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回 黑袍再现
裴文渊这下子和钱广来一样,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良久,才反应了过来,眉头一皱:“沧行,你脑子没有坏掉吧,我们江湖汉子,最不待见的就是投身官府,成为鹰犬,这次来投奔你的这些都是热血男儿,耻于与官府为伍,若是求荣华富贵,早就进锦衣卫了,至不济也会去当个捕快,入那六扇门,他们连当官差都不愿意,又怎么可能去当个大头兵呢?”
钱广来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不见,正色道:“沧行,这件事你可得想好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更何况是这些身具异能的江湖汉子,大家肯来投奔的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李沧行,或者是那个天马行空,大破白莲教的锦衣卫杀手天狼,你要是让他们去当兵,只怕不会剩下几个人了。这可不是钱能买的。”
李沧行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由你们这几个兄弟来作好门徒弟子们的工作,平倭抗倭不是普通的从军当兵,而是外御贼寇,保卫国家,内击叛贼,消灭魔教势力的壮举。”
裴文渊奇道:“难不成这倭寇跟严世藩和魔教也有关系?”
李沧行看着钱广来,微微一笑:“胖子,还记得当年我们兄弟在南京城联手大战倭寇的事情吗?”
钱广来哈哈一笑:“这种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忘,对了,当时和你离开去比武的,不就是那个柳生雄霸吗,这回见到他时我都吃了一惊,你李沧行什么时候跟倭寇扯上关系了,甚至我还以为你这么多年是跟他去了东洋呢。”
李沧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柳生从那山谷中爬出来后,直接就听到了我师妹和师弟要大婚的消息,本来我是想去找胖子你的。可一听这事就炸了,直接就冲到了武当,路上巧遇了文渊。”
钱广来笑了笑:“这事算命的这几天都和我说过了。对了,你跟沐兰湘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就变心了?”
裴文渊恨恨地说道:“胖子,别刺激沧行了,我都气得想打那贱人,以前跟沧行好的那个可叫山盟海誓,转眼间就投入别人的怀抱,女人都不可信,还是兄弟来得可靠。”
李沧行长叹一声:“罢了,你们总是会提到此事。文渊,当年的大婚典礼上,多谢你为我仗义出头,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你的帮忙的。”
裴文渊的脸色一变:“怎么,当时你人也在?”
李沧行一想到当年那场虐心的婚礼,心中一阵惨然,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是的,当时我易容改扮,混在人群之中,就是希望小师妹能在最后一刻回心转意。”
裴文渊气得一跺脚。站起身说道:“沧行,你怎么这么傻,如果你真的想让她回头。怎么可以易容改扮呢,你要恢复本来面目才行啊。还有,我不是前一天晚上帮你约出她来谈了吗,如果她那时就拒绝了你,你还何必再执着不忘?”
李沧行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这事我不想多提,你说得对,女人是善变的,前一刻可以跟你山盟海誓。同生共死,一转眼间就会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再要么就是带着各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来接近你,利用你。又或者是想要找个男人寻求安慰和依靠罢了,可以共处一时,却不能携手一世。罢了,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执着于儿女私情,实在是虚度光阴,我说过,以后我生命的目的和重心,都会放在大业之上,不会再纠结于儿女情长。”
裴文渊哈哈一笑:“不错,不错,这才不负沧行你的这一身绝世武功和过人智慧,只是。。。。”他说到这里时,眉头微微一皱,“你既然恢复了本名,那么与武当的关系如何处理?毕竟现在武当在徐林宗的带领下,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元气,在伏魔盟之中也隐隐成为了正派的首领,力压少林一头,以后你准备如何去面对你昔日的师弟和师妹?”
李沧行的双目中精光闪闪:“这也是我今天要找你们几位商量的一件事,我是李沧行这件事情,目前除了陆炳等少数几个锦衣卫高层外,就只有你们这几位兄弟知道,而中原各派目前对此还是一无所知,前来投奔的各路兄弟,也是你们这几位带来的旧部,并不知我身份,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继续隐瞒我身份一段时间,等到我们完成了抗倭之举,在东南站稳了脚跟后,再向天下公布此事。”
钱广来的脸上肥肉抖了抖:“沧行,你说我们投军报国,加入官军,这个工作确实不好跟兄弟们去做,毕竟大家都是热血江湖男儿,我带来的都是丐帮的兄弟,一向痛恨官府,就算是打倭寇,只怕也不愿意从军,前些年来南少林的僧兵几次平倭,损失惨重,却不得官府的承认,也寒了大家的心啊。”
李沧行的脸上闪过一毕坚毅的神色:“之所以要去东南,原因有二,一来是整个天下的布势,现在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北六省基本上都是少林或者丐帮,华山派的势力范围,不过随着接下来英雄门的大举进入,只怕这里也会战火纷飞,不复安定,加上北方各省向来被朝廷监控得很严,商业又不算发达,在此开宗立派,并非易事。”
“而南方各省自从巫山派的覆灭之后,西南的云南,贵州与广东广西四省已经成了魔教的势力范围,而洞庭帮和武当则占了湖广省,四川省则是峨眉和魔教在激烈争夺之中,江西省随着太乙教落入陆炳的控制,以及宝相寺的覆灭,算是锦衣卫和魔教的势力范围,福建省则有南少林,剩下的南直隶,浙江三省,则一直因为倭乱而没有明确的江湖势力进入,我们在建派之时能争夺的,也就是这两个地方了,所以只有借着平定倭寇。我们才能在这两省站住脚跟,以后通过发达的海上贸易,来维持我们的运营收入。”
钱广来听得连连点头。他自己便是个生意人,对于做生意一途极为敏感。笑道:“其实朝廷的赋税,或者说大明的财富,有一半都出自于东南,这两个省能顶得上其他的十个省,就是我的钱家商铺,虽然开在北方,可是每年最多的收入来源却是在浙江那里,沧行。还记得上次我跟你去江南就是为了到杭州收丝绸款的事吗?现在这丝绸和茶叶的生意,已经占了我们钱家商铺的七成了,若不是倭寇闹得厉害,只怕我们每年的生意还能做得更大。沧行,难道你带我们投军,是想在消灭倭寇之后独占东南的丝绸贸易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二位可能有所不知,当年我在锦衣卫时,曾经在东南一带出生入死,为分化瓦解汪直徐海的集团做了不少事情,甚至可以说。汪直和徐海这两个巨盗最后接受招安,也是我一手促成,只不过我没想到胡宗宪最后背信弃义。杀掉了已经投降招安的汪徐二人,弄得东南的倭寇复叛,战火重燃。”
裴文渊叹了口气:“朝堂黑暗,豺狼当道,这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说那胡宗宪还算是一个好官了,想不到也难免于此,应该是他背后的严嵩父子给他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吧,而陆炳作为锦衣卫的总指挥使。肯定也容不下汪直和徐海这两个公然反叛朝廷的人,沧行。你最后离开锦衣卫,就是在这件事上看透了陆炳的为人吗?”
李沧行想起往事。神色变得黯然:“文渊兄说对了一半,我进入锦衣卫后,曾经很信任陆炳,真以为他是为了国事而奔走的,可是没想到他一直在用一个女杀手凤舞接近我,骗取我的信任,既而控制我,利用我,直到我为他出生入死,把汪直和徐海招安之后,却发现他又为了保自己的官位,和严世藩重新勾结在了一起,消灭巫山派,害死汪直和徐海夫妇,都有他的参与,所以我不愿意与这样的小人继续共事,就退出了锦衣卫。”
裴文渊的眉头一皱:“如果说陆炳和胡宗宪杀汪直徐海之事与你反目,这还好理解,可是巫山派的屈彩凤一直是你的仇人,陆炳和伏魔盟消灭他们,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为此事和他反目呢?”
李沧行摇了摇头:“文渊,屈彩凤并非坏人,当年在落月峡攻击正道联军的决定,是她的师父早就作出的,那些年她带着巫山派与伏魔盟互相攻击,各有损伤,也算是冤冤相报,而屈姑娘本人却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中豪杰,那年我加入锦衣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破白莲教,在那次就和屈姑娘尽释前嫌,她认清了严世藩的真面目后毅然与严党一刀两断,还助我多次与严世藩正面冲突,最后巫山派被灭,也正是因此。”
钱广来惊道:“巫山派不是给伏魔盟消灭的吗,怎么又和严世藩有关?”
李沧行叹了口气,把当年巫山派灭门之事娓娓道来,只隐瞒了自己身世的这一节,听得裴文渊和钱广来的脸上不停地变换颜色,那一幕幕惊心动魄和背后的巨大阴谋,让纵横江湖多年,见多识广的二人也唏嘘不已。
李沧行说完之后,裴文渊长长地叹了口气:“沧行,可真是难为你了,想不到江湖平静的水面下,竟然有这么多激涌的暗流,还有这么多巨大的阴谋,怪不得你这回根本不找那些名门正派帮忙,原来你已经看清楚了这些正派不可信啊。”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伏魔盟的各派,背后都依靠着朝中的那些清流派大臣,而这些官员们考虑的只是保自己的官位,或者找机会往上爬,跟陆炳这样的人是一路货色,根本不可信,那些千百年的名门正派,早已经跟这些朝臣们结为一体,也只能听他们的命令行事,所以跟他们最多只能有限度地合作,而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钱广来的脸上两团肥肉抖了抖:“可是严世藩师徒二人,尤其是那个可怕而神秘的黑袍,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这三年来却一直没有找你的麻烦,又是为了什么?”
李沧行沉吟了一下,说道:“那黑袍如果真是他所说的建文帝后人的话。那他想要的就是天下,这点和他徒弟严世藩是冲突的,所以他宁可找我合作。这也是我将计就计,争取了这三年时间在这大漠之中经营的原因。我想,既然我这回痛击了英雄门,他现在也应该会清楚我的实力,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裴文渊微微一笑:“沧行,你真的准备和这乱臣贼子合作,以后图谋天下吗?”
李沧行早就打定了主意,起兵之事只跟柳生雄霸一人透露,暂时对其他的众兄弟也保密。于是他笑了笑:“图谋天下的不是我,而是那个黑袍,我跟他暂时的合作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一方面他能帮我暂时控制住严世藩,这些年来严世藩没有对我下手,就是明证,另一方面,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这个经营了多年,建立起一个黑暗庞大的组织的黑袍对抗,如果这时候不和他合作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从几年前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光只是心怀一腔侠义热血。却没有足够对抗邪恶的力量,最后也只是一场空罢了。”
裴文渊点了点头:“可是我们这样到东南从军,他就不会起疑心吗?这样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李沧行微微一笑:“去东南从军,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就是现在浙直总督胡宗宪为了打击倭寇,正四处招募武林人士从军,我们若是借此消灭了倭寇,就有可能争取东南的贸易,为以后起事积累起大量的钱财。也顺便可以想办法拉到军中肯跟着起事的将领。他没有理由反对。”
钱广来的眉头皱了皱:“只是那胡宗宪也是跟陆炳一样,关键时候会掉链子的人。当年他和陆炳一起背信弃义,杀了汪直和徐海。你既然不愿意跟陆炳合作,为何这回又要找上胡宗宪?就不怕他再黑你一次吗?”
李沧行哈哈一笑:“不一样,陆炳不是浙直总督,他没有必须要消灭倭寇的义务,而胡宗宪不同,他有皇命在身,在浙江就是为了消灭倭寇的,这几年倭寇屡次无法消灭掉,反而越闹越大,皇帝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我听说去年胡宗宪为了保自己的总督位置,居然找了白鹿和灵龟进献给皇帝,说是祥瑞之物,皇帝本就喜欢修仙问道,看到这东西后很高兴,所以胡宗宪的官职才暂时稳固下来,也正是因此,他不敢有所懈怠,又开始在民间征集高手,对付倭寇。”
裴文渊笑道:“我以前也听说过胡宗宪这些年来不惜重金,招募和训练了不少新军,而那些将领如戚继光,俞大猷等人也非庸材,怎么就对付不了这区区倭寇呢?”
李沧行叹了口气:“文渊有所不知,倭寇的厉害,不在于打仗有多凶狠,而在于其高速的机动能力,大明的水军远不如倭寇的战舰轻快便捷,而要训练出一支强大的水师,不是光靠砸钱就可以在几年内成功的,所以上岸的倭寇可以洗劫城镇,碰到大明官军后如果打不过就上船逃跑,很难消灭。戚将军那几年招募的义乌兵战斗力很强,我相信跟倭寇正面作战,是可以取胜的,但他们都是步兵,两条腿比不上挂着风帆的快船,追不上倭寇,就只能望洋兴叹啊。”
钱广来点了点头:“是的,这两年好象浙江一带的倭寇多次给戚将军的部队,哦,对了,由于戚将军所部战斗力强,又纪律严明,所以东南的百姓都称之为戚家军,戚家军多次在浙江一带大败倭寇,现在倭寇的散兵游勇近十万人已经开始流蹿到福建一带抢劫,沧行,福建那里,一向没有太强大的门派存在,南少林也从不插手海陆的贸易,你如果选择在福建和浙江建立基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沧行微微一笑,正待开口,突然脸色一变,一股久违了的邪恶气息若即若离地出现,裴文渊和钱广来的武功现在比他差了不少,一时间没有感觉到这气息,但看到李沧行的脸色大变,又收住了话,也意识到定是有强敌来临,双双摸到了自己的兵刃。
李沧行沉声道:“黑袍,是你吗?”
一个阴森而冰冷的苍老声音透过夜空,从关着的窗板外幽幽地传了过来,声音中不带丝毫人气,仿佛是来自地府的幽灵所发:“李沧行,三年不见,看来你的武功长进不少,居然在三十丈外就能发现老夫。”
李沧行站起身,对裴文渊和钱广来说道:“文渊,胖子,我去会会此人,回来再聊。”
裴文渊和钱广来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一切小心!”(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一回 智斗黑袍
李沧行跳出了窗口,只见窗外的夜色变得幽暗起来,和自己进客栈之前的那月朗星稀的明亮月色完全不一样,若有若无的一丝丝黑气笼罩着本该清朗的大地,显然是那黑袍使出邪术制造了烟幕,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
淡淡的黑气间,隐约可以看到几个阴暗的黑影,正在向着不同的方向闪转肺腾挪,而奇怪的是,这些影子往往跑出不到十丈,就会突然消失,显然是黑袍再次使出了那幻影分身的本事,有意地要试试李沧行是否能追到自己的真身。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三年来他潜心武学,功力大涨,已经打通了生死玄关,比起三年前的武功又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不仅已经完全可以用天狼真气来以气御刀,几乎以一人之力就可以达到两仪剑法的威力,更是听觉视力随着内力大涨,即使在现在的黑雾之中,仍然清楚地看到了黑袍的真身,尽管只是淡淡的一丝鬼影,如同幽灵一般,可还是逃不过李沧行的如炬目光。
李沧行双足一点,跟着那黑影而去,转瞬间两个起落,就跟那影子的距离拉近了三四丈,黑袍似乎对李沧行的武功进展也有些意外,周身腾起一阵黑气,把自己的身形完全隐藏在这阵黑气之中,而幻影分身更是闪出了二十多道,四面八方地到处乱闪。
李沧行冷笑一声,即使是在这团浓烈的黑气之中,那个阴暗的鬼影仍然在他的眼里清清楚楚,任尔多处来,我只一路去,他径直向着那个鬼影奔了过去,这一当口又接近了七八丈的距离。转眼间两人只隔了十二三丈的距离了。
黑袍一看李沧行已经能完全识破自己的幻影分身,也不再折腾了,黑气一散。整个夜色都重新变得明朗起来,乱七八糟横飞的幻影全部消失不见。只有一个瘦长的黑色身影,如流星闪电一般,飞奔在大漠的夜色之中。
李沧行紧紧地跟着那黑袍的身影,如果在三年前,他一定跟不上这黑袍的脚步,可是这三年下来,他的武功精进了太多,即使武功强如黑袍。都无法把他拉开哪怕一尺,只是李沧行也用上了全力,却是不能把二人间的距离缩近一寸。
二人就这样保持着十二三丈的距离,奔行了十余里,一直到了一处荒漠之中,平安客栈外营地的灯火都已经变得星星点点,仿若荧火虫一般,而在这片荒漠中别无人声,只有凄厉的风声仍然在二人的耳边回荡。
黑袍停下了脚步,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不到你的武功进步这么多。真是后生可畏,江湖也好,天下也罢。以后就是你这样的年轻人的时代了。”
李沧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走到离黑袍三丈左右的距离,他很确定,这片地方方圆五十丈内,无论是地面还是地下,再无旁人。
李沧行微微一笑:“怎么,是不是在考虑现在下手除了我,免得我以后坏你的大事?”
黑袍转过身来,他眼角的鱼尾纹明显比三年前密集了不少。而浓眉上也现出了几丝白毛,大概是因为这几年他也没闲着。四处奔走谋逆之事,容颜也是日渐苍老。比起李沧行如一轮朝日,勃勃上升的情况来看,确实能让他生出英雄迟暮之心。
黑袍叹了口气:“现在我个人已经除不掉你了,而且你我既然已经结盟,自然你是我的最强助力,我说过,天下以后我会传给你,又怎么会对你下手呢?”
李沧行哈哈一笑:“那件事离我们太远了,先说眼前,我已经做到了我三年前的承诺,开始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想必你已知晓,所以才会此时前来,不知道你那里准备得如何了?”
黑袍的眼中寒芒一闪:“练兵之事,正在进行之中,而那笔起兵的巨款,五千万两银子我已经备齐,沧行,你当年说会为我引来外援,不知道你和你的娘家蒙古人谈得如何了?”
李沧行摇了摇头:“如果我找到了蒙古人作外援,还用得着再自己招江湖朋友作为援手吗?”
黑袍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愤怒:“这么说,你根本没有拉到蒙古人作援手?”
李沧行点了点头:“蒙古的情况你不清楚,我舅舅达延汗当年虽然纵横大漠,但他死后,诸子间混战不休,给了俺答汗机会,三十多年下来了,他已经牢牢地掌控了整个大漠,我的那些表哥们也早已经给他尽数剿灭,大概我就是我们家族唯一存活于世的后人了。”
黑袍怒道:“正因为此,才需要你以达延汗后人的身份去召集你舅舅的旧部,起兵反抗俺答汗啊,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李沧行冷笑道:“若是一个失败了的可汗在中原的遗腹子都这么有号召力,随便振臂一呼就能让草原上人人响应,你这个建文帝后人还用得着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吗?当年建文帝为什么不自己出来召集天下起兵拥护自己,而是要东躲西藏呢?我的那些表哥活着的时候都打不过俺答汗,我这个在中原多年,草原上毫无根基,来路不明的所谓达延汗后人,就能起兵复仇了?更不用说他只是我舅舅罢了,我娘本就是给蒙古人视为叛徒,更不会认我的。”
黑袍咬了咬牙:“只要你起兵一搏,我再给你提供钱财和兵员,总有在草原起事成功的可能吧,我听说草原上的蛮子都见利忘义,只要有足够的好处,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李沧行摆了摆手:“黑袍,你的武功固然高绝,但对军政之事实在是一窍不通,草原之上根本不流通我们大明的银两,部落间的交易完全是靠着牛羊马匹,俺答汗本部之所以强大,能控制得了各个仆从部落,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与大明的关市,可以每年从大明这里弄到草原上无法出产。却又是生活急需的绢帛布匹,胭脂水粉,锅碗瓢盆。然后再分给各个部落,由于俺答汗本部的军力强大。所以其他各部莫敢不从,外出征战的时候,也只能听他的调令出征。”
“你以为有了几千万两银子就能收买那些草原部落了?人家需要几千万头牛羊和马匹,你怎么给他们提供?”
黑袍的嘴角勾了勾,长叹一声:“难不成这些年的谋划,都要功亏一篑了吗?”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黑袍,不用太心急,我这不是招了一大堆江湖上的朋友么。足以成大事。”
黑袍的眼中寒芒一闪,怒道:“不是你亲口说的吗,靠江湖草莽想夺取天下,是成不了事的。”
李沧行正色道:“聚集起江湖朋友只是第一步,我接下来要做的,才是关键一步,现在东南的倭乱一直闹得很凶,浙直总督胡宗宪在招募天下的英雄从军报国,消灭倭寇,我有意带着大家前往东南投军。”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神色:“你到东南做什么。要去消灭倭寇?你不知道现在世藩正在和他们合作吗?”
李沧行心中一动,他之前也一直只是在猜测严世藩和倭寇勾结,却没有明确的证据。黑袍的话证实了他的判断,他哈哈一笑:“果然如此,不过黑袍,你也知道严世藩并不是你夺取天下的助力,他在东南就是赚再多钱,也不可能助你登位的,那你说你是想选择我还是选择他?”
黑袍咬了咬牙:“你到东南想做什么,消灭倭寇,独占海上的贸易吗?”
李沧行早就打定了主意。黑袍的身份成疑,只能利用。绝不可以交心,以后更有可能是自己必须要消灭的至恶之徒。通过灭倭而掌军的打算绝对不能向他透露,于是李沧行笑了笑:“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罢了,更重要的一点,现在福建和浙江没有强大的武林门派,我在那里通过消灭倭寇,可以暗中经营自己的势力,站稳脚跟,等到时机成熟,便可以拉南洋的佛郎机人和东洋的倭人以为外援。”
黑袍不信地摇了摇头:“你李沧行会拉倭人作外援?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这样的人。”
李沧行冷笑道:“你没看到我身边的那个倭人吗?这岂不是最好的证明?”
黑袍咬了咬牙:“柳生雄霸怎么和你搅到一起的,我没兴趣知道,但这个人在东洋并无势力,更不是一路诸候,你认识他就代表你会连接倭人的大名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当年我在招降汪直和徐海时,也没少跟倭人打交道,你们别以为东洋只有一家岛津家,他们不过是在九州一隅的小诸候而已,而柳生雄霸世代剑术世家,可是直接认识统治倭国的幕府将军,所以我要找的,是这种级别的强援,只不过我若无权无势,又有什么资本与人合作呢?”
黑袍冷笑道:“想当汉奸了?这可一点不象你李沧行啊,老夫还是不信。”
李沧行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本就是一半汉人,一半蒙古人,谈不上是纯汉人,再说大明给过我什么?我那个死鬼父皇老子一辈子没给我娘名份,还害得我流落江湖,而武当一直在打压我,陆炳也是一直在利用我,我心中的那点不值钱的善良,仁慈,早已经在三年前丢得干干净净,你说得对,只有掌握了权力,才可能随心所欲,实现自己的理想,当年成祖朱棣可以借蒙古骑兵夺位,我利用一下倭人和佛郎机人,又有何不可?”
黑袍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清楚你李沧行的为人,是不可能扔下那些侠义之道的,这次你对英雄门的手段虽然狠辣,但仍然没有赶尽杀绝,说明你做不到血冷心硬。”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英雄门的势力庞大,不是我几句话就能挑拨俺答汗灭了他们的,现在能做到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能在草原上留下已经对俺答汗心生不满的赫连霸这个因素,也为以后他起兵反叛,我好趁机在蒙古草原上招寻旧部留下了火种,如果英雄门南下进入中原武林,自然也可以大大地牵扯陆炳的力量,为我们在南边的发展壮大争取机会。”
黑袍的脸色一变:“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李沧行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被月光照着,一片惨白,而他的眼中闪出的杀机与狠意。让人看到后不寒而栗,一如他现在的声音一样。冰冷刺骨:“我说过,当我当年目睹了陆炳和严世藩他们是如何地背信弃义,屠杀巫山派的老弱妇孺,还有已经投降了的徐海部众之后,我所坚持的一切信念都轰然倒塌了。虎狼当道,世间混浊,想要澄清这个世界,只有具备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行。所以我可以跟任何人合作,只要目标一致,就是朋友,包括你,包括陆炳,包括赫连霸。”
黑袍咬了咬牙:“也包括严世藩和日月教吗?”
李沧行的嘴角勾了勾:“如果目的是为了打倒昏君,暂时联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我看是没这个可能了,东南是我第一个要夺取的地方,而那里也是严世藩不可能放弃的。看来我少不得要跟你的这位高足一较高下了,这回你站在哪一方?”
黑袍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也是在作着利弊的权衡,而他那被这沙漠夜风不停地吹拂起的眉毛,也反映出他内心的摇摆,久久,他才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李沧行,我再问你一遍,你在东南真的只是为了打通航路,与倭人和佛郎机人相勾连吗?”
李沧行正色道:“不错。你也知道,我要推翻那狗皇帝的心比谁都要强烈。如果不是因为在蒙古这里找不到外援,我也不会走出这一步的。不过好在当年我在东南的时候跟汪直和徐海打过不少交道,也间接着跟倭人和佛郎机人有些交情,只要出价合适,想必他们不会拒绝的。”
黑袍咬了咬牙:“出价?你能出什么价?难不成比严世藩更高吗?”
李沧行哈哈一笑:“严世藩出的价,无非就是给他们几个海外的小岛,然后每年从进贡给朝廷的一些贡品里偷偷地分出一部分,给他们作贸易的本钱罢了,对不对?”
黑袍冷冷地说道:“除此之外,严世藩还默许倭人打劫沿海城镇,让他们可以掳掠些人口到东洋去。”
李沧行一边在心里开始问候严世藩的祖宗十八代,一边面不改色地说道:“这算什么,我能给出的条件比严世藩要慷慨地多,如果他们助我起兵夺位,浙江到福建的沿海城镇全部开放,允许倭人和佛郎机人自由通商,而且免税十年。至于他们所需要的人口,也好办,在战争中俘虏的明军,还有那些站在嘉靖帝一方与我们对抗的官吏们的家人,全都送给倭人当奴隶去,这总能让他们满意了吧。”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的神色,转而叹了口气:“想不到你现在居然变得这样狠辣,真是让我认不出来了,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李沧行吗?”
李沧行把心一横,索性装得更加面目狰狞起来:“这还得多谢你,把我体内成吉思汗的血液重新唤醒,我是一代天骄,大漠苍狼的子孙,我的血液里更多的,应该是杀伐果断,征服半个世界的蒙古大汗的成份,这两年在草原上,我听了太多成吉思汗的传说,只有象他那样心如铁石,把跟他作对的部落高过大车轮的人全部杀光,才能永享太平,让你的敌人对你又恨又怕,却只能跪倒在你的面前,不敢生出半分对抗与背叛之心。”
黑袍的浓眉一动:“这么说,还是我唤醒了你的狼性,让你变成了一个恶人?”
李沧行哈哈一笑:“人善给人欺,马善被人骑,看我李沧行,以前心存那些无用的善良,这个也想保护,那个又不忍违背,到头来呢,还不是什么也保护不了,这几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变强,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之所以这次能大破英雄门,不是因为我比以前更有道理,而是因为我比以前更有力量,这无疑坚定了我的想法。”
“一旦我们在东南立足成功,到时候你我就可以依原计划而行,拿出太祖锦囊与建文帝的诏书,起兵推翻嘉靖皇帝,到时候如果时机合适的话,还可以北连蒙古与朝鲜,让他们从北方出兵牵制,江南本就多同情建文帝的人,一旦我们横扫南方,站稳了脚跟,便可以象洪武皇帝一样,起兵北伐,一战而定天下了。”
黑袍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沧行,似乎一直在思考,等李沧行慷慨激昂地说完后,他才冷冷地说道:“沧行,虽然你的气势很不错,但你还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它,你说的这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罢了。”
李沧行“哦”了一声:“缺什么东西?”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面上的黑巾一阵无风自飘:“事到如今,你该拿出太祖锦囊了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二回 力退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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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沧行在这几年中朝思暮想的就是今天的见面,而这次见面不管提到什么,最后都会扯回到太祖锦囊上,这个黑袍跟自己磨唧了三年,最想要的还是这东西,所以李沧行一早地准备好了说辞,他微微一笑:“黑袍,你的建文帝诏书可曾带来了?”
黑袍哈哈一笑,拿出了怀中的那卷面色发白的诏书,在李沧行的面前晃了晃:“这个你上次就见过了,今天还想再看一次吗?”
李沧行微微一笑:“不必了,你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黑袍的浓眉一扬:“为了证明我们之间合作的诚意,你是不是也应该拿出太祖锦囊了?”
李沧行平静地说道:“这东西我现在还不能拿出来。”
黑袍的眼中冷电般的寒芒一闪,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一丝杀意:“什么?你到现在还没取太祖锦囊?李沧行,你可是在耍我?”
李沧行的嘴角勾了勾,平静地说道:“我没耍你,当年我也没说三年后就要交出太祖锦囊,只是说会帮着联络蒙古人罢了,黑袍,是你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吧。”
黑袍怒道:“好你个李沧行,竟然敢这样戏耍老夫,没了太祖锦囊,我们在内地也无法起事,光有外援,又有何用,你是不是不想合作了,还是当年就抱了拖上三年的缓兵之计想法?”
李沧行沉声道:“黑袍,你我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推翻狗皇帝嘉靖,夺取天下,我为什么要骗你。还要用什么缓兵之计?难道我召集这上千豪杰,想要到东南自立,只是为了骗你。逗你玩吗?”
黑袍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老夫的手段,知道老夫的实力。你知道骗了老夫后,老夫不会这么轻易地饶过你,所以你找这些人自保,再找理由和借口到东南去经营自己的力量,以后好与我对抗,难道不是吗?”
李沧行放声大笑起来,声音连两里外都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在这方圆十余里都无人烟的荒野大漠中。一定会引来周围的人惊起,黑袍冷冷地看着李沧行的大笑,一言不发。
笑毕,李沧行正视黑袍,一字一顿地说道:“黑袍,你是聪明人,我如果真的有意与你对抗,就是以我现在的实力,你觉得能那么容易消灭我吗?说轻点两败俱伤,说重点就算你能消耗巨大地把我消灭。只怕你刻意隐瞒多年的所有实力,都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吧,到时候陆炳。严世藩,甚至中原的正邪各派,又有谁能容得下你这个终极魔功的传人?”
黑袍咬了咬牙:“你现在羽翼还没有完全丰满,就跟这样和我说话,以后若是等你实力暴涨,那我还如何制得住你?”
李沧行微微一笑:“黑袍,为什么你总是在想跟我对抗的事情呢,至少有一点我们是有共同目标的,那就是推翻嘉靖皇帝。你反正已经一把年纪,让你当几年的皇帝。过过这把瘾,以告慰你的祖先建文帝。倒也无妨,至于我嘛,你不是说以后会传位于我的吗?”
黑袍上下打量着李沧行:“怎么,你现在也对皇位,对权力有兴趣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想要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只有掌握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行,我之所以颠沛流离半生,任人摆布,受人控制,说白了不就是因为我无权无势,却又坚守理想吗。这两年我在蒙古草原上见多了强者为王,弱肉强食的事情,深感以前我的是多么地可笑和愚蠢,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黑袍,我跟你联手起兵造反,总不可能什么好处也没有吧,就是为了现在跟着我的兄弟们,我也得承担起这个责任,对不对?”
黑袍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在这大漠之中流浪几年,竟然能自行参悟这些道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的人生一直由你控制和安排吗,你到底是谁?”
黑袍的眉毛一扬,笑了笑:“你的命运完全是自己安排的,除了后来进入锦衣卫被陆炳操纵和控制外,谁又能主宰得了你?”
李沧行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李沧行这辈子再也不会受人摆布,被人愚弄了,黑袍,你我以后就是平等的盟友,所以不要对我用发号施令的口气说话。你手中的建文帝诏书我暂时没有兴趣,所以也请你不要逼我交出什么太祖锦囊。”
黑袍的眉头一皱,转而沉声道:“我没有逼你交出太祖锦囊,只不过现在我们两家合作,肯定要把锦囊和诏书同时出具,才能正式起兵的,你不也说过,要靠这个迅速地在前期积累起起家的部队,以争夺天下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说过这话,但我还说过,力量弱小的时候,你就是把这东西拿出来了,也不会有人跟着我们造反的,这才有了我当年提出的三个条件,你去训练军队,积累钱财,而我去寻找外援,只有达到这三个条件后,才有起事的资本。”
黑袍重重地一拍手,大声道:“现在前两条我不是已经做好了吗,你也有意到东南去寻找外援了吧,情势一片大好,为什么还不拿出太祖锦囊来?”
李沧行微微一笑:“我现在还没有和倭人与西班牙人正式搭上关系,这个外援还不牢靠,而且我们缺少一个足以起事的基地,黑袍,我问你,如果我现在拿出太祖锦囊,你拿出诏书,我们又能去哪里登高一呼。让四面八方的人来投奔我们从军呢?”
黑袍微微一愣,转而说道:“当年太祖起兵淮西,后来定都南京。而建文帝也是在南京被朱棣害死的,正是因为朱棣知道自己在江南不得人心。才会滚回北京城去,那里才是他经营多年的老家,以后我们若是想起兵,肯定也是要在南方,最好就是在南京城,我在那里有不少势力。”
李沧行点了点头:“可是南京城毕竟有数万军队,也有大明设的南京六部,整个官僚系统都和北京城的一模一样。当年宁王起兵谋反,南京可没有站在他的这一边,你一开始就想着在南京扬旗起兵,那是找死,成祖当年能在北京起兵,那是因为他在北京经营了多年,黑袍,你敢说你在南京城可以一呼百应吗?”
“所以我一直劝你,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没有实力的时候就急着起兵。只是自寻死路,等到我们有了足够的实力后,我才会考虑拿太祖锦囊。你放心,锦囊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夺走,我如果想拿,随时都可以。”
黑袍咬了咬牙:“锦囊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说起兵的地方,当年宁王想的就是迅速地夺取南京,只要南京一下,那江南半壁江山可以传檄而定。你说不能在南京起事,又能在哪里?”
李沧行哈哈一笑:“要想起事。自然要找天下最恨皇帝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才能最快地积累起军队。如果这个地方经济发达,钱粮充足,自然是最好不过,我之所以要去东南,就是因为浙江和福建两省最符合这个条件。”
黑袍点了点头,语气中透出一股兴奋:“说得再详细点。”
李沧行正色道:“其一,嘉靖的禁海令夺了沿海上百万人千年以来的生计,弄得民怨沸腾,又不加以疏导,严党的贪官污吏还借着内迁沿海百姓的机会大肆搜刮这些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下海为盗,汪直只不过是第一个和倭人勾结,引倭人来攻击沿海的人罢了,如果单纯只是有沿海的百姓造反或者只是单纯地倭人来袭,是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的,内贼引外寇,这才会造成持续十几年,到现在愈演愈烈的倭寇之祸。”
黑袍的眉毛一扬:“不错,确实如此,只不过这些倭寇也只是一盘散沙罢了,你指望这些人起兵?”
李沧行摇了摇头:“如果他们只是一盘散沙,也不会这么多年屡剿不尽了。汪直的团伙我当年打过交道,这些人跟着汪直和徐海作战多年,深通军事,远非寻常的贼寇,战斗力即使比起大明的卫所兵,都要强上许多,而且这几年下来,本来通过招安方式已经稳定下来的东南局势,因为朝廷的出尔反尔,斩杀汪直和徐海而再次变得战火纷飞,沿海的百姓想必除了恨极倭寇之外,也对给他们带来祸事的皇帝深恶痛绝,如果我们能消灭倭寇之余,争取当地百姓的民心,自然就有了最坚定的一批支持者。”
黑袍摇了摇头:“沧行,你想的是不是太天真了,沿海的百姓恨皇帝是不假,但是此地募集的军士,象戚家军,俞家军的战斗力现在只怕也是大明最强的,我虽然不通军事,但也听世藩说过,东南有此强军,即使北部九边的劲旅也未必能比,你在此起事,是不是风险太大了点?”
李沧行自信地说道:“这就是我说的第二点了,戚继光和俞大猷我都接触过,他们是纯粹的军人,而二人所率领的部队既然已经被人称为家军了,势必引起皇帝的忌惮,他连自己手下的那帮无兵的朝臣都信不过,以前夏言跟边将曾铣有书信往来都这么敏感,只怕这二人的部队在消灭完倭寇之后也会被强制解散。”
“东南一带的强力部队,也就是这二人所带的新募士兵,尤其是戚继光的义乌兵,我亲眼见过,确实很厉害,练之也不易,一旦解甲归田,再想重新组建起这样的部队,难上加难。而东南的卫所兵根本不堪一击,几十个倭寇就能一路打到南京城下,不值一提。所以我们只需要尽快消灭了倭寇,一方面可以争取沿海百姓之心,另一方面也能加速戚俞二人的部队早日解散,一旦东南没了强兵,我们自然可以站稳脚跟,兴兵起义了。”
黑袍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微微一笑:“可这里面还是有两个问题,你说打完倭寇之后军队都要解散,一来你打了倭寇。又如何再去引倭人为外援?再一个就是你要从军打倭寇,如果戚继光的部队全部解散。你的这些人也会给解散,到时候你还如何起事?”
李沧行笑了笑:“黑袍,你可别忘了,我的这些兄弟们本质上是江湖武人,只不过平倭之时才临时加入军队当兵,平定倭寇之后自然会恢复江湖武人的身份,到时候在东南一带现找一处地方开宗立派,以我们在东南平倭时打下的人气。到时候不愁那些沿海百姓加入,而朝廷一向是巴不得这些人自生自灭,不会阻止我们的。”
“至于引倭人为外援,我刚才就说过,到时候要引就引强有力的倭寇大名,甚至是倭人的将军,而不是岛津家这个只缩在九州岛的小诸候,那些穷得跟沿海渔民混在一起的战败武士和落魄剑客,即使在倭国也不过是底层罢了,我们真正要找人联手。也不会找这些穷鬼。”
黑袍长出一口气:“看来你把一切都想好了,只是这样一来,你势必跟严世藩要起正面冲突。世藩毕竟是我的徒弟,只怕此事我不能助你。”
李沧行自信地摇了摇头:“我当然能理解你的立场,不过也请你弄清楚一件事,你想要做的大事,严世藩不会帮你,最后跟你站在一起的,只有我,严世藩现在跟倭寇勾结,只不过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银两。顺便给自己安排一条逃往倭国的通道罢了,你若想起事。他是不会帮你的,甚至更可能地是去出卖你。”
黑袍咬了咬牙。眼中森冷的寒光一闪:“确实如此,沧行,现在只有你我是盟友,但我实话告诉你,我的势力也有不少在参与和严世藩的合作之中,那些倭寇中有不少都混进的是我的人,你如果强行要消灭倭寇,那势必会对我的人造成很大的损失,还有一个就是我的银钱现在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东南的收入,若是这一块全归了你,那我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还要请你先把你的人从倭寇中间撤出来,以减少损失了,至于那钱,以后消灭了倭寇后我会想办法把东南的海外贸易抓在手里,到时候你我对半分钱,这样总比你现在从严世藩手上讨点剩饭要强吧。”
黑袍叹了口气:“我的人不能撤,如果让严世藩知道我现在把人撤出的话,那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以他的机智,一定会想到我要与你联手了。所以我必须得承担一部分的损失,只是我告诉你,我的人混在倭寇中的不乏精锐,你别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对付!”
李沧行哈哈一笑:“这么说你来自魔教了?”
黑袍的浓眉一扬:“我没这么说过,以前我就告诉过你,正邪各派中都有我的势力,当然,现在日月教是严世藩在江湖上的最大依靠,他与倭寇联手,也是让许多魔教徒众和江湖上的散人们加入倭军,这中间有不少是我的人,我说的不能撤,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但这不代表我就是出身魔教。你很清楚,我是建文帝后人,不会真正在哪个江湖门派的。”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就得让你损失不少部下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有了钱,我会给你补偿的,现在的江湖争霸,只要有钱,还怕收买不了高手么。”
黑袍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所以你下手不要留情,打得越凶,看起来才越不露破绽。”
李沧行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下沉的月亮,说道:“严世藩知道我的身份吗?如果我要在东南一带重新建立自己的势力,他会不会出来坏事?”
黑袍摇了摇头:“沧行,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从没有向严世藩透露过,我不会让他坏你的事,只是你这回在北边的动静搞得太大,世人现在皆知当年的那个可怕的锦衣卫杀手天狼,又在大漠重出江湖了,而且和这几年平安客栈的那个天狼是同一人,只怕世藩会主动地找你麻烦。”
李沧行冷笑道:“现在我不是孤军奋战了,严世藩想跟我斗,我倒是很有兴趣,不过我的目标是和你联手打天下,对江湖的事情并不太在意,他只要不来惹我,坏我的事,我暂时也没空去搭理他。只是东南的收益,他肯定也不会甘心白白放弃,我跟他的一战还是不可避免,到时候你想办法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就行。”
黑袍哈哈一笑:“这点你放心吧,我会做足样子的,暗中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李沧行一转身,高大魁梧的身形向着平安客栈的方向走去,而他的话语声随着这沙漠中的大风一起飘了过来:“那咱们就浙江再见。”
黑袍看着李沧行远去的身影,阴冷的目光一闪一闪,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三回 又见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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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客栈的大堂内,已经安排好一切的李沧行这会儿正坐在一张桌子前,一碗接一碗地往自己的肚子里灌着七月火,面前放着一盘牛肉,一碟花生。门外的大风吹得那扇年久失修的破门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而黄沙却了随着这阵子风不停地扬进大殿,洒得到处都是。
裴文渊他们已经动身了两天多了,为了不招人的注意,兄弟们都是带着自己的手下,分头分批入的关,而李沧行在这里却是要等一个人,他相信,一旦天狼重出江湖的消息传遍中原武林后,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戴着一副青铜鬼面具,身形玲珑剔透,凹凸有致,而那一头霜雪般的白发却表明了她的身份,随着她那一身山茶花的香味扑鼻而来,那最真实的味道让李沧行不用扭头就知道,这位乃是阔别了三年的屈彩凤。
李沧行叹了口气,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喜色,指了指对面的凳子:“你来了?”
屈彩凤玉足一动,身形如旋风般地一转,也不见她怎么动,就看到她的身子已经坐到了李沧行的对面,她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那绝世的容颜展现在了李沧行的面前,入鬓的修长娥眉下,一双星眸正仔细地盯着李沧行的面孔。看了良久,她才轻轻地叹了声:“你黑了,不过也结实了不少。”
李沧行微微一笑:“在这大漠中。想白也不容易啊。倒是你的气色很好,我本来就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不是知道了你重出江湖,还打算这次出来前去天山找你呢,可没想到你现在看起来比三年前的情况要好上许多。难道你另有奇遇?”
屈彩凤笑了笑,拂了拂自己额前被风吹起的一绺长发,那一抹红颜白发的风情,说不出的妩媚,让李沧行看着也不免一时愣神:“沧行,也算是巧合。我当年到了天山的时候,本来万念俱灰,只想着在那里等死,可误打误撞地让我找到了一个万年寒冰的洞穴,还让我得到了这世上的至宝,天山雪蚕,那东西是千年一见的灵物,我服下之后居然把我体内紊乱的天狼真气给治好了,现在我的天狼刀法也已经大成,只怕比起你。也不一定会输呢。”
李沧行心中暗自好笑,想不到隔了这些年,这姑娘争强好胜之心还是一点没变。他笑着摆了摆手:“恭喜彩凤有此奇遇,看到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只是。。”他想到了屈彩凤加入魔教的事,不由得眉头一皱,停住了嘴。
屈彩凤何等聪明的人,一看李沧行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我才加入魔教不到半年。这件事就泄露出来,连你都知道了?”
李沧行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是铁家庄主铁震天,当年因为灭庄之仇,想要到天山去向你复仇,没想到让他撞见了冷天雄和你的谈话,彩凤,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魔教是严世藩的爪牙,还要加入这个组织?”
屈彩凤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沧行,你难道忘了巫山派的大仇了吗?我如果只是命不久矣的残躯之身,自然只能在天山等死,可是现在的我,走火入魔的症状已经被治好,既然已经留得有用之身,那不要伺机复仇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所以你想假意加入魔教,借壳下蛋,以魔教的力量来发展自己的势力,以后再找机会复仇?”
屈彩凤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本来我是想找你的,可是被冷天雄抢了个先,前年魔教内乱,慕容剑邪为首的一帮魔教长老叛乱失败,死的死,逃的逃,魔教的元气大伤,所以现在在江湖上四处招兵买马,冷天雄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下落,于是亲赴天山来找我,如果我不是意外得到了那雪蚕,他也会拿出魔教的圣药火魂血魄,来治好我的寒心丹之毒。”
李沧行恨恨地说道:“冷天雄这个贼子,假仁假义,那个什么火魂血魄,真的能治好你的这个内伤?”
屈彩凤微微一笑:“这是魔教至宝,当年传自波斯的秘药,极为珍贵,专门治那极阴极寒的内伤,相传魔教一共也只有三副这样的药,冷天雄居然肯为了我专门开出一副药,也可见其不惜本钱。”
李沧行冷冷地“哼”了一声:“可是我觉得奇怪,冷天雄作为严世藩的头号助力,本应该知道你和严世藩的恩怨,又怎么会这么帮你?他难道不怕严世藩不高兴吗?”
屈彩凤的秀眉微蹙,凝神思考了一下,开口道:“这件事我也一直很奇怪,所以冷天雄来找我的时候,我和跟他打了一场,他的武功比以前又有进展,即使是我现在的功力,也胜他不过,如果他有意取我性命,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孤身见你,不过他既然有意邀请你加入魔教,自然也不会真的对你不利,后来他说了什么没?”
屈彩凤笑道:“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能听得出来,他和严世藩之间好象也不是铁板一块,严世藩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在东南那里连结倭寇,暗中走私赚钱这件事上,而魔教却是想要入主中原武林,击败伏魔盟,可能上次严世藩在消灭我们巫山派的时候,也和朝中的清流派大臣,比如徐阶等人达成了默契,不再全力支持魔教。所以这几年魔教对伏魔盟之间的战事,虽然也取得了击杀司马鸿这样的大胜,可是自己也损失惨重。总体来看,并没有占什么便宜。”
“反观伏魔盟各派。峨眉派在川中已经稳定了局势,华山派虽然在英雄门的意外攻击下丢了华山总舵,退保恒山,可魔教并没有得什么好处,武当和少林这几年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元气,配合洞庭帮,逐渐地把魔教的势力逼出湖广省,甚至进入广东省。加上魔教内乱,元气大伤,所以冷天雄想到了找我,他希望我能重新回南方调集各绿林山寨的旧部,打出玉罗刹的旗号,重组巫山派,帮他对付伏魔盟。”
李沧行哈哈一笑:“原来这冷天雄也是有自己的盘算,不想完全地听命于严世藩,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屈彩凤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冷天雄和我说过。他也不喜欢严世藩,只不过当年魔教的势力弱小,必须依靠朝中的重臣才能得到庇护。不然早就会给正派灭掉了,上任教主,也就是他的师父阴布云曾经和前任内阁首辅杨廷和结缘,而这严嵩又是杨廷和的门生,所以冷天雄接管魔教之后便投向了严嵩,这些年来帮着严嵩经营江湖上的势力,打击政敌,押送银钱,可谓出力甚巨。而严嵩也给了他不少好处。”
“只是到了严世藩接管大权之后,此人贪婪小气。而且随着魔教的势力壮大,开支也急剧增加。严世藩每次给钱都不痛快,还总是要魔教做这做那的,所以两人之间一直有矛盾,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冷天雄说过,他们魔教,也就是日月教,也是在本朝建立之时,跟白莲教一样,曾经助过太祖起事,甚至还说太祖就曾经是日月教的长老,所以我们大明的名字,正好拆开来是日月二字。”
李沧行冷笑一声:“只怕这又是冷天雄牵强附会,自吹自擂,他是想说自己的这个日月教也是象白莲教那样,是以推翻大明皇帝,夺取天下为目的,所以跟大明皇帝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想找皇帝报仇,需要你的帮助,对不对?”
屈彩凤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两道月牙,嘴边的梨窝一现:“你怎么好象就在现场听到了?也是铁震天告诉你的?”
李沧行摆了摆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端到嘴边,轻轻地呷了一口,而脑子里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他放下了酒碗,正色道:“只怕那冷天雄看中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想让你出面,重新去组织你们巫山派以前属下的江南七省绿林山寨。这样一来自然是犯了严世藩的忌讳,甚至可以说是魔教对严世藩的背叛。”
屈彩凤微微一笑,刚才李沧行凝神思考的时候,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沧行在看,不知为何李沧行这种专注思考或者是做事的样子,总是让她非常喜欢:“正是如此,所以冷天雄是孤身一人来的天山,而和我的合作,也对任何人都封锁消息,加入魔教的这几个月,他一直没让我留在总坛,而是让我四处去联系旧部,当然,这其中的花费和开销,都是到各地的魔教分舵领取。”
李沧行叹了口气:“这位魔尊还真是心思缜密,你的天狼刀法和这一头如霜雪般的白发太过有名,即使戴了这青铜面具,只怕也会给人很容易认出来,所以他就让你拿了他的教主令牌外出行事。不过这样一来,你如果真的能把那些绿林势力重新组织起来,算是他们魔教的,还是巫山派?”
屈彩凤正色道:“这一点我和冷天雄有言在先,我借助他们魔教的力量重新恢复巫山派,代价就是对上次魔教帮着严世藩来灭我巫山派之事既往不咎,反正他们也不是攻山主力,我现在不能四面寻仇,即使是伏魔盟,也并没有参与最后对我大寨的屠杀,那天司马鸿愤然离去也是事实,沧行,我知道你以后要跟伏魔盟合作,所以不会向他们寻仇,我真正的仇人只有一个,就是严世藩这狗贼!”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要恢复巫山派了?那总舵设在哪里?”
屈彩凤冷笑一声:“以前我们巫山派吃亏就吃亏在有了太多的老弱妇孺,而且总坛的位置固定,想跑也跑不掉。而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如果跟其他的山寨谈好,那每次要行动的时候,再临时集结。如果官军要围剿我们的哪处山寨,则能守就守,不能守就连夜撤离。退到别的分寨,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这样跟官府打游击,一定能把他们活活累死,几次下来,就不会再剿灭我们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你这个办法好,严世藩最是贪财不过,打仗要钱,出兵也要钱,几次劳而无功。他自然也就没了办法,当年他可以唆使魔教和伏魔盟围攻你们的总舵,就是看透了你们总舵没法逃跑,可他没办法剿灭你们巫山派在南七省的几百个分寨,这些年你的那些分寨都活得好好的,可见严世藩也是有心无力啊。”
屈彩凤正色道:“那冷天雄和我约定,以后互为盟友,联合行动,他会帮我实现打倒严世藩的报仇夙愿,而我则要与他联手行动。对付洞庭帮。”
李沧行的心中一动,追问道:“你说什么,冷天雄要你对付的不是伏魔盟。而是洞庭帮?”
屈彩凤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当时还想拒绝冷天雄要我对付伏魔盟的提议呢,结果他压根就没提此事,只说我们巫山派当年的总舵被洞庭帮占了,而且那次灭我们巫山派的时候,洞庭帮出力最多,逃出巫山的人多半是给洞庭帮埋伏在外面的杀手抓回的,最后点火药的也是洞庭帮的人,所以沧行。这个仇我非报不可,请你不要拦着我。”
李沧行想到洞庭帮的帮主楚天舒。也就是华山派的前任帮主岳党跟魔教和巫山派的深仇大恨,也无话可说。久久,才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彩凤,冷天雄没有安好心,你就是以后想找楚天舒寻仇,我想现在也不是机会。”
屈彩凤的眉头一皱,本来这会儿她正好要把一碗酒端到嘴边,听到李沧行的话后,重重地把酒碗往桌上一放,沉声道:“沧行,我知道你跟那楚天舒有些交情,但这次事关我们两派多年的恩怨,上次我在长沙就跟你说得清楚,即使不考虑到洞庭帮参与了灭我总舵之事,我们巫山派与洞庭帮多年厮杀,早已经是不解的死仇了,跟伏魔盟的恩怨我都可以放下,但跟洞庭帮,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个世上我除了严世藩外,第二个必杀的就是楚天舒,你不必再劝。”
李沧行摇了摇头:“彩凤,不是说我要干涉你和洞庭帮的恩怨,而是你恐怕还不知道,楚天舒不仅是洞庭帮的帮主,更是东厂的现任厂督,金不换就是给他顶替的。”
屈彩凤吃惊地张大了嘴,惊道:“此话当真?”
李沧行皱了皱眉头,说道:“千真万确的事,我怎么可能骗你。”
屈彩凤咬了咬牙,把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恨声道:“就算是东厂又如何,我连严世藩都要杀,还怕他一个区区的太监吗?咦,这么说,那楚天舒居然是个。。。”屈彩凤虽是女中男儿,但一说到太监还是脸上飞过一抹红云,嘎然而止。
李沧行微微一笑:“此人的身份底细我清楚,不过我曾立誓为他保密,还请彩凤谅解,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严世藩非常不喜欢这个人,而这个人也是恨极严世藩和魔教,当然,还有你们的巫山派,所以他比起伏魔盟来,对你们的手段更残忍,更激进,也是严世藩和冷天雄继你之后,最想除掉的人。”
屈彩凤眨了眨眼睛:“严世藩胆子也太大了吧,连身为大内太监总管的东厂首领,也敢下手?”
李沧行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很怀疑冷天雄跟你说的有多少是真话,有多少是假话,他要你对付洞庭帮,分明是要做严世藩最想做的一件事,前面跟你说了那么多要从严世藩那里自立,甚至会暗助你向严世藩寻仇的事,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屈彩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紧接着摇了摇头:“可是,可是冷天雄为何要骗我呢,我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地方?巫山派总舵灭后,我在天山不过是孤身一人,他的武功又高过我,我对他构不成威胁,就算他不提严世藩,只要想办法让我回忆起对洞庭帮的仇恨,我也会和洞庭帮开战的。”
李沧行的双眼一亮,突然说道:“你刚才说,冷天雄跟你说,你们巫山派原来的总舵是给洞庭帮占领了?”
屈彩凤眨了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是啊,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难道他这样说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李沧行哈哈一笑:“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弄了半天,冷天雄的意图不是真正地要让你对付洞庭帮,而是想让你取出太祖锦囊,他认定了你知道太祖锦囊的下落,而这太祖锦囊一定还在巫山派总舵之中,所以不管是向皇帝还是向严世藩复仇,你都要夺回巫山,取出太祖锦囊,而到了那时候,他才会出手抢夺太祖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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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回 举酒醉佳人
屈彩凤猛地一拍桌子:“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沧行,严世藩当真如此可怕,连我的想法都猜到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只所起这心思的不是严世藩,而是另有其人。”
屈彩凤的脸色瞬间一变:“沧行,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冷天雄也想借着锦囊起事,夺取天下?”
李沧行的心中,那冷天雄阴沉而威严十足的脸,渐渐地和黑袍的鬼影并到了一起,而黑袍那凌厉而杀气十足的眼神,也象样了这位称霸江湖多年的魔教尊主。他本想开口向屈彩凤说出自己的猜测,但转念一想,以屈彩凤这种恩怨分明,肚子里藏不住事的个性,更是很容易让她向冷天雄复仇,因为当年屈彩凤恨极了黑袍与严世藩师徒,一旦得知黑袍很可能就是冷天雄的话,很可能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就向魔教全面开战,到时候前有魔教,后有洞庭帮,腹背受敌,会非常被动。
而且李沧行现在也没有十足地把握肯定黑袍就是冷天雄,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现在还不好说,这些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刚才你说过,冷天雄也说他们魔教当年曾和白莲教一样,助太祖起事,后来太祖翻脸无情对他们全面剿杀,所以他们跟白莲教一样,想要以夺取大明的江山作为复仇方式,通过你来找到那个可以夺取天下的太祖锦囊,也不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屈彩凤的秀目眨了眨:“可是冷天雄又怎么可能知道太祖锦囊的内容呢?按说这个是绝密之物,严世藩应该也不可能向他透露的吧。”
李沧行微微一笑:“那冷天雄如果一早就存了夺取天下之心,又怎么会不留意这些事情呢?当年太祖锦囊被林凤仙夺取的事情,江湖上可是有不少人知道,冷天雄若是知道此事,也不足为奇。我想当年冷天雄的人帮你助守巫山派的时候。就已经存了寻找太祖锦囊的心思了吧。”
屈彩凤秀眉一蹙:“你这一说,倒好象真是这么回事,当年锦衣卫的人和魔教的人在守总舵时都是四处打探。明显就是为了那太祖锦囊,我也为此和冷天雄吵过一场。看来他的野心不小。并不止满足于做一个武林霸主啊。”
李沧行点了点头:“是的,看起来冷天雄的野心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也许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想要起兵谋反呢,而一统武林,只不过是他的第一步罢了。彩凤,你可千万不要上了此人的当,真的为他去攻击洞廷帮。”
屈彩凤微微一笑:“那便如你所说。只是我现在的起步阶段完全要靠着冷天雄的财力和人力支持,若是现在就和他翻脸,只怕会惹祸上身,沧行,你现在也有了很强的实力,如果你愿意帮我恢复巫山派的话,那我自然可以离开魔教,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那是我屈彩凤所乐意的事情。”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彩凤,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你先听我说完,再作决定。”
接着。李沧行把自己乃是正德皇帝与蒙古公主所生的皇子之事向屈彩凤原原本本地作了个说明,也把黑袍与自己合作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向屈彩凤说出,只略去了自己怀疑黑袍就是冷天雄的这一节。
屈彩凤的脸上神色随着李沧行的故事一变再变,一直到李沧行说完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沧行,秀目流转,仿佛从来没认识过此人似的。
李沧行给屈彩凤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彩凤。我的脸怎么了?”
屈彩凤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想不到当年我和你在巫山派的总舵酒窖里喝酒,我开玩笑说你身具龙血。会不会是帝王之后,居然一语成真了。”
李沧行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倒宁愿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将信将疑,因为我只能查证那蒙古公主曾经为了爱和正德皇帝入了关,至于是我是不是他们所生的,现在我还不能肯定,不排除是那个黑袍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诓我,想骗我取出太祖锦囊。”
屈彩凤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不过我倒是很确信,你身上一定有那个龙血,即便不是正德皇帝的儿子,也很可能是朱明皇室的血脉,当年澄光道长身为锦衣卫,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带着一个捡来的孤儿上武当,你的身世一定不简单,沧行,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最好还是想办法能从陆炳的嘴里套出点什么。”
李沧行叹了口气,眼神变得黯淡起来:“就算陆炳知道我的身世,他如果想告诉我,这些年来也早就说了,我现在跟他是这样的关系,几乎随时可以翻脸成仇,他更不会告诉我这些啦,再说了,当年我师父给他的信里说得明白,我是捡来的,可能在这件事上,陆炳并不知情。”
屈彩凤的嘴角勾了勾,凝眸于李沧行的脸,说道:“沧行,你就没考虑过,那个所谓的你师父的信件,也可能是伪造的吗?”
李沧行微微一愣:“不会吧,那些信纸看起来年代久远,都发黄了,而且分明是我师父的笔迹,应该不会有错。”
屈彩凤叹了口气:“沧行,你可要知道,陆炳乃是天下第一特务组织的首领,锦衣卫里能人巧匠极多,许多案件为了构陷官员,也是伪造书信,那些陈年的信纸到处都是,从几十年前到几天前的,都可以做得跟真的一样,而模仿笔迹的高手更是不计其数,如果陆炳真的和你师父有旧,知道他的笔迹,那找人模仿一下书信,做成十几年前的样子,再拿来骗你,又有何不可?”
李沧行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微微一呆。额角的汗珠开始浮现,他咬了咬牙,一碗酒下肚。把酒碗重重地往桌上一顿:“想不到这些年来,一直被陆炳所欺骗。我师父和他的关系,想必还要重新考虑了。”
说到这里,李沧行突然眉头一皱:“不对,那个黑袍也说过,他和我师父乃是同门师兄弟,我师父确实也进入了锦衣卫,这点应该不会有假,他跟陆炳不是一路人。没必要为他圆谎。只是我的这个身世,可能确实如你所说,我师父的信上撒了谎,我并不会是被捡来的孤儿。”
屈彩凤笑了笑:“正是如此,所以陆炳其实对你一直很看重。沧行,我相信你一定是大明皇室成员,那个黑袍的话我也信个七成,若说你有蒙古血统,我更不怀疑,看你这一身毛茸茸的就知道啦。”
李沧行的脸微微一红。而屈彩凤却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格格娇笑,李沧行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为这姑娘看起来能彻底地放下心中的郁闷,恢复那个敢爱敢恨的女中豪杰而高兴。
笑了一阵后,屈彩凤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沧行,你刚才欲言又止的,只怕是怀疑这黑袍就是冷天雄吧。”
李沧行的心猛地一沉,看来自己还是太低估了屈彩凤的智力,这姑娘冰雪聪明,又当了多年巫山派的帮主。见识远非寻常人可比,自己能联想到的事情。只怕也瞒不过她,他索性心一横。点了点头:“不错,你也这样看吗?”
屈彩凤的凤目中杀机一现:“从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怕有七八成的可能就是如此,你刚才不肯明说,是不是怕我一时冲动,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就去找冷天雄报仇?”
李沧行微微一笑:“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问呢?”
屈彩凤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我之间,还是没有那种默契,没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地步。好吧,我想先听听你的打算,再作决定。”
李沧行点了点头:“我的打算?就是我这次大破英雄门后的下一步计划吗?”
屈彩凤笑着喝了一碗酒:“沧行,我以前一直说过,你是天生的领导者,不仅武功高绝,而且才智和大局观非常出色,做什么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不象我,有时候还会率性而为,你在这大漠之中潜伏三年,不鸣则已,一出手就大败塞北强豪英雄门,现在还借着这次消灭白莲教的机会招引了这么多的高手,肯定不止是想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或者简单地找魔教报仇吧。”
李沧行哈哈一笑:“还是你懂我。”他说给自己和屈彩凤分别满上了一碗酒,二人举起酒碗一碰杯,四目相对,笑意盈盈。
喝完酒后,李沧行抹了抹嘴巴,抓起了两粒花生米塞进嘴里,边嚼边道:“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带领兄弟们南下福建,在那里加入胡宗宪为了打击倭寇而新招募的军队,消灭倭寇的同时会打击到严世藩和魔教的势力,也可以借机在东南一带控制那里的贸易,等到倭乱平息后,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在福建或者浙江开宗立派,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
屈彩凤点了点头:“这和你跟黑袍说的一样,可是如果你只是想争霸武林,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吗?而且打退了倭寇之后,你又如何能以一个武林门派的身份控制大明的海外贸易?难不成你真的准备去勾结倭人和西班牙人,以为外援?”
李沧行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学汪直徐海,引外敌入侵的,彩凤,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天下罪恶的根源就在于那个昏君,如果我们不把他彻底推翻,严世藩和魔教作为他的爪牙,是永远不可能给真正地消灭和铲除的,至于伏魔盟这些正派,他们的后台,那些所谓的清流派大臣们也只顾自己的官位,根本下不了这个推翻昏君,改革积弊的狠心,所以这件事,只有交给我这个身具龙血的皇子来做了。”
屈彩凤睁大了眼睛,有些不信,她仔细地打量着李沧行,疑道:“可你以前跟我说过,如果起兵夺位的话,会天下大乱。陷万民于水火的呀。”
李沧行摇了摇头,正色道:“此一时,彼一时。彩凤,我并不是对那个皇位有兴趣。而是这几年我越来越看明白,皇帝一心修仙向道,所以只能任用奸党来控制朝政,而奸党为了能长久地保持自己的地位,一定会对外养寇自重,对内吸吮民脂民膏,整个官员阶层,包括那些所谓的清流派大臣们。跟他们其实都是一路货色罢了,徐阶高拱等人又有哪个不是自家良田万顷?”
“彩凤,以前我没有这个皇子的身份,即便想要匡扶正义,手持锦囊也不过是人家眼中的乱臣贼子罢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这回,建文帝后人出现了,不管他是不是冷天雄,怀有什么目的。都可以成为我们实现自己目的的一个机会,如果把太祖锦囊和建文帝诏书合二为一,就可以在早就对昏君不满的南方迅速地集结起大批义兵。以大明现在武力的废弛和虚弱,很可能短期内就能推翻昏君,铲除奸党,还天下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屈彩凤听得连连点头:“你终于可以放下那些无用的忠义,真正地为老百姓考虑问题了,我早就说过,在昏君的统治下,百姓是水深火热。与其给这些贪官污吏们逼死,还不如奋起一搏呢。”
李沧行笑了笑:“所以我去东南。要借着平倭的机会结交戚继光和俞大猷这两位将军,他们都是忠义之人。所部的战斗力也现在在天下的明军中数一数二,如果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大事就成功了一半。”
屈彩凤的眉头一皱:“可是你要想成事,还有两件大事要办到,一是银钱来源,当年我的巫山派是收取各路在南七省行路走商的商队的抽成,以维持这十几万人的生计,你说你想要控制以后的海上贸易,朝廷怎么可能答应?难不成你也要派人给商船护航?胡宗宪会跟你这样合作吗?”
“第二件事情,便是那黑袍,你可以骗得了他一时,却骗不了他一世,打赢倭寇之后,他再来找你要太祖锦囊,你给是不给?如果到时候你拿出锦囊,与他联手,助这个野心家夺了天下,难道是万民之福吗?你又有什么办法,能制约住这个黑袍?更不用说他很可能就是你的死仇,魔教教主冷天雄了。”
李沧行的剑眉一挑,喝了一碗酒,缓缓地说道:“这第一嘛,以我对皇帝的了解,胡宗宪在浙江呆不了太长时间,我是武林中人,不在官场,随时可以离开,那严世藩和倭寇勾结,一旦我们灭倭成功,他在东南的所有收入都打了水漂,又怎么可能甘心?到时候一定会陷害胡宗宪,想办法换上自己的党羽,而那昏君自以为倭乱已平,自然也不会再留着胡宗宪,毕竟他在东南呆了太长时间,势力庞大,也犯了皇帝的忌讳,所以倭乱平息之时,就是胡宗宪被召回朝廷被清算之日。”
屈彩凤眨了眨眼睛,美丽的长睫毛晃了晃:“胡宗宪不是立了大功吗,怎么还会给清算?皇帝如果不信他,又怎么可能让他在东南呆这么多年?”
李沧行叹了口气:“皇帝从来没喜欢过胡宗宪,这个人并不象严世藩那样会拍皇帝的马屁,之所以让他在东南一呆十年,是因为只有他能镇得住东南,不至于让倭寇之乱在东南激起民变,断了朝廷在东南的贡赋。”
“上次胡宗宪招安汪直徐海,并不想那么快就对这二人下杀手,可是皇帝一听说抓了自立为王的汪直后,马上严令胡宗宪把此二人斩杀,结果闹成现在这局面,虽然昏君因为需要胡宗宪给自己收拾残局而暂时没有动他,但那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果东南不再有倭寇,那胡宗宪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啦。”
“胡宗宪在东南的这些年,把严党得罪惨了,这人虽然背信弃义,手段酷烈,冷酷无情,但也算得上是刚正不阿的清官,严党的那些贪婪蛀虫这些年在浙江对他是恨之入骨,尤其是严世藩,本来借着汪直徐海被杀之事重新勾结了倭寇,这几年在东南一带靠着走私丝绸大赚特赚,一旦这条路给我们堵死,一定会先对胡宗宪下手,而皇帝自然也会乐见其成。所以胡宗宪会是我们消灭倭寇之后第一个倒霉的,不足为虑。”
屈彩凤点了点头:“那胡宗宪要是倒了,难不成浙江福建的海外贸易,就能由你操纵了?你何来的自信?”
李沧行冷笑一声:“严世藩扳倒了胡宗宪,但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不会让他的人继续主持东南,最大的可能就是从清流派的官员中派一个人到东南任总督,这样一来,严世藩捞不到好处,一定还会继续暗中派人勾结倭人与西班牙人,打劫海外贸易的商船,而东南战事平定后,会大规模地裁军,尤其是裁撤昂贵的水师部队,因此这海路的安全就成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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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回 踏上征程
李沧行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我们是江湖门派,不领朝廷的俸禄,到时候就可以出手负责这商船的护卫工作,这也就是我说的控制海上贸易,以获取巨额的贸易收入,维持门派的运营,并发展壮大。”
屈彩凤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么说来你只是抽取一些护卫的费用罢了,我们巫山派当年没少做这种事情,但这样赚不到太多的钱,只怕也不可能靠这个来维持你几千人的武林门派的日常开支吧,更不用说以后若想起兵还需要大笔的军饷钱粮了。”
李沧行笑道:“彩凤,你不知道这海外的贸易,利润可比在国内正常的行商走贾要大得多,光是我们大明的丝绸和茶叶,还有陶瓷器具,从宁波或者泉州港运到南洋的吕宋,那西班牙人的地盘,价格就能涨上十几倍,然后再换成西洋人的火枪和大炮,运到日本,又可以再赚个五六倍,若不是有这么高的利润在里面,汪直和徐海他们又怎么可能如此铤而走险呢?”
屈彩凤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这么赚钱,那你只要护卫跟他们抽个三成,就足以顶得上我们当年巫山派几年的收入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我料那黑袍在几年的时间内就能凑出大笔的军饷,多半也是走的这东南的海路,只在陆地上他这么多年也没有积累到这样几千万两的巨额财富,难怪我说我要独占东南的海外贸易,他是那么不情愿呢。”
屈彩凤微微一笑:“我越来越觉得这黑袍就是冷天雄了,沧行,既然你准备起兵推翻皇帝,那我不如离开魔教。跟你在一起好了。”
李沧行的剑眉一挑:“彩凤,这是你考虑后作出的决定吗?”
屈彩凤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听你这样的分析。不管冷天雄是不是黑袍,对我都只不过是利用罢了。不可能真心合作的,他只是需要我出面把南七省的绿林山寨再以罗刹令组织起来,夺回巫山派总舵,而他的真正目的也一多半就是那太祖锦囊,一旦我真的取出锦囊,那就会置自己于巨大的危险之中,冷天雄和严世藩一定会出手抢夺,巫山派会再次面临灭门之祸。”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巫山派在江湖上四面楚歌,洞庭帮一定是死仇,伏魔盟也不可能是朋友,唯一能倚靠的恐怕就是沧行你了,但这会影响你的大事,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离开冷天雄,直接来东南帮你呢,浙江和福建两省也有些一直听我们号令的山寨,想必也会对你有所帮助。”
李沧行摇了摇头:“彩凤。我其实非常想现在能得到你的帮助,可是我们做事不能感情用事,现在不是你离开冷天雄的好时机。不管他是不是那个黑袍,你如果这时候明着背离他,转向我,那冷天雄势必会以为我想在东南自立,如果他是黑袍的话,我跟他的合作也会马上中止,就算他不是,也一定会帮着严世藩来全力对付我们,现在我们的势力还不够。还没有拉拢到戚将军和俞将军,不是能跟冷天雄全面摊牌的时候。”
“所以彩凤你最好继续在冷天雄那里先呆上一阵子。不要和洞庭帮起大规模的冲突,以收集以前的部众。重建巫山派为主要目的,想必你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那冷天雄也无法多说什么。”
屈彩凤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摇了摇头:“那若是我迟迟不与洞庭帮开战,甚至连自己的总舵也不去夺回,冷天雄不会觉得奇怪吗?再说了,我跟洞庭帮如此深仇大恨,下面的兄弟们也多跟他们有着血仇,只怕我也无法压制手下们复仇的冲动。”
李沧行叹了口气:“行大事者不能拘于小节,我们最后的目的是打倒昏君,一旦得到天下之后,魔教,洞庭帮都不会再成为问题,而且老实说,现在洞庭帮独占湖广省,势力开始进入广东和江西,实力很强大,不是你收集了几个山寨就可以对抗的,想要夺回你们巫山派的总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屈彩凤咬了咬牙:“就算夺不回总舵,可是如果连跟洞庭帮放手一搏的勇气也没有,也只会让兄弟们失望的,沧行,你可能不明白,绿林的汉子崇尚武力,讲究的就是个血性,如果你太软弱,事事忍让,最后没有人跟你的。”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点倒是,我建议你可以先收回几个山寨,有了一定实力后开始以游击的方式去清扫一些洞庭帮的外围据点,不要恋战,打完就走,这样既能打击洞庭帮的势力,又不会留下给洞庭帮报复的机会,只要你们一直是处于游走之中,不留下象以前的总舵那样的庞大目标给人报复,就不会有事。”
屈彩凤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道:“你这办法倒真的是不错,反正我们有魔教的钱财支持,也不需要困守几个山寨,打了就走,这样既能鼓舞我们一方的士气,让更多的山寨愿意回归我们巫山派,又能打击洞庭帮扩张的势头,各地的小帮派想要加入他们的话就得先考虑清楚后果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样一来不至于和洞庭帮正面主力对抗,老实说,现在你要重建巫山派,最缺乏的不是钱财或者是山寨的地盘,而是以前总舵里的那些多年训练,极有经验的精英主力,你一个人的武功虽强,但毕竟不能和洞庭帮总坛的大批高手对抗,这样带着几个山寨的人四处打击洞庭帮外围,也可以在战斗中锻炼新进的手下,时间长了,就会成为一支精兵劲旅。”
屈彩凤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绿林的汉子们是打出来的,不是养出来,沧行,那我就按你说的办了,只是你在东南。千万要当心。”
李沧行的心中一阵暖意涌现,他的嘴角勾了勾,说道:“我那里没有太大的风险。倒是你,陷在洞庭帮和魔教两大势力之间。如同在刀锋上跳舞,老实说,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的安然,若不是我现在有了这么多兄弟,要在东南大展拳脚,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此事的。”
屈彩凤摇了摇头,正色道:“沧行,你的事情比我重要。千万不要以我为念,我在湖广一带跟洞庭帮打游击躲猫猫,他们是捕捉不到我的,实在不行,我就带人去浙江找你会合。放心吧,我不会和楚天舒正面硬拼,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找武当帮忙,上次徐林宗帮过我们,这次我去求他。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李沧行点了点头:“一切小心,尤其是记得一点,不要试图和楚天舒或者冷天雄单打独斗。这二人我交过手,几年前我并非他们的对手,现在只怕他们的武功也有精进,你千万不要冒险。”
屈彩凤微微一笑,把眼前的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干净利落地一个旋身,黑色的身形一下子飞出了窗口,而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沧行。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沧行叹了口气,也把面前的酒肉一扫而空。大踏步地走出了平安客栈的大门,右手一挥。一道灼热的内力变成气功波,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幻成一个狼头的形状,飞进了门内大厅的角落里堆着的一堆酒坛,瞬间就腾起了熊熊的火焰,这沙漠里肆虐的大风助着火势,一下子把整个平安客栈都点着了,冲天的黑烟伴随着灼热的火焰热浪扑面而来,照着李沧行那张坚毅而男子味道十足的脸。
李沧行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天下,我来了!”他的眼神转而变得异常地坚定,一张五十余岁,长须飘飘的面具套上了他的脸,戴上斗笠,跨上那匹戚继光多年前所送的枣红飞电,李沧行头也不回地向着南方奔去。
十里之外的一处沙丘上,骑着马的陆炳面色阴沉,目送着李沧行的身影渐行渐远,他身边的赫连霸驻着大枪,骑着高头大马,摇了摇头:“他终究还是走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陆炳咬了咬牙:“我为什么要失望?”
赫连霸哈哈一笑:“对你来说,只怕一个永远在大漠里潜伏不动的天狼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吧,既然和你已经反目成仇,你肯定不愿意他重出中原的。”
陆炳的眼中寒芒一闪:“我自然有办法让他重归我门下。”
赫连霸叹了口气:“陆炳,你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吗?从来都是你去利用别人,背叛别人,如果有哪天,你也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这样背叛过,我想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陆炳扭头看了赫连霸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赫连,你会背叛我吗?”
赫连霸的黄胡子动了动,眨了眨眼睛:“那得看你会不会背叛我了。”
陆炳“嘿嘿”一笑:“你被你的大汗所抛弃,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有皇上,所以我有退路,你没有,也就是说,我有背叛你的本钱,你除了依附我,无处可去。”
赫连霸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对你的皇帝这么有信心,又怎么会找我合作?如果你不是已经起了异心,又怎么会让我去调查天狼的身世?”
陆炳的脸色一变,黑里透红的脸上,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那只是好奇而已,谁让黑袍和澄光都对他的来历三缄其口呢,天狼来大漠的前两年都做了什么,我想知道。”
赫连霸收起了笑容:“如果我告诉你,他是我们蒙古的骄傲,黄金家族的后人,你会怎么想?”
陆炳座下的马突然长嘶一声,前蹄不安份地在地上刨了起来,陆炳好一阵手忙脚乱,才把这马给重新稳定了下来。
赫连霸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你很吃惊?吓成这样了?”
陆炳咬了咬牙:“想不到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这么说来,沧行乃是正德皇帝和蒙古公主的儿子了?”
赫连霸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他身上有黄金家族的血统,如果在蒙古起兵,以大汗现在的这种情况。可能还真的不一定斗得过这小子呢。虽然现在大汗和我也算是掰了,但毕竟跟了他几十年,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夺了他的汗位。”
陆炳冷笑道:“所以天狼去了中原。你求之不得?他要夺也是夺我大明的江山,这正中你下怀。对不对?”
赫连霸哈哈一笑,粗浑的声音震着陆炳的耳膜:“求之不得的是你陆总指挥吧,你如果真的那么忠心于你的皇帝,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就应该除掉李沧行了,可你却把他当成最得力的助手培养这么多年,甚至还想把自己的女儿下嫁,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利用他吧。”
陆炳冷冷地“哼”了一声:“沧行为人重情重义,自然要用情义和天下苍生来笼络。不过他既然不识抬举,那我也没必要再继续护着他了,我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去得罪严相父子,更不会因为他而背叛皇上。”
赫连霸笑着摆了摆手:“陆炳,你若真有你说得这么忠心,当年在浙江就不会放走天狼了,只怕你一早就知道这天狼的真正身世,想要把他作为一张对抗你们皇帝的牌吧。”
陆炳的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赫连霸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闪出一丝难言的落寞:“无情最是帝王家。不管是你的皇帝,还是我们的大汗,毕竟是君。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天被他们猜忌和怀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曾天真地以为大汗和我出生入死几十年,早应该是兄弟和家人了,可结果还是把我抛弃,也罢,这让我赫连霸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跟君王是做不成真正的兄弟和朋友的。陆炳,你跟我现在能走到一起。也是同样的理由吧。”
陆炳的须眉被这沙漠中的劲风吹得直飘,他摇了摇头:“可我现在做不到你这么洒脱。你可以退出朝廷,去做你的江湖门派,而我不行,我陆家世代为官,现在我坐到这锦衣卫总指挥使的位子上,更是不能退,只要一退,不仅性命难保,更是家破人亡,灭族之祸。”
赫连霸微微一笑:“所以你就想到了暗助这天狼,让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回中原搅他个天翻地覆,只有皇帝需要你,才不会对你下手,是么?”
陆炳的脸上肌肉跳了跳,一言不发。
赫连霸的嘴角勾了勾:“只怕这也只是你陆总指挥的一个打算而已,你的宝贝女儿确实喜欢这天狼,所以你可以两头下注,既然这天狼跟凤舞有婚约,以后若是天狼得了势,你再让女儿嫁给他,以后搞不好就是国丈了,怎么也不会吃亏,对不对?”
陆炳的眼中突然寒芒一闪:“你是怎么知道凤舞是我女儿的?”
赫连霸笑着摇了摇头:“陆炳,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搞情报,你可别忘了,我的英雄门在大漠就跟你的锦衣卫是做同样的事情,凤舞和你的关系,只要下点力气打探,并不难找出来。”
陆炳的浓眉一挑:“这是严世藩告诉你的吧。”
赫连霸点了点头:“不错,这算是他以前为了和我合作,取信于我而主动给出的情报,而你的宝贝女儿和天狼之间的事情,我也是听他说的,陆炳,看来这位小阁老对你没什么好感,你跟他合作,他照样出卖你。”
陆炳冷笑道:“你现在还不是出卖了他?”
赫连霸哈哈一笑:“谈不上什么出卖,合则共谋,不合则去罢了,我是蒙古人,你们汉人里对我来说,只要是利可图,没有不可以合作的,也没有不可以舍弃的。陆炳,你要跟我一直合作下去,不让我背叛你,那得你自己争气才行,不至于要我作出非要舍弃你的选择才是。”
陆炳冷冷地说道:“你倒是直率,只不过你就不怕我以后就此跟你形为路人?我可不想和一个随时都可能背叛我,出卖我的家伙做朋友。”
赫连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摇了摇头:“陆炳,除了和我做朋友,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严世藩跟你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你们那个猜忌的皇帝也不可能让你真正地和江湖中的正邪双方走到一起,天狼又被你和严世藩的结盟彻底伤了心,以后只怕也不可能真正跟你重归于好,你除了依靠我,还能靠谁?”
陆炳不屑地歪了歪嘴:“我只需要忠于皇上即可,不需要找什么盟友。”
赫连霸笑道:“忠于皇上?你说这话脸红不?”
陆炳突然跟着笑了起来:“我可没说忠于哪个皇上啊。”
赫连霸一下子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竖起大姆指:“算你狠,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就靠这个来路不明的什么草根王子,能真的夺了天下吧。”
陆炳摇了摇头,眼光投向了李沧行远去的方向,两人说话的这功夫,李沧行一人一马早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不留半点影子,陆炳喃喃地自语道:“若是那人说的是事实,一切皆有可能。”
陆炳转过头,对着赫连霸说道:“我们也该行动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六回 狼筅六式
杭州城外的军营里,一片深秋的萧瑟,林外的树林里,枫叶正当红,林中的地上,已经浅浅地铺了一层落叶,一阵秋风吹过,枝摇叶动,几片枫叶不情愿地离开了树梢的怀抱,在空中打着卷儿,轻飘飘地落向大地母亲的怀抱。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份秋风肃杀的别离之情的影响,本来生龙活虎的军营里,气氛也是难言的压抑与沉重,就连巡逻的士兵们也不复几年前的那种高昂士气,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扛着枪,在这大营里来回逡巡着。
胡宗宪一身盔甲,站在营中的一处高岗之上,眉头深锁,看着大营中这副无精打彩,了无生气的模样,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想不到会变成这样,天狼,当初真应该听你的话啊。”
李沧行今天换了一身军装,易容成了一个四十出头的黑脸将官,站在胡宗宪的身边,双手背负于后,冷冷地看着大营中的这副景象,说道:“胡总督一向军纪严明,治军有方,怎么几年不见,军纪竟然松懈至此?”
一身蓝衫,文士打扮,绸布方巾的徐文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以前的部队多被将领们带到前线与倭寇作战了,留守大营的多半是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调来的卫所兵,这些都是老油条,天狼,你也知道的,并非总督大人治军无方。”
胡宗宪摆了摆手:“文长,不必为我找理由,将者军之胆,营中的军纪松懈成这样,说白了就是本总督已无战心,所以才会上行下效。天狼,当年我受严世藩的压力,被迫杀了汪直和徐海。逼反了整个东南,现在从浙江到福建。甚至广东和山东两省的沿海,都出现了倭寇的海盗式劫掠,苦战三年,收效甚微,沿海百姓深受其苦,都是我胡宗宪的罪过啊!”
李沧行面无表情地说道:“胡总督,事已至此,想必你也知道。这几年你之所以在东南一带剿寇不力,越剿越多,也是因为严世藩在背后给这些倭寇提供各种支持,内贼一旦和外寇相勾结,就不是你这个浙直总督能对付得了。”
胡宗宪咬了咬牙,恨声道:“早知如此,当年宁可拼着这顶乌纱帽不要,也要坚决顶住严世藩的压力了,天狼,我真的谢谢你能不计前嫌。在这个时候以国事为重,来东南帮我这回。”
李沧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大明的子民。当年东南平倭之事也是由我一力促成的招安,现在搞成这样子,实非我所愿,我不会因为跟你的私人恩怨,就误了国家大事,眼看着百姓受更多的苦难,那样我和严世藩这个奸贼又有何区别?”
胡宗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一闪而过,他开口道:“天狼。你说你这回带了千余名武艺高强的江湖义士,想要投军。能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李沧行微微一笑:“胡总督,我已经离开了锦衣卫。不过我这个名字对外是保密的,你还是叫我天狼的好,我在您这里从军,也是用这个名字。”
胡宗宪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你若是锦衣卫的话,用这个代号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正式投军的话,身为军将,无论是向上的塘报还是以后的论功,都需要一个正式的名字才行,哪怕是假名,也比这个代号要来得强啊。”
徐文长突然开口道:“部堂大人,天狼此举想必有其难言之隐,我们还是不要过于勉强,实在不行,您给他随便编个名字上报就是。”
李沧行摆了摆手:“胡总督,我这回前来,并非为了功名利禄,于公,我希望能打击倭寇,还东南沿海以清平,于私,我也希望能以江湖人士的身份,以后在这东南一带开宗立派,实现自己的心愿,所以您不需要问我的名字,甚至不需要给我一个编制,我的部队,可以暂时挂靠在戚将军所部,联合行动。”
胡宗宪的脸色微微一变:“你要去和戚继光所部会合?”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我这一路上也听说了不少现在的军报,戚继光的那些义乌兵已经训练得非常不错了,听说还练出了一个鸳鸯阵,威力巨大,最适合小队作战,对阵倭寇时当可处于上风。”
胡宗宪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是戚继光所部毕竟是军队,而那些倭寇却多是散兵游勇,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上船逃跑,往往是戚继光出现的时候,倭寇却已经抢了东西,上船逃跑了,所以这一年多来戚继光虽然疲于奔命,却很少有大的战果。”
李沧行微微一笑:“胡总督,这样的情况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来是戚家军乃是步兵,江南一带的道路又多泥泞,行军不易,所以军队难以追上倭寇,二来嘛,则是那严世藩通过江湖匪类与倭寇勾结,跟他们通风报信,只要戚将军的大军一动,那内贼就会对外传出消息,所以才会屡屡无功而返。”
胡宗宪点了点头:“天狼,你出身锦衣卫,对情报一途最是熟悉不过,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破解此事?”
李沧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胡总督,办法倒是有,不过需要您来作我的坚强后盾才可以。如果没有您的便宜行事之权,我既打不了胜仗,也斩不了奸细。”
胡宗宪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金牌,交到李沧行的手里:“天狼,这就是当年你去双屿岛时我给过你的金牌,乃是皇上亲赐,见牌如见君,不要说是严世藩的党羽,就是严世藩本人,你也可以先斩后奏。”
李沧行笑着把令牌收入了怀中:“胡总督,这可是节制东南的生杀大权,我现在已非朝廷中人,你就这么放心把这块金牌交给一个草民吗?”
胡宗宪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天狼,我相信你的人品,更相信你一心为国的这颗赤子之心。当年是我不够坚定,一时糊涂,以致酿成今天的大祸。欲平倭寇,先得除掉内患。这种事情不是军队可以做的,所以我发布那个从军的求贤令,就是希望你天狼能不计前嫌,重新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李沧行微微一笑:“胡总督,这回可能要委屈一下沿海的百姓了,到时候如果有人弹劾您,您可千万要撑住啊。”
胡宗宪的脸色微微一变,看着天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个月后,浙江台州城外,已入寒冬,不过在这东南沿海之地,不象北方那样大雪纷飞,虽然天地间的草木已经枯萎,山林间的树木已经一片光秃秃,就连动物们也纷纷地选择了蜇伏不出,可是在城外西山之中的一处隐秘的峡谷之中,仍然是一片人喊马嘶之声。一片营地中士卒们训练的热情,如同七月流火,直冲云霄。生生要把这冬日的天空给融化。
李沧行一身黑衣劲装,蒙着面,戴着一个黑色的头罩,只留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外面,与全副武装的戚继光二人并肩而立,站在高高的将台之上,看着操场中士卒们的训练。
只见几百名义乌军士,全副武装,分散成了几十个小队。十一人为一队,队伍最前站着一名年起来年龄最长。士官模样的军士,手持刀剑。在他的身后,则一左一右站着两名持盾士兵,左边一人举着一面足有一人高的大型方木盾,如同门板一样粗厚,外镶铁边,右边一人则是拿着一面轻便的藤制圆盾,右手持刀,这二人都紧跟着前方的那名军士,尤其是左边的长牌手,时不时地闪到那军士的面前,举起大盾,为其掩护。
在这三人身后,则是两个拿着奇形怪状兵器的军士,看起来象是一整根江南一带随处可见的毛竹,竹头削尖作矛状,还镶上了铁制矛头,而竹身上的枝叶分岔却奇怪地保留了下来,远远地看云,就象是给支起了一把大伞一样,而这根足有三米长的竹制兵器,向前伸出,足足比那站在最前方的队长突前了两米,对他形成了一个极好的保护。
李沧行微微一笑,今天是他到戚继光大营的第一天,戚继光特地为他安排了鸳鸯阵的演练,他问道:“戚将军,那两个持着竹制兵器的军士,手中兵器叫什么?好象兵器谱里也没这一号吧。”
戚继光哈哈一笑,指着那些挥舞着这根大竹子的兵士们说道:“此物名叫狼筅,乃是义乌矿工们的发明,前两年我们与倭寇作战,倭刀锋利,倭贼凶悍,我军虽能胜之,但伤亡颇重,传统的短刀和盾牌无法有效地对抗倭刀,而长枪铁叉之类的兵器又很容易给倭寇削断。”
“所以我们集合众人智慧,发明了这种兵器,名叫狼筅,乃是取这山中的毛竹特制,长约三米,头部镶上铁枪,而两旁枝刺用火熨烫的有直有勾,再灌入桐油,作战的时候还会敷上毒药,一旦我军顺风与敌接阵之时,则点燃枝叶,则可以毒烟吹向倭寇,将其毒倒。平时的作战时,这狼筅可以在队伍前撑起两张大网,倭寇想要冲进来,那是难上加难,而他们所倚仗的重箭和倭刀,都会给有效克制。”
李沧行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此物很重,看起来也需要力大之人才能使用自如,戚将军所招的,多是那义乌矿工,孔武有力,才能舞得动这狼筅,若是换了那些卫所兵,只怕连举都举不起来呢。”
戚继光笑道:“这精兵是要练出来的,一枝狼筅,也有数十斤重,在你们江湖高手的眼里,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举着就很吃力了,更不用说当成兵器来挥舞,我的这些狼筅手们,都是精选的义乌兵中最强壮多力的人来充当,也是我这鸳鸯阵的精华之所在。”
李沧行一眼看过去,只见狼筅手的身后,又是四名长枪手和两名短刀手,这些人有的还背负着弓箭,看他们演练的阵型,时而分成左右两列,时而变成品字形的三才阵,又时而变成了以队长居中。盾牌手护住两翼,狼筅兵撑开保护前后的圆阵,可谓是品种繁多。变化万千。
李沧行看了一阵子后,笑道:“戚将军。你的这阵法实在是不错,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你的军士们虽然力大强悍,又纪律严明,可毕竟不是武林中人,这狼筅的威力还没有发挥到最大。”
戚继光的双眼一亮:“天狼,你的武功盖世,可否指点我的部下一二?”
李沧行微微一笑,他以前在长兵器如枪矛上并非所长。但在蒙古的这几年,走遍了多个蒙古部落,对草原上流行的各种枪法,尤其是苏鲁锭长枪,有了极深的认识,因为北方的蒙古骑兵,多是骑战马,挥舞长枪或者狼牙棒,而这些招式已经完全被现在的李沧行所掌握。
李沧行点了点头,双足一点。一个凌空飞击,身形从空中飞出了七八丈,演兵场上的众军士们只觉得光线都变得黯淡了起来。纷纷停下了手,抬头看向空中,却只见一个大鸟般的黑色身影腾空而下,正好挡住了那一抹阳光。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沧行的身形从那五丈高的点将高台上顺风而下,跳到了场地的中央,一个狼筅手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一凉,那杆宽大的狼筅即被这个黑衣人夺了去。
李沧行双手挥舞起这狼筅。使出了北漠蒙古的龙飞枪法,只见这三四米长。四十多斤重的狼筅在他的手中,如同小儿的玩具一般。举重若轻,上下翻飞,舞得如同一杆长枪一般,看得在场众军个个傻了眼,嘴巴张得合都合不上了。
李沧行摆开一个箭步,双手平端狼筅,那两侧的小枝张开,如同在面前撑开了一把大伞,喝道:“中平势,此势前弓后箭,阴阳要转,两手要直,推步如风,天下莫敌。”
李沧行倒转那狼筅,把末端从自己的胯下穿过,双手如划桨一般地搅动起这把兵器,卷起地上的漫天尘埃,喝道:“骑龙势,闭门之法上骑龙,下闸高檠大有功,误若当前披一下,劝君脚如风。”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李沧行一跃而起,双手舞起狼筅,如同抖枪花一般,喝道:“钩开势,钩法由来阻大门,小门挫下向前奔,若还他使低来势,闸挫凭君利便分。”而顺着他的口诀,这狼筅也如钩镰枪法一般,以侧枝开始钩拨起来袭的兵器。
“架上势,鎗打高来须用架,架时管上又管下,阴阳反覆脚如风,铁柱金刚也戳怕。”
“闸下势,闸势缘何要挈脚,挈脚乃是起步法,连身坐下向前冲,上向不著下面著。”
“拗步退势,直进直出君须记,站住即是中平势,高低左右任君行,切挫钩闸毋轻易。”
一套龙飞枪法的六套招势使完,这校场之中已经是烟尘弥漫,一些机灵的狼筅兵已经开始跟着李沧行的套路,有样学样地舞动起自己的手中兵器了。
李沧行第一遍的这六势挥舞得极快,然后开始放慢速度,几乎是一招一顿地又使了三趟,这回即便连最笨的狼筅兵也把这六势给记了下来,而有些机灵的人更是已经挥舞得有模有样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收住了身形,把那狼筅抛给了它最早的主人,笑道:“小伙子,对不住了,借你的兵器,耽误了你自己的练功。”
戚继光的掌声从李沧行身后五六丈的地方响起,而他的话语声也紧跟着传了过来:“天狼,真的想不到你的枪法竟然如此厉害,竟然这么简练实用。”
众军一看主帅亲自走下了帅台,纷纷下跪行礼,戚继光摆了摆手,高声道:“狼筅兵今天全部练习这位天狼大侠所传授的招式,务必在三天之内掌握纯熟,三日之后,我会亲自考验你们的进展。”
所有军士齐声高喊道:“谨遵戚将军军令。”
戚继光向着李沧行使了个眼色,向前走去,而李沧行则在后面跟上,十余个亲兵长随很有默契地停在了原地不动,随着二人的离去,练兵场上很快就演变成了狼筅兵们互相切磋那新学六势的局面。
戚继光和李沧行回到了那高台之上,看着台下生龙活虎的士兵们,叹道:“天狼,你的这些乃是塞外蒙古的马上枪法吧。”
李沧行微微一笑:“不错,我这几年远赴塞外,也学到了不少蒙古骑兵们的枪法,这些草原骑兵来去如风,马上多用长枪硬槊,这方面的功夫确实厉害,我大明官军多用短刀盾牌,与之对阵,确实吃亏。不过这狼筅倒是可以发挥出长枪与盾牌合二为一的威力,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世上还会有如此兵器。”
戚继光点了点头:“本来我的狼筅兵守有余而攻不足,经你这六势的训练,可以练得攻守平衡了,天狼,你说的十天之后,倭寇会大举来犯的消息,确实吗?”(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七回 转战海盐
李沧行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戚将军,这次我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我这几年在塞外召集了许多以前行走江湖时的朋友,都是可以托附生死的好兄弟,这次我回东南,也是让兄弟们分散潜入各地,一边开始建立一些商号或者是收服一些绿林山寨,以作开宗立派之基,另一方面也秘密地让人打入倭寇之中,探查他们打劫沿海各地的情报。”
戚继光皱了皱眉毛:“只是倭寇狡猾凶残,我记得当年锦衣卫多次派人想潜入双屿岛,都未能成功,你这样派人临时打入,就能成事?”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回不一样,一方面这几年严世藩派了不少人加入倭寇,作为他们打劫沿海的向导,而汪直徐海死后,这些倭寇反侦察的能力差了许多,所以我的不少兄弟们伪造了严世藩手下的身份,混入倭寇之中,另一方面我还结识了一些真正的东洋朋友,他们的语言与倭人相通,更不会惹人生疑,还可以接触到一些比较关键的机密。”
戚继光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你上次到双屿岛的收获不小啊,居然还能结识一些东洋人朋友,只是倭人凶残狠辣,你确信这些人可信吗?”
李沧行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他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可以性命担保,而且此人并非是我去双屿岛时结识,上次倭人攻击南京时,此人便已经给倭寇裹胁而来,我在加入锦衣卫前就与此人肝胆相照,结为兄弟了。”
戚继光微微一笑:“想不到这倭寇之中也有好人。”
李沧行叹了口气:“任何地方都是有好人有坏人,倭国之中,诸候林立。百姓过得可比咱们中原苦多了,其实倭人的平民也跟我们大明的百姓差不多,多数均是老实巴结的乡下人。只不过因为倭国连年战乱,凶悍狠毒之辈战败后无处可去。便只有铤而走险,下海为盗这一条路,加上与我大明沿海的奸人相勾结,便成了倭寇,可是这些倭寇并不能代表普通倭人,我的那个朋友就是一个醉心武道的武者,受了骗才上的贼船。”
戚继光点了点头:“倭国内部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只是这些下海为寇的倭人,则是其中尤其凶悍残忍之辈,天狼,你的朋友如果是个好人,只怕会和他们格格不入啊,会有暴露的风险。”
李沧行微微一笑:“戚将军过虑了,我那朋友也是智勇双全,心思缜密,加上我传授给了他易容术,他可以隐藏自己的本来面目。不会这么容易暴露的,这些天也一直是他给我传来消息,综合其他混进倭寇阵营的人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浙江沿海一带的十几股倭寇,已经合流,准备先以疑兵去攻击北边的海盐一带,调开戚将军你的主力,然后他们的大部队再直扑这台州城。”
戚继光冷笑道:“海盐不过是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县城而已,倭寇在那里是不会有什么油水的,而这台州却是浙东重镇,商业发达。若是倭寇真的趁虚攻击这里,那倒是可以大赚特赚。”
李沧行说道:“我已经作了安排。由我的兄弟们千余人隐藏在海盐附近,胡总督给我们拨了军服与兵器。到时候我的人就假扮您的主力,打起戚家军的旗号,那些佯攻的倭寇也看到戚将军的旗号,也会不战而退,海盐当可无事。”
戚继光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沧行的肩膀:“然后等倭寇的大队人马来到这台州的时候,我们再以主力出击,大破敌兵,对不对?”
李沧行点了点头:“戚将军,现在您的所部有五千多人,可这回来攻的倭寇却超过两万,而且听说是那个在岑港逃脱了的毛海峰带队,其中真倭,也就是那些浪人和武士的数量也超过八千,你的部队能顶得住吗?”
戚继光自信地点了点头:“天狼,你也看到了我部下的这个鸳鸯阵了,你觉得与那些倭寇的武士和浪人正面对抗,胜负如何?”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阵法实在是不错,尤其是那狼筅,可以有效地防住倭寇的武士刀,正面对抗的话,三千人即可击溃对方的五六千人,倭寇这回是分成了十几股大小不等的力量,分头抢劫,兵力也会分散,只是戚将军可能要辛苦一点,四处奔波了。”
戚继光沉吟了一下:“天狼,这回我也不打算动用其他的部队,只凭我这本部的五千人即可。而且我夫人现在在新河城,那里是台州北边的重要门户,也是倭寇几乎肯定会登陆的地方,我还得分出五百人去助守,海盐那里,就得多麻烦你去照看一下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你的这支部队是绝对可信的,但其他的部队里,很可能有严世藩的耳目,这仗的目的就是务求一战下来,能全歼或者是重创浙江一带的悍匪,所以保密是第一位的,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以寡击众,需要速战速决,连续作战,只怕将士们要多吃点苦了。”
戚继光笑着摆了摆手:“别的不好说,这吃苦么,我自问义乌兵不会差过任何人。天狼,事不宜迟,你迅速地赶往宁海那里,一旦击退了海盐的倭寇,就迅速地向新河那里靠拢,平定新河之后,速来台州与我汇合。哦,对了,那倭首毛海峰,这回带了多少人,从哪个方向进攻?”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毛海峰这一路是倭寇的主力,部下也多是以前汪直所部的死忠,这些年在东南一带闹得最凶的就是他们这股倭贼,数量不是太多,只有两千左右,但俱是当年岑港逃生的老贼,消灭掉这股倭寇,浙江就算平定了一大半了。”
戚继光叹了口气:“当年岑港之战,毛海峰所部的倭贼之凶悍善战,是我一生未尝见到过的,至今仍然是历历在目。天狼,这些人多数是武功高手,不是寻常的倭人刀客。只怕最后还需要你的武林人士来解决这股顽匪。”
李沧行的眼中杀机一现:“我的斩龙刀,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十天之后。海盐城外的一处山林之中,千余名一身土黄色劲装打扮,黄巾蒙面的武林人士们,潜伏于山林之中,时值冬天,草木都已经枯萎,山头上也是一片黄土地,而这些江湖汉子们潜伏在这已经半秃的荒山之上。看起来倒是与天地一色,远远望去,绝不会料到这山上还有如此伏兵。
李沧行也换了一身土黄色劲装,伏在最前面,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盯着十里外的海面上,而他的心潮也和那海水一样,不停地起伏着,这毕竟是他独立领兵的第一战,虽然一切的情报都显示,今天会有两千左右的倭寇在此地登陆。可是从前天开始,他便和混入倭寇之中的柳生雄霸断了联系,眼下潜入倭寇阵中的兄弟们纷纷回归。只有这柳生雄霸还是音信全无,这不能不让李沧行心中打鼓。
钱广来正趴在李沧行的身边,突然微微一笑,拉下了脸上的黄面巾,一张肉嘟嘟的胖脸上,肥肉一抖一抖:“沧行,你今天怎么有点紧张啊,这可一点不象你。还是在为柳生担心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沉声道:“已经到了正午了。也看不到倭寇的战船,我委实有些放心不下。”
钱广来咧嘴一笑:“不用怕。柳生的本事我们都清楚,其他人都回来了。他不可能是陷在里面的,想必是想在倭子登陆的时候能里应外合。”
一边的裴文渊也开了口:“沧行,若是今天倭寇们不来此地,而是转掠别处,我们怎么办?”
李沧行咬了咬牙:“等到申时,若是倭寇不来,我们就放弃这里,全体向新河城转进!”
欧阳可皱了皱眉头:“万一是倭寇在海上遇了风浪而耽误了时间怎么办?我们只等一个时辰,是不是太短了点?”
李沧行摇了摇头:“倭寇极善驾船操舟,他们就是算好了时机要调戚将军的大军来救,绝不会误了时间,三天前我们接到的情况就是这当前的倭寇已经在外岛集结了,过来也只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断不至于误时,如果申时还没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倭寇转攻别处了。”
铁震天不信地摇了摇头:“沧行,倭寇还会转攻别处?这定好的计划也能变吗?他们就不怕误了别处倭寇的大事?”
不忧插嘴道:“老铁,沧行前几天跟我们说过,这十几股倭寇是各自为战的,只不过因为忌惮戚将军的厉害,才勉强同意合成一股,彼此间勾心斗角,而在这里佯攻的倭寇,看着别人去打劫富庶的台州,自己却要在这里吃力不讨好,能高兴得起来么,依我看,他们转攻他处,才算正常。”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不会,这回倭寇的总指挥可是毛海峰,浙江一带的倭寇多是原来汪直的部下,毛海峰作为汪直的养子,凶悍过人,当年岑港一战又打出了名声,这股佯攻海盐的倭寇应该不至于敢违他的命令而转攻他处,大家再耐心等等,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出现了。”
李沧行的话音未落,钱广来突然哈哈一笑:“看哪,倭寇的船来了!”
众人齐齐地向着远处的海外看去,只见海平面上开始浮现出一些轻快的战船,先是桅杆,再是甲板,最后是船身,从海上的薄雾之中源源不断地涌现,粗粗一看,竟然有两三百条之多,而李沧行的目力过人,看得真切,那些船上的甲板上,全是些剃着月代头,挥舞着武士刀,赤脚椎髻的浪人武士,一个个皮肤黝黑,目光凶悍,正在哇哩哇啦地大叫呢。
裴文渊兴奋地说道:“沧行,倭寇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准备冲出去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不,我们现在离海盐城还有三四里路,现在冲过去只会让倭寇警觉起来,他们很狡猾,这次佯攻本就是想要吸引戚将军的部队,如果我们过早地出现,那他们一定会逃回船上的。记住,我们这次的目的不止是打退倭寇,而是要尽可能地全歼。这两千多倭寇,一定要想办法全部消灭掉。所以得让他们进了海盐城后,我们再出击。”
钱广来点了点头:“沧行,城中的百姓已经全都撤出来了,只有三百多我带来的丐帮弟子还在城里,扮成百姓,倭寇进城后,我就让他们装着惊慌乱跑,这样倭寇们便不会起疑心啦。”
李沧行点了点头:“胖子。那就辛苦你一趟了。”
钱广来哈哈一笑,直起身,胖大的身形一动,如闪电般地就向远处的城市奔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李沧行转头对着其他的几人说道:“大家都去带领各自的部众,看我手势行动,我一举旗,就全部冲下山去,不使一个倭寇漏网!”
小半柱香的时辰后,两百多条倭寇的战船已经靠到了岸边。后面的一座大船之上,倭寇的首领,来自九州的著名悍匪伊东小五郎。一身漂亮的竹制铠甲,漆得五颜六色,戴着青铜鬼面具,志得意满地站在船头,看着海边的这座小县城里,城门大开,城头的明军旗帜早早地被放倒,而城中一片哭爹叫娘,人喊驴叫的声音。
沙滩之上。几百名倭寇刚刚从海船上跳下,这会儿正乱哄哄地整着队。而倭寇主力的一百多条船仍然在离岸三里的地方,纷纷下了锚。在观望不动。
伊东小五郎的身边,一个尖嘴猴腮,有着两根鼠须,绸布方巾,看起来象是狗头军师的瘦子一脸的谄笑,说道:“伊东桑,为何不一鼓作气,全部登陆呢,现在戚继光的部队还没到,我们正好可以抢了就走啊。”
伊东小五郎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仁丹胡子,“嘿嘿”一笑:“刘爷,你的情报真的没有问题吗,戚继光的部队既然已经收到了情报,赶向这里,为什么现在还没见人?会不会是埋伏了起来?”
那名叫刘爷的瘦子摇了摇头:“伊东桑,你看那海盐城,士兵早已经逃散一空,连城门都大开着,而西门那里时不时地有逃难的百姓出去,显然是戚继光的部队离得还远,要不然怎么也会坚持一会儿的。”
伊东小五郎的眼睛眨了眨:“你的意思是?”
刘爷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的坏笑:“伊东桑,虽然我们这回是佯攻,但佯攻也要有佯攻的样子,只是派人到沙滩上转一圈,戚继光的人还没来我们就撤,那也起不到拖延的效果,只怕会误了南攻台州的其他各部首领们的事。”
伊东小五郎冷冷地“哼”了一声:“其他首领?我若是在这里中了戚继光的埋伏,部下死得七七八八,这些首领们会补偿我的损失吗?”
刘爷的小胡子跳了跳,转而笑道:“伊东桑,这不还是没看到戚继光的兵嘛,等他们来了,再撤也不迟嘛。”
伊东小五郎指着面前的沙滩,沉声道:“你看到没有,这里根本连个港口都不是,水很浅,万一真的有戚继光的伏兵,那我们的船都搁浅在沙滩上,想跑都困难,所以我先让前军的几百人进去探下虚实,如果没有问题,再大队跟进,哼,蚊子腿也是肉,这海盐城里也有几百户人丁,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把这些人抢来卖到岛津藩,也算是这趟不虚此行啦。”
刘爷竖起了大姆指:“伊东桑果然高明,毛爷让你来这里还真是选对了人啊。”
伊东小五郎得意地笑道:“跟了汪船主在海上闯了这么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对了,你们的小阁老允诺的那五万两银子的好处,可不能不认账啊。”
刘爷忙不迭地点着头:“放心,少不了的。”
二人正说话间,那海滩上的倭寇们已经整队完毕,心急的倭寇们也不等伊东小五郎的命令,一窝蜂似地冲向了海盐城大开的东门,伊东小五郎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城池,手也紧张地抓紧了船上的护栏,过了好一会儿,城中火起,却没有半点兵刃相击的声音,而一大批百姓模样的人正拼了命地从西门向外逃,推着小车,扶老携幼,混在这帮穿得破破烂烂的人中间,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看着象个员外绅士,给五六个护卫围着的胖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伊东小五郎哈哈一笑:“城里没有伏兵,这里是安全的,兄弟们,听我的号令,所有的船趁着涨潮的时候靠岸,跟我前去截下那些逃难的百姓,谁抓到人,卖奴隶得到的钱就分他七成!”
船上的倭寇们早就在等这个命令了,一听伊东小五郎下令,全都争先恐后地开始摇起桨来,也顾不得下到小船里划上岸,百余条战船就这么乱哄哄地搁浅在了沙滩上,而伊东小五郎第一个跳下了船,向着正向后山奔逃的那些百姓们冲了过去。
(沧狼行自从开书以来,一直深受读者朋友们的厚爱,大家的每一个订阅,每一次投票,每一个打赏,每一张推荐票,甚至是每一个评论,每一次点击,都是对天道的莫大鼓励与支持,天道在此谢过。也感谢能把这书放在qq书城与和阅读上,让更多朋友有机会读到此书。希望大家多到正版订阅本书,天道也需要实际成绩来争取编辑更大的支持,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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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回 以气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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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东小五郎一路狂奔,后面的手下们也都争先恐后地跟上,前面奔逃的那几百名百姓,在他们看来就是跑动着的银元宝,就连城中的那些打头阵的探路倭寇,也纷纷从东门冲了出来,向着那些百姓们冲了过去。
百姓们的队伍中传出了一阵惊呼声,那个为首的胖子惨叫了一声:“倭寇追上来了,乡亲们快逃命啊!”此话一出,百姓们全都扔下了手中的东西,那些推车的男丁们连各自的小车也不要了,拉着妇人小孩子的手,甚至有些人干脆背起一些老头老太,向着城西的那座光秃秃的荒山奔去。
伊东小五郎仰天一阵狂笑,到了现在,他再不怀疑戚继光的部队埋伏在这附近了,看那些百姓走路颤巍巍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军人,他停下脚步,身边的手下们争先恐后地越过了他,向前扑了过去。
刘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趁着这当口终于追上了伊东小五郎,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喘道:“伊东桑,伊东桑,也别追太远了,万一,万一这时候戚,戚家军来了,我们,我们就麻烦啦!”
伊东小五郎哈哈一笑,指着南边的沙地说道:“刘爷,你不会打仗,看不懂这地形,如果戚继光的军队来了,那我在这里就能看到他部队扬起的烟尘。不是确定了他的部队不在,我怎么会这样下令全员上岸呢,不用担心,我们快打快撤就是。”
刘爷皱了皱眉头:“伊东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带些人守着船,万一出事,也好接应你撤退啊。”
伊东小五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随便你了。你手下不是有两百多人么,带他们守船就是。我要去抓俘虏了。别耽误我的正事!”他丢下这句话后,就抽出腰间的太刀,带着人一起向着前方两里多地方的海盐百姓们冲了过去。刘爷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些蓝衣护卫,说道:“愣着做什么,回去看守船只啊。”
为首的一个蓝衣汉子皱了皱眉头:“刘爷,眼看着前面这么多俘虏,咱们就这么放弃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另一个蓝衣汉子也附和道:“就是,刘爷,就算抓不到人,捡一些他们丢下来的财物也是好的啊。”
刘爷的眼中寒芒一闪,狠狠地给了第二个蓝衣汉子一个耳光,打得他捂着发红的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刘爷恨恨地说道:“真他娘的猪头,这点小钱,算个屁啊,戚继光狡猾得很。万一用了伏兵,那些倭子一个也回不来,咱们吃小阁老的。只要有命,还怕没赏钱拿吗?全都跟我回去守船!”
伊东小五郎的武功和奔跑速度在这帮倭人里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他把裤脚挽到了膝盖以上,而把那身浪人装的长裙下把系在了腰间,只为比别人跑得更快一点,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他又冲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近两千倭人个个张牙舞爪。举着明晃晃的武士刀或者是长枪,面目狰狞。两眼放光,离着那些百姓已经不到半里了。
伊东小五郎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穿着绸衣的胖子。这人明显是最有钱的一个,他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打劫的时候,经常碰到这样的胖子把银票和金元宝缠在腰上,抓到一个就能顶得上一千个穷鬼平民,而这个胖子看起来跑得最慢,拖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后面,眼前就是一座不算矮的光山,除了黄土就是黄土,伊东小五郎的嘴边浮起一丝冷笑,心中暗道:“这山不算矮,死胖子是翻不过去的,这头肥羊,我吃定了。”
那胖子看起来是跑不动路了,他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而前面的那些百姓们,也都跟脑袋后生了眼睛一样,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伊东小五郎哈哈大笑起来,把武士刀的刀背搭到了肩头,一只脚跨出,踩在了一块石头上,摆出一个拉风的姿式,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喂,那个胖子滴,不许跑,再跑,死啦死啦滴!”
那胖子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满头大汗的脸上红扑扑的,他从容不迫地拍了拍自己前襟上的灰土,说道:“我滴,不跑滴干活,太君,能不死啦死啦滴?”
伊东小五郎打劫过不少次了,原以为这个胖子会跟别的富商一样,这会儿吓得早尿了裤子,却想不到他居然还能这么镇定从容地跟自己说话,心中暗道,这死胖子看起来不止是个富商,只怕还是个读书人,官宦什么的,这下子捉成了人质,以后更是可以勒索一笔巨额的赎金。
伊东小五郎走上前去,离那胖子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突然笑了起来:“你滴,什么名字滴干活?跟我做客滴,我滴,请你喝酒。”
胖子突然收起了笑容,那两只眯成缝的眼线里,神光猛地一闪,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倭子,听好了,老子义也行贾钱广来,到阎王爷那里可别说错了仇家。”
伊东小五郎虽然狂妄,但毕竟跟过汪直徐海打劫多年,一看胖子这架式,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回怕是终日打雁反给啄了眼,让这胖子扮猪吃老虎了,再一看这胖子身后的那些“百姓”,刚才还一个个羸弱不堪的样子,这会儿全都直起身子,腰也不弯了,腿也不瘸了,个个红光满面,更是变戏法似的,从身上不知道哪儿,摸出了明晃晃的刀剑与铁棍,看起来个个都非弱者。
伊东小五郎咬了咬牙,看来今天是中了埋伏了,只不过眼前的这些敌人,虽然身具武功,但加起来也就是三百多人的样子,自己再怎么也有近两千部下,多半是来自东洋。货真价实的倭人刀客与浪人,在这海上纵横了都有近十年,真打起来。怎么可能怕了这三百多人呢。
伊东小五郎想到这里,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冷笑道:“死胖子滴,竟然敢算计我滴,你们滴,通通死啦死啦滴!”
钱广来哈哈一笑,两根乌黑的旋棍不知从哪里冒出,非金非铁,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气与杀意,厉声道:“兄弟们。通通死啦死啦滴!”
钱广来话音未落,胖胖的身子突然就象一个圆球似的,砸向了伊东小五郎,动作之快,让人眼接不暇,伊东小五郎本能地举起武士刀一挡,只听“乒”的一声,他感觉到一股大力顺着刀身而来,虎口一阵剧痛,几乎把握不住手中的武士刀。脚下“登登登”地向后倒退了六七步,身子晃了两晃,才算勉强站住。再一看自己的这口锋锐异常的武士刀,却只见刀口上给蹦开了两个肉眼可见,指甲大小的口子,而对面的那个胖子,却是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手中的两根旋棍完好无损,正带着一副嘲讽的模样看着自己。
伊东小五郎一下子意识到了来人的武功非常高强,比自己要高出了许多,他咬了咬牙。用日语吼道:“全他娘的给老子上,砍死这帮家伙。一个不留!”
伊东小五郎身后的倭寇们早已经按捺不住了,这些东洋刀客全都好勇斗狠。闻战则喜,一看到对面乃是有备而来的高手,个个兴奋不已,纷纷插出武士刀,吼叫着冲了上去。
山坡上的李沧行的嘴角边勾出一丝冷冷的笑意,从怀中摸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青铜鬼面具,套在了脸上,对身边的裴文渊低声道:“文渊,断敌退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裴文渊微微一笑:“你就看我的吧。”说着,他直起身子,两百多人悄悄地跟着他,从山的另一侧绕向了海盐县城。
李沧行直起身子,抽出了斩龙刀,闪亮的刀光在这冬日的太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李沧行沉声喝道:“兄弟们,杀倭寇啊!”他的身形一动,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
随着李沧行的这一声喊,刚才还不动如山的这面山坡上,一下子翻出了无数人来,个个身着土黄色的劲装,蒙着黄色面巾,而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却是闪着仇恨的火焰,这几年月来众人在东南沿海见多了被倭寇们祸害的百姓,那一个个被洗劫过的城镇,那一排排这几年新添的坟头,那一片片被迫荒弃的良田,都让这些热血的江湖男儿们积累了巨大的仇恨,就如同火山一样,只等着今天来一个总爆发。
李沧行的周身腾起一阵红气,两只眼睛也变得血红一片,那斩龙刀上已经被他注入了强大的内力,刀身变得如同烙铁一般,灼热的气浪在几丈外都能感受得到,还没等倭寇们回过神来,他便狠狠地冲进了倭寇的人群之中,脚下正踏九宫八封步,虎腰左扭右闪,一下子躲开了向他劈来的两刀,而斩龙刀一挥,两颗人头带起两蓬血雨,飞到了半空之中,而两具尸体则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倒下,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武士刀。
就这一会儿,钱广来带的丐帮弟子们也已经跟倭寇全面交上了手,这些丐帮弟子多数持着铁棍,比起倭刀稍长一些,而这些丐帮弟子的莲花落和阴山棍法都相当了得,虽然一时间人数处于下风,但结阵而战,倭寇们一时间倒也根本无法攻入他们的棍阵之中。
而李沧行则是以势如破竹之势,直接冲进了敌群之中,今天他没有任何顾忌,天狼刀法出手绝不留情,而左手则持着莫邪剑,连环夺命剑的招式如长江大浪,滔滔不绝,所过之处,一片断肢残臂,没有一个倭寇,能欺近他三尺之内,便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夫战,勇气也,倭寇的凶狠主要在于其冲击时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可是被天狼这样的一阵逆袭,士气为之一夺,原来后面疯狂向山上冲锋的那些浪人武士们,也都放慢了脚步,开始打量起这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了。
李沧行飞起一脚,把当面的一个倭寇刀手踢得凌空飞起,只听一阵“喀喇喇”的声音,那是此人胸骨被踢得粉碎的响声,而他的身体。则带着长长的血线,从倭寇们的头顶上飞过,落到了十几丈外。正好撞上了一块大石头,脑袋就象鸡蛋壳一样被摔了个粉碎。白色的脑花子流得满地都是。
站在李沧行面前一丈左右的伊东小五郎,他持刀的手已经微微地发起抖来,随着李沧行的一阵乱杀,不仅打死了他二十多个手下,而且那山坡上的上千黄衣人,已经如猛虎下山一般地冲了过来,而那山坡之上,则树起了一面写着“戚”字的大旗。
伊东小五郎咬着牙。如此可怕凶残的杀人方法,他以前曾经见过,那还是在三年多年与陈思盼的大战中,他看到过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也是这样挥着一把闪着红光的大刀,如虎入羊群一般,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断首残肢满地都是,而那幕视觉上的冲击。带给他的却是心灵上的震憾,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一辈子也不再碰到这个可怕的杀神。
伊东小五郎掩盖着自己心中极度的恐惧与不安。沉声道:“你,你就是锦衣卫天狼吗?”
李沧行“嘿嘿”一笑,左手的莫邪剑飞回了自己背上的剑囊之中,而右手的斩龙刀红光一散,刀上的血槽中流着的鲜血一下子蒸发得无影无踪,隔了一丈远的倭寇们只觉得一阵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不仅人人为之变色。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不错,我就是天狼,只不过我现在不是锦衣卫了。你是这帮倭寇们的首领吗?”
伊东小五郎的心在猛地下沉,他见识过天狼的可怕。也曾经听说过天狼在三年前一人击毙数百锦衣卫,不知所踪的传说。当时这些大小倭首们为此还弹冠相庆,心想总算让这尊煞神离开这东南之地了,可是没想到今天,他又面对了这尊可怕的死神。
伊东小五郎咬了咬牙,大吼一声:“老子跟你拼了,大家并肩子上啊!”他手中的倭刀卷起一阵旋风般的刀气,直袭天狼,而身边的手下们也战意复燃,随着这一下刀气出气,纷纷扑向了几丈外的李沧行。
李沧行的嘴角勾了勾,眼中杀机一现:“不自量力!”他的周身忽然红气大盛,右手中的斩龙刀缩到三尺四寸,脱手而出,势若流星,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倭人,正双手高高地举刀过头顶,准备给天狼来个迎风一刀斩呢,却不料中门大开,斩龙刀就象切豆腐一样地切开他胸前肌肉,白刀子进,白刀子出,刀锋从他的背上穿出,而血液则顺着那道血槽,不停地滴下。
这倭寇身边的几个同伴大喜过望,没了刀的天狼总比有刀在手的更容易对付,他们“哇呀呀”地一阵怪叫,倭刀舞得跟风车一样,只恨不得能把天狼就这样砍成八块。
天狼眼中的红气猛地一收,从他的右手掌中,一道肉眼难辨的红色真气扭动着空气,形成了一个扭曲的结界,直联系上了斩龙刀的刀柄,而那把斩龙刀仿佛有灵性似的,刚才还莹白如玉的刀身突然变得红光大作,紧接着就是一阵龙吟之声,那个给捅了个透心凉的倭寇刀手,他的身躯突然象是从中炸开似的,一下子变得四分五裂,残肢,尸块和内脏飞得满天都是。
腥红的血一下子暴得这倭寇刀手身后的两个人满脸都是,一下子糊住了眼睛,这两个悍倭没料到眼前的尸体突然还会炸开,一边用手抹着脸上的血迹,一边叫道:“八格牙路!”却突然只觉得肚子上一凉,然后就有什么东西开始从自己的体内流出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的肚子,只见自己的肠子开始顺着一道越开越大的血口子向外流,对面的李沧行站在三丈之外,而那把斩龙刀却是在空中飞舞着,仿佛有一个隐身人正拿在手里操纵一样。
这两个倭寇刀手的身子软软地扑到了地上,四只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他们到死也没有想明白,对面的那个天狼是如何用这把刀杀了自己。
而站在天狼身后几丈处的钱广来却是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以气御刀?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以气御刀吗?”
李沧行仰天长啸,今天是他练成这以气御刀术之后第一次实战,而这些武功一般却又凶悍过人的东洋倭寇刀手,就是最好的练刀对象。
只见李沧行的左右双手,随着姿势的不同,不停地喷出或浓或淡的红色真气,远远地控制着那把斩龙刀,而斩龙刀仿佛有了生命似的,在空中旋转,飞舞,速度之快,那些倭寇们极少能看得清,往往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刀风扑面,然后本能地拿着刀去格,却只听到“叮”地一声,刀身从中断裂,紧接着就是自己的胸口或者脖子上一凉,然后就是眼前一黑,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九回 天狼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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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冲的倭寇们给这斩龙刀的一通空中旋转,象割麦子一样地砍倒了三十多个,往往是身子还在向前冲,头却已经滚到了地上,那无头的尸身再向前奔出十余步才不甘心地仆地。
李沧行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兴奋,现在是他一个人面对着眼前的上千倭寇,不用考虑误伤的问题,源源不断的内力从丹田产生,运行全身,从掌心喷出,控制那把斩龙刀把一招招的天狼刀法发挥地淋漓尽致,平时持刀在手时还需要考虑的闪避敌人攻击的问题根本不复存在,只需要用最快的方式和速度收割这些倭寇的生命就可以了。
即使是最凶狠的倭寇,面对天狼这样的杀人方式,也不由得渐渐地心生惧意,眼看着前面的同伴三五成群地冲上去,却在距离人家七八丈外就给砍得血肉模糊,而那个人似乎还会妖法,只见手那么一挥,一把闪亮的刀就在空中飞来飞去,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而自己平时引以为傲,削明军兵器如泥块似的武士刀,在这把泛着蓝光,淌着血滴的飞刀面前,就如同小孩儿过家家的玩具,一碰即断,甚至还有不少人给自己被打断的刀剑插进了身体。
伊东小五郎刚才招呼着手下们上前的同时,自己却悄悄地退到了十丈开外,他的双眼通红,尽管他知道天狼很厉害,很凶残。但没想到居然可以以一当千,自己的手下没有一个人能冲到他的近身,而在他身前一丈到五丈的距离。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下了上百具尸体,个个肚破肠流,或者是身首异处,死状极惨。
伊东小五郎咬了咬牙,吼道:“拿铁炮轰死他,我就不信了,这家伙难道是金刚不坏之身!”
话音刚落。二十多个戴着阵笠(倭寇铁炮手戴的一种尖顶的帽子,帽子后有布帘挡雨入后背,是铁炮手的标准装备)的铁炮手冲上前来。最前方的刀手们迅速地让开了一条通道,二十多枝燃烧着火绳的铁炮,指向了十丈外的李沧行。
李沧行早有准备,他的左手一挥。斩龙刀在空中一个回旋。三个正前方的铁炮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三颗脑袋就跟熟透了的西瓜似的,落到了地上,而随着李沧行右手的红色天狼劲一收,斩龙刀如活物一般,掠过其他铁炮手的面前,飞回了李沧行的手中。
这些铁炮手们嘴角边挂着得意的微笑,狠狠地扣下了扳机。而十丈外的李沧行不躲不闪,闲庭信步一般地单手持刀。另一手背负于后,神态潇洒自若,仿佛视眼前的这些铁炮手于无物。
钱广来走南闯北,倒是听说过倭人铁炮的厉害,一看这架式,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当心!”肥大的身形一动,一下子扑到了李沧行的身前,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大盾,架在了自己的面前。
李沧行却微微一笑,轻轻地推开了钱广来。
意料中的那种百雷击落的声音没有响起,那些倭寇铁炮手们个个脸色一变,继而又抠了几下板机,仍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再一看自己的枪手,才惊异地发现,那燃烧着的火绳早已经被李沧行刚才的御风飞刀凌空斩断,没了火绳去点燃铁炮槽中的火药,那铁炮自然也就变成了一杆废铁,再也无法使用。
钱广来一愣之下,马上意识了过来,哈哈一笑:“真有你的,这也行!”
李沧行点了点头,眼中的杀气复现:“把这帮倭寇全给宰了,一个不留!”
不等李沧行的话落,铁震天,欧阳可等人已经带着各自的部众冲了上去,钱广来那肥胖的身形也跟着一动,带着丐帮的弟子们奋勇向前,数百名土黄色的高手,如同数百把锋刃的尖刀,狠狠地插入了倭寇的阵形之中,倭寇们这一阵愣神,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暗器雨打倒了数十人,再回过神来,敌人便已经近身了。
倭寇的刀客浪人之所以凶悍善战,一来是刀法犀利,二来是其人悍勇凶蛮,冲锋的时候气势十足,倭刀又长又锋锐,是最好的攻击利器,但一旦陷入一对一的近身格斗,给善于贴身肉搏,武器短小精悍的武林人士们近身攻击,那么四尺长的倭刀优势无法发挥,尽处下风。
而且倭寇们毕竟不是正规部队,虽然凶悍残忍,但也多是遇弱则强,欺软怕硬之徒,一旦占了上风的时候那是势如破竹,威风八面,可是处于逆境之时,则远远谈不上坚韧,他们在东洋的时候就多数是战败逃跑的败军之将,现在给武林高手们近身搏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倒下了四五百人,剩下的人更是不住地后退,虽然前排的两三百名悍勇之徒还在困曾犹斗,但后面的人已经悄悄地在打退堂鼓,寻找起逃跑的路径了。
李沧行没有加入战团,先声夺人之后,他一直就留在原来的位置,冷冷地看着战事的进行,由于倭寇们一开始冲锋的气焰被他一个人打退,而本方的士气大震,猛打猛冲,与倭寇们陷入了近身一对一的格斗状态,这是这些长于单打独斗,而短于阵列作战的江湖人士们最拿手的,击毙了四百多名敌军的同时,本方的损失只有二十多人,可谓一边倒,眼下倭寇的颓势已现,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全歼掉这股倭寇,不让他们有一人漏网了。
刚才李沧行在冲击之前,就发现有二百多名打扮与倭人不同的蓝衣人,在一个看起来象是狗头军师的带领下,转回了岸边的大船那里,他意识到这一定是倭寇留下来确保退路的人,倭寇作战向来狡猾。一旦形势不妙就上船逃跑,这次也不例外,所以他提前让裴文渊率人暗中从海盐城绕过去。突袭那些倭寇战船,以断其后路。
刘爷正在手忙脚乱地指挥着手下们赶快解开船系在沙滩上临时打下的木桩上的缆绳,从一开始李沧行现身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等到李沧行一个人就打退了上百倭寇的太刀冲锋后,他便意识到今天多半要糟,忙不迭地下令手下们赶快把搁浅在沙滩上的船推回到海里,这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希望伊东小五郎能尽可能地多拖延一会这支可怕的敌军,给自己的跑路创造出足够的时间。
只是倭寇们上岸抢劫的时候那叫一个争先恐后,连小船都不坐。直接就把大船冲上了沙滩,而倭寇的这些小早船和关船又多是平底船,一旦搁了浅,想要弄回去就得废老鼻子的力气。象现在这样几十个汉子推一条船。使出吃奶的劲,也只不过推出了三四丈远,离下海还有一段距离呢。
刘爷又气又急,头上的豆大汗珠不停地从额头开始冒,他这时只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千只手,变身大力金刚,轻松地把几只船拎进海里,然后坐上去乘风而去。离这片该死的战场越远越好。
刘爷看着远处沙滩上那些脸涨得通红,赤膊上阵的手下们。一个个脸胀得象个得了尿毒症的膀胱,可船却几乎没动,甚至随着拍着沙滩的潮水,还会略微往滩上涨几步,他再也受不了了,解下了腰间系着的一条皮鞭,狠狠地在空中抖了个鞭花,声嘶力竭地吼道:“他妈拉个巴子,哪个再他奶奶的出工不出力,别怪老子下狠手抽人了!”
这一声怒吼果然起了点效果,两百多名汉子开始喊起号子,统一发力了,那船稍稍地向海中进了四五步,一半以上已经没进了海水中。
远处的小山坡上,倭寇们仍然挡不住地连连败退,每退一步,都会有一两人惨叫着倒下,伊东小五郎一边不停地吼道:“顶住,冲啊!”一边连推带踢地把身边能看得见的正在步步后退的手下们顶到前面去,自己手里的倭刀也不断地在空中挥来舞去,显得自己好象在砍人似的,可他的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掠向了那海滩上的船只,老刘的一举一动尽入他的眼中,他的心中在暗暗地祈祷:“老刘,你他娘的一定要争点气啊,咱今天能不能活,就全靠你了。”
一个大浪袭来,刚刚推下海中四五步的三条船,又被向沙滩上冲了三四步,而后面站在海水中的几个汉子,在这又滑又湿的沙滩里也是站立不稳,摔了个七晕八素,老刘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那条皮鞭有灵性地在空中一抖,一下子落到了一个汉子的身上,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哎哟”的惨叫声,一个黑皮汉子的身上多了一道血红血红的鞭印,看起来真的是黑里透红,格外地鲜艳,这一鞭子下去,整个皮都翻了过来,血水也顺着鞭痕开始向下淌,这汉子给抽得直接摔到了海水里,给那海水一浸,顿时哭天抢地地号叫起来。
老刘这一鞭子下去,所有的手下们全都呆住了,大家的印象里这老刘只是个白面文人,可没想到居然出手这么狠辣,老刘冷笑一声,一运气,外面的这件长衫马褂突然震得四分五裂,露出了里面的一身金光闪闪的护身软甲来,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他手上的这条皮鞭,看起来不起眼,可是鞭身上却尽是倒刺,鞭身竟然似乎是由蛟皮制成,众人也都是练家子,刚才挨了一鞭的是个外功高手,铁布衫功夫也可挡寻常刀剑了,可仍然给一下子开了花,想不到这老刘还是个功力不弱的练家子呢。
只听老刘咬牙切齿地说道:“哪个再他娘的偷懒,老子这鞭子就不客气了,想活命就快点推船,快啊!”他说着,右手一抖,鞭子又在空中抖出了一个大花,呼啸的风声让每个推船的汉子们都心中跟着一抖,哪儿还敢多话,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船拼命向海里推了,就连那个给打得摔到海里的汉子,也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一下子从水中蹦了起来,跟众人一起喊着号子。两只膀子上的肌肉块子高高隆起,按在了船身上。
说来也怪,也许是正好一次退潮。那三条船给这二百多人一下发力,居然给推出去了六七丈,一大半都落到水里了,众人一下子精神大震,再次一发力,三条船终于顺利地给推进了海里,而众汉子们这一下如释重负。纷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山坡上的伊东小五郎一看三条船已经下水,再也顾不得交战了。匆匆地吼了一声:“全都回船!”自己便率先向着海边奔去,就当他刚迈开两步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离自己五尺之外突然闪过了一个黄色的影子。只见那个可怕的天狼这会儿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斩龙刀被他右手举着,扛在颈子后面:“好朋友,你这是想去哪儿啊?”
刚才李沧行一直在盯着敌首伊东小五郎,这家伙自打开战之后便狡猾地缩在了中间,自己隔着几百人很难伤到他,而且敌我混战,这时候冲进去容易误伤。所以李沧行一直冷冷地盯着这个敌酋,而没有行动。只是随着倭寇的败势越来越明显,这伊东小五郎却开始慢慢地后退,一边把身边的人推上前去,自己则不知不觉地退到了全队的最后,李沧行心下雪亮,只怕这家伙是要开溜了。
岸边的那些倭寇们交给裴文渊料理,而李沧行的眼里,却只剩下了这伊东小五郎,他判断出此贼欲逃的意图后,便不声不响地开始从侧面绕了过去,正好抢在伊东小五郎开溜的时候,拦在了他的面前。
伊东小五郎的脑子轰地一声,直接要炸了开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可怕的家伙如此阴魂不散,连自己逃命的时候都给堵了个正着,不过伊东小五郎毕竟是东洋悍匪,凶悍过人,这时候更是要夺路逃命,狂吼一声:“八格牙路!”抄起手中新换的一把太刀,双手举过头顶,也不管不顾自己的中门,红着眼睛,嘴里如同蛮牛一样地吐着气,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死,也要把这个该死的天狼给一刀两断,同归于尽。
伊东小五郎这搏命的一刀,惊得所有附近的倭寇们都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去,李沧行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这个以百米冲刺速度向自己全力突进的对手,就象斗牛士在看着一头发疯冲向自己的公牛,在外人如闪电的伊东小五郎,此刻在李沧行的那双钻石般的电眼之中,慢得就象是分解动作。
李沧行的周身突然燃起了一阵红气,这一刻,沿海那一座座被洗劫,被焚毁的村庄,那大道两边随处可见的倒毙尸体,那被倭寇们糟蹋后下体再插进各种木棍,竖在村镇入口的大道两边的妇女尸体,都映入了他的眼帘,而紧跟着的,则是他通红双眼中的一道冷冷的杀意。
李沧行的脚步开始踏出,当头而来的呼啸一刀,势如千钧,无数次和柳生雄霸拆招的经历让他闭着眼睛就知道,这伊东小五郎的迎风一刀斩如果没有砍中自己,一定会变力劈为横斩,转而扫掠自己的腰际。
李沧行根本不打算给伊东小五郎变刀的机会,他的虎腰一扭,身子斜斜地向一边偏出,而那刀锋的寒意,从他的鼻尖掠过,他的耳朵里甚至能听到伊东小五郎的心跳之声。
伊东小五郎的大刀落下,正准备横扫,却只觉得右肘的曲池穴一酸,紧接着整个右臂便失去了知觉,原来是李沧行以闪身的同时,以斩龙刀柄轻轻地一撞他的右臂曲池穴,这一下直接戳中了伊东小五郎的酸经,野太刀最需要双手合力,一手被废,自然持刀不稳,也无力横扫了。
还没来得及等伊东小五郎叫出声来,只觉得一阵风起,李沧行的身形鬼魅般地转到了他的身后,而一道冷冷的风,拂过了他的后背,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背上分离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阵风吹过,他突然感觉到了背上一阵钻心般的疼痛,那感觉他经历过,几年前海战时给炮弹片削掉了腿上的一块肉,然后被海风一吹时,那血淋淋的伤处就是这种感觉。
伊东小五郎意识到自己的背上被天狼生生地剜了一块肉,这块削肉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和当年炮弹带飞自己腿肉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紧接着,他的左手上也是一凉,这回他看清楚了,天狼的影子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他的那些血红的眼睛里,尽是残忍的死意,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甚至还有一丝的怜悯。
恍惚之间,伊东小五郎看到了自己左臂上端的一块肌肉凌空飞出,而自己臂上皮肤上刺青的那个大大的“武”字,在这海边冬天阳光的照耀下,却又如此地清晰。(未完待续。。)--+15523858-->
第六百七十回 震慑敌胆
伊东小五郎想要张口狂叫,又只觉得手中一轻,那把双手持着的太刀竟然被李沧行生生夺了去,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法,腰上又是一寒,紧接着是腿上,他的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迈开腿想要向前逃跑,却只觉得背后颈椎处的大椎穴给人狠狠地一点,自己就象给人施了定身法似的,再也动不了一下了。
李沧行一把扯掉自己胸前的黄色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冲天的恨意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脑子,让他随时都要爆炸,他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如苍狼怒嚎,吓得周围的倭寇们全都离了五丈开外,哪个还敢上前。
那伊东小五郎给李沧行这一下吼得已经肝胆俱裂,刚才的悍勇全靠着一口气撑着,而李沧行刚才从他身上削去的四片肉,这会儿伤处给风一吹,钻心地痛,平时他砍人时那种快感,换到了自己给砍时,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死亡的恐惧,而现在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动都不能动一下,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恐惧,不知不觉中,裤子也给尿湿了。
李沧行的双眼中红光暴闪,看了一眼伊东小五郎,冷冷地用东洋话说了句:“为你做的孽忏悔吧。”身形一动,卷起漫天的烟尘,红气和黄土把他的身子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而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近在咫尺的倭寇们根本也无法看清他的动作,只感觉那伊东小五郎的身体被完全笼罩了开来,而更可怕的是,透过烟雾,不停地有薄如蝉翼的血肉横飞出来,给制住了哑穴。无法说话的伊东小五郎,喉头间发出的不停的“荷荷”声,居然大过了凌厉的风声和快刀削肉的声音。震憾着每个倭寇的心灵,每个人都想夺路而逃。可是脚却象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一动也不能再动。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这团混着红色血气的烟尘终于停止了,伊东小五郎全身上下,已经变成了一副白色的肉架,连一丝血肉也不复存在,颈骨之上,一只脑袋还完好无损。眼睛睁得大大的,而脸上的肌肉却是极度的扭曲,可见他的痛苦有多深,而那不瞑目的眼里,更多的是恐惧而非痛苦的神情,毕竟看着自己给一寸寸地剐了,而毫无反抗之力,这种恐惧足以让他下辈子都记忆犹新。
李沧行的身形终于停了下来,混着血的尘埃终于慢慢地褪散,倭寇们终于看清楚了这副可怕的局面。李沧行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傲然立在伊东小五郎那副骨架身边,而他的双手上拿着两把刀,左手乃是伊东小五郎的倭刀。右手的斩龙刀,两把刀都是明光闪闪,看不到半丝血迹,一如那伊东小五郎白骨森森的骨架,却是因为李沧行已经把伊东小五郎的血肉彻底以内力蒸发,连刀上也不见一丝血迹。
李沧行的眼中红光已经退散,虎目闪闪着冷冷的寒光,他的左手抓着伊东小五郎的椎髻,稍一用力。他的脑袋便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本来面对着海边的脑袋转到了后面。直面那些倭寇手下们,而那张脸上因为极度的恐惧与疼痛而变得扭曲的表情。也被这些斗志已失的倭寇们看了个真真切切。
李沧行的嘴唇微分,运起胸中之气,每个倭寇的耳朵里都清楚地听到了他冷冷的东洋话语声:“扔下兵器,跪地投降者免死,不然,下场当如此!”随着他这杀气十足的话语,李沧行的左手一发力,那伊东小五郎的脑袋给他毫不费力地生生拧下,而那副白骨架子,则一下子稀里哗啦地摔到了地上,散了一地。
将者军之胆,首领被李沧行以如此酷烈的方式阵前残杀,即使是凶悍的真倭们也没了任何的斗志,百余个沿海渔民扮成的假倭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地用汉话大声求饶,这一下连锁反应让剩下的真倭们也都纷纷弃刀跪地,山坡上呼啦啦的就跪倒了一大片。
海滩上的老刘却已经无暇再看山坡上的景象了,折腾了半天,他好不容易把三条船都推下了水,这会儿正招呼着手下们迅速登船呢,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向着远处的山坡上望了一眼,却正好看到李沧行把伊东小五郎砍成了一副骨架,以其脑袋迫使所有倭寇们投降的一幕,这种视角上的冲击带来了心灵上的震憾,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急迫地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刘扭过了头,对着手下们吼道:“再快点,快上船,晚了全都走不了啦!”他说着一抖蛟皮鞭,那皮鞭在他的腰上一下子绕了几个圈,稳稳地收住,而他也开始准备淌水上船。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破空之响,老刘的脸色一变,这声音来得如此之快,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他本能地想要向边上一闪,却因为脚陷进了海水中的泥沙之中,浸了海水的泥沙极其松软,让他根本无从发力,再想扭头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把飞刀贯穿了自己的脖子,他甚至在一低头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喉结那里穿出了一截血红的刀锋,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发出,在空中虚抓了两下,便一头扑进了海水之中,顿时把黄色的海水染得一片血红。
只听一声轩昂的声音从几十丈外顺风飘来,老刘的众手下们循声看去,却只见一个三十六七岁,长须飘飘的道士打扮之人,一身黄色劲装,身后跟着两百多名手持弓箭的手下,威风凛凛地站在三十丈左右开外,而那道士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腰间却挂着两排皮袋,里面尽是明晃晃的飞刀。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刘爷死了,大家快上船逃命啊!”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破空声过,水中的一个汉子的额头中间突然插上了一把飞刀,刀锋从脑后而出,他双眼圆睁,仰面朝天地倒下。摔在了水里,血花和他的尸体顿时浮在了海面上,而红色的血浪开始在黄色的海水中慢慢扩散。
裴文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扔下兵器跪地投降者免死,不然下场与刚才那两人同!”
为了推船。刚才多数蓝衣汉子们早就把武器扔到了海滩上,连衣服也扔得到处都是,这一下裴文渊的话和他的雷霆手段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说半个不字,海水里哗啦啦地一下子就跪倒了两百多号人,正好这时一个浪头过来,不少人直接给淹到了脖子这里,即使这样,也不敢动上一动。生怕那可怕的飞刀再取了自己的性命。
裴文渊冷笑一声,一挥手,身后的几十名弟子把弓箭收起,拿出绳索跑上前去,把一个个跪在水中的蓝衣护卫们拉起,然后两三人一组地绑上,再用绳子串成一串,当然,由于这些人都有功夫在身,把他们捆起之后还一个个封住了气海穴。这样他们便也不能使出内力震断绳索了。
李沧行这时候也走到了海边,他看着倒毙在水中的那刘爷的尸体,轻轻地叹了口气:“文渊。此人应该是严世藩派来与倭寇合流的关键人物,若是能生擒,自然可以从他身上获得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裴文渊微微一笑:“沧行,都怪我,刚才我看出此人乃是头目,想把他制住,其他人自然不战而降,可忘了他的脚陷在淤泥里,一下就要了他的命。唉。”
李沧行点了点头,远处的山坡上。千余名倭寇俘虏已经给绳索捆绑了起来,十几个人围成一圈。个个垂头丧气,全然不复以往的凶悍与神气,几十个没有参加战斗的高手们这时候在钱广来的带领下看守着这些俘虎,而其他的千余名弟子,则在欧阳可,铁震天等人的率领下,列队向着海边而来。
一阵马蹄声响过,从山坡后驰出了十余骑,为首的一个身着绿色的七品官服,戴着乌纱帽,身形瘦削,肤色发黑,脸上用针尖也挑不出四两肉,可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李沧行扯下了面巾,露出了自己戴着人皮面具的脸,迎向了那十余骑,远远地一拱手:“海知县,幸不辱使命。”
来人姓海名瑞,号刚峰,海南琼州人氏,举人出身,但没有中过进士,本来在福建南安任教谕,为人刚正不阿,曾经有一次上司来巡察,面对一省巡抚,身边的人全都下跪迎接,而只有海瑞傲然而立,没有下跪,那样子就象一个笔架似的,于是时人都叫他海笔架或者海刚峰,去年徐阶高拱和张居正等清流派大臣听说了海瑞的为人,便想尽办法把他调来东南,在这块已经完全给严党控制的地方打进另一个楔子(还有一个楔子是时任杭州知府的谭纶)。
而海瑞本来担任的是淳安县令,这海盐的县令正好在几天前调任,新知县还没上任,前几天李沧行来此地时,城中一片混乱,而海瑞也听到了一些倭寇有可能来犯的风声,便带着淳安县的数百衙役与自告奋勇的乡民,来海盐助守,与李沧行也算是一见如故,今天李沧行在战前尽撤城中百姓,隐藏于那西山之后,也多亏了海瑞的调度有方。
海瑞翻身下马,向着李沧行一拱手:“海某代海盐的数千父老乡亲谢过天狼将军。”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回他出来用的是戚继光所部的部将名义,胡宗宪给了他一块金牌,可以节制东南诸官诸将,只是这一回海瑞非常配合,完全不需要他以金牌强令行事。
李沧行说道:“海知县,此间事毕,两句贼首中,那个叫伊东小五郎的已经被我亲手斩杀,而另一个叫刘爷的大明奸细,也被我军击毙,此战杀贼四百七十六人,俘虏一千六百八十三人,您请清点一下。”
海瑞哈哈一笑:“天狼将军辛苦了,刚才城中的父老们都已经说好,要为将士们摆酒庆功呢,海某以为这是东南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大胜,值得庆贺。”
李沧行摇了摇头,正色道:“海知县,你的好意本将心领了,只是我等还有紧急军务在身,这会儿就要赶往他处。这些俘虏们。只怕要海知县多费点心了。”
海瑞的脸色微微一变:“怎么,难道别处还有倭寇的军队?”
李沧行点了点头:“正是,这次倭寇是分兵多路攻掠浙江沿海。而这一路,应该是他们想要调开我大军主力的一路疑兵。也正因此,戚将军才让我等武林人士打起大军的旗号,来此埋伏,务求全歼倭寇的同时,也要让其他各处的倭寇以为戚将军在此,而大胆地攻击他处。”
海瑞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原来如此,这里的倭寇就有两千余人,还只是疑兵。看起来这回倭寇真的是全面出击了。”
李沧行把海瑞拉到了一边,离人群百步之外,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海知县,你的人够看守这些倭寇吗?”
海瑞点了点头:“海盐的大牢我已经打扫干脆了,足可以容纳四百多人,另外城中的谷仓也已经清理一空,关个一千多人没有问题,这回我有两县的义勇五百余人,看守一千多俘虏。你就放心吧。”
李沧行微微一笑:“一会儿还要请你想办法放掉十几个倭寇,让他们去报信。”
海瑞先是一愣,转而反应了过来。笑道:“是要倭寇们把戚家军主力在海盐的消息散布开去吗?”
李沧行正色道:“不错,我明明可以很轻松地全歼掉倭寇,但还是要打起旗号,就是做给他们看的,只不过我们的动作太快,没有放跑一个倭寇,现在如何让一些倭寇能逃回去向其他的倭寇报信,这是个问题。”
海瑞点了点头:“天狼将军,你放心吧。这事交给我来做,你现在迅速带人离去。一会儿我押解倭寇的时候故意放走一些人,让他们乘船逃跑。应该就能让你满意了吧。”
李沧行微微一笑:“那就全赖海知县了,对了,你要放的话,那些山坡上俘虏的真倭寇们不要放,这些是日本浪人,死而逃生后未必会去找别的倭寇,有可能就会这么逃了,找那些海边的蓝衣俘虏放,他们不是真倭。”
海瑞皱了皱眉头:“不是真倭?那就是那些给倭寇裹胁的百姓假倭吧,这些人只怕更不会再逃回去报信吧。”
李沧行摇了摇头,正色道:“海知县,相信我,这些人一定会去报信的,因为他们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朝中某个大内奸派去和倭寇联系的家丁护卫,放回去后他们也无路可回,只有到倭寇头子那里报信。”
海瑞恍然大悟,咬牙道:“国事如此,尽是拜这些狗东西所赐。”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所以这回我们就将计就计,不仅要消灭倭寇,也要把这个大内鬼给挖出来,不然只要他还在,倭乱就不会有平息的那一天。”
海瑞正色道:“一切谨遵天狼将军的吩咐。”
李沧行与海瑞拱手而别,运起轻功,两个起落便飞到了自己的同伴这里,看着一脸兴奋的欧阳可,铁震天等人,他说道:“今天的大胜,全赖各位兄弟们的殊死奋战,天狼在此谢过了。”
不忧和尚哈哈一笑:“天狼,今天杀得可真痛快,倭寇们看起来也没想象中的厉害嘛,真打起来也就那样。”
裴文渊笑道:“不忧,那是因为天狼一开始就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倭寇的冲锋,只要倭寇气势上落了下风,凶不起来,后面就好办了。”
李沧行微微一笑:“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想喝酒吃肉,庆贺一番,可是现在其他的大股倭寇,只怕已经在进犯沿海的其他城镇了,我们不能在此停留,现在就得全军南下,奔赴新河城。”
铁震天等人都脸色微微一变,李沧行这次为了保密,整个作战计划都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大家还以为打完此战便了事了呢,裴文渊皱了皱眉头:“新河城?就是戚家军的总部,军士们家属所在的那个地方?”
戚继光这些年来南征北战,不仅消灭倭寇,更是解救了数以万计被倭寇们掳掠的百姓,其中许多女子的父兄被倭寇所杀,家园被毁,已经无依无靠,便自愿嫁给戚家军中未曾娶妻的士兵们,前后加起来有两千多对战火中的夫妻了,这些女人都跟着戚夫人一起居于新河城,而倭寇这次的作战计划,也是想以一支有力的部队突袭新河,劫持戚家军的家属们,以为人质。
李沧行沉声道:“不错,正是新河城,大家应该明白这回倭寇想做什么了吧。”
钱广来爽朗的笑声从二十余丈外传来,他刚刚和海瑞的手下办好了交接,把山坡上的那些俘虏交给了海瑞所部的民兵:“我就知道这帮倭寇只会做些绑票的下作之事,天狼,事不宜迟,咱们现在赶快动身吧,奔行一夜,正好明天可以赶到新河城。”
李沧行微微一笑,神色转而坚毅:“好,大家就再辛苦一下,目标,新河城,现在出发!”(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一回 巾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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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已是三更,浙东温州城东的新河城,这里是一处天然的良港,戚家军在浙南台州作战所需的粮草军械,多是由这里补充,而戚家军的家属,也多集中在这里,适逢大战,不仅戚家军都全部出动,本地的家属们也四散而出,给前线的将士们纷纷运粮送物,本来还算人满为患的新河城一下子空旷了许多,一座孤零零的城头矗立在这海岸线上,听着外面的涛声依旧。
这会儿正站在城头的,则是一个全身戎装的中年妇人,看起来三十三四岁,圆脸大眼,长眉入鬓,左眼角一颗黑痣,高颧骨,厚嘴唇,青帕包头,露在外面的头发略微有些发黄,眉宇间英气逼人,正是那戚继光的夫人,身为万户,南溪将军王栋的女儿,王莲英。
这位王莲英乃是典型的将门虎女,自小逢南少林的灯禅大师传授了一身武艺,早年嫁给戚继光之前,也曾经是南少林俗家的一名响当当的弟子,当年的落月峡之战中,王莲英女扮男装,跟随着南少林的僧兵出阵,最后靠着一身过人的武艺连杀数十名魔教徒众,冲出重围,成为江湖上有名的女中豪杰。
王戚两家自小便定下婚约,王莲英却是对当时没见过一面的戚继光心中无底,最后还扮成山贼强盗,袭击了当时奉调入卫京师的戚继光,结果二人一场打斗,杀得天昏地暗,三千招过后,戚继光才一剑削掉了王莲英的帽子。露出了一头秀发,由此二人真正定情,在戚继光守卫京师。中了武举之后,这一对江湖儿女正式结合。传为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婚后的王莲英,对戚继光也是极尽辅助之能,堪称贤内助,尤其是戚继光调到东南的这十年以来,王莲英一直以巾帼的身份从军,身边有三百女兵,俱是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就连戚继光手下的义乌将领们。见到王莲英也是毕恭毕敬。
只不过老天爷可能不愿意让人间情侣太过完美,王莲英嫁给戚继光这十多年来,别的都好,就是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眼看戚继光也人到中年,却没有子嗣,让他心急如焚,毕竟戚继光自己也是单传,没有兄弟子侄。
于是戚继光咬了咬牙,背着王莲英在外纳了两个妾室。只想为自己传宗接代,想不到这消息给王莲英听到后,却是大发雷霆。这位戚夫人的性格极为倔强,颇似那白发魔女屈彩凤,只追求完美的爱情,容不得有半点尘埃,一听说戚继光另娶妾室后,二话不说,提着两把刀就冲到那两个妾室的住处,几乎把两间宅院拆了个精光,而那两个女人也给吓得孤身逃跑。连金银细软都不敢拿了。
戚继光听到此事后,也大发雷霆。准备去和王莲英理论,由于王莲英一直有几百贴身女兵。戚继光怕自己一个人去会吃亏,于是便集结了义乌兵千余人,准备拉到王莲英面前给自己撑场子,可却没想到刚刚集结了人马,王莲英便带着几百女兵怒气冲天地杀到了,戚继光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对着王莲英说道:“请夫人检阅我的部下!”
本来准备大打一场的王莲英倒是给戚继光的这个举动给逗笑了,一场可能的悲剧戛然而止,只不过经此一闹,戚继光和王莲英的感情出了些裂痕,此后戚继光便以军务繁忙为由,搬进了大营里,只让王莲英率领女兵和将士们的家属,看守这新河城。
王莲英站在城头,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巾,一对秀眉紧紧地蹙着,看着城外那星星点点,犹如满天繁星的火把,而倭寇们粗野的叫喊声,有如这滔滔的海水,一浪接一浪地传上城头。
站在一边的新河守将李通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并不是戚家军的义乌兵,而不过是一个卫所千户,由于王莲英毕竟是女流之身,不便正式指挥城防,所以胡宗宪特地调了此人过来镇守新河城,只不过他毕竟只是袭父祖的爵位,没有实战经验,本来还豪情满天的他,一看到城外那四五千枝倭寇的火把,看着他们气焰冲天的样子,一下子也萎掉了,这会儿两腿都在打颤,暗骂起自己为什么非要争这个上前线掉脑袋的差事。
王莲英缓缓地开了口,声音不高,但充满了磁性,更是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镇定:“李将军,依你所看,城外的倭寇有多少?”
李通仔细地看了一遍,他的舌头有点打结:“估摸着,估摸着有五千左右吧。”
王莲英微微一笑,手指远方:“李将军,你可要看清楚了,倭寇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你看那棵小树下的倭寇,一个人持了两根火把,再看看那条小水渠边,看着象是有十几枝火把,可全是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
李通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哎呀,戚夫人,真是如您所说,倭寇们是故布疑兵呢。”
王莲英的粉面一沉,如同罩了层严霜:“李将军,现在乃是在战场之上,不要叫我戚夫人,胡总督给了我一个游击将军的职务,你应该叫我王将军。”
李通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你看我的这脑子,真不顶用,王将军还请恕罪。”
王莲英冷冷地摆了摆手,示意就此作罢,她自嫁给戚继光后,一向不喜欢别人叫她戚夫人,而更喜欢别人叫她王夫人,今天上阵杀贼,更是严令全城的军士们叫她王将军。
王莲英说道:“罢了,敌情重要,李将军,倭寇们的真实数量也就是一千多人,两千不到的样子。至少在城外是这么多人。”
李通的脸上又变得有些忧虑之色:“王将军啊,即使倭寇只有两千人,仍然是占了绝对的上风啊,城中的军士们多数给戚将军送补给去了,我现在手下只有两百老弱军士。加上您的三百贴身女兵,不足五百人,这新河城又非坚城。城墙只有不到两丈高,听说倭寇中有不少武艺高强之人。靠着轻功就能跃上城头。”
王莲英突然一转头,凤目中寒芒一现:“李将军,你想说什么?”
李通咬了咬牙,说道:“敌强我弱,在这里硬撑是撑不下去的,您是戚将军的夫人,关系到我军前线将士的军心士气,也关系着戚将军的全盘计划。若是您这里出了问题,那我李通就是死一百次,也难赎其罪。”
王莲英冷笑一声:“那依李将军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李通正色道:“王将军,现在我们这小小的新河城外,有两千倭寇,城东,城南,城北都有倭贼,只有城西还没有动静。依我看,趁着现在倭寇还没有合围,咱们赶快打开西门。您带着三百女兵突围,还有一线生机。”
王莲英不动声色:“那你怎么办?”
李通叹了口气:“王将军,我是胡总督派来守新河的,负有使命在身,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您可以突围去找戚将军,我不可以,再说我守在这里。还可以迷惑敌军,让他们不至于全部去追你。王将军,事不宜迟。你还是快突围吧。”
王莲英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嘹亮,透出一股豪爽,即使在倭寇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叫骂声中,仍然清晰可闻。
笑毕,王莲英看着一脸迷茫的李通,说道:“李将军,你把倭寇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故布疑兵在这里,却不攻城,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的主力其实已经绕到了西边的林中,就等着在那里伏击我们开城逃跑的部队呢。”
李通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可能?”
王莲英冷冷地说道:“今天初更的时候,倭寇就来了,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大批穿着黑衣,蒙面背剑的倭寇忍者,借着夜色的掩护,根本没有举火把,全部从北边的山后绕了过去,进了西边的林子,平时那片林子里,夜里到了这个时候会有许多鸟儿归巢,而夜枭也会在叫,可是现在,你看那林子里有半点声音吗?”
李通把头扭向了西边,那片黑暗阴森的树林里,透着一丝沉寂和诡异,却在隐隐中透着一股杀意,而间或有一两只鸟入林之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可怕。
王莲英冷笑一声:“看到没有,那些忍者多数是高手,一见有鸟入林,便以飞镖击杀,不过这只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他们越是想隐藏自己的行踪,越是暴露得明显,兵法有云,围三缺一,就是想把守城的对手赶出城池,再简陋的小城也比平原空地要来得安全,倭寇们既然围了三个门,又有空在这里虚张声势大声恫吓,却放着西门不管,你觉得这可能吗?”
李通猛地一拳砸在了城墙上,恨恨地说道:“好歹毒狡猾的倭寇,想不到他们不仅残忍好杀,居然还会用这些诡计,我以前真的是太小看他们了。”
王莲英叹了口气:“李将军,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对手,倭寇能横行东南几十年,屡败官军,绝不是只靠着悍勇就能做到的,他们中有许多跟随汪直徐海征战多年的老贼,还有一些在东洋就打过许多仗,经验丰富的将领,不可小视。”
李通点了点头:“王将军,既然如您所说,倭寇们是想诱我们出城歼灭,那我们就不能上他们的当,一定要死死地守住这新河城。”
王莲英微微一笑:“李将军勇气可嘉,只是不知道胜算能有几何?”
李通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嗫嚅了好久,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老实说,新河城小,工事又不坚固,守兵不足五百,却要抵挡四五千悍匪,想要撑过一天的话,只怕胜算不到十分之一。”
王莲英摆了摆手:“李将军,我问你一个问题,倭寇们折腾了四个时辰,应该也知道我们不可能上当出城了,这时候却不攻城,只是在这里鼓噪,是何用意呢?”
李通微微一呆。摇了摇头:“末将不知,还请将军赐教。”
王莲英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倭寇今天也是打了个突然袭击。趁着戚将军的主力北上驰援海盐城的时候,派了四五千悍匪来此地突袭。目的一是想俘虏我们戚家军的家属,二来新河城一向是戚家军的后防基地,军械粮草极多,他们也想趁机抢劫一把。”
李通点了点头:“不错,想来倭寇在我们这里有奸细,在确认了戚将军不在之后,才敢来此。”
王莲英笑道:“可是他们得到的情报是过时的,平时这新河城是有两千守军的。加上城中的百姓临时征调,也可抽出数百精壮男子上城助守,所以只靠他们这四五千人,一天一夜之间,也未必能拿下新河城,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并不知道城中的虚实,由于倭寇屡次被戚家军痛击,所以很害怕我们这回再次设下陷阱,诱他们攻城后歼灭他们。直到现在,也只是虚张声势,却不敢真的攻城。”
李通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夜色不仅掩护了倭寇们转移到西门,也让他们看不清我们城中的虚实啊。”说到这里,他的眉头突然一皱,“王将军,只是这样一来,一到白天,倭寇们则会看清楚我们的虚实,到时候我们的人这么少。他们肯定会进攻的。”
王莲英摇了摇头:“倭寇不傻,这里离海盐不过一天的路程。他们不会等到白天再攻城的,只怕四更不到。他们就会趁夜发起试探性的攻击了。”
李通紧张地一下子按住了刀柄:“那怎么办?跟倭寇们拼了!”
王莲英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李将军,现在城中武库里的盔甲还有多少套?”
李通连忙说道:“还有甲胄三千多套,军械倒是不用担心,毕竟是戚家军的后方总部,只是现在缺人哪,全城加起来也不到四千人,而且多是老弱,根本打不了仗的。”
王莲英双眼一亮,笑着摇了摇头:“足够了,夜里倭寇看不清虚实,是不敢全面进攻的,最多只是做做样子,李将军,还请你现在赶快调集全城的居民上城,每人都披上盔甲,老弱妇孺们站在军士们的身后,敲锣打鼓,举起火把即可,注意,只有倭寇攻城时再做这事,若是他们离城墙百步以外,则全部熄灭火把,不要有任何行动。”
李通一下子来了精神,使劲地一抱拳,中气十足地说道:“得令!”说完之后,便转身飞奔下了城墙。
王莲英的秀眉一皱,招呼起身边的一个女兵道:“走,我们到西门,东面是滩涂,南面是块洼地,北边这里城墙最高,而西门那里尽是倭寇忍者,可以翻越城墙,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
几百名城上城下的女兵齐声喝道:“是!”
城西的密林里,一片寂静,一只鸟儿飞进了林中,停在了树梢之上,突然,这鸟的眼睛转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正要展翅起飞,却听到一声破空之声,一只黑漆漆的忍镖一下子钉到了那鸟的腹部,鸟儿无力地扑腾了两下,一个倒栽葱落到了地上,瞬间便没了动静,而明眼人却能看到,这林中数里的方圆之地,已经横七竖八地落下了几百具各种鸟儿的尸体了,而在这些鸟尸之上,却是伏着一千多名黑衣蒙面的忍者,近三千只明晃晃的招子里,闪着邪恶的光芒,全都齐刷刷地盯着三里之外那座不算高也不算大的城池。
伏在林子边缘的一处草丛中的,正是这帮忍者的头领,甲贺半兵卫,这回倭寇大举袭击浙江沿海,重金聘请了在日本国内大大有名的甲贺忍者,而倭寇首领上泉信之(严世藩这几年力扶在大明国内化名罗龙文的此人)更是许诺,一旦袭击成功,则将全部抢劫所得的三分之一分给这些甲贺忍者,这才激得甲贺忍军们这回跟着上泉信之的弟弟上泉信雄带领的三千真倭一起行动,目标直指新河城。
战前上泉信之就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戚继光与王莲英刚刚大吵一场,关系不如以前,而新河城的守军也不是太多,但为了保险起见,仍然安排了伊东小五郎从海盐进攻,企图支开戚家军的主力,给自己的连夜攻城创造机会,而上泉信之本人则把倭寇主力分成三路,直插最南边的台州城,如果这次能攻破大明的一个府城,则会给大明前所未有的震动。
甲贺半兵卫一动不动地伏着,两只眼珠子直转,光芒闪闪,显然是在思考,他身边的一个副手上忍小声地说道:“首领,咱们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吗?”
甲贺半兵卫摆了摆手:“不,按原计划,四更左右的时候,上泉信雄就会主动进攻了,到时候城中的防备力量如何,就可以看个一清二楚。”(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二回 天狼入城
那个上忍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怎么来这中原,咱们忍者还要看他们这些浪人武士的脸色行事。”
甲贺半兵卫冷冷地说道:“你懂什么,今天攻城的主力是我们甲贺忍军,那些粗野的浪人又不是真正的武士,多数不过是足轻(日本的农民,战时被征召从军,不是专业军人,武器也多是竹矛之类)罢了,也配和我们争吗?”
上忍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声音也有些激动得发抖:“真的吗,首领?今天攻城真的是由我们忍军为主力?”
甲贺半兵卫“嘿嘿”一笑:“这还会有假?上泉信之肯花大价钱把咱们请来,可不是让咱们看热门的,你看这新河城的城墙,不过一丈多高,咱们的下忍都可以靠着爪钩搭着城墙爬上去,而上忍中忍更是可以直接跳进城墙上。”
上忍哈哈一笑:“首领,那咱们还等什么,现在攻啊。”
甲贺半兵卫摆了摆手:“急什么,现在城里的虚实还不知道,这新河城乃是戚继光所部的家属和屯粮军械所在,现在城头没有一点动静,四门紧闭,那戚继光听说是深通兵法的名将,没准就已经布下埋伏了呢。”
上忍“噢”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可是看这城如此的简陋,连二之丸和三之丸都没有,+长+风+文学 在我们东洋也就是个砦的规模,连本丸都算不上,就算里面有伏兵,又能有多少?”
甲贺半兵卫摆了摆手:“反正先让那些浪人们进攻。探一下城里的虚实,打起来不就知道了么,要是里面有铁炮手。那我们损失可就大了,就是打下来,也弥补不了攻城时的损失。”
上忍忙不迭地点着头:“首领说得对极了。”
甲贺半兵卫的眼光看向了新河城的北城头,微微一笑:“上泉信雄也应该开始行动了吧。”
就在此时,城北的一片火光中,一个四十上下,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拉风竹制铠甲,长相与上泉信之有七分相似,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正象热锅蚂蚁似地走来走去,身后两个披挂整齐,背上插着两杆小靠旗的侍从正半蹲于地,等着这上泉信雄的命令。
终于。一个侍从忍不住了。开口道:“主公,咱们还不攻击吗?弟兄们喊了有两个时辰啦,不少人的嗓子都哑了。”
那上泉信雄停下了脚步,气鼓鼓地说道:“笨蛋,你就没看到这城中的怪异吗?”
那个侍从站起身,疑惑地又打量了一眼城头,摇了摇头:“主公,城上没人啊。是不是守军已经连夜逃跑了?”
上泉信雄气得拿起手中的一把指挥采配(倭寇打仗时用的指挥之物,类似我国的折扇。只不过是木质),在这个侍从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骂道:“你这猪头,我们这可是突袭,城中的人可是匆忙间才关上了城门的,哪有时间突围逃跑?”
那个侍从挨了一下,一边抓着脑袋,一边嘟囔道:“汉人都不经打,这里全是老弱残兵,既然不堪一击,主公又为什么不趁他们立足未稳而速攻呢?”
上泉信雄咬了咬牙:“戚继光毕竟狡猾,说不定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我们以前可没少吃他的亏,而且他的那个老婆听说凶得很,连戚继光都怕,我是不太相信戚继光的老婆真的只带了几百人守在这城里,这城虽然小,但埋伏个两三千精兵还是不成问题的,要是我们贸然攻击,碰上了戚家军的主力,那就亏大了。”
另一个侍从年长一些,听到以后,连忙说:“主公,不是还有忍者吗,为什么不让他们先攻,只要他们一攻,不就试出来了吗?”
上泉信雄看着毫无动静的西门,冷冷地“哼”了一声:“甲贺半兵卫也不傻,他也是要看着我们先动,才肯动手呢。”
第一个侍从双眼一亮,连忙说道:“主公,那咱们可不能给这帮忍者给当枪使,他们不动,我们不动。”
上泉信雄又是一采配狠狠地敲在这个侍从的脑袋上,这家伙委屈地都要哭了,一边揉着额头上给敲出来的一个包,一边嚷道:“主公,我又说错了吗?”
上泉信雄骂道:“我们这样磨来磨去的,只会坐失战机,戚家军离这里也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难道你想跟戚继光的部队打仗吗?”
第二个侍从赔着笑脸:“主公,那您说咱们该杂办呢?”
上泉信雄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沉的月亮,眉头一皱:“现在四更了吗?”
身后的一个更夫看了一眼摆在一边的沙漏,连忙道:“主公,马上就到。”
上泉信雄咬了咬牙,一下子拔出了腰间的太刀,吼道:“传令全军,全部攻城,二十挺铁炮全部集中到北门,对城头扫射,但不许真的爬城,只能在离城二十步的地方作作样子!”
两个侍从一下子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上泉信雄行了个礼,转身跨上两匹瘦马,飞奔而去。
火把的光芒照着上泉信雄那张冷酷的脸,他冷笑道:“甲贺半兵卫,你不是想要钱和女人吗,看你有没有本事取了。”
王莲英伏在城垛后,三百名女兵都跟着她一起静静地趴着,而在她们身后,六百多名老弱妇女,都穿着刚从武库里拿出的皮甲,手里拿着铜锣,每个人的身边放着几枝浸了桐油的火把,只等敌军一攻城,他们便会站起来大声鼓噪,以壮声势。
城北那里的铁炮射击的声音如是爆豆似的,此起彼伏,甚至枪子弹丸打中城垛城砖的声音也清晰可见,而城下倭寇们的嚎叫声一刻也没有停过,但永远只限于离城墙二十步外。便再也不进一步了。
王莲英的贴身婢女,这时候也是她的副将春兰,看起来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妇人。也戴着红巾,一身披挂,她从小就是王家的婢女,跟着王莲英一起嫁进戚家的,也跟着王莲英经历过不少的战斗,紧皱着眉头,说道:“小姐。北边那边好象倭寇们的动静不小,你看我们要不要过去支援一下?”
王莲英摇了摇头:“不用,城东城南的倭寇很少。根本没上来,城北的倭寇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们刚从那里过来,他们若是真的有意攻城。早就在用铁炮压制之后就架梯子上了。可现在他们的喊杀声只在二十步外,这说明那些倭寇也只不过是佯攻罢了,真正的杀着,是会在这里。对了,春兰,现在是在战场,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将军。”
春兰点了点头:“只不过将军。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你说的那些忍者。会不会也没有攻城的意思,只是想等着我们开城之后跑进树林后再围歼呢?”
王莲英微微一笑:“我们如果不出城,那些忍者最后一定还是会攻的,至少那些北边的倭寇作出了这副动作了,就是催他们进攻。”
春兰长出一口气:“原来如此,可是将军,我们这里只有这么点人,能顶得住吗?”
王莲英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有我在,夜里就不会有事。”
春兰紧接着追问道:“那白天呢?我们城上的虚实就会给倭寇看得一清二楚了。到时候怎么办?”
王莲英自信地说道:“放心吧,我夫君一定早就安排好了,前些天从这里经过的那个天狼的手下,俱是悍勇之士,我想他们白天应该已经把海盐那里的倭寇给解决了,这会儿正向这里赶呢,只要撑过这一夜,就不会有事。”
城楼的下面突然传来几声掌声:“王将军果然是女中豪杰,胆色过人,天狼佩服之至。”
王莲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扭头向城下看去,五个黑色的身影正从城底的土里钻出,而为首的一人,一身黄衣劲装,整个脑袋给罩在一个黄色的布罩之中,目光如炬,可不正是李沧行?
王莲英在前几天李沧行率部经过这新河城时曾经和李沧行有过一面之缘,看到李沧行之后,她一直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笑道:“天狼将军,你是怎么入城的?”
李沧行哈哈一笑,双足一顿,直接从城底跳上了城头,身后的钱广来,不忧和尚,铁震天和欧阳可四人也纷纷效仿,一跃而上,让这些平时很少见识到江湖高手的新河百姓们个个目瞪口呆,有几个人竟然不自觉地叫起好来,话刚出口,马上意识到不对,连忙以手捂嘴,低下了头。
王莲英微微一笑,对着蹲到自己身边的李沧行说道:“你们是走了那条秘道进城的?”
李沧行点了点头:“是的,上次多亏王将军告诉了我们这条进城的秘道,现在我们的部队已经消灭了海盐的倭寇,奔波一天,已经赶到,这会儿正藏在北边五里处的那处山神庙附近,也就是在那里,我们从秘道口进城的。”
王莲英笑道:“想不到当年外子为防万一,秘密开挖的这条通道,今天却起了作用,天狼将军,北边一战你们损失大吗?这样刚经历了恶战,又急行军赶到,是不是要先休息一下再战?”
李沧行摆了摆手:“王将军,我们在北边打得很顺利,只损失二十多人,就消灭了两千倭寇,大家也是士气高昂,斗志冲天,看到倭寇之后都不顾休息,若不是我说要先进城看情况,他们现在就会向倭寇攻击了。毕竟都是江湖汉子,会轻功,体力比寻常的士兵要强出了不少。”
王莲英点了点头:“天狼将军,你潜入城内,现在外面的大军由谁来指挥?”
李沧行哈哈一笑:“放心,有我的副将裴将军在那里指挥,不会有事,我已经看出来了,敌军在林中的伏兵才是他们的主力,料想你也会在这里,果然如此。”
王莲英笑道:“天狼将军,你有没有见过林中的敌军?”
李沧行摇了摇头:“没有。我直接在五里外山神庙上的秘道里就过来了,不过那里有三个敌军放风的忍者,都给我干掉了。既然此地有忍者出现,那一定会隐藏不动,这城墙如此低矮,一跃便可跳过,想来敌军也不会费那力气再挖地道攻城,所以我带着几位兄弟先入城,为的就是确保这西门无虞。”
王莲英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到城墙外突然响起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她和李沧行的脸色双双一变。从垛口看向了外面,只见三里外的密林里,黑压压的人影在不停地向外冒,都是全速在奔跑。而两三百个冲得最快的。就这一会功夫已经奔出了半里左右,与在其他几处城门声势大作的同伴们不同,他们的动作很轻很快,但从那些饿狼一样的眼睛里,却能看到一种杀意和欲望。
王莲英笑道:“终于来了。”她迅速地对着身边的春兰说道:“春兰,传令,城头只留下三百女兵,其他的老弱全部撤下城头。”
春兰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将军。敌军大举攻城了,怎么还要人离开呢?”
李沧行哈哈一笑:“人少了地方空一点。杀起来才更方便啊。”
西门之外,甲贺半兵卫站在林外,一步步地向着城墙走着,一双冷厉的眼睛里,寒芒闪闪,而身后的那个上忍跟着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首领,为什么先让下忍们冲击?他们爬墙还需要用绳钩,我们上忍和中忍一下子就能跳上去了呀。”
甲贺半兵卫摇了摇头:“城里面的虚实不知,上忍修炼不易,都要花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才能练到现在的本事,我不能让你们冒险,先让下忍们试探攻击一下。”
话音未落,只见两三百名忍者已经冲到了城墙下面,动作整齐划一地一抛绳钩,顿时,几百个钩子就搭在了城垛之上,而第一批的五十多名忍者则双手拉着绳子,脚在城墙上一下一下地踢蹬着,身子却是迅速地向着城头冲上去。
甲贺半兵卫的眼角浮出了一丝笑意,预料中的城头木石俱下,弩箭横飞的情况没有出现,他心中暗暗地嘀咕起来:“难不成真的是城里的人已经弃城而逃了吗?北边虽然是佯攻,但城头也毫无动静。”
正思索间,十余个忍者已经爬上了城头,正要跃起,却只见一道红色的刀光闪过,如同流星划过整个夜空,这十几个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象给施了定身法似的,守在了原处,然后上半截的身子开始缓缓地从腰间滑落,自由落体式地向城下栽去,接下来就是下半截也落下城来,鲜血和内脏把下面的人淋得满头都是。
这一下的变故太突然,吓得正在爬墙的二十多个下忍一下子从城墙上掉了下来,落到了地上,而还有十几个人没来得及看到这一幕,又登上了城头,这会儿只见城头的刀光剑影一阵闪动,这十几个下忍还没来得及拔背上的剑,便纷纷惨叫着掉落了城头,有的身首异处,有人胸口多了几处血洞,还有两个人的胸前直接扎了两支枪矛,纷纷落下。
甲贺半兵卫狠狠地一跺脚,吼道:“果然有埋伏,二十个铁炮手上前压制,城墙下的人稍稍退后,以忍镖和手里剑攻击城头。”
那名上忍连忙大声把甲贺半兵卫的命令传达了过去,城下的下忍们也顾不得收集同伴的尸体,纷纷退兵,而二十名手持铁炮的忍者鬼魅般地从后排冲出,拿起铁炮对着城头就是一阵轰击,硝烟顿时弥漫了开来,而撤出来的下忍们则把手里的忍镖和飞刀如雨点般地洒向了城头,一时间,铁炮的轰鸣声和暗器出手的声音,不绝于耳。
二十声枪响过后,铁炮手们开始低下头,手忙脚乱地重新装起弹药,却突然听到空中几声破空之声,伴随着弓弦的响动之声,三个铁炮手的脑袋顿时被三支长杆狼牙箭射穿,惨叫着倒下。
甲贺半兵卫的眉毛开始不停地抖动着,透过浓浓的烟雾,他看到城头分明立着一员英姿飒爽的女将,青巾包头,全身披挂,手里拿着一部二石强弓,这会儿正连珠似地从一边的箭囊里不停地抽出一枝枝的长箭射出,手起弦震,自己这里马上就会有人应弦而倒。
甲贺半兵卫大吼一声:“八格牙路!”他开始全力加速,向城下奔去,身后的中忍和上忍们纷纷跟进,他的轻功极好,几个起落就飞出去了十几丈,可就在这点距离上,又是两个铁炮手应弦而倒,剩下的人也顾不得再装火药了,纷纷拿着枪向后逃命。
甲贺半兵卫一声长啸,身形暴起,这时候他距离城墙只有七八丈了,在空中双手连挥,七枚忍镖如流星赶月一般,直取那名神箭女将,可就要在靠近她不到一尺的地方,只见那道最早出现过的红光再次一闪,城垛后一下子暴起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甲贺半兵卫那七枚无声无息,却又激射而出的忍镖尽数被击得粉碎,在空中冒出七朵诡异的绿色青烟。
第六百七十三回 天狼入阵舞
甲贺半兵卫在落下的时候,清楚地看到在城头的那员女将身前,突然暴起了一个黄衣大汉,手持一把四尺长的雪亮大刀,黄巾蒙面,而那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里,却闪着冷冷的寒芒,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甲贺半兵卫一落到地上,便向后连翻七八个筋斗,退到了城墙外二十余丈处,仍然止不住地后退了三四步才稳住身形,左右的几个上忍中忍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明显地看到他的胸前黑衣已经碎了四五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贴身软甲。
甲贺半兵卫刚才在空中的时候就只觉得一道凌厉的刀气扑来,连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落地后仍然挡不住这股绝大的力量,一连使出八次后翻卸力的东洋忍术秘法,才躲过此劫,这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面巾之下的脸上也是惨白一片。
不过刚才那一下,甲贺半兵卫也分明看清了城墙后的情况,两三百名穿着甲胄的士兵伏在城墙的胸墙后面,可是他们手上却没有火枪铁炮。
甲贺半兵卫咬牙切齿地抽出了背后的忍者剑,吼道:“城墙上没多少人,全都给我冲啊!第一个站上城墙的,首功!”
忍者们一听到这话,全都两眼放光,下忍们停止了手中的飞镖暗器,纷纷顺着那绳钩开始向上爬,而百余名中忍和上忍更是二话不说,运起轻功,就向着城上跃去,这一丈多高的高度,对于这些平时就天天练习跃纵提气之术的忍者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王莲英刚才在李沧行挡在身前之后,便伏下了身子。对方的这套作法早就在她和李沧行的预料之中,二人听到身形暴起,衣袂破空的声音不绝于耳。会心地相视一笑,王莲英大声下令道:“女兵们。竖矛!”
顿时,城上火光大亮,刚才撤到城下的老弱妇孺们全都点起了火把,把这城头照得一片通明,而原来伏身于城垛下的女兵们齐齐地发了一声喊,二人一组,每隔两步,便竖起了一根长约三尺的长矛。森冷的寒光从矛头锋锐的铁尖冒出,透出一片可怕的死意,反射出城下的火光,照亮了正从空中落下的几十名上忍的眼睛。
这些上忍的轻功虽然出色,但仍然做不到顶尖高手那种在空中可以临时借力转身的本事,这一下城头竖矛,他们根本无从闪避,不少人惊恐地发出一阵非人类的吼叫,便飞快地落下,被这些铁矛串成了一串人肉串。从前心刺到后背,四肢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五十多个跳跃的飞贼上忍。这一照面就给刺死了四十多,剩下的十余个运气较好的没有落到那矛尖上,而是砸到了女兵们的身上,有四五个直接跟十几个女兵一起摔到了城楼下,剩下的六七个站在城头上的则抽出兵刃,对着周围的一切放手大砍起来。
李沧行双眼中寒芒一闪,身形暴起,双脚在这城垛上一点,向着那几个上忍直飞过去。斩龙刀的刀光一挥,离得最近的一个上忍刚刚恶狠狠地一脚把身边的一个女兵给踢下了城墙。就觉得一道灼热的气浪扑来,稍一楞神。脖颈处一阵热风吹过,他眼中的世界就变得剧烈地摇晃起来,一会儿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一会儿看到了城墙外的同伴们一个个象是倒着站的,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站在原处,而无头的脖颈上开始血如泉涌,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阵刀浪已经让自己身首异处了。
迅速地杀掉了三个上忍之后,李沧行冲向了第四个,这个人刚刚面目狰狞地把手中的一根苦无锁链从身边一个女兵的肚子里给抽出来,只感觉到一阵刀浪袭来,此人正是甲贺半兵卫身边的那个上忍,名叫六平太,经验丰富,打过许多仗,这一下本能地一低头,只觉得头皮一热,蒙面的黑巾被刀风削过,整个头罩都给掀掉了,露出了一张遍是刀疤,狰狞可怕的脸来。
李沧行一击不成,斩龙刀脱手而出,大喝一声,人站在城墙垛子上,而周身的红气一闪一闪,在这黑暗的夜空中可以看到淡淡的红气从李沧行的手掌中逸出,一直连着那飞舞的斩龙刀,操纵着缩成二尺左右的斩龙刀在空中来回飞旋。
六平太的武功也算是强一流的高手了,从他刚才能硬挡李沧行的一波刀气就可以得到验证,可饶是如此,这种以气御刀的神奇招数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六平太还是能在这危急时刻凭着本能的反应,拿着苦无锁链在空中一阵乱舞,密不透风,他的这对苦无锁链也是由海底玄铁所打造,远比其他的普通兵器要坚固,斩龙刀由于没有给李沧行注入真气,与六平太灌了真气的苦无对抗,几番碰撞,把这苦无上蹦出了几个小口子,却是没有把苦无给削断。
城下的甲贺半兵卫一见六平太形势不妙,大吼道:“所有的忍镖和手里剑,全部冲着那个站在城头的黄衣人招呼。”
城下几百名忍者不用甲贺半兵卫招呼,便纷纷出手,空中的暗器如雨点般地射向了独立城头的李沧行,李沧行的眼中红光一闪,周身的红气一阵暴涨,黄色的衣衫如同鼓气球似地膨胀,可他手掌心和那斩龙刀之间联系的那道红气,却是没有一点淡化。
忍者们的暗器撞上了李沧行身外的那道红色气墙,如同飞蛾撞上了坚固的墙壁,纷纷下落,没有一枚暗器能打入到气墙内圈,城下的暗器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型沙丘。
斩龙刀在空中的动作没有一点变化,仍然在六平太的周身转个不停,六平太的两只苦无随着他口中的呼喝之声,已经舞成了一团黑气,笼罩在他周身的两尺范围,可这会儿被斩龙刀压迫得已经不到半尺了,他的身上的黑衣也被刀气侵入,划出一道道的口子。丝丝的鲜血从这些小小的疮口中渗出,把他的这一身黑衣染得到处都是。
饶是六平太这样的强一流高手,碰到李沧行的以气御刀。仍然无法招架,若不是李沧行需要鼓起护身真气以御暗器。他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这斩龙刀的速度实在太快,在空中如同活物一般,又可借力打力,六平太只觉得斩龙刀的每一次碰撞都会力道比上一次更大,眼看自己的防护圈就要快失守了。
斩龙刀又是以一记天狼残血断,直奔六平太的中门而去,势如风雷。六平太狂吼一声,两只苦无锁链交叉成十字,鼓起全身的内力,硬顶在自己的胸前,只听一声巨响,六平太闷哼一声,左手的苦无直接给斩龙刀斩成了两段,去势未尽,继续奔着六平太的胸口而来,大骇之下。六平太右手的苦无向斩龙刀的刀身上一点,才让斩龙刀偏了一偏,重重地划过他的左臂。顿时就如同刃切豆腐一样,把他的整条左上臂切得皮开肉绽,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六平太仰天喷出一蓬血雨,全身的黑气给震得半点不剩,向后退出三四步,再也站不住,仰天摔了个八叉,而那柄斩龙刀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从空而降。划破这黑色的夜空,直插进六平太的胸前。把他牢牢地盯在了城墙上的地上,而这名悍贼仍然瞪着牛眼。右手的苦无无力地在空中挥着,似乎还想再伤人。
刚才此贼上城,一口气杀了十余名女兵,其他的人也因为斩龙刀乱飞的缘故不敢上前,这回看到六平太已经给钉在地上,失去再战之力,纷纷怒吼上前,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女兵手持双刀,一刀挥过,便把六平太拿着苦无的右手生生斩断,其他人刀剑齐下,顿时就把这名凶贼乱刀分尸。
李沧行的眼中寒光一闪,右手一运天狼劲,插在六平太心口的那柄斩龙刀一下子凌空飞回了他的手中,只听到城下甲贺半兵卫声嘶力竭地吼道:“铁炮手,给我轰死这个混蛋,老子就不信了,他的护身真气还能挡铁炮子弹!”
李沧行听了个真真切切,眼角余光扫处,刚才还剩下的十余名铁炮手们又跑了上来,拿起铁炮就对着自己瞄准,李沧行一个旋身,跳下城垛,伸足一勾,倒在地上的一具前面给他削了脑袋的上忍尸体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他轻舒猿臂,抓着那人的后心衣服,挡在自己的身前,只听得城下的铁炮击发之声不绝于耳,而自己面前的这个挡枪尸体上,也是被铅子入体,明显地能感觉到那种枪弹入肉的震动感。
十几声铁炮声过后,城头的王莲英再次起身,跟着她一起站起的还有十名持弓的女兵,弓弦一阵响动,烟雾中响起六七声惨叫声,显然是那些铁炮忍者们中箭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豪气上涌,斩龙刀在手,纵身一跃,就跳下了城头,铁炮的烟雾就是对他最好的掩护,两个城下的下忍还以为是城楼上的本方同伴尸体给扔下了城头,准备上来接着呢,可抬头一看,却看到了一道血红的刀光和李沧行两眼中冷厉的杀意。
两个人头就象滚西瓜似地落到了地上,李沧行稳稳地落地,这时下忍们才意识到是城上的人下来反击了,纷纷抽出手中的忍者剑,怪叫着上前反击。
李沧行战意高昂,伸足一踢,一个脚边的人头凌空飞起,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下忍的心口,把他的胸口打得陷下去半尺,一阵胸骨折断的声音后,倒地而亡,可其他的下忍们发现了只有一个人跃下,胆气复壮,脚步完全没有停下来。
李沧行的眼中红光闪闪,左手迅速地从斩龙刀的刀身上划过,随着一阵灼热的气浪,斩龙刀变得通红一片,而李沧行渐渐消散红光的眼睛里,分明地映出了蜂涌而上,离自己还有六七步的那些忍者们。
李沧行挺身而起,双手握住涨成四尺的斩龙刀柄,双眼中杀机一现,凌空一挥,天狼半月斩,连挥三刀,三道刀气迅速地从斩龙刀的刀口涌出,扭曲着空气。奔向对冲的忍者们。
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忍者们发出声声惨号,这些冲在最前面的都是些下忍。护身气劲极弱,李沧行的天狼刀法霸道凶残。对付群架最是拿手,一道刀波过去,就砍得二十多人肢体分裂,身首异处,后面的几十人也东倒西歪地倒了一地。
这些倒在地上的下忍刚刚想要挣扎着爬起身来,第二道,第三道刀波却又汹涌而至,把剩下的人也杀得人头滚滚。断肢残臂洒得满地都是,这城下的方圆百余步,泥土都被鲜血染得通红。
李沧行一个暴击就杀了近百名下忍,后面的人纷纷肝胆俱裂,再也不敢上前,李沧行哈哈一笑,浑身红气暴涨,一个纵跃,就冲进了人群,右手斩龙刀。左手莫邪剑,也不用刀气伤人,只靠着两柄神兵利器的锋锐。这些忍者们手中的钢刀铁剑如同纸糊,碰到就折断,李沧行的呼喝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下忍们的声声惨叫,以及人体仆地时的那种声音,让城头的王莲英等人连声叫好。
不忧和尚,铁震天,欧阳可和钱广来四人也不甘示弱,学李沧行一样跳下了城墙。抽出兵刃,杀进忍者群中。他们俱是顶尖好手,而忍者们早已经给李沧行打散了队形。黑夜之中也不知敌人来了多少,只见刀光闪闪,剑风呼啸,而唯一能看得清的,也只有不停倒地身亡的同伴尸体,以及到处都是的淋漓鲜血。
甲贺半兵卫咬着牙,腮帮子不停地鼓动着,终于,他一跺脚,吼道:“全都撤回林中,忍镖断后!”
甲贺忍军虽然已经给杀得大败亏输,但还算是训练有素,一听到甲贺半兵卫的撤退命令,也迅速地作出了反应,前排的几十人虚晃一刀,身形暴退,而后面的人则扔出一把把的忍镖暗器,李沧行等五人纷纷以兵器乱舞,把身子护得水泄不通,只是这一来,却无暇再去追杀潮水般后退的敌忍者了。
李沧行右手的斩龙刀一阵旋转,拉出几个光圈,以两仪剑法的粘字诀把十几枚最后的暗器粘到了刀上,然后喝了一声“还你!”十几枚忍镖激射而出,撤退的忍者群中响起了六七声惨叫,又是有三四个忍者躺到了地上。
钱广来等人也连连出手,洒出几十枚暗器,打倒了七八个忍者,不忧和尚杀得兴起,一提戒刀,想要追上前去,却被李沧行一把拦住:“不忧,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这一阵已经杀了他们很多人了,挫其锐气,现在先回城头。”
钱广来笑道:“沧行,什么时候你还学会兵法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若是不会一点这些行军作战的常识,胡宗宪也不会让我来当这将军了。”
五人说话间,便纷纷跃回了城头,这边王莲英笑着迎了上来:“天狼将军的虎威,今天让王某大开眼界,五位出城打退上千倭寇忍者,以后当成为一段佳谈了。”
李沧行笑着摆了摆手:“若不是王将军的神箭相助,干掉了那些铁炮手,只怕我也没这么容易打乱敌军的阵势,刚才敌人的忍者还是有十几人上城,我方损失如何?”
王莲英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战死了二十三人,还有三十七人受伤,其中有十六人无法再战,已经抬下城去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损失略大了点,不过那些上城的贼人都是倭寇忍者中的精锐上忍,这个损失比倒也能接受。”
王莲英正色道:“天狼将军,我刚才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一战我们杀贼有五百多人,其中至少有三百多人是被你一人所击毙,现在敌军方退,我们是不是要先下去把敌人的首级收集,日后作评功之用?”
李沧行摆了摆手:“王将军,按大明军律,军中是要以首虏数论功的,但现在敌军方退,实力还没有完全受损,还有再战之力,若是此时为了收人头而下城,反而可能造成自己的损失。我天狼带着众家兄弟从军报国,只是想要杀贼报国,并非图那荣华富贵,现在我们要做的,还是抢修城池,重新安排人手,准备倭寇下次的攻击。”
王莲英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天狼将军,还要再准备一次倭寇的攻击?经此一战,只怕倭寇们想的是赶快逃跑了吧,我倒是觉得刚才应该让埋伏在山神庙的部队出动,一定可以全歼这支忍者的。”
李沧行点了点头:“确实,如果刚才我的部下出动,在忍者们攻城的时候就潜入树林杀出,是可以消灭这些甲贺忍者,但城北的那些倭寇浪人就会逃跑,我这一战之后就得率部南下,若是这些人去而复返,新河城还是有危险,所以我这仗要的,不是现在解围,而是要以新河城为诱饵,全歼这支倭寇,不让一个贼人逃回大海!”(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四回 勾心斗角
王莲英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猛地一击掌:“好,好气势,好手段,天狼将军,你接下来有了计划和打算吗?如何能全歼在北门的倭寇主力?”
李沧行微微一笑:“王将军,在我看来,北门的倭寇和这些忍者并不齐心,开始北门的那个佯攻,只不过是为了调动和吸引我军主力,为忍者们的攻城创造机会罢了,但西门打得这样激烈,忍者们连铁炮都用上了,北门的倭寇却依然是按兵不动,如果他们有一点点合作的精神,这时候也起码要攻个两轮,哪怕是作作样子也好。”
王莲英看了一眼这会儿已经一片寂静,连那些离城墙二十步外虚张声势的倭寇们都撤下的北门,笑道:“天狼将军,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些倭寇们会见势不妙,当即逃跑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不会,这也是刚才我一个人出城杀贼,最后加上几位兄弟帮忙也只有五人而已的原因。那些忍者也不是傻瓜,我们追杀的时候也只出来了几个人,显然这西门只有数百兵士,外加少数高手,而这城就这么大,埋伏不了多少人,所以我料那忍者头子吃了如此大的亏后,一定会暴跳如雷,这会儿只怕已经到北门那里跟倭寇的首领扯皮去了。”
“忍者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埋伏在西门作为攻击的主力,可见这个忍者头子的地位不低,他在这里折了这么多手下,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独立攻城的能力,所以只会去以各种手段压着那北门的倭寇头子,让他出兵攻城。王将军,你放心吧。等到北门的倭寇头子开始攻城的时候,我会让埋伏在山神庙的部队出动的。”
王莲英点了点头:“只是那北门的倭寇首领就一定要听这个忍者头子的话吗?”
李沧行笑了笑:“东洋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忍者一般是居于日本的东部或者中部,许多是山民。并不临海,而那些为祸东南的倭人,多是九州岛的战败武士和浪人,所以以往在倭寇当中,倭人武士刀客并不少见,却很难见到忍者。”
王莲英笑道:“你的意思是,这次在这里出现了这么多忍者,应该是倭寇的大首领重金邀请的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顺手拿起一把脚旁边的上忍尸体手中握着的忍刀,递给了王莲英:“王将军请看,这刀上有甲贺二字,这说明这批忍者是来自纪伊国的甲贺里,那是东洋的一个很有名的忍者组织,让他们出动千余忍军,显然是出了大价钱的,所以那个城北门的倭寇头子,料想不敢得罪这忍者首领。”
王莲英把忍者剑交给了身后的春兰,说道:“如果那个倭寇首领是这次进犯浙江的倭寇的总头目。或者说就是出钱邀请甲贺忍者来的那个人,他未必需要用自己手下的性命来讨好这帮忍者啊。”
李沧行的眉毛一扬:“王将军,这回倭寇是大举进犯浙江一带。他们的主攻方向不是海盐,也不是这新河,而是南边的台州城,那里是府城,又是浙南重镇,一旦攻下,便可供十余万倭寇数年之用,所以海盐也好,新河也罢。都不过是佯攻而已,这里的四五千倭寇。也只是倭寇的偏师,并不会是主力。那个倭寇头子上泉信之,这回不会亲自来新河,多半已经在去台州的路上了。”
王莲英点了点头:“我夫君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让我在这里吸引倭寇的佯攻部队,本来我还担心他分兵来救我,会误了台州那里的大战,但这回是你带着江湖义士们前来,我就放心了。这么说来,此处的倭寇头子不是他们的大首领,想来也不敢不听那个甲贺忍者首领的话。”
钱广来哈哈一笑:“正是,我要是那个忍者头子,一定会说我们忍者死了这么多,你的手下却连根毛也没损失,说什么也不答应的。就算是为了安抚这个甲贺忍者头子,只怕那倭首也会象征性地攻攻城,意思一下。”
李沧行说道:“不错,所以在北门,我们一开始要示弱,要让倭寇们爬上城墙,只有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觉得攻下城池是有可能的,那倭寇首领才会全力进攻,等到他把所有部队都投上之后,我们再全面反击,内外夹攻,定可全歼倭寇于城下!”
王莲英笑道:“只是刚才你这一战,大发神威,那些忍者一定视你为天神,有你这么厉害的人在,倭寇们又怎么攻得上来呢?”
李沧行的眼里透出一丝笑意:“兵者,诡道也,我自有安排。”
天已经蒙蒙亮了,而在北门外的倭寇闹了一夜,这会儿正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卧,呼噜声震天动地,只有百余名负责哨戒的倭寇,一边骂着娘,一边在这寒冬的天气里来回踱着步,围着火堆烤火,以保持身体的温度。
离城两里处的一个临时搭设的幕帐之中,上泉信雄正一脸赔着笑,听着一身黑衣,灰头土脸,黑布罩头的甲贺半兵卫在咆哮着,而这个平素里镇定自若的忍者头子此时的怒火,分明能燃烧掉整个营帐。
甲贺半兵卫吼道:“上泉信雄,你什么意思,我们甲贺忍军在西城那里苦战,折损了五百多人,都攻上城头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上泉信雄微微一笑:“甲贺君,黑灯瞎火的,我又人在北门,哪看得到你们在西门究竟打成什么样呢,老实说,我只听到你们在扔暗器,还动用了铁炮,战前我们可是说好的,四更的时候我们在这里佯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把敌军的主力调过来,给你们创造机会,我们并没有食言啊,一直到你们退了以后,我这里才收兵的。”
甲贺半兵卫咬牙切齿地说道:“上泉信雄,咱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不用在这里装腔作势地找什么借口。我那里连铁炮都用上了,明显就是在苦战,能让我这两千甲贺忍军都隐入苦战。一定是敌军的主力,既然敌军的主力都在西门。你这北门还不趁机全力进攻吗?”
上泉信雄冷笑一声:“主力?可为什么我看到的城头上,却至少有上千敌兵呢,全都披着盔甲,拿着武器,这还只是我看到的城头守军,更不用说城里的伏兵了,甲贺君,你说你在城西看到了敌军的主力。请问他们这主力有多少人?”
甲贺半兵卫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夜里那一战,虽然自己损失惨重,但敌人有多少,还真的不知道呢,他自己跳起的时候看城墙后面也不过是两百多号人,后来城上的那个可怕的黄衣人跳下来大杀四方,黑暗中也不知道敌军冲出来多少,自己只顾着逃命,甚至连敌军的数目也不知道。说出来实在是丢人。
但甲贺半兵卫给上泉信雄这样当面一问,也不好推脱,只能张口道:“我们冲上城的上忍们全战死了。我看到城头上大概有七八百人,上泉君,我们可是足足战死了五百多人,你说这西城能有多少敌军呢?”
上泉信雄微微一笑:“可是我派在城西观察的人却说,城头最多也就两三百敌军,最后出来反击的更是只有五六个人,是你的部下抵挡不住这些人,大败溃输,连敌人的数量都不知道呢。”
甲贺半兵卫这张黑布下的脸已经红得象个杮子。吼了起来:“混蛋,你是说我在这里谎报军情吗?”
上泉信雄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摆了摆手:“甲贺君,这是军议。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用不着为了面子而夸大其词,我并不是说你们甲贺忍军的战斗力不行,晚上的战斗我的手下看得一清二楚,不是你们不努力,而是敌人太狡猾。”
甲贺半兵卫的脸色稍缓了一些,坐了下来:“上泉君,我也不是要跟你争个短长,只是我的人这一战损失了这么多,我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西城的敌人确实不多,但都是精锐,你这北门看起来敌人数量不少,但恐怕也多是虚张声势罢了,他们真正能战的,只怕也就是那西城的几百人而已,那个黄衣大汉武功极高,只要弄死了他,新河城就可以轻松拿下。还有,我亲眼看到戚继光的老婆就在城头,只要攻下城,杀死或者俘虏了这个女人,我们的损失都是值得的。”
上泉信雄的脸色微微一变:“你能肯定是戚继光的老婆?”
甲贺半兵卫的眼睛里现出了一丝野兽般的渴望,伴随着他眼中闪闪的绿光:“上泉君,早在两个月前,我就乔装改扮,潜入这新河城中,还混进过给戚继光运粮的补给队,带队的正是那戚夫人王氏,刚才在城头的时候我亲眼见到了她,绝对不会有错。”
上泉信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这么说来,这城中的主将和那个厉害的黄衣高手,这次都集中在了城西?”
甲贺半兵卫笑道:“也许是他们提前发现了我的忍军埋伏在了树林里,所以才会如此,不过即使这样,我看他们的城西主力也不过只有几百人,只要我们不计伤亡地猛攻,一定可以拿下新河城。”
上泉信雄摇了摇头:“可是我这北门这里就有上千敌军在防守,城西真的只有几百人吗?”
甲贺半兵卫点了点头:“我想这城中并没有多少兵,可能他们把主力放在了城北,而城西那里放着高手,反正攻城只能是这两个方向,也不可能从城东和城南攻击。上泉君,你听我的,咱们也不用玩什么花样,就靠着人多势众,力攻一回,赶在戚继光回援之前,打破新河城,活捉王莲英!”
上泉信雄皱了皱眉头:“只是戚继光如果按我们的计划赶去了海盐,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这城中至少还有一两千人,我们也不过只有四千多,强攻就一定能攻得下来吗,万一强攻不成,戚继光的部队又杀到,我们只怕想逃都逃不了啦。”
甲贺半兵卫哈哈一笑:“上泉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北边的海盐那里,伊东小五郎好歹有两千多浪人武士,还有那个严府的管事老刘带的几百护卫。就算打不过戚继光,起码也能磨上两三天,等戚继光的部队回来。我们早就攻下这里了。”
上泉信雄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也在考虑得失。半晌,他还是摇了摇头:“不,甲贺君,那个伊东小五郎,一向奸滑得很,这回攻海盐,他明知自己是诱饵,要吸引戚家军的主力。我估计他也不会全力跟戚继光硬拼的,只怕看到戚继光的旗号,就会逃回船上了,我们不能指望那家伙能拖上戚继光两三天。”
甲贺半兵卫咬了咬牙,急道:“上泉君,就算伊东小五郎和戚继光没有拼个你死我活,但海盐离这里毕竟要走上一天一夜,戚继光的部队都是步兵,又不可能飞过来,咱们若是打破这新河城。就算捉不住戚继光的老婆,把这里的粮食军械洗劫一空,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戚继光没吃没喝,只能退向杭州,那台州城,他就是想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上泉信雄双眼中光芒闪动,低头沉吟不语,似乎已经有点给说动。
甲贺半兵卫上前一步,沉声道:“上泉君,你哥哥这会儿可是带着咱们的主力。分三路袭向台州城呢,只要戚继光不在。那台州城指日可下,你们跟着汪直和徐海这么多年。也从没打下过一座府城,而台州有着宁波港转运过来的税银和丝绸,足够我们几年的所需了,你就算不为我们甲贺忍军报仇,难道也不考虑你哥哥吗,我们筹划了这么久才有这么个机会,你希望它就从你的指尖溜走?”
上泉信雄猛地一下子站起了身,络腮胡子随着他的面部肌肉一动一动:“我当然是想攻下这新河城,只是这城里有戚继光的老婆,又有那个厉害的黄衣高手,只怕他们早有准备,若是攻城不克,戚继光的部队又及时回援,我的这点本钱,可全要断送在这里了。”
甲贺半兵卫笑着摇了摇头:“上泉君,你看我的人损失了三分之一,这不也没撤么,城里有着戚继光的补给,就是抢到手,回到东洋后一样可以招兵买马,再说了,你哥哥不是答应了我们吗,若是我们攻下新河城,断了戚继光的补给,那就是这次台州之战的第一功,他们在台州抢来的东西,都得优先分我们,跟到时候得到的利益相比,这点损失实在算不了什么。”
“听我的,天亮之后,这新河城也无险可守了,咱们就集中兵力攻他一次,也不用分兵四面,他们就是想要逃了,总不可能带着仓库一起跑,咱们速战速决,抢完烧完就撤,赶在戚继光回援之前上船,如何?”
上泉信雄还是有些疑虑,眉头皱着:“只是那个黄衣大汉,着实厉害,昨天你也见到这家伙了,此人可以说是以一当百,甚至更多。这个人不解决,只怕这新河城难以攻克。”
甲贺半兵卫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家伙,今天杀我几百兄弟,我一定要亲手挖出他的心,以祭奠我战死的手下,放心吧,天明攻城,此人交给我,我一定会把他击毙在北门城头,只不过我需要上泉君相助,三十挺铁炮手暂时给我,如何?”
上泉信雄哈哈一笑,眉头舒展了开来,伸出了大手:“没有问题,成交!”
新河城的冬天,天亮得本应该很迟,但由于这里靠着海边,又能比内地更早地看到初升的太阳,卯时三刻,天已经蒙蒙亮了,李沧行还是昨天晚上的那身黄衣,黄巾蒙面,深遂的眼睛正看着五里外的海岸上,那两三百条停得一一当当的倭寇战船。
海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晨雾,被这海风一吹,渐渐地向着新河城飘来,很快,就把城北三里左右的倭寇营地笼罩在了一片白色的雾气之中,倭寇营地里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海螺号角,那些原来躺在地上的浪人们一个个揉着眼睛,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然后懒洋洋地重新列队,远处的城西和城东方向,树林里的忍者和在城东与城南佯攻的上千倭寇,这会儿也已经开始列队向着城北进发,集结的号角声响成了一片。
王莲英走到了李沧行的身边,秀眉微蹙:“天狼将军,你真的确定这些倭寇是会最后一次攻城,而不是逃回海上吗?”
李沧行微微一笑:“如果他们想逃,昨天夜里就会走了,不会等到现在,而且这会儿起了晨雾,正好利于他们攻城,其他几处城门只需要安排少数人看守,所有人集中到北门这里,这就是我们和他们决战的所在!”
王莲英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只听到北方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李沧行一拍城垛:“冤家上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