚家军将士们的行军队列飞去,而李沧行的话远远地从空中飘了过来:“胖子,这里就交给你了。现在就可以步行出发啦,我们先走一步。前方会合!”
戚家军将士们宽阔的肩膀成了李沧行和柳生雄霸最好的借力对象,二人都提气纵体。落脚之处踩在军士们的肩头,这些军士们给踩得向上微微陷了几寸,脚面处没入淤泥之中,但很快就随着二人的离开自己而重新恢复了原状,甚至连手上传递稻草的工作也没有停歇下来。
几十个起落之后,李沧行和柳生雄霸落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前方,打头的几个军士纷纷向二人行军礼致意,李沧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手上的工作。而这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这片浅滩外四里多的尽头处,滩头的敌军已经开始集结,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中,星星点点的火光,正是点燃的铁炮导火索,看起来至少有着两百挺铁炮在严阵以待,而倭寇们抽出的太刀,则一闪一闪地泛着寒光。虽然他们没有象平时那样疯狂鼓噪,但这股子杀气,却是隔了几里路都能感觉得到。
李沧行和柳生雄霸抽出了各自的兵刃,闭上眼睛。缓缓地向前方慢步而行,他们的脚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这泥泞的淤泥之中,可是绝顶的轻功却让他们的双足没有完全地陷进去。如履平地一般。
如此这般,二人向前走了一百多步。突然,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开了双眼。李沧行手中的斩龙刀上冒出一阵红气,脱手而出,去势如流星一般,径直地钻进了前方十步左右的泥地之中,只听一声闷哼从地下传出,斩龙刀瞬间从地底回来,血槽上一滴鲜红的血液已经化为一汪碧芒,闪闪发光。
柳生雄霸哈哈一笑:“终究还是让你快了一步,想不到你练成了御刀之术。”
他的话音未落,腰间的胁差脱鞘而出,右手的村正妖刀幻起一阵刀气,在那胁差的刀柄处一击,胁差带着破空之声,钻进十五步外的淤泥之中,一声巨响过后,一颗蒙着黑布的人头腾空而起,而一股血泉高高地喷上了半空之中,在这块给炸开的泥地中,一具无头的黑衣尸体,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两把苦无。
柳生雄霸上前几步,捡起了落在地上了胁差,内力一震,胁差上的血滴被真气蒸发得无影无踪,他把胁差的刀身在身上的衣服上擦了擦,一如刚出鞘时的那样明亮刺眼,若无其事地放回了自己的腰间刀鞘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李沧行的耳朵突然一动,刚才二人凭着对杀气的感知,侦察到了两个躲在地下的忍者,他们的龟息之法虽然厉害,但是那种掩饰不住的杀气,即使是身处地下两尺之处,又隔了十几步远,仍然无法躲过两大绝世高手的感知,刚才这一下出手,瞬间取了两人的性命,而两声剧烈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却是从三十步外清楚地传进了李沧行的耳中。
李沧行和柳生雄霸几乎同时作出了反应,身形向前飞去,而两把绝世兵刃则在空中劈出了几道刀波,轰向了出声的那处地面。
“轰”“轰”“轰”,强烈的气劲爆炸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地里冒出几道血泉,三四颗人头滚了出来,而十余道黑色的身影则从泥地里破土而出,刚一出地面,双手就连连挥出,打出点点寒芒,袭向了空中的李沧行和柳生雄霸。
李沧行哈哈一笑,手中的斩龙刀突然变得势若千均,缓慢地连划出三个大圈,由外到内,那几十枚射向自己的寒芒和两枚黑漆漆的雷火弹,如同被一个巨大的漩涡所卷入,本来汹汹的来势一下子给化解于无形,而这些暗器都在空中自行旋转起来,去势也越来越慢,竟然象是被斩龙刀吸附在身上一般,而刀头之上,那两枚黑色的雷火弹却是在滴溜溜地旋转着。
刚才逃出来的十余名都是甲贺家的精锐上忍,这回甲贺半兵卫带了主力去攻新河城,而剩下一半左右的部下却是跟着上泉信之一起行动,最前面安排了两个中忍潜伏,结果这两人的功力不足,给李沧行和柳生雄霸远远地就感知到了存在,十几步外就被击杀,而这些潜伏于后的上忍虽然功力高过中忍不少,但也不免心惊,一下子也被两大高手察觉。这一通爆气攻击,直接斩了五六人。剩下的十余人毕竟是精锐的上忍,出地之余还能以暗器反击。情急之下,连看家的雷火弹都用上了。
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沧行的两仪剑法讲究的就是四两拨千斤的以柔克刚之术,加之他现在武练经已通,内力早达化境,以斩龙刀使出两仪剑法,吸附这些暗器,实在是轻松自如。
十余名黑衣上忍的眼中闪现出了深深的恐惧之色。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世上有如此的武功,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自己赖以成名,如暴风骤雨般的暗器攻击,甚至连那威力巨大,碰撞即炸的雷火弹也在那刀尖上跳起舞来,却不爆炸。
李沧行的眼中杀机一现,怒吼道:“还给你们!”手腕一抖,一道红色的刀波在空气中如同闪开了滔滔大浪,把这几十枚暗器。连同着那两枚雷火弹一起打了回去。
这十余名黑衣上忍这时候才如梦初醒,拼命地向后跃起,可是他们的轻功又怎么能快得过这迅捷破空的暗器,前面的两个人身上瞬间就钉满了各种忍镖和手里剑。刚要张嘴惨叫的时候,那两枚黑乎乎的雷火弹却是不偏不倚地钻进了这两张血盆大口之中。
两声巨响,其他忍者们身上未及发出的雷火弹。纷纷被引爆了起来,震天动地的响声此起彼伏。一路传了过去,漫天的烟尘中。除了海底淤泥的那种带着咸味和鱼腥气的特有味道外,还有着浓浓的血腥味,就连这片烟尘之中,也已经被这十几名忍者的断肢残体染成了一片血色,海风轻拂,这些血滴珠子染得李沧行和柳生雄霸满身都是。
李沧行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不自量力。”他对着身后看得目瞪口呆的那些军士们说道:“这里安全了,大家继续向前。”这些军士们如梦初醒,开始继续向着前方铺起草堆来。
百余步外,淤泥里一下子钻出了二十几个黑衣忍者,头也不回地向后奔逃,而更远处,地面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几十条地垄向着对面横屿的方向急速地通行,显然是那些藏身于地底的忍者知道这回不可能躲过李沧行和柳生雄霸的探测,与其在地里等死,不如提前跑路了。
李沧行和柳生雄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这回二人基本上确信,地底之中应该不会再有忍者的存在了,不过为防万一,两人仍然是屏气凝神,靠着绝顶高手远超常人的嗅觉和感知力来判断前方的淤泥之中,是否还有敌军的忍者潜伏。
如此一来,二人又向前走了两里多的路,眼看离着横屿已经不足两里了,地底的敌人似乎已经清理干净,再没有任何杀气出现,李沧行的身后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很轻,很坚定,似乎是那种用着脚尖点地的轻功提纵之法,李沧行不用回头,也就知道一定是钱广来他们跟上来了。
钱广来的声音隔了十几步传了过来:“哈哈,沧行,干得漂亮啊,我们在后面远远地看到了也是拍手称快呢。”
李沧行微微一笑:“地底的敌人已经清除了,接下来就是要正面强攻了,胖子,一会儿看我的动作,我伏地时你们就要跟着迅速趴下,我跃起时也得跟着跃进,明白吗?”
裴文渊笑道:“是当年落月峡之战大破那烈火老魔的火枪手吗,我等照着当年公孙大侠和司马大侠的做法便是,只要近到百步之内,就可以全力冲击。”
李沧行脸色一变,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可,那些倭寇的铁炮,比起老烈火的那些火器可要强上了许多,百步距离,即可洞穿军士的铁甲和我们江湖高手的护体真气,而且他们还有一种战法,名叫三段击,就是把铁炮手分成三队,轮流击发,前面放枪的人则后退装弹,周而复始,威力无穷。”
欧阳可皱了皱眉头:“那铁炮的威力我们前一阵都见识过,我们的伤亡多数是由此物造成的,确实厉害,无论是护体真气还是铁布衫硬功,都无法抵挡,天狼,这么说我们不能直接全力冲击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各位,只怕这一仗。我们会付出比以前各战加起来都要惨重的伤亡,如果我倒下了。你们就跟着柳生前进,柳生若有不测。胖子和文渊顶上,以此类推,身边不管是什么同伴倒下,都不要去救助,继续向前跃迁攻击,直到最后一人为止。”
众人的眼中都闪出一丝坚定的神色:“放心吧,看我们的。”
李沧行的目光落在了拖在后面的不忧和尚脸上:“不忧,我跟你战前说的事情,不要忘了。”
不忧双手合什。微微一笑:“你就瞧好吧。”
离横屿只有一里不到的距离了,天色已经发亮,对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三百名戴着阵笠的火枪手已经排成了三排,前面一排的卧倒,第二排的跪立,最后一排的则站着,把枪架在前一排人的肩头以作瞄准,两百多杆铁炮身上。导火索正在燃烧着,而这两百多挺铁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却指向了前行的黑龙会高手们,铁炮手身边站着三个领头的队长。全都是满脸横肉,发髻朝天的倭寇,高高地举着倭刀。随时准备击发。
李沧行猫下了腰,所有身后的同伴们跟他一样。蹲了下来,脚下淤泥那带着海腥味的气息一下子钻进了众人的鼻子里。中人欲呕,而这时候大家却顾不得这些,全都跟李沧行一起,趴到了地上,开始向前缓缓地爬行。
越来越近了,三百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李沧行的眼里,那些倭寇铁炮手们眼中残忍的,带着杀意的光芒不停地闪现,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一跃而起,身边的柳生雄霸也跟他一起行动,象个弹簧似的从地上瞬间弹起,双足狠狠地在泥地上一蹬,身形顿时就向前飘出了五六丈远。
第一个倭寇队长的手中战刀狠狠地落下:“以该!”第一排卧倒着的倭寇铁枪手们几乎同时扣响了板机,铁炮巨大的,百雷击落般的轰鸣声震撼着所有人的耳膜,而远处烟雾缭绕之中,火光点点,李沧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几十枚黑压压的铅子,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自己这里飞过来。
李沧行低吼一声“落”,他的身形一下子伏倒在了淤泥之中,一丝青烟从他眼前不到三尺的地方腾起,却是一枚铅子重重地击在了他面前一两步之处的泥中,弹起的铅子擦过他的头皮,他能感觉得到那火辣辣的铅子的味道。
身后响起了十几声闷哼之声,虽然跟着李沧行冲击的黑龙会弟子们个个都是高手,但毕竟人的速度快不过子弹,仍然是有些人中弹倒下,痛苦地翻滚起来,他们在来之前都有过准备,即使翻滚,也都是直接滚到了浅滩边上的水里,以免挡住后面同伴的冲击道路,一个浪头打来,李沧行清楚地看到刚才还碧蓝的海水,已经变得腥红一片。
李沧行咬了咬牙,几十声的枪响暂时告一段落,他吼道“起”,双手向地面一拍,身子凌空而起,再次向前飞出三丈远。
枪声再起,这回李沧行清楚地发现,那些火焰的高度比起刚才明显高了一些,显然是因为这次击发的乃是蹲射的那些铁炮手,而非第一批卧射的,李沧行的身形迅速地落在了泥地里,一颗贝壳划过了他的脸颊,锋利的边缘在他那练过十三太保横脸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白印子,而蒙面的黄巾也狠狠地给切开了一条口子,李沧行顾不得这些,因为他听到身后又是十几声闷哼响起。
李沧行只稍待了瞬间,便再次长身而起,向前冲出五六步远,这回他死死地盯着那第三排举着倭刀的倭寇队长,他的嘴刚刚一动,李沧行便大吼道“落”,他的身躯重重地坠入了淤泥之中,而身后已经一片黑色,看不出多少黄衣的黑龙们弟子们,如同倒下的麦浪一般,随着李沧行的动作,再次狠狠地扑在了泥中。
铅弹带着凄厉的风声,从李沧行的头上两三尺处不停地飞过,,有些低射的铅子,打在李沧行面前几步之遥的地方,甚至打得一些贝壳和螃蟹凌空而起,那些咸腥的贝类与螃蟹的液体,溅得李沧行满脸都是,只不过这回的味道,却又带了三分的火药味。
李沧行一咬牙,再度向前跃进,这回他看得真切,最后一排的铁炮手们正急匆匆地向前举枪,而刚放过枪的铁炮手则开始从人的缝隙中向后退了装弹,训练有素的倭寇们从人的左边退后,从人的右边前进,倒也是丝毫不乱,可见他们平时对于这套三段击的阵法早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但李沧行这回还是奔出了十余步,这下离着倭寇们已经不到一百步了,他的心开始跳得很厉害,因为在他敏锐的鼻子里,似乎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不是那种淤泥和海底生物的咸腥味,而是一股子邪恶的毒腥气,一如当年白莲教总舵中那些炼制药人的毒缸,他迅速地吼道:“当心毒物!”(未完待续。。)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七百零六回 万毒蛇阵
前方四十多步的淤泥里,突然现出了一大片点点绿豆般的光芒,一片令人恐怖的“咝咝”声钻进的众人的耳朵里,而那些黑色的淤泥里,却是如同春天被耕过,撒下种子的泥土一般,松动了起来,只不过这回钻出淤泥的不是那春天的庄稼新芽,而是一大片绿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红色的毒蛇,而那些绿豆芒般的闪亮,则是这些毒蛇吐出的信子。
这些蛇都是三角头,一看即是剧毒,它们吐出的信子,冒出一片肉眼难辩的淡黑色的气息,腥臭难闻,让人闻到就不自觉地想要呕吐。
李沧行厉声喝道:“前方有蛇阵,大家屏住呼吸!”
这些蛇看起来足有几百多条,而且还源源不断地从地底钻出,铁炮的轰鸣声一刻也没有停过,这些蛇大概受了轰鸣声的刺激,一下子变得异常地狂躁,纷纷地竖起身子,高昂着头,完全摆出了一副攻击的姿态。
有几条周身青黑的蛇,更是与其他蛇有所不同,它们的颈子处张得如同人的巴掌那么宽,而这些蛇的嘴里喷出的那种气体,与其他蛇喷出的淡黑色的颜色不一样,一片墨染般的乌黑,这几朵黑云经过之处,就连几条高昂着脑袋的蛇也纷纷倒地,扭曲了几下便再也不动,竟然是被这片毒云生生毒死。
李沧行心中暗道一声苦也,成百上千条毒蛇所组成的蛇阵,着实非常讨厌,蛇乃是活物,而这些蛇里看起来更是有不少条灵异品种,不可能象前面对付那些忍者的暗器那样,直接打回。现在自己被铁炮这样压制,不可能站起身打出爆击来破这蛇阵,而这些毒蛇尽管现在还按兵不动。可是看起来很快就会向着自己发动攻击,到时候趴在这里。如果对付这些毒蛇,实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柳生雄霸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些黄色的粉末,抹在自己的鼻孔之下,又递给了李沧行:“天狼,这是驱避蛇毒的,可以防这些蛇所吐毒气。先抹一点。”
李沧行也不客气,接过小瓶后,倒出了一些黄色粉末,一股浓烈的雄黄混合着草药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辛辣异常,李沧行皱了皱眉头,在鼻翼之下也倒了一些,那股子腥臭难闻的毒气本来让他头脑一阵晕沉沉,虽然屏住了呼吸,但仍然是说不出的难受。若不是柳生雄霸赠药,他都要准备运起内力逼毒出体了,可是这辛辣的秘药却让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感觉也变得异常灵敏了。
李沧行二话不说,向着身后的钱广来扔了过去,低声道:“这个可以解蛇毒,放在鼻子下嗅一嗅。”
钱广来哈哈一笑,拉下了面巾,他的鼻子下正堆着两团雄黄粉末呢:“天狼,柳生的这瓶子蛇药,还是我发的哪,放心。每三人发了一瓶,不会出事。”
李沧行心下一宽。暗道这胖子还真是心思细密,自己没有考虑到的事情也给他想到了。这种海岛地带,人烟稀少,多是毒物,胖子早早地把这些东西分发给众人,显然想在了自己之前。
欧阳可在地上一阵爬行,到了李沧行的身边,他那张俊朗的脸上,这会儿已经给烂泥弄得一块青一块黑的,可是两只大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而在他的身边,身形娇小的王念慈也跟着爬了过来。
李沧行心中一动,当年欧阳可还是白驼山庄庄主,甘州大侠的时候,就已经是江湖上著名的使毒高手,而他的远祖,南宋末的绝顶高手欧阳峰,更是有西毒之称,以前在白驼山庄时,李沧行也曾见过欧阳可有牧蛇之法,驱使蛇阵作为机关,现在面对这个蛇阵,还有比欧阳可更好的帮手吗?
李沧行低声道:“欧阳,对这个蛇阵,可有何破解之法?”
欧阳可的眼中闪出一丝不屑的神色:“想不到对方的阵中,竟然还有能驱使蛇虫之人,不过在我看来,这牧蛇之法,比起我白驼山庄,可是差了许多。”
李沧行微微一笑:“欧阳可有办法能反驱这些毒蛇?”
欧阳可点了点头:“所谓牧蛇之道,无非是通过音律或者是内力,来控制这些蛇,使其向前行动,现在这些蛇被枪声所激,刚从地下冒出来,动静太大,是无法驱使其攻击的,只有等到枪声平息下来,那牧蛇之人才可能驱动这些毒蛇。”
李沧行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这阵子他们趴在地上没有跃起,倭寇的枪手们面前已经腾起了一大片枪口处火药击发后腾起的烟雾,让他们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远远地透过越来越浓重的烟雾,能看到外面已经没有什么站着的敌人了,而一些人正在浅滩两边的海水里翻滚着,呻吟着,而那碧绿的海水,也有了一抹血色。
毛海峰扛着自己招牌式的那枚金刚巨杵,站在三百名铁炮手之后,冷冷地看着百步之外的海滩上,那伏倒不动的黑龙会高手们,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天狼,看来你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啊,我还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呢,怎么样,这回尝到我们铁炮三段击的威力了吧。”
毛海峰说到得意之处,一阵狂笑,而身边抱刀而立的十余个倭寇剑豪们,也都跟着开怀大笑。
楚天舒却是眉头紧锁,冷冷地说道:“毛首领,只怕情况没这么乐观,老夫看到的,却是天狼和他的手下们没什么损失,都趴在地上不动呢,若非蛇阵阻挡,只怕这会儿他们已经攻到这里了。”
毛海峰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还是摇了摇头:“不对嘛,楚帮主,你看那海水都给鲜血染红了,而他们刚才不停地跳来跳去,现在却不动了,这明明是已经被我们打死不少人了嘛。”
楚天舒知道毛海峰的内力不算出色。完全是靠着外力惊人,目力与自己这种内外兼修的高手是无法相比的。自己这双如电的神目可以透过烟雾,把百余步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而这毛海峰却只能看到个大概。
楚天舒叹了口气,说道:“毛首领。你仔细看看,那些黑龙会的人,都趴在我们的蛇阵之外,可有一人落入那蛇阵之中?”
毛海峰手搭凉蓬,仔细一看,点了点头:“不错,还真是没有人进入那蛇阵之中,哎呀。楚帮主,那蛇儿不是都钻在泥土里吗,怎么这时候全都冒出来了?”
楚天舒转头看向了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眉宇间带了三分阴邪之气的青衣中年男子,说道:“莫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这名青衣中年男子正是洞庭帮百毒堂的堂主莫天齐,加入洞庭帮之前乃是江湖上著名的使毒高手,成天游走于险山恶水之间搜捕各种毒蛇,以前曾经依附过魔教,但却是魔教前总护法慕容剑倚的手下。几年前慕容剑倚发动叛乱,被冷天雄诛杀,手下的党羽也作鸟兽散。象鬼圣,贺青花,六指蝙蝠等人逃到了英雄门,而这莫天齐的地位不如那几个老魔头,一咬牙便倒向了洞庭帮。
魔教与洞庭帮交手多年,这莫天齐的武功虽然不算顶尖,但这驱使毒物的本事却是独树一帜,在多次双方大规模交战中也起了极大的作用,让楚天舒都印象深刻。因此当即便将其收归帐下,升任百毒堂主。而这回在铁炮手们埋设毒蛇阵的主意,也正是这莫天齐所出。
莫天齐手里拿着一枝青竹杖。冷冷地说道:“楚帮主,本来这个办法万无一失,只可惜毛首领的部下们沉不住气,给人吓得直接跑回来,踩到那些泥地里,把沉睡的蛇儿们给踩醒了。”
毛海峰先是一愣,转而骂道:“那天狼分明已经查到我们土里潜伏的忍者了,他们不跑回来,难道要等死吗?”
莫天齐叹了口气:“我的这些蛇儿,三天前就趁退潮的时候埋在这土里了,而且还特地每天给他们吹安魂曲,让他们能在泥里沉睡,不是遇到大批人的踩踏,是不会苏醒的。”
楚天舒的眉头一皱:“既然如此,为何当时没有蛇来咬那些忍者呢?它们当时甚至都没有冒出头来。”
莫天齐笑道:“我的蛇儿,听了安魂曲之后,就可以进入冬眠状态,僵卧不动长达一天,刚才的那些忍者们轮番踩踏,这些蛇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但还不至于出土,可是那些铁炮手的大举射击,那声音很大,还有不少弹丸打到了土里,这才彻底惊得了那些蛇儿们破土而出,现在它们没有得到我的命令,只是以其蛇儿的本能在那里结成蛇阵阻挡敌人。”
楚天舒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这么说来,如果莫堂主现在下令,这些蛇儿能前进去咬敌人吗?”
莫天齐哈哈一笑:“当然,只不过现在枪声太响,蛇儿听不到我的驱蛇之音,若是要想让蛇儿能听我的话,除非暂时停止铁炮射击才行!”
楚天舒的脸色微微一变,一边的毛海峰叫了起来:“楚帮主,既然如此,要不要我们先停止射击?”
楚天舒一下子举起了手:“不可,毛首领,刚才黑龙会的人并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他们现在只是因为蛇阵的原因而卧倒不动,一旦停止射击,那天狼可能就会起身以刀气斩杀毒蛇,强行破除蛇阵。”
莫天齐得意地摇了摇头:“帮主,这百步距离内,属下可是埋了上万条毒蛇呢,现在钻出来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只要枪声一停,属下就可以让万蛇出击,管教那个什么天狼死无葬身之地!”
楚天舒双眼一亮:“你真有这么多蛇吗?”
莫天齐笑道:“帮主,这回我可是足足带了一船多的蛇来呢,而且这横屿附近有不少海蛇,这十余天也都被我收入手下,既然我们这回抽不出太多的兄弟过来助阵,那也只有靠属下的这些宝贝啦。”
楚天舒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很好,莫堂主,此战若胜,你当居首功。毛首领,请你停止射击。枪声一停,莫堂主你就开始施法发功!”
莫天齐的眼中闪过一丝饥渴已久的杀意:“谨遵帮主圣命。”
与此同时,蛇阵前的李沧行也在和欧阳可交头结耳:“欧阳。既然你可以驱使这些蛇儿,何不趁着现在。让这些毒蛇反攻倭寇呢?”
欧阳可笑道:“天狼,你有所不知啊,这些蛇不是普通的蛇儿,也都是给牧蛇高手训练和操纵过的,要知道那人控制毒蛇的办法,才可以针对性地反破。”
李沧行眉头一皱:“这么说来,我们只能坐等这人驱使毒蛇攻击我们了?只是现在倭寇上面用铁炮压得我们抬不起头,下面的毒蛇再过来。却又如何是好?”
欧阳可摇了摇头:“天狼莫要担心,这些蛇现在都只是布成蛇阵,没有攻击,说明这个贼人也无法操纵,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是靠着某种音调来控制这些毒蛇,可现在铁炮射击的声音这么大,又怎么可能让蛇听到它的音调呢?如果他们真的要驱使这毒蛇攻击,除非先停止铁炮的射击才是。”
李沧行笑道:“若是铁炮不再射击了,我倒是有信心起身。以天狼刀法硬破这蛇阵,也不必管这音律了。”
王念慈格格一笑:“天狼,你想得太简单了。对方阵中既然有牧蛇之人,那蛇儿绝对不会只有这几百条,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片泥地之下至少还有几千条毒蛇,即使威猛如你,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破得了的。”
李沧行的脸色一变:“可他们若是就用这些蛇来拖住我们,等着涨潮,又怎么办?”
欧阳可自信地摇了摇头:“不会的,那牧蛇之人肯定也不舍得自己的蛇儿全都葬身于此。而且现在离涨潮还有两个多时辰,我们还有时间。天狼。如果铁炮声停下来的话,你就起来先挡住蛇群的攻击。我还需要听一会儿牧蛇之人的音调,才能想出反破之道。”
正说话间,一直轰鸣着的铁炮声突然停了下来,李沧行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和一边的欧阳可相视而笑:“欧阳,我和柳生在前面挡住毒蛇,你抓紧破解。”
欧阳可点了点头,这时,一阵诡异的丝竹之声响起,刺耳难听,而那些蛇儿却突然动了起来,几百条蛇如同五颜六色的洪流,嘴里喷着毒气,向李沧行这里淹了过来。
李沧行大喝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的周身一下子腾起了红色的真气,两只眼珠子也变得血红一片,他的左手喷出一阵灼热的真气,迅速地从闪亮的斩龙刀上划过,而刀身也变得通红一片。
柳生雄霸也跟着李沧行跳了起来,一双黑色的瞳仁变得一片碧绿,村正妖刀的剑身之上,浮现起了一阵上古的符文咒语,而他的身边也腾起了一阵黑色的雾气,大喝一声,村正妖刀舞起一阵刀风剑气,瞬间就砍出了四十七刀,阵阵刀气向着汹涌而来的蛇阵卷去。
两条红色的毒蛇凌空跃起,竟然想要从空中飞击,却迎头撞上了柳生雄霸打出的刀气,顿时身首异处,绿色的蛇血和毒液洒到地上,腾起一阵腥臭的气味,连一只正在爬行的螃蟹,也被毒得一翻肚子,只挣扎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柳生雄霸的刀风过处,几十条毒蛇纷纷被斩头去尾,更是有几条蛇活生生地被刀气卷成了一堆碎肉,前锋的蛇群一下子损失殆尽,而后面跟着的蛇海却一点也没有后退的意思,仍然向前汹涌地流动着,更远处的土里,一批批的新蛇从那淤泥之中钻出,疯狂地向着李沧行这里涌来。
李沧行的眼中杀机一现,向着前面的蛇海里连续三刀挥出,三道灼热的刀浪喷射而出,正是天狼刀法中的厉害杀招,天狼三连杀,后一刀的刀浪顶上前一刀,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连整个空气都象是要被这阵热浪所点燃。
“轰”“轰”“轰”地三声巨响,淤泥地里不停地爆炸,蛇群被炸得血肉横飞,暗红色的蛇血和绿色的毒液溅得到处都是,有些蛇血和蛇的残肢被炸得飞向李沧行和柳生雄霸,却被二人的护体真气挡在身前三尺以外的地方,缓缓地落下。
一阵绿色的毒气随着海风飘了过来,柳生雄霸砍出一阵刀风,把那绿色的毒气又吹了回去,刚才李沧行炸死的毒蛇足有三百多条,原来第一批在地上的毒蛇几乎被一扫而空,而新钻出来的一批毒蛇却随着越来越激昂的音调,更加疯狂地向前涌来。
欧阳可已经在李沧行身后盘膝坐了下来,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而手指的骨节则在腰间的那把铁骨折扇上不停地敲击着,在摸索着那诡异笛声的音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