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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     沧狼行txt下载     沧狼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五回 天狼啸月斩

    那蒙面老者似乎看出了天狼的想法,双目中精光闪闪,而两道浓眉也纠结在了一起,沉声道:“天狼,你现在是锦衣卫,是朝廷命官,犯不着跟朝廷的钦犯搅在一起,现在我们跟陆炳陆总指挥的关系是合作,并不想跟锦衣卫撕破脸,所以这次你暗助叛匪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现在把屈彩凤交出来,或者你离开此地,那这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严世藩一听,脸色一变,上前欲说话,而那老者回头瞪了他一眼,目光如闪电般犀利,严世藩似乎颇为忌惮这位师父,给瞪得低下了头,完全不复平时的嚣张与狂妄。

    天狼哈哈一笑,神情坚毅如铁:“我再说一遍,从我离开浙江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不再是锦衣卫,现在,我只是一个和屈姑娘站在一边,忠于自己本心的人而已,你们要想动屈姑娘,先从我的尸体上过来!”

    蒙面老者的眼中精光一闪:“天狼,别一意孤行了,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你这回赢不了,何苦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呢?”

    天狼的耳边不停地传来巫山派大寨中的爆炸声和惨叫声,心痛如刀绞,他的双眼痛红,泪光盈≡盈,怒道:“就算你们不动手,我还要为巫山派死于你们手上的这几万生灵讨还公道,拿命来!”

    天狼的浑身猛地腾起一阵红气,眼珠子红得象要滴出血来,斩龙刀横于胸前。卷起如雪般的刀花,虎吼一声,就向着岗下的严世藩冲去。

    严世藩哈哈一笑:“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给我上!”他的肥手一挥。身边的护卫们个个两眼放光,各执兵刃,冲向前去,而那蒙面老者冷冷地说道:“要活的!”

    严府的护卫们都是以重金收买的各派高手,甚至锦衣卫中的一些龙组高手,也被高于锦衣卫十倍俸银的重金所吸引,转投了严府。每个人的武功都在一流高手之上,远非寻常山寨的绿林可比,天狼只一接手。就能试出这些人的武功极高,而且身经百战,个个奸滑似鬼,绝不与自己死打硬拼。往往只是相交一两招之后便卸力而退。由同伴在侧面攻击掩护自己的后撤,只等自己的内力消耗怠尽,再上前攻击。

    天狼心中焦急,几十招下来,尽管接连打退了数十人,但也只伤到了六七人,而且都是轻伤,那几人退下后裹伤后还能再战。而严世藩和那蒙面老者则冷冷地站在远处,抱着臂看着自己与这些护卫们缠斗。神情轻松自若,似乎已经料定自己此战再难得以幸免。

    天狼知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今天晚上自己连番恶战,两仪修罗杀对内力有巨大的消耗,本来自己连用两次,加上跑了半夜,又有脱力之感,与那蒙面老者一战,整个人裹在那邪恶冰冷的黑气之中,邪门的是自己的战气与内力竟然被那黑气吸走了不少,刚才和这些人交手了几十招后,就感觉头晕脑涨,气力不济,竟然象是有了些中毒脱力的迹象,而内力的运行,也渐渐地凝滞下来。

    天狼这一惊非同小可,自从喝过屈彩凤的血液之后,自己已是百毒不侵之身,可居然仍然着了那老者的道儿,此人的武功之高,那神秘的黑气之狠厉,实在是匪夷所思,居然可以以气逼人中毒,也难怪现在两人如此淡定,在那里谈笑风生,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天狼一咬牙,两眼中红光一闪,斩龙刀幻出一阵光圈,变天狼刀法为两仪剑法,刚才还凌厉霸道的刀气一下子变得绵长悠久,与之正对面的两名护卫,一人使锯齿刀,另一人则使一把亮银长枪,本来使刀那人眼见天狼的双眼红光一闪,以为他又要暴发,身形急退,而使枪之人则按常例进行掩护,抖出七朵枪花,分袭天狼的胸前与大腿处的要害,只盼将天狼生生逼退。

    可是天狼用上了两仪剑法的粘字诀,这光圈之奥义就在于可以变内劲的吐为吸,如果功力高过对手,可以将对方的兵刃生生带过来,当年沐兰湘在黄山之时,功力不及当时的李沧行,可是也靠了这剑法的奥义而将李沧行制住,时过境迁,天狼现在使的两仪剑法虽然不如沐兰湘那样正宗,但胜在其高绝的武功,给了自己足够的内力支持,而从小浸淫的武当剑法也让他的玄门内功有了极深厚的底子,这一下变招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使枪的汉子只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力量把自己向那个光圈里拉,而自己的身形完全无法稳定住,他见势大骇,饶是他一流高手,身经百战,也没有见过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极刚极猛的刀法变成这样柔劲十足的剑法,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再想撤招后退已经是来不及,情急之下连忙弃了自己的雪花亮银枪,身形向后暴退。

    那使枪高手刚退了不到半步,只觉得手指一亮,再一看,自己的右手三根手指仍然搭在枪杆之上,而右手掌已经是鲜血淋漓,直到这时,痛感才从手掌处传来,他发出一生恐怖的嚎叫:“我的手,我的手啊……”

    “啊”字还停留在他的舌尖,他只感觉到一个闪电般的身形从自己的身边一闪而过,肚腹之处却是一凉,再低头一看,却只看到喷泉一般的血液从自己的腰间喷涌而出,而天狼那蒙面黑巾上杀气十足的眼睛,则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记忆。

    使锯齿刀的那名高手一下子被自己同伴之死惊呆了,他和这使枪汉子都是原来魔教的堂主级高手,也是同门师兄弟,一起加入的严府,关系可称莫逆,所以二人之间平时作战也是相互掩护。早已经是心有灵犀,眼看同伴惨死,他双目尽赤。再也顾不得自保,锯齿刀幻出漫天的刀花,一下子劈出了四十七刀,虎虎生风,刀刀夺命。

    天狼冷冷地看着这使刀汉子疯虎一样地扑上,他的身形如风中的柳絮一样,在这一刀刀的缝隙之中闪动着。既不举刀格架,也不出刀还击,只是单纯地闪避着攻击。甚至还故意作出几下踉跄的样子,似乎内力不济。

    一边的其他护卫们一看此情形,都以为天狼这时候已经快撑不住了,这些严府护卫平时出手行动都是以巨额的金钱刺激。开始都知道天狼武功盖世。谁也不愿意第一个上前硬碰硬,而现在一看天狼被那使锯齿刀的汉子逼得险象环生,全都认定天狼已经支持不住了,再也顾不得在后面观望,一个个全都燃起了护体的真气,一窝蜂地上前攻击起了天狼。

    严世藩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好,只怕又是这天狼的诡计。”他正要出声提醒手下们,却被蒙面老者一把拉住。只见这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想不到天狼不仅有勇,还如此有谋。世藩,你不想多看看他的本事吗?”

    严世藩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家伙的本事,我自然知道,师父,你对此人如此看重,又是为的什么?他是不可能加入我们的。”

    蒙面老者哈哈一笑:“有时候,不一定要加入我们才是我们的人啊。”

    严世藩的独眼中光芒闪闪,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天狼的眼中本来黯淡的红光突然暴涨,他刚才一起在收气退让,为了做得更逼真,不惜把自己的护体真气缩到身体半尺以内,就是为了引那些护卫们上来主动攻击自己,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打倒这些护卫,避免缠斗,今天才有一线生机。

    天狼一声虎吼,突然神出鬼没地踢出一脚,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出,正中那锯齿刀汉子的腰间,只听此人闷哼一声,身子如同一个巨大的沙袋,被喝得凌空飞起,撞向了左边,三个正在扑上的高手被这个人肉沙包撞得东倒西歪,滚了一地。

    而天狼的丹田处迅速地鼓起了一个巨大的气囊,沿着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阳大肠经飞速地过渡到了左手,他的眼中红光在褪色,而左手变得血红一片,右手横刀于胸前,左手的血狼爪极速地从斩龙刀身划过,如一汪秋水般的斩龙刀一下子变得血红一片,如同灼热的烙铁,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巨大热力,而那刀槽上的一汪碧血,也闪出一丝诡异的光芒,如同死神在眨眼。

    几十名冲上来的高手一下子感觉到了这可怕的杀气,纷纷暗叫不好,哪还顾得上上前围攻天狼,纷纷使出生平绝学,或跃或退,实在逃不了,冲在最前的则暴出最大的真气,作出了最完美的防御招数,就准备硬顶这一暴气突击。

    天狼一声长啸,声音如苍狼夜吼,这一刀是凝聚了他现在几乎所有功力的搏命一刀,能不能杀开一条血路,全赖此刀!

    斩龙刀迅速地暴涨到了五尺,而天狼的左手在注入了全部内力之后,也握到了刀柄之上,那块刀柄的万年寒玉透着刺骨的阴寒之气,让天狼狂野的杀心和发热的头脑保持住了最后的冷静,而他轻轻挥出一刀,然后双臂一震,连暴三刀,一刀快似一刀,先后四道刀气向着前方的人群冲去,正是天狼刀法的凶猛杀招:天狼啸月斩!

    第一道刀浪如同巨涛的前奏,很快就被后面三道一浪强过一浪的怒涛所掩盖,而这三道刀气先慢后快,最后居然在撞上敌群之前恰到好处地合成到了一起,变成了一道摧毁天地间一切的可怕刀浪,向着这批护卫袭来。

    挡在最前面,以兵器插地,或者是强行双手驻刀剑,暴气自御的十几个高手,就如同洪峰面前的小树一样,被无情地卷起,在空中便化为骨渣肉泥,连具全尸也没有,直接给这可怕的三叠刀气卷成了碎肉,而红色的刀浪去势不减,继续奔着其他急退的人追去。

    闷哼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跑得稍慢的高手们纷纷被刀浪追上,或断臂。或残腿,要么就是干脆给这刀刃风暴直接击得四分五裂,肚破肠流。三十步内。寸草不深,而刀浪所经过的地面,如同被红夷大炮轰过似的,炸出一个个的深坑。

    严世藩和那蒙面老者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双双身形向后暴退,直到二十丈外才如两只黑色大鸟般停了下来,而在他们的眼前。上百名护卫正拼了命地施展着轻功,从各个方向逃避着这可怕的刀气。

    一阵灼热的烈风吹拂着严世藩和那蒙面高手的脸上黑巾,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双掌。黑气从四只莹白如玉的掌心之中喷出,终于在离二人身前三丈左右的距离,把已经减弱到原来一半左右的那红色刀浪给遏制住了。

    得此两大绝顶高手的出手相抗,那些严府护卫们也纷纷回身相御。轻功再高。两条腿再快,也不可能超过这飞奔的刀浪。随着这些高手们纷纷全力击出,只听“噼哩啪啦”的暴气之声不绝于耳,各色的内力气功波与汹涌而至的红色刀浪相击,不停地震起漫天的沙尘,整个岗上,一片烟雾弥漫。

    蒙面老者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好,只怕上了天狼的当了。”他的身形一动。直接就穿过了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红色刀浪,进入了那烟尘四起。爆炸声此起彼伏的杀场之中,严世藩重重地一跺脚,周身腾起一阵黑气,也紧随而入。

    尘埃仍未落定,而满地的尸体东一块西一片的,血液早已经在空中被蒸发,空气中除了强烈的炸坑火药味以外,还有着刺鼻的血腥气,那些小血滴被这夜里的山风吹拂,洒在蒙面老者的露在外面的脸上,弄得他那两道浓眉都挂满了血滴。

    残缺不全的尸块和脏腑到处都是,这里已成一片修罗场,而蒙面老者根本顾不得这些,甚至没有功夫擦拭脸上的血珠,直接奔到了崖边,那几条青藤还在微微地晃动着,而夜色中,崖下远处的密林里被吹得一片枝摇叶颤,看着象是有人穿林而过。

    蒙面老者恨恨一跺脚:“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他拼命是假,其实是想突围,我们快追,今天绝不能放走了屈彩凤!”

    严世藩回头对着身后一脸灰头土脸的护卫们吼道:“都愣着做什么!留三个受伤的人在这里收尸,其他人全都给我追,那小子气力已经不足了,再也发不了大招,谁捉到了,赏银五万两!”

    严世藩最后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护卫两眼放光,本来见识到了刚才天狼的那一招惊天动地,屠鬼灭神的天狼啸月斩,这些人都有些胆寒了,对面的天狼不仅武功高绝,更是出手狠辣,吓得这些本也算一流高手,刀头无数次舔血的家伙都心生怯意,可是严世藩的五万两银子却让这些人一下子又成了勇夫,也不等严世藩的话音落下,纷纷抢着施展轻身功夫,顺着那藤条攀下。

    严世藩和蒙面老者对视一眼,也不走藤条,双双直接跳下高崖,以他们高绝的功力,只需要在崖身上几次蜻蜓点水,稍一借力,便可以安然落地,只消片刻功夫,两人的身影就如两只黑色的大蝙蝠一样落到了崖底,然后如流星闪电般地向着那片密林追去,在他们的身后,几十条矫健的身影也紧紧地跟随着。

    崖顶只留下了三个腿脚受了重伤,无法施轻功奔跑的护卫,三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同伴们争先恐后地去收那五万两银子了,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望眼欲穿。

    一个头上包着黑巾,出身无相寺的和尚拿着禅杖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恨恨地向着边上的一具尸体踢了一脚,把这具只剩下躯干,脑袋和右腿不翼而飞的残尸踢得在地上滚出了一条血沟:“奶奶的,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还要在这里给这些死人头收尸,真他娘的晦气。”

    另一个满脸凶悍的黑脸汉子,腿上给划了两道口子,这会儿正在撕自己的衣服裹伤,听到这话后,恨恨地说道:“可不是,大和尚,谁叫你冲那么前,害得我也跟你后面倒霉。”

    那和尚一下子火上来了:“娘的,那时候哪个不是在冲?你难道没有冲?前面的几个家伙直接给分了尸,咱这都算运气了。”

    最先和天狼打斗,使锯齿刀的魔教高手叶孟天在刚才伏身于地,又拉了两个给他砸倒的家伙当肉盾,加上滚到的地方正好是个小坑,居然神奇地躲过了一劫,不过也是所有人中间伤得最重的,几乎起不来身子,他烦躁地吼道:“吵他娘的蛋吵啊,小阁老说了,把兄弟们收尸埋了,一会儿抓了那对狗男女,咱们肯定是有赏的,毕竟咱是真刀真枪上去干,比缩在那后面的人更能得赏。”

    话音未落,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透着无尽的杀意:“不用了,我会让你们尽快跟你们的兄弟们团聚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六回 大逃杀

    三个人同时虎躯一震,吃惊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具残尸动了动,原来伏地朝天的躯干翻了过来,而这尸体底下,那流血的小泊里,却渐渐地鼓了起来,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色身影破土而出,一下子跃出了地中,嘴里咬着一根空心芦管,而脸上黑布上已经被血染得通红一片,布上的一双眼睛里,闪着无尽的杀意与愤怒,他的身躯伟岸高大,右手持着的斩龙刀上,鲜血正顺着血槽慢慢地滴下,可不正是那个来自地狱的修罗使者天狼?

    这三名高手刚才被天狼的那一招天狼啸月斩早已经杀得是魂飞魄散,嘴上虽然嚷嚷着没捞到报仇的机会,但真的直面天狼,却是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爬起来就屁滚尿流地向岗下逃跑。

    天狼的眼中杀气一现,周身腾起一层淡淡的红气,原地不动,右手的斩龙刀脱手而出,如流星一般,直插入那个胖大和尚的后心,刀刃直接从他的前胸透出,这和尚奔出三步,才喷出一口鲜血,仆地而亡。

    叶孟天和那黑脸汉子这下子三魂给吓走了两魂,分头而逃,天狼的身形一动,一个八步赶蟾的轻功,掠过地上那和尚的尸体边,左手一伸,斩龙刀便抄在了手中,而他的眼中杀机一现,凌空而起,在空中一招御风千里,直飞出去四五丈,从那黑脸汉子的头顶飘过,斩龙刀一挥,那人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来,一颗脑袋就从脖子上搬了家,身子仍然奔出了六七步,无头尸身才呯然倒下。

    天狼也顾不得再看这个黑脸汉子,不及落地,便在空空生生地一扭虎腰。在那黑脸汉子奔出的无头尸身的肩头一踩,借这力量向着反方向飞了过去,还有一个叶孟天。绝不能让他跑了或者是发出消息,不然自己和屈彩凤都逃不掉!

    两道耀眼的剑光闪亮了天狼的双眼。十余丈外的叶孟天一声惊呼:“你们!”话还没说完,天狼只看到两把闪着寒光的宝剑一下子从叶孟天的背面透出,一青一白,剑尖上血红的血滴子顺着淌下,很快,两把剑从他的背后消失,只多出两道锋刃宽度的血隙,而叶孟天的身子软软地瘫在了地上。对面的两个黑衣人展现在了天狼的面前。

    这两个黑衣人一个身材挺拔,如玉树临风,却又透出一份强健,另一人则是身材婀娜修长,脖颈细长,两人都蒙着面,但天狼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二人正是武当双侠徐林宗和自己魂牵梦萦的小师妹沐兰湘。

    可天狼一想到巫山派的惨剧,心中的怒火便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他落在二人面前三丈之处。手里紧紧地握着斩龙刀,双眼就象是要喷出火来:“徐林宗,是不是你这回出卖的巫山派?!”

    徐林宗的眼中透出一丝无奈。他拉下了面巾,一张如冠玉般俊俏的脸上遍是悲伤:“天狼,你冷静点,我现在和你一样不好受,这次我们都是做事不密,太低估了我们的对手,才会这样。”

    天狼咬牙切齿地说道:“所有分散突围的巫山派人众全是由你的人护送出去的,如果不是你出卖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全让严世藩抓了个干净。连那通信方式也是一清二林?徐林宗,就连司马鸿和智嗔他们今天都埋伏在这里。你敢说你对这事一无所知?!”

    沐兰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开口道:“天狼。如果我们真的和严世藩他们一伙,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乔装救你?今天最后一批巫山派人众出去的时候,严世藩的手下和洞庭帮的人一下子出现,把他们全给扣了下来,我们也是措手不及,那洞庭帮的楚天舒拿了徐阁老的金牌,强压我们交人,那时我们才知道一切都是严世藩这恶贼的计划。”

    天狼心烦意乱,对着沐兰湘吼道:“你自是什么都帮着你的男人说话,哼,沐兰湘,从小到大你不就是帮着你的徐师兄吗?以为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沐兰湘气得一跺脚,转过脸不说话。

    徐林宗叹了口气:“天狼,我知道现在无论如何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没有出卖过你们,只是这次转移的动静太大,严世藩又在我们武当这里和你们巫山派内遍布眼线,终有此败,我事后会在内部严查的,现在的情况紧急,我师兄妹来这里就是想接应你们撤离,你就是想找我报仇,也请你换个时间吧,至少,至少不要耽误彩凤的性命。”

    天狼冷笑道:“好你个有情有义的徐掌门,有了新欢,还不忘旧爱啊。你把彩凤的山寨毁了,现在还在这里假仁假义,算什么东西!如果彩凤现在醒了,只会要你的命!”

    屈彩凤的声音突然在天狼的身后响起:“天狼,他说得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迅速离开此地,留得有用之身,才能报仇。”

    天狼的眉头一皱,回过身来,只见屈彩凤一身黑衣,而霜雪般的白发在山风中飘舞着,绝美的容颜上,满脸都是泪痕,但这会儿却是已经擦干了眼泪,神容平静,完全不似刚才那样心碎欲裂的样子。

    刚才天狼攻出那一招之后,就抱着屈彩凤一起钻入地中,当时屈彩凤还是昏迷状态,他急中生智,出手前就抓了一把山上的空心芦草在手中,把草根塞在屈彩凤的嘴里,潜行到一具尸体的下方,等严世藩师徒等人离开后才出来,可是没想到屈彩凤居然自己醒了,还跑了出来。

    天狼看到屈彩凤的嘴角边仍然有血迹,知道她急怒攻心,已经经脉受损,心中一阵怜惜,正要开口,却听到徐林宗说道:“彩凤,对不起,我,我还是没有完成我的诺言,保护住你们巫山派。”

    屈彩凤的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冷冷地说道:“徐大侠,你的诺言反正从来也没有兑现过,这次也不例外。只怪屈彩凤自做自受,所托非人。”

    徐林宗的眼中已经盈出了泪水。一动不动地盯着屈彩凤,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沐兰湘在一边心中有些不忍,走上前来,轻轻地拉住了徐林宗的手,而眼神中却尽是关切之情。

    天狼的心中一阵刺痛,从小到大。他见惯了小师妹的这个动作,这种拉着徐师兄的手撒娇的样子,无数次让他心痛,尽管现在明知他们已是夫妻,仍然是遏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与悲伤,他知道自己如果再在这里呆下去,没准又会暴发,于是强忍着胸中沸腾的热血,冷冷地说道:“徐掌门,沐女侠。后会有期,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猛地一旋身。不知不觉间,一行泪水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迅速地走过了屈彩凤,白发魔女仍然无力地靠在一边的树上,显然已经没了气力,而她的眼神中带着泪水,正一脸幽怨地看着徐林宗,尽管嘴上说多恨他,但真正见到了他的本人。屈彩凤还是难以自制,就和天狼一样。

    天狼紧紧地拉着屈彩凤的手。沉声道:“我们走。”屈彩凤的娇躯一颤,却是迈不开步子。天狼咬了咬牙,直接弯下腰,左手搂住了她的纤腰,右手则抄起她的玉腿,屈彩凤没有料到他这回如此主动大胆,甚至来不及惊呼和拒绝,就这样给他抱在了怀里,身后的徐林宗的身体猛地一晃,伸出手,似乎是想要上前,刚迈出半步,便停在了空中。

    天狼也不回头,冷笑道:“徐大侠,我上次就和你说过,彩凤是我天狼的女人,有我照顾,彩凤就不劳你费心了。”他说完后,发足狂奔,两个起落,就奔出了十余丈外,消失在了远处的密林里。

    徐林宗默默地站在原地,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沐兰湘轻轻地叹了口气,松开了刚才拉着徐林宗的手,低声道:“徐师兄,如果你要追屈姑娘,现在还来得及,过了今天,也许此生就无望了。”

    徐林宗的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眶中间流淌下来,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咬得嘴唇上都是鲜血淋漓,他的嘴角抽搐着,几次想要迈开步子,却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最后一跺脚,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沐兰湘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把黑布拉上,那张清秀的容颜上,只剩下两只忧伤的美目在外面,她轻轻地呢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摇了摇头,也紧紧地跟着徐林宗的背影而去。

    天狼抱着屈彩凤,一路奔出了三十多里地,山川河流和树影在他的身后飞快地闪过,怀中的屈彩凤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失声痛哭,而天狼置若罔闻,只觉得胸中的一口怨气无从发泄,本来他今晚连番恶战,早已经气竭,就是刚才那三名腿脚受伤的高手,若不是给他早就吓破了胆,三人联手一战的话,只怕最后倒下的就是会天狼了,而天狼被这股子怨气所驱使,浑身上下却是有无尽的力量,一路狂奔不止,体内的真气只觉源源不断,双腿也似乎加了风火轮一般,有着使不完的劲。

    这一阵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天狼只觉得眼前的黑暗渐渐地变得光明起来,不知不觉中,居然天色已经大亮,而天狼就这样抱着屈彩凤,几乎跑出了巫山,一直奔到一处小溪处,视线所及,远处数里外都有一处袅袅生烟的村镇,只需再走上里余,就可以出山了。

    天狼突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一路下来,心力交瘁,本就是靠着一股怨愤之力支持到了现在,眼见就快出山,顿感小腿如同灌了铅,说不出地沉,一下子膝盖一弯,几乎摔倒在地,而怀中的屈彩凤的玉背一下子磕到了他的膝盖上,出于武者的本能,迅速地弹起,空中一个优美的旋身,干净利落地落到了一丈之外。

    天狼眼见屈彩凤安然无恙,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右手驻着斩龙刀,才勉强支持着身子没有倒下来。而嘴边和鼻孔中开始流出血来。

    屈彩凤一看天狼这样子,一阵心疼,连忙俯下了身。掏出怀中的一方罗帕,帮他擦起血来。同时说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昨天一晚上消耗太大,沧行,你坐好,我帮你运功护脉。”她说着就盘膝坐下,玉掌一分,就要行功。

    天狼摆了摆手,接过那方罗帕。自顾自地擦了起来:“对不起,彩凤,我,我没有帮你,帮你护住巫山派,你杀了我吧。”

    屈彩凤一想到昨天的灭派之祸,便心痛得无以复加,闭上了双眼,而泪水顺着眼角已经在脸上流淌成了溪流,她痛苦地摇着头:“师父。师父,姐妹们,我无能。我对不起你们!”

    天狼本来也已经万念俱灰,可看到屈彩凤哭得这样伤心欲绝,心下也是一阵黯然,低声道:“彩凤,都怪我做事不密,所托非人,致有此祸,本来在岗上,我就应该一死了之。向你谢罪的,可是想着不能把你扔在那里。落入严世藩那恶贼之手,所以我拼了命把你救出来。就是想留下你的性命,以后再图复仇。”

    屈彩凤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尽是空洞与悲怆:“复仇?杀了严世藩,杀了伏魔盟的人,我的兄弟姐妹们,那些老弱妇孺们就能复生了吗?沧行,你告诉我。”

    天狼竟然无言以对,只能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屈彩凤轻轻地说道:“沧行,你,你也不用太自责,如果没有你进来舍命相救,我们也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困守山寨最后也是死路一条,至少,至少你给过我们生的希望,我,我还是要代死难的姐妹和部众们谢谢你。”

    天狼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可是我还是没能救下他们,彩凤,你,你知道吗,刚才我这一路跑来,尽是寨中的兄弟姐妹们的脸,一张张都是那么地清晰,想起来,我这心,我这心。。”

    屈彩凤摆了摆手:“行了,沧行,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不用自责,我对你真的只有感谢,包括对徐林宗,我也相信他没有出卖我们,他亲眼见过我们寨中的虚实,断不会为了荣华富贵,下此毒手。”

    天狼想到小师妹刚才那样抓着徐林宗的手,就是一阵无名怒火:“哼,彩凤,你莫要被旧情迷住了双眼,连司马鸿和智嗔都早早知道了此事,跟严世藩一起埋伏在岗上,徐林宗会一点不知情吗?他自己也说了,有可能是他手下混进了奸细,这御下不严之罪,不也是要问他的罪责吗?”

    屈彩凤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了,沧行,你我都清楚,你现在是在赌气,你和徐林宗,沐兰湘从小长大,他们会不会跟严世藩串通,你最清楚不过,刚才,刚才沐姑娘让你吃醋了,所以你才故意要在徐林宗面前那样,对不对?”

    天狼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不要提他们,这辈子我也不想听到沐兰湘这三个字。”

    屈彩凤不再说话,抓起天狼的左手,春葱般的玉指搭在了天狼的脉门上,她的秀眉微蹙:“天狼,你,你的经脉受伤不轻,赶快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调理一下,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天狼摇了摇头,突然震动起了胸膜,暗语道:“现在这里还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彩凤,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屈彩凤有些意外,也震起胸膜,回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你说得对,只有留下有用身,才能复仇,这笔血债,我一定要向严世藩父子讨回,不过现在巫山派总舵已灭,我无力向他复仇,只有先避锋芒,沧行,我还是会和你上次商量的那样,暂时去天山,不过这回我要在那里积蓄势力,准备复仇,只有报此血海深仇,我才会出世。你,你为什么不说话,而要这样暗语?”

    天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胸口有点闷,说话有点痛,还是这样的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先走吧,我在这里调息一会儿再上路。”

    屈彩凤摇了摇头:“不,要走一起走,我为你疗伤。”

    天狼断然地摆开了屈彩凤的手,捂着胸口,开口说道:“不行,彩凤,这里是非之地,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即使我落在他们手里,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快走,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会给你引开追兵呢。”

    屈彩凤咬了咬牙,站起身,说道:“你小心,我会等你。”说完决绝地一转身,飞奔而出,一头瀑布般的银发被初升的阳光照着,如水银泻地,说不出的妩媚,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天狼叹了口气,站起身,转身了身后的树林,双眼中突然冒出了万丈的怒火,冷冷地说道:“跟了一路,还躲着做什么?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七回 横眉冷对

    一边的草丛中,慢慢地直起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天的马尾,烈焰般燃烧的朱唇,脸上戴着一副金色的蝴蝶面具,紧致的夜行衣把那丰满的身材衬托得错落有致,可她的眼神中分明透出了一丝幽怨,可不正是消失了半年多的凤舞?

    凤舞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的武功又精进不少,我记得以前你是发现不了我的跟踪的,即使你现在身受内伤,又抱着那屈彩凤,也能跑这么快,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天狼冷冷地说道:“与你们父女给我带来的意外相比,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凤舞,其实在岗下的时候我就能察觉到你的存在了,你是不是这回还要向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好丈夫去告密,徐林宗和武当派跟反贼也有联系,好让你爹再加官晋爵?”

    凤舞紧紧地咬着嘴唇:“难道在你心里,我爹就是那利欲蒙心,不讲道义之人吗?我就是那种只想出卖你和利用你的人吗?”

    天狼大声说道:“不错,你就是这种人,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在双屿岛上你就说过你一直是在利用我,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一时气话,但现在的事实胜过雄辩,凤舞,你爹真的是厉害,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我耍得团团转,当然,离不开你这个出色的道具,陆家还真的是世代为官,无论男女都这么会演戏!”

    凤舞的身体微微地晃了晃:“我爹,我爹说什么了?”

    天狼不怒反笑,语气中充满了讥讽:“怎么,你连你爹跟我说过什么也不知道吗?其实这也不奇怪,你也不过是你爹的一枚棋子罢了,只不过你这枚棋子比我要听话许多。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你嫁严世藩,你就嫁,让你接近我装着爱我。你也能装得那么象。”

    凤舞突然尖叫了起来:“不,天狼。我对你的爱是真的,绝没有假!”

    天狼冷冷地说道:“收起你这份把戏吧,我已经不会再上当,女人,个个都是骗子,无论是你,还是沐兰湘,都只会用眼泪和演戏来骗人罢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信你半个字。凤舞,你一路跟踪来此,不就是想捉住屈彩凤,回去请功领赏吗?哼,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了吧。”

    凤舞两行泪水从眼睛里淌了下来:“天狼,想不到,你我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更想不到,你现在居然是这样看我,难道我以前为你做的一切。你都觉得是在演戏吗?你也不想想,在那岗下,我如果真的有意捉屈彩凤。直接发信号让严世藩他们回来就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一路跟来?”

    天狼哈哈一笑:“你若是发了信号,当时面对我,徐林宗,还有她三个人,你还有活路吗?凤舞,你和你爹一样,最大的天赋就是保护自己,如果不是我的轻功超水平发挥。你这一路之上跟来必须全力施展,气息无法掩藏。给我听了出来,这会儿你恐怕就是在等着我和彩凤分开的机会。然后再趁机下手吧。”

    凤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拼命地摇着头:“天狼,你,你对我的误会实在是太深了,我爹早就给我飞鸽传书,要我在这里配合你行事,坏了严世藩的事,如果,如果这次你早点来找我,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惨剧?”

    天狼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巾,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爹,还会信你的鬼话吗?你们一直是在利用我,从来没有一句真话,你爹说是要跟严世藩作对,但只怕更想是要抢功吧,如果消灭巫山派这几万人的功劳由他获得,自然在皇帝面前可以加官晋爵,我敢肯定,如果我找了你,那一定只会让这些人死得更惨。”

    凤舞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几乎要摔倒在地,她的眼圈红红地,饱含着热泪,喃喃地说道:“天狼,你真的已经忘了我们在一起的誓言了吗,真的这么绝情吗?你说过,你会娶我,我宁愿为你而死,又怎么可能这样算计你,害你?”

    天狼冷笑道:“行了,凤舞,不要再跟我演戏了,你以前的花言巧语,全是假的,从双屿岛开始,不,从那更早的金陵城外开始,一切就是你爹和严世藩安排好的计划而已,你们要做的,就是要我不停地演戏给徐海他们看,然后让徐海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忽略了严世藩的动作,你敢否认这点?”

    凤舞咬了咬牙:“那是我爹的安排,我也只是在出海之前才临时接到了那个侦察的指令,如果我早知道要和严世藩合作,我是死也不会接这个任务的。”

    天狼冷冷地说道:“你还要撒谎到何时?你回宁波的船上,早就和严世藩勾结到了一起了,然后又一路随他来这巫山派,以作为你爹和他合作的联系人,凤舞,你撒谎的水平可是越来越差了啊,你跟严世藩在一起呆了半年,我怎么也没见你自杀?”

    凤舞一张嘴,一口殷红的鲜血吐了出来,落到了黑土地上,是那么地鲜艳夺目,天狼本来心中一动,但忽然想到此女诡计多端,满嘴谎言,心马上又硬了起来,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凤舞的眼中尽是泪水,抬起手擦着嘴角边的血迹,幽幽地说道:“天狼,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要说,其实,其实我一直是有苦衷的,以后,以后我一定会找机会跟你解释,只是,只是现在我们父女都被严世藩控制,只能受制于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天狼哈哈一笑:“严世藩哪控制得了你爹啊,你爹对皇帝这么忠心,帮他东平倭寇,南灭巫山,连那个心腹大患的太祖锦囊也一起消灭了,这下让皇帝的位置稳固,他再也不用做梦害怕有人来夺他的江山皇位了,立下如此大功,锦衣卫都容不下你爹了,只怕入阁为相或者出镇一方。甚至封个异姓王,也未尝不可吧。”

    凤舞痛苦地摇着头:“天狼,是不是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信我?”

    天狼沉声道:“又想在我面前玩自杀是吗?收起你这套把戏吧,我再也不会上当了。你的演技太好。没准把自己也骗得相信自己了。这回你是死是活,我都没兴趣。好了,冤有头,债有主,这回毕竟我没有看到你参与了消灭巫山派的行动,这也是我现在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话的原因,不然我一定会亲手取你性命,为屈死的几万生灵报仇!”

    凤舞惨然一笑:“天狼。你在这里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不就是想给屈彩凤争取脱身的时间吗,你这一通骂,不仅让自己的怒火得到发泄,这会儿也让她足够撤到安全的地方了,对不对?”

    天狼一下子给凤舞说中了心思,一挺胸,正色道:“不错,若非如此,你以为我还愿意跟你再说一个字?凤舞。认识你是我这生永远抹不去的痛,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是你教会了我女人那娇滴滴的外表下是如何的蛇蝎心肠。是你教会了我你的甜言蜜语下,是如何的冷血无情,我还得多谢谢你才是,你们父女教会了我锦衣卫究竟是什么样的,打消了我对这个朝廷的最后一点幻想。”

    凤舞一直在摇头,她的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心口,颤声道:“天狼,你,你真的不要多心。我爹和我都是有苦衷的,如果我们真的有意想要害你。你现在哪还会有命?”

    天狼冷冷地说道:“你们当然舍不得害我,我对你们有用。可以帮你爹大杀四方,为你爹,为他后面的皇帝去消灭一个个的心腹之患,不过现在巫山派已灭,我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算有,也只是留下来继续帮着你爹来对付严世藩罢了,凤舞,你们父女打的算盘可真是不错。留下屈彩凤也是同样的打算,对不对?”

    凤舞长叹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罢了,你我之间已经误会太深,不可能再相信我了,天狼,我最后一次恳求你,留在我们锦衣卫,我会嫁给你,也会按照我之前承诺你的事情,把一切跟你和盘托出,到时候你是走是留,是不是要杀了我,我都无怨无悔。”

    天狼哈哈一笑:“凤舞,你要是我,现在还会娶你吗?娶一个满嘴谎言,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嘴上说爱我,却一直在利用我的女人?让我给人当成棋子,任人摆布,成天做违反自己良心的事?行了,凤舞,我不想跟你再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彩凤已经走远,你再也害不了她,而我也要走了,你我后会无期。”

    他说完后,冷冷地一转身,迈开大步,就要前行,却听到身后的凤舞幽幽地说道:“等一下,我还有话。”

    天狼也不回头,声音中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有话就说,我还急着要上路。”

    凤舞的声音中带着低低的抽泣:“你,你这是要去哪里,去找屈彩凤吗?”

    天狼冷笑道:“这不关你的事,不过我警告你,别再企图跟踪我,要是我再发现你跟在后面,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凤舞摇了摇头:“罢了,我不问这个,其实我清楚,就是你现在去找屈彩凤,最后也要去浙江,以你的为人,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巫山派灭了,自然也不想看到徐海和汪直落到同样的下场,对不对?”

    天狼的心猛地一沉,其实在巫山派的这几个月里,他一直担心的也是这事,跟汪直和徐海经历过生死,又几乎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的招安,他以前虽然恨极这些为祸东南,勾结倭人的海盗,但看到他们肯弃恶从善,还是想要给他们一条生路,只是那次陆炳亲自跟自己说的皇帝必除汪直徐海的话,加上胡宗宪那张铁面,始终让自己不寒而栗,而他这一去,确实也是想奔回浙江,早早地安排徐海和汪直出海,以躲过这一劫。

    天狼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说话的口气也尽量平稳:“我去哪里是我的事情,汪直和徐海不过是倭寇,他们该死,朝廷想怎么处罚他们都可以,我以前还说过要娶你。现在不照样作废,凤舞,你以为我说什么就一定要做到?”

    凤舞幽幽地说道:“天狼。你不是我,你的心地永远是光明的。你说过要救徐海,就一定会救他,本来这事我爹严令我不许向你透露,但我知道,如果你救不了徐海,一定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们的。”

    天狼猛地一回头,眼神犀利如电:“你什么意思,你爹现在就要对徐海下手?”

    凤舞点了点头。轻轻地叹道:“你可知为何我爹这次一直没有来巫山派?他可没有那么强的信心,指望你一个人真能对付得了严世藩,只不过浙江那边的事情更加紧急,要收拾汪直手下的几万兄弟,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天狼的心又是一阵刺痛,本以为汪直手下众多,这十万之众加上毛海峰,一时之间也让朝廷投鼠忌器,不敢这么快就对上岸的二人下手,可是有了锦衣卫的陆炳。一切皆有可能。

    天狼厉声道:“你什么意思,你爹已经把汪直的手下全部收买了?”

    凤舞轻启朱唇,看着天狼的一双大眼睛里。波光闪闪:“汪直的双屿岛已毁,手下部众只能散居各岛,加上没了钱,所以我爹和胡宗宪这几个月一直在暗中调运饷银,去收买汪直的各路手下,挑拨其互相内斗。”

    天狼冷笑道:“汪直那里的情况我清楚,他的手下们都是忠心耿耿,哪可能会为了点钱而自相残杀!”

    凤舞叹了口气:“天狼,你还是太天真了。汪直手下本多是无赖和给他收编的海盗,那次来驰援双屿岛。与其说是为了忠心,不如说是担心自己留在双屿岛上的份子钱丢失。后来双屿一失,这些海盗首领们在一起几乎要火并,汪直和徐海当场出手杀了几个闹得最凶的头子,才算勉强控制了局势,加上汪直许诺招安之后朝廷会负责军饷,才勉强让这些人来宁波。”

    “天狼,你自己想想,汪直何等狡猾之人,宁波招安那次,又怎么会舍得自己和徐海,还有毛海峰一起只驾一条船入港,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他这个举动不是为了向朝廷表示诚意,而是做给那些手下们看的,要他们跟着他一起投降,朝廷自然少不了这好处。”

    “可是汪直的想法,胡宗宪和我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爹早就在倭寇中有了耳目,对这些情况一清二楚,所以胡宗宪只招安汪直和徐海,却让其他人都回去,而所有的饷银,却归了毛海峰,就是故意想挑起这些倭寇头子对汪直的不满,以埋下他们叛乱的火种。”

    天狼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接口说道:“然后你爹就一边软禁汪直和徐海,一边去重金收买那些海盗头子,让他们跟毛海峰火并,对不对?”

    凤舞摇了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毛海峰本身是个粗人,并无领导才能,困守双屿,能自保就不错了,哪能镇得住手下这些海盗头子,总之几个月下来,各海盗团伙大小战不断,汪直一手打造的海上帝国,已经算是完蛋得七七八八了,除了毛海峰还带了几千人守着双屿岛外,其他海贼纷纷自立,不再受汪直团伙的号令了。”

    “我前几天刚接到的消息,那个浙江省御史王本固,上书皇上,说是汪直乃是海上巨盗,自立为王,图谋不轨,胡宗宪是受了他的贿赂才要将他包庇。这个王本固是那些清流派大臣的人,此奏折一上,其他言官也纷纷跟进,而严党的人则一言不发,坐看胡宗宪被攻击,胡宗宪无法,只好再次设下宴席,当场将汪直拿下,装在囚车里,连同汪家上下的一百四十多口人,一起解送京师,只怕这一去,难逃作为谋反叛乱的凌迟之刑了。”

    天狼狠狠一掌击出,直接在地上打出一个直径尺余的深坑,怒道:“背信弃义,必遭天谴!难道胡宗宪连在双屿岛上当人质的夏正的命也不要了吗?”

    凤舞叹了口气:“天狼,胡宗宪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铁石般坚硬的心,那毛海峰知道汪直被押往京师后,大哭三天,把夏正大卸八块,率领几千部众离开了双屿岛,占据了另一处易守难攻的岛屿,名叫岑港,继续作乱,现在朝廷各路官军,俞大奠所部,卢镗所部,戚继光所部都已经包围了岑港,正在围攻之中。”

    天狼默然无误,半天,才说道:“你们这是逼反已经投降招安的倭寇们,杀一个汪直容易,杀那十万倭寇有那么容易吗?只怕这样一来,东南将永无宁日。罢了,为了这等昏君奸臣,我一个人担心也是无用。凤舞,现在我只想知道,汪直完了,徐海现在如何,胡宗宪准备怎么对付他?”(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八回 徐海的末日

    凤舞的一动不动地凝眸于天狼的脸上,轻轻地说道:“天狼,你是聪明人,上次胡宗宪留了陈东,麻叶和上泉信之不杀,就是为了对付徐海的,徐海的老婆,就是那个伊贺天长,为了保护徐海,把从东瀛接来的上千部众都随着他们夫妇二人一起住在宁波港外,所以徐海不是一个光杆司令,但胡宗宪不想违背当初不杀他们的誓言,所以这种事他准备交给陈东他们干,你明白了吗?”

    天狼当初就从陆炳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借刀杀人的计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毒的计策,先让陈东他们杀了徐海,然后再把陈东等人当成倭寇正法,哼,还真的是不负徐第不负君啊。”

    凤舞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徐海的关系不错,不管你信不信,这次杀徐海的事情,我爹完全没有参与,全是胡宗宪和严世藩的所为,本来我也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事情,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误会我爹,所以……”

    天狼突然心中一动,急问道:“你说什么?这事跟严世藩又有什么关系?”

    凤舞摇了摇头:“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上泉信之,早已经改名叫罗龙文,投靠严世藩了。而严世藩也一早通过此人的关系,和岛津氏搭上了关系。而收买汪直的卫队中那些倭人和西班牙人,也`长`风`文学`是通过上泉信之在中间牵线搭的桥。”

    天狼恨恨地一跺脚:“我就知道这个王八蛋不会这么简单,原来一早就跟严世藩这狗贼扯上关系了。”他突然冷笑道。“凤舞,你爹不是要稳定东南吗?与其说他是稳定东南的局势,只怕更多的是想稳定自己这个独自擒下汪直徐海的大功吧。又怎么会让严世藩来抢他的这份功劳?是不是他准备亲自对徐海下手了?”

    凤舞幽幽地说道:“天狼,别问我,我不是我爹,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我爹通过飞鸽传书把此事告诉我,虽然他没有明确下指示,但我知道他是希望我通过各种办法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现在他不方便出手明着阻止严世藩一党,能做这事的,只有你了。”

    天狼哈哈大笑。声音洪亮,震得林中一片枝摇叶颤:“弄了半天,你们父女还是想要利用我啊,利用我对严世藩的仇恨。再去坏了他的事。以让你爹得到更金的好处,对不对?”

    凤舞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只怕,只怕我爹确实是这样想的。”

    天狼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你们真是把我吃得透透的,算准了我一定会去救徐海,明知是个坑,也会毫不犹豫地向里跳。这回又让你们算准了,也罢。我这就去浙江,我亲眼看到了巫山派的毁灭,不能再坐视徐海夫妇的屈死,你现在可以告诉你爹,我这就上路,此外,我还有不少账,这次要跟他一并算。”

    凤舞一下子大惊,上前一步:“你,你要和我爹动手吗?”

    天狼冷冷地回道:“不知道,也许见了他后我会忍不住,给他这样利用,玩弄了这么多年,就象做了个梦,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只是个棋子,我想要追求的什么也没追到,我想要守护的最终也没守成,凤舞,换了你是我,能这么轻易地一笑置之吗?”

    凤舞的眼眶中再次盈满了泪水:“天狼,我爹确实对不起你,你,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放过他这回?”

    天狼的眼中寒芒一闪,上前一步,狠狠地瞪着凤舞:“你错了,最对不起我的不是你爹,而是你,你是你爹最锋利的宝剑,帮他刺穿人心,不靠了你的虚情假意,我又如何能这么快地上钩,失去判断?你和我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处处模仿那人,你明知我不可能对她忘情,却又千方百计地想把我对她的感情转移到你身上,凤舞,我最恨的还不是你爹,而是你。”

    凤舞哭得如带雨梨花,突然嘤咛一声,纵身上前,想要抱住天狼,天狼眉头一皱,一个侧身,就闪了开去,冷笑道:“连她最喜欢用的这招你都学得这么象,凤舞,现在我没空找你算账,他日我一定会向你问清你和她之间的事情,你还有多少事情瞒我,最好到时候想好了谎话,不要给我轻易地戳穿。”

    天狼转过身,一咬牙,身形凌空而去,几个起落,就落到了二十丈以外。凤舞哭得瘫到了地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站起身,似乎想要追上去。

    一个阴沉冷酷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凤舞,你想做什么,你就是追了上去,又能做什么?”黑袍蒙面老者的身形如鬼影一般,无声无息地从凤舞身后的草丛中出现。

    凤舞的身躯微微一振,回头看着这人,仿佛见到了鬼:“你,你一直在?”

    蒙面老者点了点头:“如果你给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话,我会出现阻止你的,凤舞,是不是你以为追上了天狼,摘下面具,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他就会停下来接受你了?”

    凤舞咬着牙,说道:“我不知道,但不这样无法让他接受我的诚意,那之后他要怎么做,是他的事,只是我心里终于可以放下了。”

    蒙面老者哈哈一笑:“是么?既然要彻底地向他坦白,何不把那个晚上武当山上的事情也跟他说个清楚?你看他到时候是会找你还是会回头找他的小师妹!”

    凤舞突然尖叫起来,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你,你不要再说了,你这个魔鬼,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蒙面老者咂了咂嘴:“凤舞,时间过得越久,你对他的爱就越深,也越怕那件事情给他发现,一旦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放心吧,冲我和你爹这么多年的关系。我又怎么可能看着你吃亏呢?”

    凤舞放下了双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别再花言巧语了,怪只怪我当年一时鬼迷心窍,听了你的鬼话做了那事,现在悔之晚矣。你想要的全都得到了,能不能别再折磨他,他这一生太可怜了。你又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蒙面老者的眼中突然神芒暴闪,刺得凤舞心中一凛,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小小女娃儿。你懂什么。天狼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利器,为的就是夺取天下,若他总是这样抱着那些不值钱的大义苍生为念,又怎么可能变身复仇天神。去实现我们的大计!”

    凤舞被说得半晌无语。久久,才擦去了眼泪,幽幽地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明明有了严世藩这样厉害的徒弟,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都是极品,更是不用教就是天生的狠毒心肠,最适合当你夺取天下的道具,为何又要找上天狼?”

    蒙面老者哈哈一笑。震得凤舞脸上的蝴蝶面具“叭”地一声,从中断落。而飞过二人头顶的一只飞鸟更是在空中悲鸣一声,直接给这笑声震碎了内腑,生生落到了两人中间的地上。

    一张绝美而熟悉的容颜暴露在了蒙面老者的面前,只是花容失色,凤舞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面巾,蒙上了自己的脸:“你,你这是做什么,要是给他看到怎么得了!”

    蒙面老者冷冷地说道:“他人这会儿已经在十里之外,去救他的倭寇朋友了,哪有空回来看你。凤舞,世藩虽然武功才智都属顶尖,但他跟天狼相比,差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凤舞倒吸一口寒气,不自觉地退了两步,美丽的杏眼圆睁:“难道,难道是……”

    蒙面老者点了点头:“若非他身具龙血,我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凤舞,现在你知道我和你爹为何要这样多年计划了吧,就是要把天狼炼得血冷心硬,铁石心肠,丢掉人间一切的感情,这样才能走上那条路,而你,我向你爹保证过,到时候一定会成为他的皇后,哈哈哈哈哈哈。”

    凤舞看着那蒙面老者状如疯狂的大笑,呆若木鸡,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十天之后,宁波港外的一处庄园,这里离港区足有十余里,远离了尘世的繁华,就象一个被人遗忘的世外桃园,大门正对着陆地,而园中的一处四层高楼上,换了一身富商员外打扮的徐海,正揽着王翠翘(伊贺天长)已经如水桶般的腰肢,俯着身子,右耳贴着王翠翘的腹部,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王翠翘那绝美的容颜上却是看不出任何的喜悦,轻声说道:“海,这回都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我正好大了肚子,我们一个月前就可以出海了。要不然你先带着伊贺里的人连夜去南洋,我找地方先躲躲。我在南京城还有些关系,躲上几个月,等孩子生出来了,我就去找你。”

    徐海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退了,他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身,看着远处的大海,说道:“娘子,我们当年结发时就立下过誓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要我扔下你一个人逃命,那我后半生只会生不如死。现在汪船主已经给胡宗宪抓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出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王翠翘低下了头,星眸之中泪光闪闪:“海,都怪我,相信了那个天狼的话,相信了胡宗宪的话,一再劝你招安,却不料是这个结果。”

    徐海摆了摆手:“胡宗宪不可信,但天狼和我们一样,也是上了他们的当,我的兄弟回报过,那天招安之后,天狼就跟陆炳大吵一场,然后负气而去,现在在浙江的天狼,只不过是陆炳派人假扮的一个傀儡罢了,并非天狼本人,我想他现在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

    王翠翘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转瞬即没,长叹一声:“就算天狼是侠义之士,但毕竟势单力孤,他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位高权重的陆炳和胡宗宪呢?我倒希望他不要冲动地来救我们,那样只会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徐海点了点头:“娘子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也不希望天狼做这种无意义的营救,现在汪船主的旧部在海上已经星散。连海峰都无法继续在双屿岛立足,我们就是出了海,也不可能找到容身之处了,怪只怪我们当年罪孽深重,今天被人背信弃义,也只能说是报应。本来我答应过要和你一世相守,给你幸福。只怕,只怕我是做不到了。”说到这里时,徐海的神色黯然。而王翠翘更是已经泣不成声,投入徐海的胸膛,只是摇着头,却是说不住话。

    徐海突然扶住了王翠翘的香肩。正色道:“娘子。你听我一句话,大明有律法,即使是谋反之罪,只要怀了孕,你也可以保得一命。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我徐海,我向胡宗宪求情,就说你是给我抢到岛上的女子,并无婚约。胡宗宪若还有一丝天良,就不会为难你。至于你的伊贺里族人们,天狼会想办法尽力保全,我束手就擒,想必官军也不会为难他们。”

    王翠翘抬起了头,神色坚毅:“不,海,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一起上刑场吃那千刀万剐,我也无怨无悔。”

    徐海叹了口气,想要开口再劝,却突然看到远处的海平面上扬起了一阵帆影,而庄园外临时搭建的一个小型码头上的庄丁们,也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王翠翘惊喜地说道:“海,你快看哪,船,船来了,打的是汪船主的旗号,一定是海峰,是海峰知道我们的处境,来救咱们了!”

    徐海一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他手搭凉蓬,仔细地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那些海船,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哈哈,翠翘,你说得还真没错,这些不是官军那些笨重的平底大沙船,而是咱们集团的武装快船,我就说嘛,海峰是好兄弟,一定会来救咱们的,如果胡宗宪想抓我们,用不着多此一举从海上来,调几千官军在陆上就可以拿下我们了。翠翘,你且在这里稍等,我集中兄弟们去迎接海峰。”

    王翠翘这回才是真正地破泣为笑,脸上的脂粉已经被眼泪冲出了一道道的沟渠,她回身拿起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给徐海披上:“去吧,海边风大,别着了凉。”

    徐海捧起王翠翘的头,轻轻地亲了一下:“等我!”

    半柱香之后,徐海带着几百名手下,在码头边列队而候,刀剑都收在鞘中,他换回了原来倭寇时期的那套无袖短打扮,而那身大红披风则披在身上,被海风吹得高高扬起。

    徐海身边的一个精明强干的手下,正是上次在双屿岛时就常伴左右的心腹刘风全,上前低声道:“头领,来船真的是毛爷的吗?为何毛爷不在船头呢?咱们是不是也要做些防备?”

    徐海的脸色一沉,叱道:“风全,你胡说些什么,除了海峰,官军哪有这种武装快船?你是不是在陆上呆得脑子进水了,连自家的船也认不出来了呀!”

    刘风全勾了勾嘴角:“头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看这些船都要进港口了,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不太对劲啊。”

    徐海的脸色微微一变,突然听到海上的这些船上响起了一阵紧密的梆子声,他的心猛地一沉,高声叫道:“不好,中计了,是敌人!”

    话音未落,正在进港的七八条船的船头挡板突然放了下来,几百名手持火枪的枪手们的火枪已经对准了岸上的诸人,而火枪上的火绳全已经在“嘶嘶”地燃烧着,在他们的身后,上泉信之一脸的狞笑,站起身,高举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挥:“射击!”

    一阵震天动地般的枪声响声,这些快船瞬间被浓浓的烟雾所覆盖,徐海还没来得及转身,他的身上就被轰出了几十个血洞,血液就象被打穿的沙包中的沙子一样,从他的每个伤口里喷涌而出,他的表情仍然停留在刚才的惊疑之上,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武功高如徐海,也不可能逃脱火枪的攒射,他的嘴角动了动,艰难地迸出“翠翘”二字,身子便软软地倒下,落下了水里。

    远处的高楼上,王翠翘正倚栏而望,她一张樱口,“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声嘶力竭地惨叫道:“阿海,阿海!”眼前一黑,竟然就这样要晕死过去,昏迷之间,她突然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自己的玉臂,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自己:“徐夫人,徐夫人!”

    她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天狼那张刚毅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而这个男人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一脸的风尘之色,身上浓烈的汗味扑鼻而来,浑身上下几乎汗透,显然是不知奔跑了多久才赶来。

    天狼看着远处的一切,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想不到我还是来迟了一步,徐兄,我对不起你啊!”

第六百四十九回 咒怨

    天狼那日在巫山听到凤舞说胡宗宪有意剿灭徐海之后,心急如焚,一路之上不眠不休,先是一路狂奔到江陵渡口,然后坐船顺江东下,直到金陵,然后一路人不解衣,马不卸鞍地赶到了杭州,本想亲自劝说胡宗宪和陆炳,可留在杭州府的徐文长却告诉他二人已经去了宁波,出于朋友之谊,他向天狼透露了徐海现在的所在,天狼从昨天晚上开始,一路飞奔到此,可未料到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徐海被乱枪打成筛子一样,却是无能为力。

    天狼狂吼一声,双目尽赤,拔出斩龙刀,就准备冲上去为徐海报仇,那成百上千的从船上跳下,正在屠杀徐海在码头上还没死的部众的陈东和上泉信之等人的余党,就是他想要杀掉的目标。

    王翠翘突然一把抓住了天狼的胳膊,瞪大了眼睛:“天狼,你要做什么?!”

    天狼恨声道:“夫人,我迟来一步,没能救下徐兄,现在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他报仇!”

    王翠翘紧咬着嘴唇:“天狼,这时候千万,千万不能意气用事,贼人是有备而来,你这样去硬拼,只有,只有死路一条。我,我与阿海有约定,现在我有了,有了他的骨肉,请你,请你带我冲出去,先把孩子,孩子生下来,再找机会报仇。”

    `长`风`文学`www`cfwx`net 天狼一看王翠翘的肚子,眼见已经有七八个月大,即将临盆的样子了。他暗叹了一口气。上次在双屿岛与她动手时,竟然不觉她已经有了身孕,将近半年下来。王翠翘竟然已经快要生产了,大概也正因为大着肚子,因此徐海无法带她逃亡出海,也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天狼咬了咬牙,低声道:“得罪了!”他蹲下身子,王翠翘吃力地爬上了他的背,天狼把斩龙刀缩到一尺。塞进了怀中,双足一顿,直接从另外一边的窗子飞了出去。却只听到身后的倭寇们都在大叫着:“追啊,休要放走了徐海的女人!”

    而上泉信之的大嗓门更是让天狼的心中一团火都在燃烧:“徐海的女人是出了名的漂亮,就算大了肚子,一样可以等生了娃后给你们快活。都听好了。小阁老和胡大人有令,哪个捉住了王翠翘,就分给他当小老婆,哈哈哈哈。”

    可是天狼一想到背上的王翠翘,就觉得有千斤之重,他今天在进入这庄园前一路也探查过地形,东面临海,南边和北边都是光秃秃的海滩。无可遁形,只有西边是一片密林。只要冲进这片林子里,也许还能借着林木的掩护,冲出一条生路。

    天狼心念已定,健步如飞,背着王翠翘,如履平地,一连越过了两道院墙,出了庄外,即使是这样带着人施展轻功,也比那些海贼们快了许多,很快,那些嘈杂的倭寇的喧嚣之声,便渐渐地消散在了天狼的耳边,而他的身形则没入了那片密林,惊起了一片飞鸟。

    王翠翘的头软软地靠在天狼的肩头,一言不发,而她的泪水把天狼的肩头濡得一片透湿,天狼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一个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在自己面前死去,是何等的心痛,而她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却要忍辱负重,逃离男人战死的地方,既不能为他马上报仇,甚至也不能和他死在一起。

    奔出五六里外,到了一处小山岩处,天狼并不熟悉此间地形,竟然奔到了一处绝壁,他心中暗叫不好,刚才入林之时,就隐隐觉得林中有高手埋伏,一直在后面偷偷地跟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上了胡宗宪和陆炳的当,只怕他们两人早知道王翠翘或者是徐海会从这密林里逃脱,所以在这里早早地布下了重兵,这一路下来,就是要有意地把自己逼上绝路,眼前的悬崖高达百八丈,又没了上次巫山那里的青藤,这样跳下去,自己也许会靠着绝世轻功保得一命,但若是带了现在已经行动不便的王翠翘,却是死路一条。

    天狼一咬牙,转过了身,却只见对面的树林里一阵枝摇叶动,大批戴着铁面具,穿着大红官袍的锦衣卫高手各执兵刃,结成战斗小队而出,为首的几十名,胸前赫然绣着龙纹,竟然是龙组高手,粗略一数,足有六七十人之多,看来今天陆炳是把看家的老底全拿出来了,势必置徐海夫妇于死地而后快。

    铁面龙纹的龙组高手之后,是几百名虎组和鹰组高手,他们围成了人墙,一身大红官袍的胡宗宪则骑着高头大马,在陆炳的陪伴下缓缓走出,立在人墙之后,十余名虎组高手飞跑过来,举起了盾牌,护住了胡宗宪和陆炳的身子。

    胡宗宪轻轻地一挥马鞭,拨开了眼前的盾牌,对着远处几十步外的天狼大声叫道:“天狼,徐海已死,你已经被包围了,不用作无谓的抵抗,放下兵器吧,我保证,朝廷不会追究你的罪过。”

    天狼把背上的王翠翘放下,让她坐在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沧桑与悲愤,震得林中鸟飞兽走,他低下头,看着胡宗宪的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罪过?胡总督,你背信弃义,先招降,后杀降,这才是罪过,我天狼何罪之有,徐海和王翠翘又何罪之有?”

    陆炳的脸色一沉,喝道:“天狼,你脑子坏掉了吗?竟然敢当着胡总督的面出此悖逆之言!徐海和汪直为祸东南多年,所杀军民数以十万计,如此滔天罪恶,不去清算才叫作天理难容,我们皇帝陛下英明,出奇计将这些倭寇分化瓦解,让其走投无路后投降朝廷,可是这些贼人却是心怀不轨,人在陆上,却暗中让其党羽继续为祸海上。难道你不知道,夏正夏指挥已经被那毛海峰残杀了吗?身为锦衣卫,不去维护朝廷。却帮着叛贼的家人逃跑,这就是你忠于国家的举动吗?”

    天狼心中火起,怒道:“陆炳,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小人,若不是你们背信弃义,捉拿已经诚心归顺的汪直,毛海峰又怎么可能降而复叛!若非你们跟严世藩那狗贼串通一气。自以为聪明地收买汪直的手下,让其互相攻杀,又怎么可能让已经平静下来的东南沿海重起战火。为了讨皇帝的欢心,不惜把东南大事毁于一旦,你们跟严世藩一样,都是真正祸国殃民的败类。蛀虫!”

    陆炳被天狼当着众多手下这样一通大骂。脸上挂不住了,黑脸涨得通红,怒道:“疯了,疯了,你这个叛徒,是想要造反吗?!”

    胡宗宪摆了摆手,低声对陆炳说道:“只怕是令爱把我们的计划全盘向天狼透露了吧,不然他现在怎么会现身此地。又对我们的事情这么清楚?!”

    陆炳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娘的。女生外向,回头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臭丫头。不过今天不管怎么说,一举消灭了徐海团伙,也算是奇功一件了,只是这王翠翘?”

    胡宗宪刚毅的脸上,眼中杀机一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女人怀了徐海的孩子,必是祸患,就算留她一命,也得把那孽种做了才行。”

    胡宗宪抬起了头,对着天狼高声喊道:“天狼,你引得汪直和徐海来降,为朝廷立下了大功,本官已经和陆总指挥一起把你的功劳上奏,皇上必有封赏,不要在这里为了这个叛贼的女人,自误大好前程啊。”

    天狼一肚子气无从发泄,看到胡宗宪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胡总督,我原来还以为你是一心为国,真心平倭的好官,可惜我错看了你,本质上你跟严世藩和他手下的贪官污吏没有任何区别。”

    “你很清楚,那汪直和徐海满手的血债,招安他们也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最后肯定还是要跟他们清算,以儆效尤的,这点本官在杭州的时候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你在去双屿岛之前并没有异议,可去了一趟双屿岛后,回来就开始为他们求情,哼,天狼,你敢说你这样是出于公心吗?”

    天狼朗声道:“胡总督,天狼在双屿岛上看到了许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也深知海上这十万倭寇,非汪直不能制,汪直和徐海的罪恶确实当死,但既然已经招安,就应该信守承诺,饶其性命,一来是作为人,作为朝廷要言而有信,杀降不祥,二来现在就杀了他们,这些海上的倭寇群龙无首,只会失控地攻击打劫沿海各城镇,最后苦的还是沿海百姓,而你胡总督几年的心血,也会毁于一旦。”

    胡宗宪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倭寇不过是一帮流寇而已,以前之所以能成祸患,不过是因为有汪直徐海这样的首领来组织,现在巨寇已经伏法,他们自然只会自生自灭,我水师现在威武雄壮,上次的海战中,一举消灭了陈思盼的团伙,战力足可以收拾这些小股的倭寇,天狼,你不用过份担心。”

    天狼恨恨地一跺脚:“胡宗宪,上次海战若不是有汪直和徐海指挥,我军占了地利,又是突袭,怎么可能大胜,你这点不是不知道,却在这里强词夺理,分明就是给皇帝所逼,非要杀汪直徐海不可,还要找这些理由吗?”

    胡宗宪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天狼,本官看在你曾经孤身入虎穴,为朝廷立下大功的份上,对你一再地客气,忍让,你不要不识好歹,既然你也知道,剿灭汪直和徐海是皇上的意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等臣子,只能不折不扣地执行皇上的意思才行。”

    天狼咬了咬牙,徐海已死,现在再怎么跟胡宗宪作口舌之争也是无用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能保下王翠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为徐海留下一点骨血,以后再慢慢地向这些仇人们复仇。

    想到这里,天狼低声对王翠翘说道:“徐夫人,为今之计,只有暂时委屈求全,只要活下来,保住孩子。以后再作打算。”

    王翠翘惨然一笑:“天狼,我已经全都听明白了,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她勉强地站起身。搭着天狼的肩头,向着胡宗宪行了半个万福,但因为身子太重,蹲不下去,只作了个样子,这一路在天狼的背上颠得够呛,也多少动了点胎气。即使这样程度的下蹲,也让她眉头微皱,香汗如雨。

    天狼连忙扶住了她。她直起了身子,运起胸腔中的内力,说道:“贱妾自知亡夫罪孽深重,只是蝼蚁尚且偷生。贱妾此生别无他求。只愿落发为尼,遁入空门,还请胡大人成全。”

    胡宗宪的浓眉一皱,面沉如水:“王翠翘,你不仅是徐海的女人,还帮他出谋划策,就连以前汪直徐海与朝廷间往来的公文,也多是你经手亲笔书写的。你敢说不是吗?”

    王翠翘咬了咬牙:“胡大人,那时候你几次三番地派人混在商贩中来劝说我。甚至让女锦衣卫化妆成卖脂粉的婆子来与我接触,这些事情你忘了吗?当时你说要我劝徐海深明大义,回头是岸,我完全按你说的做,现在怎么又成了罪过。”

    胡宗宪的脸色微微一红,咽了泡口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候要争取你们归顺,自然不能校条行事,只是现在都得按王法来追求汪徐集团多年来的罪过,你作为徐海的妻子,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做了不少恶事,比如将掳来的货物与百姓卖往东洋与南洋,这其中你也有份参与,所以对于你来说,不适用那种孕妇免责,遁入空门也不允许。”

    王翠翘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幸亏天狼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秀目一转,说道:“胡总督,我不当尼姑了,请允许我生下这个孩子,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以后你要按大明律治我的罪,也等我先把孩子生下。翠翘没有别的指望,就这点最后的要求,还希望你能成全。”

    胡宗宪面沉似水,声音中透着一股冷酷:“不行,这孩子是你和徐海的孽种,徐海聚众谋反,当夷九族,即使是婴儿,也罪在不赦,念在你曾经对徐海有所劝说,对朝廷也有过功劳的份上,本官可以执行朝廷给我总督特权,赦你一命,等你产下这孩子后,将你嫁给有功将士为妻,免了你没入掖庭或者教坊司之苦,如何。”

    王翠翘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银牙咬得格格作响:“胡总督,你是铁了心不让这孩子活,对不对?”

    胡宗宪点了点头:“不错,非如此不足以震慑天下的反贼!”

    王翠翘突然仰天长笑,声音凄厉,声声泣血,谁都能听出她心中无限的悲伤与愤怒,天狼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这样状若疯颠,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完全披了下来,在这风中乱舞,居然从发末鞘开始,一头秀发渐渐地开始变白,只一瞬间的功夫,满头青丝居然象屈彩凤那样,变得如同霜雪一般。

    天狼连忙说道:“徐夫人,你,你的头发?”伸出手想要扶王翠翘。

    王翠翘已经状若疯癲,一把甩开天狼的手,后退了两步,这下直接站在了崖边,而几块山石,则被她的绣花凤履踩下了山崖,砸得崖下的草木一片悉索之声。

    天狼大惊失色,他不敢上前了,生怕把王翠翘一个不留神弄掉下去,急得满头是汗,说道:“徐夫人,你千万别乱来,你还有事要做,你,你还有伊贺里的兄弟们要管。”

    王翠翘惨然道:“天狼,你不用劝我了,我伊贺里的兄弟们,已经跟着我的夫君,尽数死在码头上,本来我已经全无生念,若非为了肚子里这个孩子,这点徐海最后的骨血,早就冲上码头与徐海死在一起了。既然狗官冷血无情,连这孩子也不会放过,那我又何必向他这样低头?!”

    王翠翘抬起了头,咬破了嘴唇,绝色的面容上尽是鲜血,连对面的锦衣卫们也都纷纷低下头,不忍再看这位绝世佳人现在的模样。她伸指入口,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弄得尽是鲜血,然后直指对面的胡宗宪,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挺拔的酥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地起伏,而她那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怨念的话,被这山谷的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胡宗宪,你这个狗官,跟你的昏君一样,背信弃义,我王翠翘信了你的话,才引得徐海走上这条不归路,你以为你能靠这功入阁拜相吗?我呸,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吧!你这狗东西,必遭天谴,我王翠翘以血为誓,诅咒你胡宗宪同样被人背叛,不得好死,你胡家女子世世为娼,男子代代为奴!”

第六百五十回 红颜薄命

    胡宗宪听得脸部肌肉直跳,怒吼道:“大胆泼妇,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来人,速速给我将他拿下!”可是他连喊了两遍,前面的锦衣卫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的。

    王翠翘咒完胡宗宪后,放声大哭,伸出两只手指,一下子戳到了自己的眼睛,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生生把一双凤目给抠了出来,掷于地下,吼道:“都怪我有眼无珠,误信奸人,阿海,我来了!”她的身子迅速地向后倒去,天狼大吼一声,飞身上前,想要拉住她,却只抓到了她的裙底一角,“嘶”地一声,半把黄色的裙子在他的手中,而王翠翘的身影却落下了这百丈高崖,落进了崖下的急流之中,只冒了个泡,便再也不见。

    天狼失魂落魄地趴在这块大石上,耳边只有呼啸的山风和山下奔腾的流水声,他看着手上的那一楼黄裙,想到这几个月和徐海,王翠翘经历过的生死,虎目中早已经热泪滚滚,悔恨,愤怒,这两种情绪占据了他的整个内心,恨恨地一拳打在岩石上,打得碎石纷飞,半块大石头都给他这一拳打得掉下了山崖,而他的手上鲜血淋漓,也只有这样的痛苦才能让他的心里稍稍好受一点。

    胡宗宪还没有从刚才的那个恶毒的诅咒中回过味来,饶是他见多识广,杀人无数,也没有见过有如此女子以血为誓,面对着自己下过如此狠毒的诅咒过。这会儿也是一阵心虚,连握着马缰的手掌心里,也微微地渗出些汗水来了。

    陆炳开口道:“汝珍兄(胡宗宪的字),一个疯妇在这里胡言乱语,不必当真,要是这种诅咒作数。我陆炳不知道给咒死多少次了。今天我们毕竟把徐海团伙一网打尽,只要消灭了躲在岑港的毛海峰残党,便可大功告成了。”

    胡宗宪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这次也多有劳文孚(陆炳的字)一直助力于我,才能立此万世之功。现在这会儿陈东和麻叶的人还在徐海的庄子里掳掠。我得带兵马过去把他们拿下,用完他们杀掉徐海后,也该送他们上路了。”

    陆炳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正当如此,只要把徐海,陈东,麻叶三个的脑袋跟着汪直的活人一起送到京师,皇上必定会龙颜大悦的,接下来还会让您在这东南继续追剿残匪。完成善后工作,此间事毕,汝珍兄一定会入阁执政,陆某提前恭喜了。”

    胡宗宪看着远处仍然跪在大石上的天狼,叹了口气:“他说得有理,这次若非皇上亲命催逼,加上严世藩从中作梗,我也不愿意就这么快对汪直和和徐海下手,这两天俞大猷和戚继光,卢镗三将所部围攻岑港。本以为可以一鼓而下,可打了一个多月,损兵折将。连岛都没有踏上一步。而汪直的十余万手下现在星散各岛,要想一个个剿灭,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陆炳微微一笑:“汝珍兄,其实皇上并不是太关心这东南的余匪,他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只要自立为王,直接挑战皇权的汪直死了,剩下些残匪,是剿是抚。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就象天下的绿林这么多,朝廷哪来的精力一个个剿灭。只要把为首作乱,欲行不轨的巫山派总寨消灭。也就可以了。”

    胡宗宪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收住了,他摇了摇头:“文孚,前方军情紧急,我这还得早点移营岑港,督促诸将各军攻岛之事,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天狼虽然冲动了点,但是难得的人才,稍加惩戒就可以了,莫要把他逼得太狠。”

    陆炳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下子变得毫无表情:“汝珍,这是我们锦衣卫的家事,我可以不跟他讲国法,但天狼一再地违反家规,这是无法容忍的,今天我要教他怎么做锦衣卫,你莫要插手此事。”

    胡宗宪叹了口气,拨马而回,千余名林中的伏兵跟着他一下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数百名锦衣卫的高手仍然原地不动,眼中隐隐地透着兴奋与杀气,盯着对面的天狼,这几年下来天狼在外面的名头越闯越大,也让这些锦衣卫的高手的妒嫉之火越烧越旺,今天眼见有机会下手,本方又有这么多人,不少人已经开始暗中盘算一会儿如何下阴招废了天狼,把这块绊脚石彻底给搬开了。

    陆炳清了清嗓子,他下了马,分开面前的众多锦衣卫,一步步地走向了天狼,一直走到他身后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而天狼仍然是虎目含泪,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陆炳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徐海的结局早就注定,我上次就和你说过,胡宗宪这回也不是主动出卖徐海,而是迫于皇命,不得不为,天狼,你这次做得很好,巫山派和倭寇两个大患给彻底根除,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天狼缓缓地站起了身,转了过来,他今天戴着人皮面具,可是真脸上的表情却在面具上显现得纤毫毕现:“高兴?高兴我又帮着你们做下这种丧尽天良,背信弃义的事情,活活地逼死一个弃恶从善的男人,和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

    陆炳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徐海死有余辜,而那王翠翘,胡宗宪本来已经饶过她一命,只是她自己非要留那个孽种,这崖也是她自己跳的,能怪谁?”

    天狼哈哈一笑,笑声中尽是无尽的愤怒,空气都被他的声波所扭曲,震得那些锦衣卫高手们也都个个衣袂飘摇,耳膜鼓荡,不要说虎组鹰组的杀手,就是那些龙组高手们一张张的铁面具下,也尽是惊愕之色,这些人没有料到天狼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地步,原先想以多为胜的想法大部分人都收了起来,开始盘算起一会儿要是真打的话,如何才能出工不出力,躲过这一劫了。

    陆炳的大红披风被天狼的笑声震得象大旗一样直接在空中飘起,而他的三缕长须也是随风乱舞。他微微地眯起眼睛,身形如标枪一样地挺拔,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天狼。

    陆炳沉声说道:“你闹够了没有,天狼。上次你负气出走,我不拦你,就是想让你看看,你一个人的能力是多少地渺小,你一个人的任性和意气用事又是多么地可悲,你去了巫山派也救不了那山寨的几万人,跑回这里也救不了徐海夫妇,天狼。你自以为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其实离了锦衣卫,没了帮手,你只是匹独狼,什么事也做不成,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

    天狼的笑声停了下来,他盯着陆炳,双眼中尽是空虚,没有任何生意。仿佛两个无底的黑洞:“执迷不悟?我确实执迷不悟,明知你陆炳,你们锦衣卫只不过是皇帝的鹰犬爪牙。做的就是残害忠良,分化武林的事,却还信了你陆炳会是忠良,这些年一直助纣为虐。”

    “我天狼真傻,还以为可以跟着你陆大人澄清宇内,拯救这个黑暗的世道,可是你骨子里为的不是国家,而是你陆家的富贵,你没有原则。没有操守,内心知道什么是正义。可是一旦涉及到你陆大人的荣华富贵,一切都可抛弃。万千百姓的性命,人间的公理道义,在你看来,只不过是弹指一挥的尘埃,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真正该自挖双眼的是我天狼,而不是可怜的王姑娘。”

    陆炳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低吼道:“天狼,你昏了头吗?为了一帮反贼,真的想和朝廷作对?!你是官,他们是匪,这个道理不明白吗?!”

    天狼突然笑了起来:“官匪?陆大人,我看你才是披了一身官服的匪,而你所效忠的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匪,你们这些披着官服的合法强盗不除,天下永无宁日!”

    陆炳身后的锦衣卫们一阵骚动,这些人不知道天狼平时就是这样和陆炳说话的,一个个都放开嗓子扯了起来。

    “大胆天狼,竟然出此悖逆之言,找死!”

    “总指挥,此人反迹已现,还请速速下令将他拿下!”

    “天狼,你好大的胆子,连皇上都敢骂,老子跟你拼了!”

    更是有些人摩拳擦掌,撸起袖子,甚至鼓起周身的真气,作势欲冲,却是没有一个人真正地踏出半步。

    陆炳咬了咬牙,低声道:“你脑子坏了吗,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话,让我也没法护你!”

    天狼脸色平静,但话语声坚毅如铁:“陆炳,你听着,我不会需要你的袒护,从今以后,我会尽我的一切所能,来打倒你,打倒你背后的那个狗皇帝。我言出如山,你要么就今天取了我性命,要么我一定会做到此事!”

    陆炳突然放声大笑,声音震得天狼的耳膜就象被惊涛拍岸一样,全身的衣袂全都鼓了起来。只听陆炳那金铁相交般的铿锵声音一字一顿地从他嘴里出来:“好,好,好,我亲自教出来的好天狼,真是出息了,能耐了,跟白发魔女和徐海混得久了,居然混成反贼了,天狼,你这么牛你师父知道吗?”

    天狼冷冷地看着陆炳,半步不让:“我师父如果知道你是这么个放弃原则,只求荣华富贵的小人,若是知道狗皇帝是如此无道昏君,他是绝对不会让我加入锦衣卫的,这些年在锦衣卫里你传我武功,但我也一直被你利用,做了这么多事,现在就是我天狼正式退出锦衣卫的时候,这个还你!”他从怀中摸出了那块锦衣卫的金牌,眼中寒芒一闪,径直在空中扔还给了陆炳。

    陆炳伸手一抓,看也不看就怒道:“你可想清楚了,不是我锦衣卫的人,我只能以国法治你,你在这里狂言无忌,早已经是灭族之罪,我也护不了你。”

    天狼冷冷地说道:“我天狼孤身一人在这世间,无父无母,无家无族,你灭我族也不过是杀我一人罢了,陆炳,我还没娶你的宝贝女儿,放心吧,牵连不到你身上,也不会妨碍你今后的步步高升。”

    陆炳再也忍不住了。吼了起来:“不作死就不会死,天狼,你以为你离了锦衣卫。就会有千军万马来助你谋反?别他娘的做梦了,就算你今天能保一条命。江湖上的正邪两道想要杀你的人不知凡几,又有谁会跟着你谋逆?屈彩凤和汪直徐海就是下场,你是不是真的昏了头想学他们?”

    天狼咬了咬牙:“那是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了,陆炳,你有本事就今天杀了我,不然,我以后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他说完之后。大踏步地从陆炳身边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陆炳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很快,就走到了陆炳和那些锦衣卫之间,距双方大约各二十步的距离。

    陆炳回过身,面沉似水,声音中透出一股威严:“锦衣卫听令,天狼谋反,又叛出锦衣卫。着即将其拿下,听好了,生擒!”

    诸多锦衣卫早就等陆炳的这个命令了。一听到陆炳下令,全都扑了出来,他们虽然知道天狼武功盖世,但今天锦衣卫几乎是精英尽出,没有人会以为天狼能一个人对付这几百高手,而且陆炳就在这里,如果表现积极,以后想必可以升官发财,甚至顶了天狼的那个副总指挥的位子。也未可知。

    一道凌厉的刀风呼啸而至,而天狼则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周身也没有腾起任何防御的红色真气。

    攻出这一刀的乃是一个虎组高手。名叫冯三立,出身岭南马家庄,一口凌风破竹刀法颇有名气,那些戴着铁面具的龙组高手们一个个都见识过天狼的本事,没有妄动,倒是这些鹰组虎组的杀手纷纷抢前,而他又是冲得最快的一个,只想着先攻一招,给陆炳留下一个好印象再说。

    “嘶”地一声,天狼的胸口衣衫被这一刀的刀气划破,发达的胸肌和浓密的胸毛一下子露了出来,而在他古铜色,伤痕累累的肌肤上,一下子多出了一条深达寸余的血印子。

    那冯三立一击得手,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这一招他只用了六分的力量,本能地攻出之后就抽身后退,跃向后面的过程中,他分明看到天狼的胸口伤处开始冒血,心中开始懊恼为何不全力一刀,直接把他开膛破肚,好抢得头功呢。

    紧跟着,一只流星锤又重重地砸中了天狼的小腹,天狼倒退三步,“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而血中分明还有些细小的肉块,看起来内脏已受伤。

    天狼这样硬顶两招之后,其他众锦衣卫都不知道是何原因,纷纷停下了脚步,而身后的陆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嘴角边都在慢慢地抽着:“天狼,你,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天狼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你们锦衣卫不是有家规吗,学了十三太保横练的锦衣卫,想要离开,得硬受同门三招。陆炳,虽然你一直在利用我,但我毕竟当过锦衣卫,也会遵守你们这规定,硬顶三招,也算还了我在锦衣卫这些年你对我的情,只是你记住,三招之后,我便要大开杀戒,血洗此地,你们最好能下一招结果了我,不然,一个也别想活!”

    一个戴着铁面具的胖大和尚吼道:“好狂的家伙,天狼,佛爷不信你是铜皮铁骨,能硬得过佛爷的禅杖!”

    此人乃是出身蒲田南少林的叛徒,号称大力金刚任全,外功一流,力量惊人,擅使一把重二百八十斤的巨大禅杖,一听这话,就抢了出来,想要争这个击毙天狼的大功,身边的两个龙组高手眼中杀机一现,也想跃出,却不约而同地收住了脚,暗想这天狼乃是陆炳的红人,若是真的打死了,还不知道陆炳会怎么事后收拾自己,这个头功,还是让这无脑的大力金刚去得吧!

    任全哈哈一笑,硕大的禅杖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转得就象个风车一样,而浑身上下的白色气雾一通狂暴,震得他身上的那件绣了金龙的大红劲装片片撕裂如粉,露出一身牛腱子船的疙瘩肉,而圆圆的胖脸上,那铁面具也给这一下震得落到地上,露出一张满是横肉,油光逞亮的大脸,光秃秃的脑门上,寸草不生。

    在场众人都是高手,识得厉害,这种顶级的外家高手,一旦让他完全起势,即使是一流的内家高手也难以抵挡,任全这一下看来用上了全力,罡风四溢,不要说给他砸中,就是磕碰到一点边,也是有死无生,所以两边的锦衣卫们纷纷向边上跃开,给他让开一条通道。

    任全咬牙切齿的怒吼声在这林前回荡着:“佛爷送你上西天!”重重的禅杖卷起万钧雷霆,带着风雷之声,罡风劲气封住了天狼向着各处的退路,而杖头的月牙铲,则向着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的天狼,兜头砸下。(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一回 爆发吧,天狼!

    天狼冷冷地看着任全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攻来,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而他的身形则是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真的不准备作出任何反应。

    陆炳的脸色一变,抬手一扬,一枚暗器带了破空之声,直奔那任全的右手肘曲池穴,只听“叭”地一声,任全就觉得右手肘上一麻,那禅杖却是再也把持不住,带着风雷之声,重重地砸下,偏过天狼的身子,而带起的罡风把天狼整个右肩到右肘的劲装黑袖都撕了个干干净净,露出尽是肌肉垒块的右臂出来。

    任全的禅杖打到了地上,生生砸出了个一尺深的大坑,这一招泰山压顶本来势如千钧,如果砸中了天狼本人,一定会把他打成一堆肉泥,可是被陆炳这样一搅和,偏了一些,那任全咬了咬牙,他不敢跟陆炳计较,但又不想放过打死天狼的功劳,把心一横,大不了弄死天狼后转投严世藩去,于是改砸为扫,一招怒荡千军,拖起地上的禅杖,直接冲着天狼的腰间过来。

    天狼的眼中冷冷地闪过了一丝杀意:“三招已过,全都得死!”他的身形突然快如闪电般地一动,而眼中的红芒一闪,不知何时,斩龙刀已经抄在了他的右手,任全只觉得一阵轻风带着死意扯面而来,暗道一声“坏菜”!再想舞杖哪还来得及,慌忙间胖大的身形暴退,右手撤了禅杖,左手去抽腰间的一把宽大戒刀,看不出他这么一个胖大和尚,动作倒是极快,可称动若脱兔。

    任全刚退出两步不到,就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他的左手刚刚把戒刀抽出一半。就只觉得肚子上一凉,一直凉到了腰后的背上,再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向外流。低头一看,只见戒刀已经在空中连着刀鞘给劈成两段。而自己的上半身还在后退,两条腿带着半个腰却留在了原地,颓然倒下,肠子和内脏正在稀里哗啦地从自己的上半截向下坠落。

    任全发出了一身恐怖的吼声“啊啊啊啊”!最后一个字还停留在舌尖时,就只见一抹红光闪过,自己上半截这身血肉开始横飞,奇的是速度如此之快,却几乎感觉到不到任何的疼痛。很快地眼前一黑,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所有的锦衣卫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狼有如一个冷血杀神一般,在任全飞在空中的半截尸体上疯狂地劈砍,他的浑身腾着火热的红气,那些飞溅的血滴与碎肉全都被护体的真气所阻挡,落在他的脚下,这个红色的可怕身影围着那任全的身子滴溜溜地转了三圈,出刀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等到任全的尸体落到地上的时候,整个身子从脖颈以下。腰部以上,已经给砍成了一副血淋淋的骨架,再也没有半点血肉附在上面。而烂肉碎皮,则在任全的骨架外落得一圈都是,却是没有半丁点儿沾在天狼的身上。

    所有的人都给天狼这一下恐怖凶残,却又是如此艺术性的杀人之法惊得一动不动,睁大了眼睛,而陆炳则面沉如水,看着满天的血肉纷飞,一言不发。

    天狼一把拉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戴着人皮面具的脸。他散去了护体的真气,闭上眼睛。仰头向天,漫天的血雨淋得他满脸都是。强烈的血腥气刺激着他的嗅觉,把他心底那个一直被压制的冲天杀神释放出来,今天,我要大开杀戒!用这些锦衣卫的血,来洗净这个浑浊的世道,为巫山派的那些老弱妇孺,为徐海夫妇,为伊贺里的人们复仇!而刚才以徐海最擅长的削骨刀法杀掉第一个想取自己性命的大力金刚任全,就是这场血腥杀戮的开始。

    锦衣卫们终于回过了神来,也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吼:“大伙并肩子上啊,废了他!”几百名虎组和鹰组的杀手全部抽出兵刃,揉身而上,而那几十名戴着铁面具的龙组高手,则个个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却是原地一动不动。

    天狼放声长啸,声音如同苍狼怒嚎,透出无尽的杀意与战气,浑身红色的真气已经暴到离身两尺的距离,右手的斩龙刀暴涨到五尺长度,双手持刀,就冲着冲上来的人群飞奔过去。

    斩龙刀中的刀灵不知道何时又开始说话,就在天狼的心底说道:“哈哈哈哈,太好了,血,高手的血,再多来点,主人,我会给你无尽的力量!”而刀身上的那一汪碧血,却变得耀眼起来,如同死神的眼睛,一闪一闪。

    天狼在心底冷冷地说道:“今天会让你喝个够!”他也不用刀气,冲进人群之中,刀刀见血,血肉横飞,只有体会到那种刀锋入体,断骨切肉的感觉,才能让他心中的那个嗜血狂魔得到最大的快感。

    虎组和鹰组的高手们在江湖上至少也是二流高手以上了,换到正邪各大门派都会是内门甚至是核心的弟子,甚至比起天狼当年以李沧行身份刚出道时,也不遑多让,可是天狼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十余年,奇遇不断,也不知道学了多少上乘武功,经历过多少惊天动地的生死之战,现在看这些鹰组和虎组高手,如插标卖首之人,而他们冲上来的动作,在他看来就象是师兄弟间拆招时的慢动作,根本不需要以兵刃格架,闪过即可。

    天下武功,惟快不破,高出一个甚至两个层次的高手之间的差距,除了内力的雄厚外,就在于这个快字,天狼的脚下使出各种轻功的步法,九宫八卦步,浮萍诀,梯云纵,神行百变,龙行虎步,看起来许多刀剑都只是从他的身体间寸余处险险地穿过,更是刀风剑气把他身上的黑色劲衫划出了一道道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肌肤,可就是无法在他的身上留下哪怕是半道伤痕。

    而天狼的反应和嗅觉却是变得超乎寻常地敏锐,他的心中的恨意如滔滔大江,而内力却是源源不断,今天他没有暴气攻击,一炸一片。全是用精妙的刀法伤人,只要一出刀,必定会是一声甚至几声的惨叫。紧接着便是尸体扑倒在地的声音,现在面对的对手太多。他也根本无暇再使出那种削骨刀法,以最快,最便捷的方式杀掉眼前之敌,然后就是下一个!

    天狼被数百名高手围在了一个方圆两三丈的小圈之中,整个圈子随着天狼的闪转腾跃,而不停地游动着,后面的人始终只能干瞪眼,却是接战不到。能和天狼交手的,始终只有围着他的那十余人,死伤一个后,尸体就会被后面的人迅速地拖下,而有一个新人补上。

    小圈之中,呼喝声连连,血雨残肢纷飞,小半个时辰下来,天狼已经手刃六十多人,可是外圈的生力军仍然是源源不断地补上。只是照天狼这样的杀法,当面无一人是三合之敌,非死即伤。一开始还战意高昂,争先恐后地上来格斗的锦衣卫们,这会儿也都不敢再随便上前。

    在锦衣卫们的眼里,眼前的这个嗜血怪物实在太可怕,打了这么久,一点内力衰退的迹象也没有,这时候主动上前,实在是找死,虽然大家都清楚这样打到最后。累也能把他累死,可现在去抢功。只会拿自己的命为他人作嫁衣,所以围着天狼的众多高手。全都摆开了防守架式,只守不攻,实在给天狼主动找上的,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毕竟锦衣卫军令如山,临阵后退者死得只会比这样阵前被杀惨上百倍。

    天狼狠狠地一刀挥过,又是一颗人头直飞上天,他飞起一脚,把这持着双刀的尸体踢得凌空飞出十余丈外,从众人的头顶上直飞了过去,这一轮的杀戮让他心中的战意更盛,内力却是不觉有任何衰减,甚至前几次那样血战之后的脱力感也是没有半分,天狼自己也觉得颇为奇怪,想必是这斩龙刀中的刀灵开始发挥功效,让自己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而他更加信心百倍,照这样下去,完全可以杀光这几百鹰组和虎组高手,再以暴气与那些龙组高手一搏,就算今天战死于此,能拉上陆炳的几乎全部家底陪葬,也算死得其所了。

    陆炳的脸上肌肉跳了跳,两道剑眉一扬,沉声道:“天狼,够了,你今天杀了这么多兄弟,就没有一丝心不安吗?”

    天狼哈哈一笑:“陆炳,这些人听了你的命,想把我乱刀分尸的时候,何曾当我是兄弟过,我早跟你说过,谁杀我,我杀谁,不要说你的这些爪牙,就是你,或者是狗皇帝,都是一样!”

    陆炳咬了咬牙,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谁杀你,你杀谁,好大的口气,也不看你有没有这斤两!”

    锦衣卫们全都面面相觑,这声音仿佛从地底传出,一会儿象是在东边,一会儿象是在西边,根本无从得知这声音由谁发出,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无一人张口。

    天狼怒道:“哪个藏头露尾的王八蛋,有种出来!”

    那个声音再次诡异地响起:“出来给你杀,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啊,嘿嘿,别看你现在威风,你就是铁打的金刚罗汉,架得住我们这么多人围攻吗?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天狼心中一动,他听说过江湖上有一门邪功,类似腹语术,名叫追魂魔音,可以以胸腔的振动把声音在空气之中传播,而且练得厉害后可以让这声音忽东忽西,难以捉摸,一些江湖中下三滥的邪人,就会在群架之时以这种方式乱人心神。

    天狼哈哈一笑:“我死之前一定会先弄死你,你信不信?!”

    追魂魔音这会儿从南边响了起来:“信你奶奶个熊,大家上,弄死他!”

    这个“他”字刚出来时,天狼突然放声大吼:“去死!”他本身就会以胸腔振动的腹语,与这追魂魔音有异曲同功之妙,刚才一直想办法激那人开口,捕捉他胸腔振动的频率,终于激得他一口气,最后吐气之时则以同样的振动模式回吼,由于天狼的内力远高于此人,一下子把他的最后一个字生生地震回胸中,连同他的五脏六腑和胸膜,一起震了个粉碎。

    只听“哇”地一声,后排的一个白脸汉子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边的锦衣卫们纷纷向一边急让,这人手捂胸口,踉跄着走进了圈内。几乎每一步都在大口吐血,从他嘴里吐出的尽是大块的内脏碎片。眼见是不可能活了。

    众多锦衣卫们窃窃私语:“这不是暗剑追魂的李多作吗,他居然会腹语术。”

    “哼,老子最看不得这种腹语的小人了,给天狼这样吼死,只是自作孽。”

    “这一吼怎么就死了呢?”

    李多作掩着自己的胸口,嘴角鼻中鲜血长流:“你,你怎么会破我的魔音!”

    天狼冷冷地说道:“震胸膜说话,又有何难。李多作,你内力稀松,却玩这种把戏,早该死了!”

    李多作双眼一翻白,栽倒在地,气绝身亡,后面的几个同伴忙上前把他的尸体拖走,顺便退到了后排。

    天狼吼死李多作后,豪气冲天,眼中红光一现。斩龙刀缩到四尺左右的长度,单手持刀,再次跃向了左边一个持刀的汉子。一招天狼龙颜突,幻起血红色的刀光,直削他的手腕而去,那人本能地举刀格挡,可凡铁哪当得了斩龙刀的一击,只觉手腕一凉,抓着刀的右手便和刀一起下落,还没来得及叫出来,便给天狼的左掌一下击中面门。顿时脸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尸体向后飞出。砸得六七个人都跟着倒地。

    天狼这一下突袭出敌不意,右刀左掌。泛着红气的天狼刀法和闪着金光的屠龙二十八式连环而出,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也开始使出消耗内力颇大的屠龙掌法,掌风一片片地横扫,直接与他对掌的无不骨断筋折,口血狂喷,即使是站在丈余外的人,给他掌风扫到,也往往是东倒西歪,站立不住,根本无暇抽空上来偷袭。

    刺鼻的血腥气不停地刺激着天狼的杀意,让他整个人的功力随着杀戮的继续而不断地增长,而被他主动找上的虎组和鹰组杀手们,却是个个倒了大霉,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三招之内,便成亡魂。

    一张大网突然从空而降,罩住了天狼和周围的十几个锦衣卫,而七八个持着网络一端的锦衣卫们则兴奋地大叫:“罩住了,大家快上啊!”

    天狼的眼中杀气一现,话音未落,他的红色刀光一闪而过,这张由蚕丝结成的坚固大网,一下子被斩龙刀砍得四分五裂,四面拉着网绳的那几个人,瞬间便仰面朝天地摔了个屁股墩,天狼冷笑道:“雕虫小技,还想困我?!”左手的掌心喷出两个金色的龙头,顿时便把离得最近,给罩在网中的三个锦衣卫打得狂喷鲜血,倒地而亡。

    两声破空之声从身后响过,天狼的眉头一皱,对方用暗器并不奇怪,刚才就有人几次暗青子招呼过自己,但这两下却不是冲着自己的身体来,而是刻意地从自己的腰间穿过,他原地不动,鼓起护体红气,把那两件暗器震得偏了些,但仍然从自己的腰际掠过。

    这下天狼才看清楚,那是两根粗逾手臂的精钢链子,自己面前的四个锦衣卫弃了手中的刀剑,抓起了这两根链条,兴奋地吼道:“再来!”

    又是两条链子从天狼的身前和身后飞过,四条链子呈一个井字形,把天狼困在了中央,而拿着链子二十几个锦衣卫,则两眼放光,用力一拉,然后一通游走,四条精钢铁链便在天狼的腰间缠了四五道,随着他们的来回带动,天狼居然有些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踉呛起来,几乎要摔倒在地。

    抓着链子的一个锦衣卫高声叫道:“天狼给困住了,大伙儿上前乱刀分尸啊!”

    原来一直缩在后面的几百名锦衣卫一下子来了劲,能自由活动的天狼乃是可怕的杀神,而现在给这链子缠住,就无法继续行动,任他再高武功,也无法发挥,他们一下子举起了兵器,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刀枪棍棒并举,誓要把天狼毙于当场。

    天狼哈哈一笑,双眼之中突然变得血红一片,大吼道:“来得好!”而周身上下一下子变得红气流动,刚才在激烈的战斗中,他打那些缩在后面的锦衣卫,虽然几招可以杀一人,但是越打越费力,内力也隐隐有迟滞的感觉,如何迅速地解决这几百名鹰组和虎组杀手,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些人都是高手,自己如果暴气使出天狼灭世斩或者天狼啸月斩之类的大招,一时间气力不济,很难对付后面的龙组杀手和陆炳本人,所以只有诱得这些人放弃防守,争相进攻,才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二回 决裂

    天狼的腰间猛地一震,那四条粗逾人臂的精钢链条如同融化的烙铁一般,变得通体灼热,持着链条的十几人只觉得手心如被火烧,惨叫一声:“哎哟”,那链子却是再也拿不住,落了一地。

    可天狼腰间绕着的那几圈链子,却是被他的天狼真气融化,震成一块块的碎段,透着灼热,天狼原地一个大旋转,斩龙刀迅速地一挥,空中的这上百段碎链条便化作千百枚滚烫的暗器,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这一下暗器飞溅,打得所有扑上来的锦衣卫们全都措手不及,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人见势不好,功力高一点的凌空而起,差一点的就地打滚,只是苦了后面的人和功力稍差,来不及逃开的那些朋友,在这只有几丈的距离内被这些灼热的暗器打得身体洞穿,纷纷仆地而亡,刚才还来势汹汹的人潮一下子就倒下了四五十人,后面的人也因为前排的摔倒而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之中,有些人还想冲,有些人已经收住了脚准备后退,阵型已经完全散乱开来,一片混乱。

    天狼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刚才这些人围着自己杀,前排的人全都是严阵以待,打到后来更是有不少人举着盾牌,顶在前面,也使得自己要杀一人得费比开始多四五倍的力气,久战下去,即使能摆脱这些虎组和鹰组杀手的缠斗,只怕也无力再战了。

    所以天狼想了这个办法,诱敌来攻,然后以暗器突袭,打乱其阵型,现在这个机会到了,冲上来的前排杀手们死了一片。剩下的也都混乱不堪,正是自己大开杀戒的好机会,他虎吼一声。全身的红气一现,左手变得通红。迅速地把内力注入到斩龙刀中,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右边的人群里,地上的一个家伙正准备起身,却被天狼生生地踩中了心口,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胸骨尽折,口血狂喷而亡。

    左边的一个倒地的黑衣大汉一看形势不妙。也不敢起身,腰部一扭,两腿一个旋子直蹬天狼的胸口,而手中的钢刀则带起一阵尘土,想要偷袭天狼的左腿,左手则重重地在地上一拍,想要借这一下发力身形急退,他不指望这两下攻击能真的伤到天狼,只求自己能借机逃得一命。

    天狼哈哈一笑,左手一探。在空中就抄到了这人的小腿,那人只听到“喀喇”一声,小腿只感觉象是踢中了一块万斤巨石。顿时碎成两段,而右手的钢刀则如愿地砍中了天狼的左腿,剧痛中的他一阵狂喜,刚要开口叫,却只听得“叮”地一声,锋锐的环首刀不仅没有砍下这条狼腿,反而空中断成两截。

    这黑衣汉子的身形在向后疾退,他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何一刀砍到对方的腿上。断的是刀而不是腿,却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来是天狼的左腿一个鸳鸯拐,脚踝一动。把那半截断刀沿着脚踝滴溜溜地一旋,然后用脚一踢,那半截刀尖在空中直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黑衣汉子的心口,把他的身子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天狼杀掉这两人,也就是电光火石的事情,而他右手那柄通体红透的斩龙刀,则一刻也没有停下,这下是真正地狼入羊群,放手大杀,虎组和鹰组杀手们刚才个个都争先恐后地上来抢攻,完全没有阵形,甚至连武林人士格斗时起码的闪转腾跃的空间也没有,天狼只要一刀挥出,就会有六七人一刀两段。

    一切都如同天狼的预料,进入了那种他最拿手的杀戮模式,内力占了绝对上风的天狼,兼有斩龙刀之利,没有一个人可以当他一刀,人头滚滚,残肢漫天,而空中都飞舞着喷泉也似的血雨,溅得天狼浑身都是,让他的杀心战意更加强烈,动作也更加的凶残迅速,斩龙刀似乎也饱饮了这些高手的血液,那个刀灵给天狼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只一柱香不到的功夫,就给他杀掉了近三百多高手,剩下的杀手们也是人人色变,哪还顾得了锦衣卫的军令,个个抱头鼠蹿,屁滚尿流。

    陆炳看着天狼这样凶残地放手大杀,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那些戴着面具的龙组高手们,眼中也尽是恐惧,不自觉地向后微微地后退起来。

    天狼又是狠狠地一刀挥过,站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个使双枪的杀手,左右两臂被汹涌的刀气生生卸下,还没来得及惨叫,天狼的左手一探,抓住了他正在下落的右臂,眼中杀机一现,那只握着短枪的断臂“噗”地一下,反过来插进了杀手的胸膛,那人摇了摇,身体还没有完全倒下,天狼提着刀,缓缓地走过他的身边,轻轻地一拍他的肩头,那人的身体才绵软无力地瘫到了地上,混在几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中间。

    天狼的面前还有四五百名虎组与鹰组的杀手,只是人人脸色惨白,不停地哆嗦着,哪还敢上前半步,若非陆炳在此,这些人早就一哄而散了,每个人的心里除了极度的恐惧外,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离这个可怕的杀神远点,越远越好。

    陆炳咬了咬牙,开口道:“天狼,今天你这样残杀自己的同伴,心中可还有一丝一毫的内疚?”

    天狼抹了抹自己眉毛上沾染的血珠,满头的鲜血已经开始模糊他的视线,而刚才这一通放手大杀,这一停下来却隐隐地有一些脱力的感觉,毕竟斩龙刀的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是时候考虑撤离了。

    但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让陆炳和锦衣卫看出自己的虚弱,他冷冷地说道:“陆炳,你错了,从小到大,我天狼还没有象今天这样爽过,你这些年对我的欺骗,利用,控制,我今天以这样的方式偿还给你。如何?”

    陆炳的拳头紧紧地握着,而周身的战气也时腾时灭,显然。他在权衡是否要亲自出手,天狼是他一手培训出来的。但今天的天狼表现出的冲天杀气和武功,显然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自己出手也无法把天狼拿下,那以后在锦衣卫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威严尽失,只怕这个总指挥使也做不下去了。

    可是如果把天狼就这样放走,那传出去自己也实在是颜面无光,就是皇帝知道了天狼口出反言,自己却要把他这样放走。那肯定也会下令让自己全力追杀天狼的,是战是放,现在他开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天狼冷笑一声,他也很清楚陆炳的打算,眼下那三四百名虎组与鹰组杀手虽然已经吓破了胆,不复再战之力,可是龙组高手和陆炳本人却完好无损,再打下来多半输的还是自己,如果能尽早脱身,实在是个问题。

    一声清脆的叫声突然打破了这杀场中的沉默:“总指挥。天狼走火入魔了,您,您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天狼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一定是凤舞赶来了,这一路上凤舞也是马不停蹄地尾随着自己,但总要差了半天左右的路程,终于让她在这个地方追上了自己,只怕这修罗屠场一样的景象,以及她父亲现在掩饰不住的杀气,让这个女人真正地慌了神。

    陆炳怒道:“凤舞,天狼说话,分明极有条理。他没有疯,只不过反行已露。要叛出我们锦衣卫了,你闪开一边。我今天非要亲手废了这个叛徒!”

    凤舞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金牌,递给了陆炳,低声道:“总指挥,有旨意,不得继续攻击天狼,放他走。”

    陆炳的身子微微一震,他拿过了那块金牌,仔细地看了看,方才确定这块金牌不假,可仍然是一脸的疑惑:“皇上怎么会知道此事?又如何派你来传令?”

    凤舞叹了口气:“这些事情稍后凤舞再向总指挥大人回报,现在还请总指挥大人放天狼离开。”

    陆炳咬了咬牙,沉声道:“天狼,今天算你运气,皇上放你一条生路,只不过今天的事情还不算完,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向你讨还这笔账。”

    天狼头也不回,大踏步地向前走,而他的话却顺着风远远地飘过来:“陆炳,我等着你。”

    天狼就这样一个人缓缓地在山林中行走,漫无目的,极度刺激的杀戮之后,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空虚与失落,即使刚才手杀数百名锦衣卫高手,那一时的兴奋过后,徐海和王翠翘的死仍然让他无法释怀,他又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无法守护住这些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自己这下子出了锦衣卫,苍茫大地,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突然间,天狼感觉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强大,又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他的身子一下子站住了,这股可怕的气息好象无处不在,紧紧地笼罩着自己,让自己透不过气来。

    天狼只有三次碰到过这种可怕的感觉,一次是当年黄山被火松子以六合如意刀法困在当中,一次是蒙古大营里被严世藩困住攻击,再一次就是不久前在巫山时碰到的那个神秘的蒙面高手,时过境迁,现在无论是让他对上火松子还是严世藩,都不可能再被那样困住,但只有那个神秘的蒙面老者,他事后日夜思考,若不是那次自己用了御刀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只靠现在的功力,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从他手中脱困的。

    天狼的额角沁出了汗水,刚才面对上千锦衣卫杀手,自己也是无所畏惧,可是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可怕对手,却能以这种极阴极邪的魔功完全抑制住自己霸气猛威的天狼刀法,今天自己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真气,在这里与他一战,必死无疑!

    一个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从自己的背后响起,透出一股可怕的自信:“天狼,真的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你可以以一已之力击杀这么多锦衣卫杀手,连功高绝世的陆炳也不敢对你出手,今天一战,可入武林传奇了。”

    天狼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更会添上一段天狼击毙终极魔功传人的传奇。”

    那个蒙面黑袍老者缓缓地从林间的草丛中走了出来,仍然只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露在外面:“你真以为靠了你斩龙刀里的那个刀灵。就能给你足够与我一战的本事?你现在的内息已竭,这里又没这么多的血去喂你的刀灵,你现在和我打。只怕连一百招都撑不过去,何必在这里吹大气。”

    天狼默然不语。这个可怕的对手能从自己的呼吸与脚步中看出自己现在的功力,他显然也是跟了自己很久,现在才现身,那是有了绝对的把握,自己是根本无法骗过他的双眼。

    天狼把心一横,转过身,直面对手,沉声道:“既然如此。你还等什么,动手吧,我不会任你宰割。”

    蒙面老者笑着摆了摆手:“天狼,你这是做什么?巫山的时候我就没取你的性命,现在更不会,我有什么非杀你不可的理由吗?”

    天狼微微一愣:“你是严世藩的师父,会不想取我性命?”

    黑袍蒙面老者摇了摇头:“世藩想要你的命是他的事,我是他的师父但不是他的爹,如果我是他爹,那也会劝他收手。明明可以做朋友的,为何要结死仇?”

    天狼哈哈一笑:“怎么,你是看我叛出锦衣卫。想借机拉我入伙了?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天狼就是死,也不会和严世藩这个奸贼同流合污的。”

    黑袍蒙面老者眉头一扬:“我是说你我合作,跟严世藩没有关系,天狼,你应该弄清一件事情,他是他,我是我。我传他功,他认我为师。除此之外,我和他互不干涉。”

    天狼心中越发地疑惑起来:“如果你不管他的事情。为什么上次要在巫山帮他?你是终极魔功的传人,江湖间无论正邪,都会对你攻击,你这样现身露功,又是为了什么?”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那次在巫山,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帮你逃走。世藩早已经布下了埋伏,你以为那天没我的帮助,你能逃得掉?”

    天狼沉声道:“你和严世藩明明是给我骗过,下岗追击了,现在却说是放我走,真不要脸!”

    黑袍蒙面老者冷冷地说道:“你当时以土行之法躲在一具尸体之下,抓了两根芦苇杆子作呼吸,我都在烟雾中看得一清二楚,世藩功力不到,给你骗过,但你要想骗过老夫,起码还得再练五年。若不是我为你打掩护,一再地追击,世藩也早就会中途折回了,你当后来只有凤舞一个人跟着你吗?”

    天狼的脑袋轰地一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这黑袍蒙面老者的可怕之处,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有生以来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那种无边的恐惧,一切似乎都尽在此人掌握之中。

    天狼定了定神,沉声道:“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寒意:“天狼,现在普天之下,你最恨的是谁?那个武当派的内奸?严世藩?陆炳?还是皇帝?”

    天狼厉声道:“你究竟知道我多少事情!”

    黑袍蒙面老者哈哈一笑:“李沧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吗?若不是知道你的一切,我又为何要如此苦心孤诣地布置一切,与你合作!”

    天狼咬着牙,说道:“你就是那个武当的内鬼,对不对!”

    黑袍蒙面老者“嘿嘿”一笑:“区区武当,我还没放在眼里,天狼,我跟你要谈的是大事,与我要谈的事相比,你所在意的那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天狼冷笑道:“大事,难不成你还想造反不成?”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中突然闪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你说对了,这个黑暗的世道,一切的根源就在于现在的这个昏君,只有你手中掌握了权力,才能洗清这个世界,实在你心中的理想。”

    天狼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还真是个反贼啊,只是你有个权倾天下的宝贝徒弟,不去教唆他谋反,找我做什么?”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中光芒闪闪:“严世藩是我看走了眼,我一手扶他父子上位,可他们却只图安逸,想当个人臣就算了,根本没有夺取天下之心,就是明知皇帝迟早要对自己下手,仍然心存侥幸,对这种人,我有什么好说的。”

    天狼厉声道:“你这个见不得人的野心家,阴谋家,为了自己的一已私利,就想置万千生灵于不顾,就算你夺得了天下,只会比现在的昏君更坏,我就是死,也不会助你的!”

    黑袍蒙面老者双目如炬,声调也渐渐地高了起来:“沧行,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看看你的右脚吧,是不是有七颗北斗七星样的痣?”

    天狼的身子猛地一颤:“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袍蒙面老者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当年你娘把你亲手交到了我的手上,桂王殿下!”(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三回 纯血王子

    天狼闻言如遭雷击,怔怔地站在原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木然地问道:“我娘?桂王?”

    黑袍蒙面老者点了点头:“不错,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身具龙血?沧行,这就是你身为皇室贵胄最好的证明,若非你是太祖皇帝的血脉,又怎么可以驾驭斩龙刀与莫邪剑?”

    天狼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我不会是皇子,我不会是王爷,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黑袍蒙面老者冷笑道:“你乃是正德皇帝的嫡亲血脉,你的母亲,乃是蒙古公主,蒙古大汗达延汗的妹妹,当年正德皇帝率军与蒙古大军作战,曾经以总兵官朱寿的化名去塞外侦察,与同样想混进大同侦察的你娘相遇,两人一见钟情,私订终生,后来就有了你。”

    “你父皇极爱你娘,但她毕竟是蒙古人,以当时大明和蒙古的关系,不可能娶她为正妻,所以你父皇争不过大臣们,一气之下就任用奸宦,让刘瑾为首的八虎得势,世人都道你父皇乃是个昏君,却不知你父皇才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天狼原来对正德皇帝所有的印象都来源于世间对他的清议,这位荒唐的皇帝建豹房,不理朝政,成天与一帮奸臣小人鬼混,视国家大事如儿戏,最后一生无子,又在三十岁的壮年而亡,死后才由重臣合议立了现任的嘉靖皇帝为君,可以说在无论是在朝野,名头都是极差,天狼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他的骨肉。

    天狼不信地摇着头:“不,你胡说。你骗人,我怎么可能是正德皇帝和蒙古公主生下的,我不信。我不信!”

    黑袍蒙面老者目光炯炯:“你若不是正德皇帝的儿子,又怎么可能身具龙血?如果你不是蒙古公主的儿子。又怎么身形体态与寻常中原人如此不一样?天狼,你见过有哪个中原汉人象你一样,毛发如此发达?”

    天狼惊得倒退一步,从小到大,他都是身上多毛,而那一胸雄狮般的胸毛更是威风凛凛,自幼就给师弟们佩服不已,自己也偶尔会觉得奇怪。给这黑袍蒙面人一说,他面如死灰,额角冷汗涔涔:“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蒙古人,不是。”

    黑袍蒙面老者眼中神光暴闪:“沧行,你的一半是中原的真龙天子,另一半是大漠的霸者,而蒙古大汗,也是前朝的真龙天子。两股龙血的混合,让你更加强大,龙血之纯。直逼开国的雄主,不要说你的父皇正德皇帝,就是成祖爷,血也未必有你这么纯,本朝能在这龙血上跟你一较高下的,也就是洪武皇帝了,非其如此,你又如何能驾驭得了斩龙刀和莫邪剑这两大神兵!”

    天狼这下心中信了有六七分,他喃喃地说道:“那。那我娘又去了哪里,我又怎么会流落出宫廷?”

    黑袍蒙面老者冷笑道:“你父皇倒是想立你娘为皇后。可是那些老臣们却拼死反对,大明和蒙古。自从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后,就势成水火,你父皇顶不过这些老臣,本来想用刘瑾这些太监来收拾朝臣,却不料那刘瑾本人起了谋反之心,所以你爹最后心灰意冷,只好如朝臣所言立了皇后,可又在京郊建了豹房,明着说是每天看飞禽走兽,声色犬马,可实际上真正的用处却是为你娘建了一处可以与他长相厮守的住处而已。”

    天狼咬牙道:“这么说,我娘就是在豹房里生下的我?”

    黑袍蒙面老者点了点头:“不错,你娘对你父皇也是用情极深,本来她的汗兄小王子,也就是达延汗是希望她能借此机会打探大明的边关虚实,好引蒙古兵入关,可她却真的爱上了你父皇,后来小王子知道了拐走他妹妹的人,正是大明皇帝,于是怒不可遏,率大军犯边,你父皇提兵应战,亲自与那小王子阵前相会,最后教小王子灰溜溜地率军北撤,只是朝中的旧臣们,却是趁着你父皇不在的机会,重金收买了江湖杀手,突袭豹房,当时你娘刚刚把你生下,竟然就死在了这些杀手们的手中,而你师父当年拼死把你带出了豹房,从此流落江湖。”

    天狼厉声道:“不对,我父皇既然这么爱我母亲,又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容易就给人害死,我不信!再说了,如果我师父真的把我救了出来,又怎么可能事后不回去找皇帝,而是带我上了武当?!你刚才说我娘把我交给了你,又说是我师父救我出来,到底哪句是真?!”

    黑袍蒙面老者哈哈大笑起来:“沧行,这些你真的把你锻炼得很好,乍逢如此惊变,你居然还能这样冷静思考,不错,不错!”

    天狼斩龙刀一横:“别打岔,今天你不把这事说清楚,我就是死也要跟你拼了!”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中寒芒如电:“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的一个身份是终极魔功的传人,另一个身份,则是建文帝的后人!”

    天狼张大了嘴巴:“什么,你,你就是那个建文帝的后人?”

    黑袍蒙面老者冷冷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说到这里,他探手入怀,取出了一道面纸有些发白的诏书,当着天狼的面,缓缓展开。

    天狼吃惊地睁着眼睛,现在的光线不错,以天狼在黑夜中也可见十丈之外的眼力,这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与屈彩凤说过的太祖锦囊的内容分毫不差,明明就是在说免除天下军户的军籍,许其自由为民。

    天狼咬牙道:“你是建文帝的后人?那就是和出自成祖一脉的正德皇帝是死仇了,你应该想的是夺取他的天下,又怎么会带走他的皇子?”

    黑袍蒙面老者仰天大笑:“天意,一切都是天意,我苦心策划多年,天下太平日久,起兵夺位越来越不可能。大内皇宫中防守严密,我想要盗取太祖锦囊或者是刺杀皇帝,都很困难。所以我前半生苦练武功,机缘巧合下。让我学成终极魔功,本来想靠着这本事潜入大内,夺取太祖锦囊,然后与我手中的诏书合二为一,起兵夺位。”

    “可是天助我也,有了更好的机会,那天我听说朝中重臣们重金收买了各派的高手,准备趁着正德皇帝不在。突袭豹房,我便混在这些高手之中,准备入豹房伺机夺取那太祖锦囊。”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太祖锦囊竟然是被正德皇帝随身携带,我扑了个空,等我回头找到那蒙古公主,也就是你娘的所在时,她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而出手袭击她的几个杀手。则被她毙于刀下。”

    “你娘看到我时,还以为我是想杀她的人,而我当时寻锦囊不成。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也许我把你抓在手上,以后可以以此要挟正德皇帝,逼他退位,于是我向你娘说明了来意,甚至还出手杀了两个后面进来的杀手,以取得她的信任,你娘知道已经无法再保护你,所以在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我。希望我来照顾你的安全。”

    天狼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咬着嘴唇。说道:“你虽不是杀我娘的凶手,但也没安好心。把我带出宫庭之后,你就跑去忽悠宁王起事,对不对!”

    黑袍蒙面老者哈哈一笑:“沧行,真聪明,不错,宁王野心勃勃,多年来一直蓄养死士,我本来一直也在犹豫要不要和他合作,因为如果宁王真的夺得天下,那更不可能把江山拱手给我,但天不负我,让我有了你这枚棋子,即使宁王起事成功,我仍然可以奉你起事,再次起兵。”

    天狼怒道:“你这个阴谋家,为了一已私利,置万民于水火之中!”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中杀机一现,怒道:“你懂什么!朱棣当年起事,夺了先帝的天下,难道这笔血海深仇,就能这么容易算了吗?我们建文帝一族,若不是为了这个复仇的信念,又如何能坚持到现在?”

    天狼咬了咬牙,他不想和此人继续打嘴仗,而是想尽快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于是沉声道:“那你说我师父送我上了武当,又是怎么回事?你难道和我师父也早就认识?他可是锦衣卫的人,只会忠于新皇帝,不可能忠于你的。”

    黑袍蒙面老者哈哈一笑:“天狼,你实在是机灵,也罢,今天我就跟你说个明白,你师父澄光,早在加入锦衣卫之前,就已经是我们建文帝一脉的人了,他是我的三弟!”

    天狼惊得倒退两步,声嘶力竭地吼道:“不,不可能,我师父怎么可能是你们这样的野心家,又怎么会是你的三弟?!”

    黑袍蒙面老者冷笑道:“难道屈彩凤没有从林凤仙那里听到后告诉你吗,我们建文帝一脉,一向是嫡子继承,而庶子只有当护卫的命,我三弟成年之后便与我们主家分手,想办法进了锦衣卫,就是想找机会掌握这个特务组织,当年先帝被逆贼夺位,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太祖废了锦衣卫,皇帝缺少了对藩王大臣们的监控,这血的教训历历在目,所以三弟机缘巧合,与陆炳同一师门,结为生死之交。后来宁王兵败,正德皇帝又戏剧性地英年早逝,嘉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位,而陆炳也跟着荣升,没两年就成了锦衣卫总指挥使,只能说时也,命也。”

    天狼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我在你手上毫无用处了,你又为何不杀了我,而是要我师父带上武当?”

    黑袍蒙面老者点了点头:“宁王兵败之快,出乎了我的意料,本来我还指望着宁王可以借着多年的经营与谋划,即使没有太祖锦囊,也能夺取半壁江山,至少形成一个南北朝的局面,到时候我可以等你长得稍大一点之后,利用你来要挟正德皇帝。”

    “可没想到王阳明这厮实在是厉害,居然矫诏发兵,坏了宁王的全盘计划,当时我也措手不及,无法带着还在襁褓中的你逃亡,只是当时阴差阳错,正德皇帝死后,继任的嘉靖皇帝对江湖各派武林人士大规模地助宁王起事极为不满。暗中命令锦衣卫打入各派探查,而你师父正好被派往武当,于是我将计就计。让他带你上山,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十年之后,你果然变得如此出色,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也不枉你师父拼了命来保护你。”

    天狼这一下信了一大半,真相是如此地残酷,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他长叹一声:“那陆炳知道我的身世吗?”

    黑袍蒙面老者摇了摇头:“他是嘉靖皇帝的死党,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份。一定会全力除掉的,所以多年来,你师父一直是在全力保护你,而你师父死后,我本来想把你收回,可是却发现你在各派锻炼得很不错,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加上陆炳也非常看重你,有他暗中相护,我也无需亲力亲为。”

    天狼冷笑道:“就算你是建文帝的后人。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我是成祖皇帝的后人,也是你的死敌。你不杀我,还把我的身世告诉我,难道还指望我跟你合作不成?”

    黑袍蒙面老者“嘿嘿”一笑:“沧行,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你父皇在位时,我们自然是不死不休的仇人,可是现在。你我却是同病相怜。你不要以为当年是我扣了你,你才失了这皇位。即使正德皇帝一直在,你也坐不得这天下。他连把你娘接入宫中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建个豹房与你娘相会,又怎么可能让你当上太子?”

    天狼咬了咬牙:“我对皇位没有半点兴趣,倒是你这野心家,为了自己的私欲,处心积虑,谋划这么多年,现在更是和严世藩这样的奸党勾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助你的野心的。”

    黑袍蒙面老者双目如炬:“不要提严世藩了,他太令我失望,本来我看他骨骼清奇,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加上当时严嵩也已经身居礼部尚书,入阁是迟早的事情,我才收他为徒,本就是想借他们严家的势力来为夺取天下助一臂之力,可是现在我却看出,严家根本只是安于现状,想保自己家的地位而已,不可能助我成就大事。”

    天狼哈哈一笑:“这就是了,严世藩只想当他的贪官,花天酒地,根本不想夺取皇位,所以你的野心和你的身份也不敢向你的这个宝贝徒弟透露,只是我不明白,你又何来的自信,会认定我能帮你这个忙?”

    黑袍蒙面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有两个原因能让你和我合作,这第一,也就是我当年和宁王谈的条件,当年我练终极魔功不得其法,伤了肾经,所以一生无子,本来他答应夺取天下后以我为君,而他则当太子,但我信不过宁王,所以此事就此作罢,我也没把那太祖遗诏给他,现在想来,实在是幸运。”

    天狼冷笑道:“当年你也就三十上下,却要五十多岁的宁王当你的太子,真是可笑之极,你是不是想让现在你膝下无子,让我认你为父,当你的太子,以后传我大位?”

    黑袍蒙面老者点了点头:“这是你应得的,如果我亲手夺取天下,想让你当太子,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这个条件你不满意吗?”

    天狼慨然道:“我对权势没有半点留恋,你就是现在让我当皇帝,我也没有兴趣,但我知道,战事一开,兵凶战危,苦的只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就算你手上有太祖的遗诏,加上太祖锦囊,也不可能让天下所有的军户都站在你这一边,别说是你,就是当年的成祖起兵,也不是兵不血刃夺取天下,而是历经无数苦战,九死一生之后才险胜,天下死于战火的百姓何止百万,这样的天下,我不想要。”

    黑袍蒙面老者笑道:“很好,你可以不想要天下,这也符合你的性格,但有一样是你无法释怀的,那就是你的小师妹。”

    天狼的脸一沉,厉声道:“不错,我是到现在也忘不了我小师妹,但那又如何,她已经成了徐师弟的妻子,武当的掌门夫人,我爱她就得远离她。”

    黑袍蒙面老者一阵怪笑:“沧行,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考虑考虑?沐兰湘嫁给徐林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大敌当前,魔教的压力太重,让他们只能依靠朝中徐阶等人的力量来对抗,如果魔教随着严氏父子的垮台而分崩离析,徐林宗只怕就会扔下武当掌门,去找他的屈彩凤,到那时候,你的小师妹还怕不回到你的怀抱吗?”

    天狼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一下子愣住了,他使劲地摇着头:“不,不可以这样,我不能这样拆散他们。”

    黑袍蒙面老者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你没拆散谁,是徐林宗生生地拆散了你和你的小师妹,为的不过是保他的武当,你当他很爱你小师妹吗?你也应该很清楚,他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屈彩凤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四回 三年之约

    天狼咬了咬牙:“就算如此,我也不会为了我个人的感情,而助你夺位,别做梦了。 ”

    黑袍蒙面老者摇了摇头:“沧行,就算你可以狠心断情绝爱,但能坐视巫山派和徐海汪直的大仇不报吗?你很清楚现在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昏君,只要有他在一天,天下万民就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对成仙的兴趣胜过当皇帝,有他在,严世藩这样的贪官污吏就会盘剥百姓,最后民怨沸腾,更多的人上山下海,走上汪直和屈彩凤的老路,你以为你不出手,这大明的天下就能千秋万代吗?”

    天狼这下说不出话了,从他的心里,也清楚昏君奸臣在位,天下万民水深火热的道理,可是一想到那些战乱而导致的末世景象,他又犹豫起来,尤其是眼前的这个蒙面老者,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自己真的可以信任此人吗?

    黑袍蒙面老者眼见天狼有些心动,趁热打铁,笑道:“沧行,你要知道,我起兵是为了夺回属于我们这一脉的皇位,完成先帝的心愿罢了,所以我想要的,自然也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天下,而不是一个七零八落的破碎山河,若是把百姓都打得死光了,那我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天狼冷冷地说道:“皇位只有一个,你如果起兵,其他人也会跟着顺势而起,你点了第一把火,这燎原的火势就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到时候天下大乱,不知几人称帝,几人封候,大明光是各地的藩王,趁势而起的都不会少,更不用说外面的蒙面和倭寇都是野心勃勃,若是弄得外夷入寇,神州沦陷,你就是天字第一号的罪人!”

    黑袍蒙面老者冷冷地说道:“沧行。不要总这么死脑筋,当年朱棣起兵,弄得天下大乱了吗?会不会弄成乱世,会不会引得外夷入寇,归根到底是看你的本事,你是正德帝的血脉,而我是建文帝的后人。纯正的太祖血脉,手上又有太祖锦囊和诏书。可谓名正言顺,怕什么有人跟风?”

    天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蹲到了地上,那黑袍蒙面老者冷冷地看着天狼如此狂笑,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天狼,你搞什么鬼,我是在和你说正事。”

    天狼收起了笑容,不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这个黑袍蒙面老者,意味深长地说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你根本不是想着如何培养我,与我联手,你想要的,无非是那太祖锦囊而已,只有诏书而无锦囊。你便没有起兵的大义名份,就算起事,也不过是无人响应的反贼而已,别说一个月,就是连三天都活不过去。对不对?”

    黑袍蒙面老者给天狼一下子说中了心事,眉头一下子锁了起来。而眼中本来凌厉的光芒也略微发虚了一些,不复刚才的强硬,他干咳了一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然你凭什么与我合作?这个起兵的大义名份,本就是锦囊与诏书缺一不可嘛,要不我还不如直接跟严世藩合作来得直接。”

    天狼站起了身,冷笑道:“行了。你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想从我这里骗到那个太祖锦囊,让我跟你一起起兵,如果我交出太祖锦囊,只怕你不会立我为太子,而是会马上取我性命。”

    黑袍蒙面老者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愤怒:“沧行,你怎么这样想我,如果我真的想取你的性命,你又岂能活到现在?以前你不认识屈彩凤的时候,又不知道她的太祖锦囊的下落,我那时候对你下手了吗?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爱惜你的才能,敬佩你的品德,而不是象陆炳那样只会利用你罢了,复国夺位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遗训,身为建文帝子孙,必须去做,我已经年近七旬,时日无多,就是夺了这皇位,又能坐上几天?”

    天狼心中暗道,只怕此人这么积极地让严世藩灭了巫山寨,根本的目的还在于把屈彩凤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一怒之下取出那太祖锦囊,只是自己在巫山寨中劝住了屈彩凤,让她不要拿出太祖锦囊作无谓的反击,这一点大大出乎了此人的意料,当年他把自己从豹房中偷出,绝非安了好心,这点从他刚才的话里也得到了映证,当年把自己扔在武当,只怕也是不想给自己添个累赘罢了,只不过没有想到澄光竟然会在跟自己相处的这几十年中真正地跟自己情同父子,也没有料到自己前世今生的这番奇遇,居然可以练成天狼刀法,达到如此高的武功。

    此人一意夺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心狠手辣,几万人的生命在他眼中不过草芥,而且比起胸无大志,只想着富贵的严世藩,此人野心勃勃,真的要是起兵夺位的话,给天下造成的危害,只会比一心贪钱的严氏父子,大上百倍千倍,自己就是拼了一死,也绝不可助纣为虐。

    只是现在自己武功不如此人,想要脱身才是首要任务,当下一味死顶蛮抗的话,惹恼了此人后,去为难屈彩凤,更是件头疼的事情,所以当务之急是稳住此人,以后再徐图良策。

    天狼主意既定,眉头紧锁,说道:“你永远这么对我藏头露尾的,让我如何信你?我不想跟一个连面都不露的人打交道,更不用说是谋取天下的大事了。”

    黑袍蒙面老者哈哈一笑:“沧行,只要你拿出锦囊,我自然会拿下面具,露出真面目,只是你现在没有承诺和我合作,暂时我这张脸还不能露出来,不要说你,就是跟世藩,我也从没有露过本来面目。”

    天狼点了点头:“那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作好现在就交出太祖锦囊的心理准备,眼下我刚刚离开锦衣卫,只怕目标也大,陆炳也好,严世藩也罢,都会追杀我,中原我暂时不能呆,要远走异域,呆上几年。躲过风声再说。”

    黑袍蒙面老者一动不动地盯着天狼,沉声道:“沧行,你很聪明,不过也不要把老夫当成傻子,你这缓兵之计,想要拖到猴年马月?还是你以为你可以摆脱老夫的追踪?”

    天狼摇了摇头:“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多年来已经经营起了庞大的势力,甚至落月峡之战后的幕后黑手。只怕也多半是你所为,我天狼孤身一人,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只怕也不可能摆脱你的追踪。”

    黑袍蒙面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就算你易容改扮,我也有办法逼你出来,沧行,你很聪明,不要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天狼心中一阵刺痛。知道他是在拿小师妹和屈彩凤来威胁自己,但现在愤怒是没有意义的,面对豺狼的软弱与无力只会让他更加高兴、得意,天狼点了点头:“这点我自然清楚,我说过,我也恨极了当今的狗皇帝,跟你联手造他的反。我并没有太多异议,只不过我现在目标太大,就算我取出太祖锦囊,只怕也会给他人所劫,你未必拿得到,就算你能拿到。冒着整个组织和势力暴露的风险,值得吗?”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皮跳了跳:“那你要怎么办?”

    天狼微微一笑:“今天你跟我跟我说了这么多,老实说,我就象是在做梦,云里雾里一般,换了你是我,会因为这个故事。就把太祖锦囊交给一个敌友未分的人手里吗?”

    黑袍蒙面老者怒道:“你若是不信我,我可以出示你师父给我的信物,你信不过我,总会信过你师父吧。”

    天狼摆了摆手:“不必了,真相我自己去寻找,你说我娘是蒙古公主,可是我的舅舅又是谁?俺答汗的父亲吗?”

    黑袍蒙面老者摇了摇头:“不,俺答是鞑靼部的首领,而你的舅舅,却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他名叫巴图猛克,又名达延汗,意思就是大元大可汗,乃是被大明所灭的元朝的皇室后代,我们汉人叫他小王子。你娘名叫华仙,你如果去蒙古大漠,应该就能知道我所言非虚。”

    天狼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去蒙古,躲过了这几年的风声后,我便会考虑与你合作之事,另一方面,我也得印证我的身世,以证明你并不是骗我。”

    黑袍蒙面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你还年轻,你等得起,可我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不可能无休止地陪你等下去。”

    天狼微微一笑:“难道你今天拿到了锦囊,明天就能起兵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宁王准备了几十年,联络了全江湖的义士,请问你做到了他的地步吗?”

    黑袍蒙面老者微微一愣:“江湖的力量太小,起兵夺天下是大事,靠江湖做什么?”

    天狼摇了摇头:“枉你一心想要起兵夺取天下,连这些事情都不去想,你想夺天下,那只靠一纸放天下军户以自由的诏书就行了吗?如果这道诏书真这么管用,当年成祖起兵还用得着打得这么艰苦吗?”

    黑袍蒙面老者眼中寒芒一闪:“你的意思,只靠了这诏书还不行?”

    天狼心中窃喜,看来这个建文帝后人一辈子都在搞阴谋诡计,要么就是用心于武学之上,对于军事,政治还真是一窍不通,就算给了他锦囊起兵,只怕连宁王都不如,不过这样也好,给了自己充分的表现机会。

    天狼点了点头:“天下的军户里,确实大多数是世代受苦的冤大头,但也有不少是世代为将为军官的,这些人几百年下来,已经把那些军户变成了自己的家奴家仆,你要恢复天下军户的自由之身,那就是要了这些人的命,而普通军户的父母妻子都在老家当人质,又怎么可能随着你的一纸诏书,而阵前倒戈?”

    “你想想当年成祖朱棣起兵靖难的事,他是早就在北平经营多年,有了自己可靠的部下之后,然后才拿出这诏书,非但没让跟着他的部下们四散,反而允诺一旦攻下南京,就给这些人更大的利益和好处,这才让包括蒙古人的朵颜三卫在内的十余万北平一带的部队跟他起事,后来建文帝派大军征讨,他也根本没拿出这诏书让人家的大军阵前四散或者是倒戈,而是真刀真枪地打进南京城,最后登基为帝的。你把这夺取天下的过程想得太简单了。”

    黑袍蒙面老者咬了咬牙:“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我毕生追求的太祖锦囊。就成了无用之物?既然如此,那历代皇帝又为何如此担心此物,必欲夺回?”

    天狼冷笑道:“这东西的作用没你想的大,不会凭着这一道诏书就让天下的军队归顺于你,但也不是一纸空文,因为毕竟能给人好处,如果让起兵之初的军士们看到这些东西。再许以重利,允诺以后天下军户解散后空出来的那些军饷和军田归他们所有。那是可以在开始起兵的时候迅速地招揽几万,甚至十几万起家的部队,如果开头几战打得出色,顺利击败朝廷的招讨大军的话,响应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黑袍蒙面老者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这个起家的部队如何掌握?要用钱去收买卫所兵吗?”

    天狼摇了摇头:“成祖和宁王起兵,是因为他们是王爷,按大明律,王爷是可以有最多三个以护卫为名的合法军队的。而你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又哪来的军队可用?”

    黑袍蒙面老者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夫经营多年,还是颇有些势力的,各大门派都有我的人,一旦起事的话,拉出三五万劲卒,不成问题。”

    天狼哈哈一笑:“你说的那些不过是江湖人士。这些人不是军队,个人武技尚可,但缺乏实战,不懂阵列,而且只有兵器,没有护甲。也没有骑兵和弓箭,碰到精兵锐卒,那是完全无法作战的,所以当年白莲教主赵全,手下已经有了数万部众,仍然要依靠蒙古的外援才能成事,就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是无法单独夺取天下的。”

    黑袍蒙面老者怒道:“难道我这一生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了吗?哼,李沧行,你休想骗我,就是那些倭寇,几十人几百人都可以打到南京城下,当年宁王起兵,只凭数万江湖人士,就可以几乎占据半个天下,我难道还不如他们吗?”

    天狼心下信心更足,他越来越确定这个黑袍阴谋家实在是不通军事,徒有野心而已,于是正色道:“倭寇那次,是因为他们人数太少,不成规模,一路也没碰到大军围剿,而宁王起兵,不照样也是很快给王阳明矫诏消灭了吗?我大明的精兵锐卒历来是在九边的重镇,内地本就空虚,可就是这样,也没让宁王成功,而且现在东南倭乱刚平,朝廷为了对付倭寇,可很是下了番气力地练了不少精兵的,对付那些临时招来的乌合之众,绰绰有余。”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中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找各种理由不想起事,对不对?行,你若是不想牵连自己,就把锦囊交给老夫,老夫自己去做大事,就算败了,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天狼心中好笑,这个黑袍蒙面老者看来做皇帝是想疯了,竟然已经失去理智,他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败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不是不能起兵,只是不能这样仓促起兵,我们还需要时间做好准备。”

    黑袍蒙面老者的眼睛眨了眨,透出一丝疑惑:“准备?准备什么?”

    天狼微微一笑:“要成大事,三样东西非有不可,一是兵员,这点你说你手下已经有数万之众,但他们是乌合之众,需要训练,更需要武具与装备。”

    黑袍蒙面老者点了点头:“装备好办,可以自行打造,只是需要钱。至于训练,我可以找些军官来对他们暗中加以训练,以武林门派的形式为掩护。”

    天狼笑道:“这第二嘛,就是钱,虽然你有个富得流油的徒弟,可是严世藩为人既贪婪又敏感,不可能一下子把这么大笔钱给你,你还是得想办法自己去弄来至少两三千万两的银子,以作起兵的资本。”

    黑袍蒙面老者双目炯炯:“这数目太大了,一两年内也难以凑全。”

    天狼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黑袍蒙面老者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捞钱的能力快赶上汪直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门道,不过想来并非吹牛,他点了点头:“这第三嘛,就是需要外援,连赵全都知道,要成大事,得引蒙古兵入关,而成祖当年能靖难成功,也是靠了朵颜三卫的蒙古骑兵,没这些人,你也难以战胜九边的明军主力。”

    黑袍蒙面老者点了点头:“你不是要去蒙古吗?前两件事我来办,这件事交给你办,如何?”

    天狼哈哈一笑:“好,那我们就以三年为期吧,三年之后,我在大漠与你正式商谈起兵之事,如何?”

    黑袍蒙面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三年内,你不得恢复李沧行这个身份,还是以天狼这个名头行事,三年之后,我会找你的,记住,我叫黑袍!”

    他说完后,身形一动,天狼只觉眼前一花,黑袍的身影就凭空地消失在了光天化日下,而这会儿,心力憔悴的天狼终于支撑不住,膝盖一软,瘫在了地上,而他的心里则默默地说道:“李沧行,珍惜这三年,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荡平妖魔,澄清宇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书友小睿?的打赏鼓励。

第六百五十五回 往事随风

    ps:感谢书友东喃猫的打赏鼓励。

    大漠的夜晚,夜凉如水,平安客栈外的凛冽寒风,把这客栈的窗户吹得不停地摇晃,木板转子不停地打在那窗洞的黄土之上,“啪啪啪”地不停脆响,而透过窗缝吹进来的那一阵阵夜风,更是把由油纸罩着的那部马灯的灯苗,晃得东倒西歪,弄得这房间内的灯光,也是一阵诡异地摇曳。

    李沧行的思绪,终于从陈年的往事中拉回了现实,这三年来,他扎根这大漠的平安客栈,以天狼的名义,一次次地远赴大漠,打听自己的身世,同时借着这杀手的行当,替人解决恩怨仇杀,很快就在这大漠南北闯出了名头,一年半前,他也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蒙古黄金部落,在那里碰到了自己母亲的族人,以蒙古部落独特的滴血渗骨认亲之法,他终于确认了那个神秘的黑袍所言非虚,自己还真的身具蒙古血统。

    自从自己的舅舅小王子达延汗英年早逝之后,诸子混战,结果反而让鞑靼部趁机崛起,夺取了整个蒙古部落的大权,若是在中原,也算得上改朝换代了,而现在的俺答汗,就曾经是达延汗的一个部下,后来趁机自立,而达延汗的部落,则在战败后分崩离析,分散并入了多个部落,也正因此,李沧行整整查探了两年多的时间,才算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之謎。

    而这几年里,黑袍一次也没来找过自己,可是李沧行自从与这个可怕的黑手深谈之后,却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的,他知道这个可怕的家伙这几年一定在密谋策划谋逆之事,而此人的武功心智都极其可怕。到时候再找上自己,自己是不可能再找出三年前的那个借口来推脱了,而到了那时。便是自己与这个深藏的黑手一决胜负之时。

    李沧行这几年来昼思夜想,那个潜伏在武当的黑手是不是这个神秘的黑袍。那天在树林里,他口出狂言,说自己根本看不上一个区区的武当,而从他的行为判断,此人似乎又在嘉靖帝登位之后把注意力转向了培养严世藩这个传人的上面,只怕无心也无暇成天呆在武当做那坏事。

    所以李沧行越来越觉得武当的黑手另有其人,可能并非是这个志在夺位的黑袍,但自己现在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黑袍的三年之约。光靠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斗过这个黑袍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也利用这个时间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暂时与这黑袍再拖上一段时间,等到羽翼丰满之后,再向其全面反击。

    这些年来在江湖上的经历也让李沧行明白,独来独往,单打独斗的做法是斗不过这些已经成了气候和势力的可怕对手的,无论是陆炳,还是魔教,再或者是那个神秘可怕的黑袍。都有着明里暗里的庞大势力,远非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得过来,只有同样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组织。才有可能与之对抗。

    只是李沧行思来想去,自己在江湖上这么多年来一向特立独行,也不积累财富,无法通过象英雄门和洞庭帮那样重金收买的方式广招天下英杰加盟,而且那样的动静太大,也会引起敌对势力的注意,很可能人没招到,自己就给先灭了,所以李沧行这两年一边通过以天狼的身份当杀手。在蒙古和西域的武林中赚取钱财,一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寻找帮手,而不至于让人心生警惕。

    一年前。这个机会终于被李沧行等到了,陆炳来到这平安客栈找到了自己,这回陆炳绝口不提三年前那次决裂,也不提让李沧行回归锦衣卫的事情,只说这些年来俺答汗一直在袒护白莲教的赵全等人,妄图再次以其为先导,攻入中原,加上上次赵全逃过了制裁,现在在蒙古境内招降纳叛,已经渐成气候,非除不可。

    李沧行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借收拾赵全和白莲教来联络以前在江湖上的朋友助拳,上次在巫山派覆灭之事中,李沧行觉得伏魔盟也完全是由其背后的徐阶等人所主导,这些职业官僚虽然满口仁义道德,但一旦牵涉到自己的利益,甚至可以和严世藩合作,这是天狼完全无法容忍的。

    因此李沧行这回决定要找的帮手,一定是脱离伏魔盟之外,非正非邪,却又重情重义的人,思来想去,他便答应了陆炳的合作,要求陆炳的锦衣卫为自己传信,寻找裴文渊,欧阳可,铁震天,钱广来,不忧和尚,柳生雄霸这六人。

    锦衣卫的情报能力和搜索能力果然不是盖的,不到半年的功夫,这六人就被全部找到,甚至连远在东洋的柳生雄霸,也接到了李沧行的邀请,这些李沧行早年行走江湖时结下的生死朋友们全都二话没说,无论远近,纷纷赶来助拳,也着实让李沧行感动不已。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就在李沧行在塞外默默地积蓄力量的同时,中原武林也发生了不少大事,伏魔盟和魔教在巫山短暂地合作了一次之后,又重新开战,连年的大战下来,互有损伤,一年多前魔教内乱,总护法慕容剑邪以及鬼圣,郝青花等老一辈长老们联手反叛,却被冷天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镇压,慕容剑邪死在冷天雄的吸心大法之下,而鬼圣和郝青花,老六指等人却逃出了魔教,远赴塞北,转投赫连霸的英雄门。

    伏魔盟也趁着魔教内乱之际,大举攻击了魔教的湖广分舵,冷天雄的大弟子,托天巨人宇文邪于此役战死,湖广分舵的精英十不存一,只有那花花太岁傅见智带着少数亲信突围而出。

    可是伏魔盟大胜之后,却乐极生悲,迅速平定了内乱的冷天雄,却装出了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向来特立独行的华山派掌门司马鸿与师弟展慕白,认定这是直捣魔教的大好机会。不顾其他三派的反对,孤军深入,企图以华山一派之力独挑滇池的魔教总坛。结果在黑木林遇伏,一代剑侠司马鸿被冷天雄。东方狂,司徒娇,上官嶷这四大高手围攻至死,华山派群龙无首,大败亏输,展慕白拼死杀出重围而去,而华山派此后也元气大伤,一崛不振。

    早有入主中原武林之心的英雄门趁势对华山派进行了突袭。集合了门中数百高手,分批潜入关内,并在华山派元气大伤之时,于华山泻瀑峡集结,大举进攻华山派总舵。展慕白措手不及,非但手下四大弟子战死,连本人也当了俘虏,只有身在桓山的杨琼花与程灵娇二人躲过一劫,这也误打误撞地让杨琼花出塞找李沧行帮忙救援,引出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沙漠里的白昼来得特别地早。五更刚过,天边就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李沧行一夜无眠。脑子里象是过电影一样地把过去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心中感慨万千,这三年来为钱杀人,冷血无情的杀手生涯,已经把他锻炼地完全纯熟,而那皇族的血液也开始渐渐地在他的体内复苏,得悉自己身世之后,他那救国救民,澄清天下的抱负已经不可遏制。既然此生在感情上不复何求,那就轰轰烈烈地作一番事业。也不枉男儿此生。

    李沧行的眉头皱了皱,对着窗外沉声道:“凤舞。以后不要再这样偷偷摸摸地躲着偷听了,我不喜欢你这样,而且你也不可能再瞒过我。”

    窗板一动,凤舞黑色的身形一下子闪入了屋内,今天她一身夜行衣打扮,戴着一个全黑头罩,只有两只美目露在外面,而那阵淡淡的菊花香气,一下子盈满了整个房间。

    李沧行自顾自地继续喝着酒:“你爹又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凤舞的眼中透出一丝无奈:“天狼,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只是为我爹而活?人家想来看看你,不可以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看都不看凤舞一眼,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好了好了,我李沧行可受不起你这恩惠,你不是说了么,从头到尾就是在利用我,这点你爹也承认的,这回我们又合作了一把,消灭了赵全,拿着他的脑袋回去复命,你爹一定又可以加官晋爵,光宗耀祖了,而我也算完成了当年一桩未了的心愿,放心,这回我是心甘情愿地给你们利用,没什么不情愿的。”

    凤舞咬着嘴唇,叹道:“天狼,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好,伤了你的心,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而且,而且这几年我一直没有再理会严世藩,我爹跟他也没有什么合作。”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没有合作?没有合作,那沈鍊沈大人是怎么死的?!杨继盛杨大人又是怎么死的?”

    前锦衣卫经历沈鍊,和上疏弹劾严嵩父子的杨继盛一起,也在这两年被严世藩设计杀害,对于身在诏狱的杨继盛,严世藩是使了个花心眼,把杨继盛的名字和两个失守领地的官员一起上报,嘉靖一时糊涂,居然就稀里糊涂地勾了朱,杨继盛死时,京师万人空巷,都来争先恐后地送别这位铁骨铮铮的男儿。

    而沈鍊则是当年得罪了严世藩之后,被发配大同充军,到了大同后仍然不改对严嵩父子的痛恨,每天都和几个儿子一起骑马射猎,在草人靶子上写上严嵩父子的名字,此事被严世藩得知后,又心生毒计,暗中勾结了白莲教的赵全,让他派一党羽入关,被时任大同总督的严党干将许纶所查获,那白莲教徒声称前来是寻找沈鍊接头,因此严嵩又凭着这次的诬陷,将沈鍊斩杀,连他的两个儿子也一并杀害,是为斩草除根。

    当时李沧行人在漠北,听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想要赶过来救下沈鍊,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只救下了沈鍊的三儿子,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算是为沈家留下了唯一的血脉,而这个少年,也被他秘密地通过另一条途径转移给了钱广来,以钱家的财力人力,以及身后丐帮的力量,掩护这么一个忠良之后,自是不成问题。

    凤舞摇了摇头:“天狼,你真的是对我们误会太深了。这两件事都是严世藩做的,尤其是沈鍊的事情,他怕我爹会全力保护沈鍊。此事直接瞒着锦衣卫给皇上上的密奏,当时朝廷银钱紧张。需要用严党的赵文化下去收江南的盐税才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所以皇上也不得不对他们作出让步,我爹为了此事还跟严世藩大吵了一场,事后参了赵文化一本,把他在收盐税时趁机中饱私囊的事情给抖了出去,皇上得了钱之后也不再给严世藩面子,下旨由我爹亲自把赵文化给拿下,我爹在路上就把他弄死了。肚破肠流,死状极惨,也算是为沈大人和杨大人报仇。”

    李沧行冷笑道:“不去想办法守护忠良,却以为整死一个严党就算一报还一报,天底下还有更可笑的事吗?严党那里空出一个官位,自然会有趋炎附势的小人顶上,而沈鍊,杨继盛这样的忠臣,却是死一个少一个。不过你和你爹向来如此,做这些事情一方面不过是求个心安。另一方面也是要向皇帝显示自己和严党不是一路人,立身保命罢了。”

    凤舞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天狼,就算我们父女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过了这么多年了,我爹也诚心向你道歉过,这回更是全力助你灭了赵全,你以为我爹希罕这个功劳吗?不过就是想找个台阶让你回锦衣卫罢了,你那次杀了那么多锦衣卫的同伴兄弟,可知我爹事后花了多少精力才把这事压了下来?要不然你早就给朝廷下旨追杀了。”

    李沧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上次的事情,我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你们就是继续派杀手来,也无非是给我送人头罢了。关外已经不是你爹能为所欲为的地方,就算是他亲临。也未必能杀得了我,要不你让他现在试试?”

    凤舞咬了咬牙:“难道。你为了自保,还会投靠蒙古人不成?”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学习,学习如何生存,学习如何杀人,学习如何能象你爹那样,血冷心硬,不择手段,学习如何为了保自己的命或者说家族的存续,而去跟魔鬼合作。所以我这两年悟出一个道理,想要立身于世,坚持自己的教条原则是不行的,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活下去,如果你爹和严世藩真的想取我性命,那我和蒙古人也没什么不可以合作的,反正是相互利用而已。”

    凤舞吃惊地看着李沧行,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久久不能说话,半晌,才不信地摇了摇头:“不,我认识的天狼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的,你一定是故意骗我,想刺激我才会这样说,对不对?”

    李沧行的剑眉一挑:“你们也看到了,这次我和赫连霸互相之间虽然是勾心斗角,但合作起来也是有模有样,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他需要我杀了赵全这个在俺答汗面前与他争宠的中原武人,而我也需要借此完成多年心愿,所以一拍即合,这一点上,跟与你爹合作是没有区别的,现在反正俺答汗也不复重入中原的雄心壮志,而英雄门也不再具有为蒙古大军打前阵的作用,只不过是一个塞北的武林门派而已,和他们合作,更是没有什么不可的。”

    凤舞长叹一声:“天狼,我真的快要认不出你的,这次刚见到你的时候,确实能感觉到你和以前不一样,果断,狠辣,没有了以前杀人时的犹豫,但这样的你真的让我有些害怕,我凤舞喜欢的,是以前那个宅心仁厚,可以包容我,守护我的锦衣卫天狼,而不是现在的这个冷血杀手。”

    李沧行哈哈一笑,眼中的寒芒一闪:“拜你们父女所赐,我最后的一点懦弱与无用的善良,也在你爹杀徐海夫妇的时候丢掉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残酷,人善被人欺,马善给人骑,想要不给人当成棋子使,就得有主宰一切的力量才行,我还得谢谢你爹,是他教会了我怎么做人。凤舞,我的时间有限,天亮后还要去跟我的兄弟们商议大事,没多少时间跟你在这里瞎扯,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凤舞的眼中开始泪光闪动:“天狼,你真的,真的不念旧情了吗,真的对我一点爱恋也没有了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这回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会骗你伤你了。”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我早已经不在锦衣卫,而且我说过,以后我就是李沧行,不是什么天狼,至于和你,从没有爱情过,娶你也只是对你父亲的承诺罢了,因为我当时傻到相信你爹会遵守这个承诺,放巫山派一条生路,还会帮我查武当的内鬼,我当时会傻到相信你爹会真的一心为了国家,外平强虏,内清奸臣,直到你爹亲手把我的理想击得粉碎,凤舞,我在巫山的时候就说过,从此再不会信你们父女,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会基于共同的利益而合作。比如这次。”(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六回 威逼利诱

    凤舞的眼泪开始顺着眼角流下,却无心去拭:“原来在你心里,从来没有爱过我。”

    李沧行点了点头:“你以前几次舍命救我时,我感动过,但那不是爱,如果你们父女没有骗过我的话,我会依诺娶你,时间处得久了,也许会有感情,但现在作什么假设已经没有意义了,你我之间今生无缘,只会是公事公办。说吧,你爹让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凤舞幽幽地叹了口气,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声音也变得冷酷起来:“李沧行,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别以为我真的会一直追着你,你若是这样冷酷无情,我又何必执着不忘。这次来是我个人的事情,跟我爹一点关系也没有,信不信由你,现在我知道你朋友不少,你跟你的好朋友们慢慢聊吧。告辞!”

    她说完后,站起身,潇洒地一转身,准备飞出窗外。

    李沧行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凤舞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仍然没有回头,还是站在原地,尽量平静地回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李沧行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凤舞的背影,语气平静而冷漠:“这回你爹灭了赵全,也算立下了一件大功,而且俺答汗经过此事,再无南侵之意,你爹的目光,只怕要转向南边的倭寇了吧。”

    凤舞微微一愣,转而眼中透出无比的失望:“你什么意思,又想回南边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次我肯出手帮你爹消灭赵全,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当年消灭白莲教时让赵全逃脱,这始终是我心头的痛,这次总算弥补了。我人生另一桩憾事就是当年本来亲手解决了倭患,却因为你爹要讨好皇帝和严世藩。而诱杀了汪直和徐海,逼反了他们的手下,后面他手下的近十万倭寇非但没有被各个击破。反而开始无休止地打劫沿海各地,从浙江到广东。全都不得安宁。”

    凤舞转过身,点了点头:“不错,我爹说起此事,也是悔青了肠子,本以为倭寇之所以强悍,全是因为有汪直的组织和徐海的善战,除掉这二人之后,倭寇不可能再掀起风浪。结果没想到那年毛海峰占据岑港作乱,不过区区三千多倭寇,朝廷的数万官军,其中不乏俞大猷、卢镗、戚继光这样的名将,居然也是大半年无法拿下,死伤士卒上万,一直到第二年的冬天,才趁着黑夜涨潮的时候攻上岛去,可还是让毛海峰带着几十个人乘那艘黑鲨号逃脱了。”

    李沧行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倭寇极其善战。而其战舰轻快凶悍,绝不是现在的官军能应付得了,杀了汪直之后。他手下的这些人无法制约,只会重操旧业,这几年下来,我虽然人在漠北,但也知道东南的战火一直无法停息,朝廷每年要花费巨额的军费,也无法根除后患,就是胡宗宪,也是焦头烂额。悔不当初啊。”

    凤舞点了点头:“现在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用了。我爹确实想在解决了赵全之后转而解决东南的倭寇,你这回愿意继续帮我们?”

    李沧行点了点头:“赵全已除。我在这里继续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过这回我是不可能回锦衣卫的,跟你爹以后也只可能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你也看到了,我有我的朋友和兄弟,他们都可以为我出生入死,一句话就能千山万水地赶过来,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想做些志同道合的事情。”

    凤舞的声音变得警惕了起来:“天狼,你这样做可能会引起我爹和严世藩的不满,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李沧行冷笑道:“你爹是不是还想让我孤家寡人一个,以便受他的控制?这个道理我上次就想得很明白了,之所以你爹和你能这样一直利用我,就是我得知了真相也无力反击,说白了就是因为我没有帮手,没有势力,所以跟有着众多手下的你爹相比,完全无法对抗,要想不再被你们任意摆布,我也只有自立门户,成为武林中的一方势力。”

    凤舞摇了摇头,叹道:“天狼,你这样没什么好结果的,我爹的势力你不是不知道,只有回锦衣卫,你才能平安无事,你以为你靠着手下的这几个人就能自立门户了吗?当年巫山派屈彩凤手下可是有数万弟兄,照样挡不住朝廷一击,你的实力难道能强过屈彩凤?”

    李沧行一听到屈彩凤,心中就是一阵刺痛,这些年来,他始终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位白发红颜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可怕的黑袍的监视之中,为了不给屈彩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甚至连这次的行动都没有叫上这位女中豪杰,惟愿她能平安无事地渡过,而只有等到自己的势力渐渐强大起来,强大到无惧陆炳和黑袍的时候,才是自己与屈彩凤见面之时。

    只是凤舞的话勾起了李沧行心中痛苦的回忆,他永远也忘不了巫山派覆灭的那个夜里,屈彩凤痛不欲生,哭晕在地的样子,而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自己也感同身受,他的双眼中寒光一现,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杀气,惊得凤舞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若是换在三年前,李沧行肯定会冲着凤舞大吼起来,不过这三年里,李沧行修身养性,已经接近喜怒不形于色的境地了,他迅速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冷冷地说道:“你还好意思提巫山派?当年你们父女背信弃义,与严世藩合作剿灭巫山,这事很光彩吗?若不是你们自作聪明,想靠着这个办法讨好皇帝,结交严世藩,我们今天又怎么可能这样视如路人?”

    凤舞幽幽地叹道:“天狼,我知道你心里这个结一直解不开,可是你也知道,皇上是根本无法允许巫山派长期存在的,严世藩也有足够的把握,认定屈彩凤没有持太祖锦囊谋反的可能。所以才会放心下手,这件事上我们锦衣卫其实真的不是想主动消灭巫山派,只不过君命难违而以。当时你如果找的是我,而不是徐林宗的武当派。也许还能帮着屈彩凤逃出一些人出来。”

    李沧行摆了摆手:“你们心中的想法自己清楚,不用多说,无非是和严世藩抢功而已,如果我真的找到了你,那连屈彩凤也不用想活了。”他的心中突然一动,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黑袍,与陆炳究竟是何关系,陆炳是否认识此人。也许这件事可以从凤舞身上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李沧行嘴角勾了勾:“罢了,反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人死也不能复生,老实说,巫山派中的武装寨兵们,也多是手上染血之人,并非良善,我所不能接受的,只不过是那些老弱妇孺也死于此役。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多年来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你们,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样爱我的话,我想听实话。”

    凤舞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她连忙点了点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会跟你说实话。”

    李沧行正色道:“严世藩的武功,好象是一个神秘的高手所教,此事你知道吗?”

    凤舞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慌乱,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沧行一看她这样子,心里一下子猜出了七八分,他的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抓住了凤舞的右手。凤舞本能地想要把手抽回来,却是来不及。一双玉掌之中沁得尽是汗水,这个几年前两人很熟悉的动作,这会儿却是变得如此地陌生。

    只是李沧行根本无暇去猜凤舞的心思,他震起胸膜,沉声道:“事关重大,请恕我唐突了。”

    凤舞的手都变得有些发红发热,时隔数年,再次被朝思暮想的情郎捉住柔荑,她的心里就象吃了蜜一样地甜,只愿时间就此停滞,只是她还是震起了胸膜,回道:“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的?”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现在是我在问你,我想听你说。”

    凤舞咬了咬牙,叹道:“好吧,只当是我欠你的,就全告诉你了,实不相瞒,严世藩的那个神秘的师父,名叫黑袍,一直是我爹的朋友,和你的师父澄光道长,也就是我爹最好的朋友是师兄弟,我爹当上锦衣卫总指挥使的过程中,几桩大案他出力颇多。”

    李沧行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为何陆炳会知道严世藩身具终极魔功的原因了,看起来他和那个黑袍勾结的时间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长。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么说来,我师父也是终极魔功的传人了?”

    凤舞摇了摇头:“不,你师父和黑袍没有学同一样的武功,那终极魔功好象只传一人,所以后来你师父带艺加入了武当派,而黑袍则转而隐身严府,去教严世藩这门功夫了,天狼,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有多少高手刺客都想刺杀严嵩父子,却最后失手的原因了吧,有黑袍在,无人能动得了他们。”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爹当年把你嫁给严世藩,也有巩固和黑袍的关系,以争取他出手相助自己的考虑了?”

    凤舞的眼中透出一丝怨毒,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起这段往事,她咬了咬牙,还是点点头:“那时我爹还没有这么看重你,而且严世藩那时武功已成,当时我爹还要全力对付夏言,所以通过联姻的方式巩固与严家,与黑袍的联盟乃是最好的选择,此事的关键在于取得曾铣与夏言之间的书信联系。”

    “夏言这里最后被他的弟子徐阶与高拱等人出卖,而曾铣处的书信却是有昆仑派的三大高手守护,锦衣卫在未接到皇上的正式旨意前不能出手硬抢,所以需要黑袍出手,杀掉了昆仑三老,拿到了夏言给曾铣的回信,这才能给两人定罪。”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真是好算计,这些年黑袍帮着严世藩和你们锦衣卫出的力只怕也不少吧。有这么一个强援,你们还要这样利用我做什么?”

    凤舞摇了摇头:“我爹是控制不了黑袍的,他是严府的人,而且据我爹的观察,只怕他的来历没那么简单。严氏父子也不可能真正地掌控他,至于他想要什么,我爹暗中探查多年。竟然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但隐隐地可以知道他有一支庞大的地下力量。远不是孤身一人,所以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收为已用。”

    “只有你,天狼,你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无权无势,而且对任何权力也不热衷,只具有一颗赤子之心,天狼。你知道吗,我最爱你的也是你的这份侠义心肠,我见多了各种阴谋卑鄙的交易,所以对你的这份真情格外地珍惜。”

    李沧行不想听凤舞的表白,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凤舞,不要跟我说这个了,以前我也许还会信,现在么,呵呵,你亲手把我的信任击了个粉碎。我再也不可能信你的这些话了。还是继续说这个黑袍,他既然是严世藩的师父,又跟你们锦衣卫扯上什么关系了?”

    凤舞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说道:“不知道,以前他说是因为他师弟跟我爹的关系,所以才选择跟我们锦衣卫合作,但在我爹看来好象没这么简单,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我爹能感觉得到,他对那个太祖锦囊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天狼,我爹对其一向是防存防范的,实话也不瞒你。上次之所以让我跟着严世藩去巫山,不是为了灭巫山派。而是不想这黑袍趁乱得到太祖锦囊。”

    李沧行冷笑一声:“你爹真的以为就凭你能阻止得了这个黑袍?”

    凤舞的嘴角勾了勾:“所以后来我爹还是想办法让你也去了巫山,就是为了让你能想办法救巫山派。至少也要把屈彩凤给救出来,不要让他们在走投无路之下真的去取那太祖锦囊,反而给黑袍夺了去。”

    李沧行这下子算是完全明白了陆炳与黑袍间的关系,他点了点头:“那这个黑袍会不会就是武当派的神秘黑手?你爹这些年答应帮我调查这件事,现在有没有结果了?”

    凤舞摇了摇头:“上次我爹亲赴武当查探过紫光真人的尸体,这事他跟你说过了,此后就再无机会打探,而据他在武当的内线回报,武当内部一直很平静,没有再出事,显然那个内鬼也是选择了潜伏不动,甚至是离开。黑袍这些年来大多数时间都在严府,我爹认为他不可能是那个武当派的内鬼。”

    李沧行“唔”了一声:“这三年来,黑袍还来找过你们吗,你们是否还有什么合作?”

    凤舞眨了眨眼睛:“巫山那次的事情之后,可能黑袍和严世藩也知道我爹坏了他们的事,所以对沈鍊和杨继盛下手,也可能是出于报复的原因,现在我爹和他们的合作已经濒临破裂,所以。。。”

    李沧行哈哈一笑:“所以又想到了拉我回头,继续帮他对付这对邪魔父子了,对不对?这次先跟我联手灭了赵全,算是了我一桩心愿,指望我重新能相信他是个为国分忧的忠臣好人,对吗?”

    凤舞的嘴角勾了勾,幽幽地叹了口气:“天狼,在你眼里我们父女真的就这么不堪吗?以前被迫和严世藩合作只是因为皇帝的原因,你也知道这点,以后。。”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以后如果皇帝重新又要重用严氏一党了,你爹又会马上跟严世藩,跟黑袍再次重归于好了,对不对?”

    凤舞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李沧行冷笑道:“所以这回我不会再信你和你爹的任何承诺了,你回去告诉你爹,在他没有正式和严世藩正式再次合作之前,我仍然会跟他站在同一辆战车上,我的目标现在很明确,就是自立门户,正面和魔教,还有他们身后的严世藩对抗,你爹若是助我,我们可以是盟友,若是想跟严世藩一起对付我,使什么小动作或者再搞什么江湖平衡的把戏,就别怪我不客气。”

    凤舞叹了口气:“难道我们真的要兵刃相见,反目成仇吗?天狼,难道以前我们在一起经历过的美好,你都不记得了吗?”

    李沧行没有说话,走到了窗户边,掀起了那块窗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很感谢你们父女让我成熟,上次在浙江宁波,我和你爹已经兵刃相见过了,以后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请你爹明白,以后的李沧行,会是一派之主,手下大批弟子,不会再这么轻易地任由他摆布。还有,我们不是巫山派,不设总舵,不留老弱,如果他想象当年灭巫山派那样围攻我们,也尽可以试试。好了,言尽于此,你可以走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七回 柳生的悲剧

    凤舞咬了咬牙,走到了窗边,外面的日光已经开始变得强烈,她的眼中透出一丝哀怨:“天狼,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事情后悔的!”双足一顿,她的身形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幽幽的菊花香气仍然残留在天狼的鼻翼。

    李沧行轻轻地合上了窗洞上的木板,叹了口气,坐回到那张小木桌前,给自己斟满了一碗酒,又拿起酒坛上倒扣着的另一个碗,满上一碗酒,放到对面,静静地说道:“柳生君,听了这么久,还不进来吗?”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柳生雄霸抱着手上的村正妖刀,缓步而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一走进,身后的木门自合,他大喇喇地坐到了天狼的对面,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天狼的脸,半晌,才叹了口气:“十年不见,怎么你的女人越来越多?”

    李沧行微微一笑:“她不是我的女人,我现在也和你一样,没有女人。柳生兄,前几年我听一个东洋友人说过,你为了追求刀法的至高境界,不惜退掉婚约,然后去取那村正妖刀,怎么后来你又有家室了?”

    柳生雄霸的眼中透出一丝痛苦,把眼前的那碗酒一饮而尽,他摇了摇头,说道:“沧行,当着你我也不说谎话了,在东洋我一向有个喜欢的女子,名叫雪姬,可她却是个甲贺里的忍者,你也知道,我们东洋的剑客和忍者之间一向是死对头,就象你们中原的正邪之分,所以当年我来中原游历,也存了一份心思,是想以后能长驻中原,带雪姬来这个地方。远离东洋的世俗纷争。”

    李沧行点了点头,又给柳生雄霸把面前的酒碗给满上:“其实那年我跟柳生君在谷底相处,知道你并非无情之人。这么说来,那个所谓的去取妖刀村正。也是拒绝三好家的女儿的一个借口吗?”

    柳生雄霸沉声道:“三好长庆想要我出仕他们家,这点我毫无兴趣,但我们柳生家族毕竟在大和国内受三好家的统治,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那妖刀村正之力即使连三好家也颇为忌惮,我驾驭了这把妖刀后,他们也不敢来找我麻烦,到时候我就是想娶雪姬。只怕也不会有人反对了,事实正是如此,我以毕生功力勉强控制住了这把妖刀,与刀中的怨灵立下的契约,但我不想真的靠这把刀过此一生,事后我借口要追求刀中奥义,而隐居于富士山中,与雪姬在那里秘密结合,而柳生家,我则让给了我的弟弟半兵卫。”

    李沧行叹了口气:“想必柳生兄找的地方。自是十分隐秘,而以你的武功之高,又怎么会被上泉信之这个奸人偷袭得手?”

    柳生雄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都怪我。虽然已经隐居,但还是心中放不下争强好胜之心,与雪姬在一起两年之后,雪姬为我生下一个儿子,可是这时候我却听说岛津家的丸目长空练成了两刀流的刀法,一年来巡游日本,未逢对手,就连我的弟弟半兵卫,也败在了他的手下。于是我按捺不住,离开妻儿。去与那丸目长空比武。”

    李沧行摇了摇头:“那丸目长空是岛津家的剑师,这个消息一定是上泉信之这个奸人透出来的。就是要引你出来,然后好去害你家人,这个上泉信之心肠狠毒,对你当年与我比武,没有带他冲出重围,害得他当了俘虏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于是想要借机找你复仇。”

    柳生雄霸咬牙切齿地说道:“沧行,你说得一点不错,我出山后才知道,这个什么丸目长空的人根本不存在,那封信是假的,是上泉信之伪造了我弟弟的信,又收买了我们柳生家的一个叛徒,把信传给了我,我出山三个月,到了岛津藩后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丸目长空,这才意识到不好,等我回富士山的时候,却看到,却看到我的雪姬,还有我的孩子,全死了!上泉信之这狗东西留下了字迹,说是他做的,让我有本事来中原向他寻仇,他的字我认得,不会有假。”

    说到这里时,柳生雄霸的双目尽赤,虽然没有流泪,但眼圈已经发红,而平时稳如泰山的他,这会儿都在微微地发抖,可见他是多么地愤怒与激动。

    李沧行默然,过了会儿,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怕是我害了柳生君。”

    柳生雄霸微微一愣:“什么情况?我们东洋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沧行叹了口气:“听柳生君所说,你是不是在离家前就接到了我向你求援的信件?”

    柳生雄霸点了点头:“不错,比那假信早了一个多月,当时我也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去帮你,如果要来中原的话,我也想把妻儿带上,让他们看看中土的风光,怎么,难道此事跟你这信也有关系?”

    李沧行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我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那上泉信之跟你已经结仇多年了,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我看恐怕是他们知道了我要找你助拳,才提前以这种方式阻止你与我会合。”

    柳生雄霸的眼睛里象是要喷出火来,拳头的骨节捏得格格作响:“沧行,你跟这上泉信之又有何仇,他为何要这样对付你?”

    李沧行正色道:“这个上泉信之当年在汪直手下,我曾经加入过锦衣卫对付汪直,上岛促成了汪直和徐海团伙的招安之事,可是这个上泉信之却被奸臣之子严世藩收买,背叛了汪直,是我助汪直把他擒下,所以此人和他身后的那个严世藩,跟我是不共戴天之仇,这回我通过锦衣卫的陆炳四处寻找帮手,想要开帮建派,只怕他们也正是因此,才想提前对你们下手,以阻止我们的会合!”

    柳生雄霸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如此,哼,不过我也多少算到了这点。没有走传统的从九州到宁波的路线,而是从中国地区(日本本周岛的西部,毛利家的领地)出海。经过朝鲜直接来的蒙古,想来也让他们对我的伏击落了个空。”

    李沧行叹了口气:“柳生君。是我对不住你,害了你全家。”

    柳生雄霸一口酒下肚:“不,沧行,这事不怪你,即使没有你的信,我们的十年之约也到期了,无论如何,我会来与你一会的。只恨奸人太过狠毒,我和你的约定仍然不变,这次来中原,就是取那上泉信之,还有严世藩的人头,以祭奠我的妻儿!”

    李沧行点了点头,表情变得坚毅:“得柳生兄之助,何愁大仇不报!”

    柳生雄霸看了一眼窗户上的木板,沉吟了一下:“刚才的那个女人,是锦衣卫的人吗?我不喜欢锦衣卫。沧行,你这几年还加入过锦衣卫?”

    李沧行微微一笑:“当年我也是信了锦衣卫总指挥使陆炳的花言巧语,想要保国护民。加上那时候痛失所爱,心灰意冷,一时失察,才会加入了锦衣卫,结果一直给人利用,三年前才彻底醒悟,退出了这个组织,也有了你我朋友今天的重逢。”

    柳生雄霸皱了皱眉头:“你心里的那个女人怎么了,我看裴文渊他们只要一提。你就会翻脸。”

    李沧行叹了口气:“那人本是我青梅竹马的师妹,早已经情定此生。那年你我从山谷中出来时候,我本来就是想去迎娶她。可等到的却是她和我师弟成亲的消息,我的心都碎了,去武当质问她时,却被她无情拒绝,柳生兄,我以前爱她有多深,她伤我就有多深,此生我已经与她无缘,也不想有人再提起她。”

    柳生雄霸摇了摇头:“现在你的刀法多了一份决绝与狠辣,所以我自认不是你对手,看来你真的是给这个女人伤得不轻,不过这样也好,男人只有放下了心中的牵绊,才能成就一番大事,我们也算是,用你们中原话来说,叫同病相怜了,只是我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你的女人现在还活着,如果你真的爱她,做完大事后,可以让她跟你走。”

    李沧行苦笑着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当年她就拒绝了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我的师弟早已经是夫妻情深,又怎么可能跟我走,柳生兄,不必安慰我了,接下来的恶战还有许多,我们不能这样儿女情长。”

    柳生雄霸点了点头:“是的,你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和打算?”

    李沧行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柳生,你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吗,我要建帮立派,又是为了什么?”

    柳生雄霸摇了摇头:“你以前在谷底说过,要找魔教复仇,而那个严世藩是魔教的后盾,应该是你的死敌,此外,陆炳的锦衣卫,也可能成为你的敌人,对不对?”

    李沧行正色道:“魔教那里,不过是个江湖门派,这些年我跟他们斗得越多,就越清楚一件事,只有消灭了他们背后的严世藩,才可能真正地铲除魔教,不然你就是在江湖上占据了优势,也不可能真正地根除他们。”

    柳生雄霸的浓眉一扬,脸上的那道刀疤跳了跳:“所以你建立门派,不是为了江湖争霸,而是要除掉那个严世藩?”

    李沧行的眼中杀机一现:“我真正要除掉的,是那个坐在皇位上的独夫民贼!”

    柳生雄霸倒吸一口冷气,一向镇定的他也不免为之色变:“你是要谋逆?”

    李沧行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柳生兄,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因为我所有的朋友里,除了裴文渊和我同门两年外,只有你跟我谷底那一年是真正交心过,而且你见过我拿斩龙刀的事情,那次你几乎给冻僵,而我最后却拿到了刀,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吗?”

    柳生雄霸的双目炯炯:“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按说当时我的武功还要稍稍高你一点,那个刀灵为什么会认你?难道你的身份特殊吗?”

    李沧行正色道:“不错,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是我大明前一个皇帝正德帝的遗腹子,而我的母亲则是蒙古公主,我身具大明和蒙古黄金家族的两代帝王血脉,也就是身具龙血。所以那斩龙刀中的刀灵才会听命于我。”

    柳生雄霸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你是想推翻皇帝,自立为皇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不。我兴兵只为除暴安良,并非贪图皇位。只是我们这里有一个太祖锦囊。据说只有身具龙血的皇室子孙才能打开,然后可以凭里面的开国皇帝的遗诏,登上皇位。”

    柳生雄霸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你们中原人会听一个死了两百年的开国皇帝的话?我在日本,那些各路大名连自己亲爹都能杀,哪会管一个两百年前的死人,沧行,你可不要太天真了。面对权力,没有人会主动放弃的。”

    李沧行笑了笑:“柳生所言极是,我当然不会把希望真的寄托在一纸遗诏身上,不然我直接去取那锦囊便是,还用得着让大家过来帮忙吗?夺取天下,永远要靠兵马钱粮,而不是一纸空文。”

    柳生雄霸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就是我们这些人,把所有朋友和弟子全叫过来,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作为武林门派。这支力量不算弱,但要是想夺取天下,还是差了许多。你是想通过争霸武林,来扩张自己的势力吗?”

    李沧行正色道:“不,没这么简单,我刚才说过,不除掉魔教背后的严世藩,我们光是在武林,是无法消灭魔教的,所以我们的目的,不是武林。而是借着机会掌握军队,时机成熟的时候。好起兵夺位!”

    柳生雄霸疑惑地摇了摇头:“军队哪是这么好掌握的?我听说你们大明的军队都是世袭军户,将领都无法掌兵。平时军队的饷银是由各省的布政使所拨,没有粮饷,你如何控制军队?”

    李沧行微微一笑:“当年我在浙江平定倭寇的时候,对这种事情已经非常了解,现在浙江那里倭乱猖獗,朝廷募集天下的勇士与武人前往剿灭,而当年我在浙江的时候,与现在那里的两员大将,台州参将戚粥光与宁波参将俞大猷的关系可称莫逆,若是我带着这千余部众去投效他们,助他们平定倭寇,自然可以拉近关系,时机合适之时,向他们出示那个太祖锦囊,便可趁机掌控军队。”

    柳生雄霸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但转而又摇了摇头:“就算你拉拢了将军,可他们的士兵会听这些将军们的话吗,而部队的粮饷后勤你又如何解决?”

    李沧行的眼中冷冷的寒芒一闪:“俞大猷和戚继光与别的将领不同,他们的兵不是那种世袭军户的卫所兵,而是募来的,几年征战下来,早已经在军中竖立了极高的威信,只要我能助他们平定倭寇,一定也能让众军心服,时机成熟之时,打出太祖锦囊这面旗帜,自然是一呼百应。”

    “至于那后勤补给,我也想过,现在的海路贸易,被倭寇所阻隔,如果我们能成功地平定倭寇,打通海上的商路,那么光是靠着海上的商业贸易,每年的进账就可以达上千万两白银,这也是当年汪直徐海等人能靠打劫来维持那么庞大的海盗集团的原因。”

    柳生雄霸疑道:“难道消灭了倭寇之后,你就可以让军队去独占那些海外贸易的收入,而不用上交朝廷?任何一个朝廷都不可能允许这种行为吧。”

    李沧行微微一笑:“我几乎可以确定,东南的倭乱,一定是严世藩在后面搞鬼,当年杀掉汪直和徐海,就是他的阴谋诡计,现在东南乱了起来,他派在东南的官员却可以保证朝廷每年的税银收入,显然私底下和那些倭寇有着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一旦平定倭寇之后,就会查到倭寇与严世藩勾结的证据,到时候可以逼他拿出银两发军饷,而有了这钱,可以迅速地扩充军队,时机成熟后,就可以正式扯旗起事了。”

    柳生雄霸叹了口气:“看来你已经把一切都算好了,只是你就这么确定,严世藩会这样轻易地上当吗?”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到时候我们不会是孤军奋战,会有人助我们成事的。”

    柳生雄霸双眼一亮:“你是说陆炳和锦衣卫吗?”

    李沧行冷笑道:“陆炳只会忠于皇帝本人,他如果察觉出我的意图,肯定会出手阻止,我说的助力,是一个叫黑袍的神秘高手,此人也有反心,连严世藩也不知道这点,到时候有他从中暗助,严世藩和陆炳坏不了我们的事,等到我们力量强大后,就不用担心受制于任何人了。”

    柳生雄霸笑了起来:“沧行,这么多机密的事情,你为什么今天要全盘告诉我?”

    李沧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因为柳生兄,我知道你不仅武功卓绝,更是有军事天赋,那刘裕的兵书当年你就看完,以后行军作战,攻城掠地,指挥千军万马的事情,还需要你多多帮忙啊。”(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八回 大漠论刀

    柳生雄霸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当年我学那些兵书,还真是存了以后学成兵法,出仕大名家之心,只是后来兵书史书看得越多,越是知道位高权重之后反而容易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我东洋国内混战已有百年,远不是靠打仗能解决的,我柳生家世代不过是剑术名门,如果真的选择出仕,不论成败,都有可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杀身之祸,所以越是看这些,越是一番雄心壮志尽归尘土,沧行,你没发现吗,到后来我很少看这些兵书了,而是跟你切磋武功更多些。”

    李沧行点了点头:“我还以为那是你已经看完这些兵书了呢,不过当时我跟你也谈论过兵法,你对兵书的理解和见识在我之上,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起兵除暴,那自然就要把这些兵书战法给用起来,大明的武力虚弱不堪,而刘裕可是靠着半个南朝几乎一统天下的战神,有他的兵法在,以后一定可以势如破竹。”

    柳生雄霸微微一笑:“沧行,那你考虑过以后打下天下之后的事吗,如果灭了魔教,杀了严世藩,推翻了昏君后,面对伸手可及的皇位,你舍得放弃?”

    李沧行的眼神变得黯淡起来:“柳生兄,我起兵不为夺位,只为复仇,同时也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些年我越来越明白,昏君在位,才会文学cfwx. net纵容奸臣祸国,而严世藩一日不除,无论是国内的外患。还是作为我死敌的魔教,也不可能彻底消灭,所以于国于已。我都要走这条路,至于起兵成功之后的事,现在我还没有多想,但我自己是不想坐那个位置的,也许可以让正直清廉的大臣们到时候合议,从朱氏宗室之中再找一个贤明之主即位吧。”

    柳生雄霸哈哈一笑:“沧行,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吗?我可是听说。现在的这个昏君,当年也是这样由重臣们选举出来的。”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所以我就算隐退,也必须要保留太祖锦囊这样的东西。以制约皇权,如果皇帝再象嘉靖这样胡作为非,为祸苍生的话,自然还会有正义之士集结义兵。将其推翻的。”

    柳生雄霸叹了口气:“沧行。你可知道,如果你作为义兵的首领,真的打下了天下,到时候哪可能想退就退?就是你有心走,你手下的兄弟们,跟着你起事的重臣大将们,又如何安置,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听命于一个新皇帝?”

    李沧行摇了摇头。正色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本心是不想到那个位置的,此生我仅存的心愿,就是为我师父报仇,消灭魔教,以及魔教背后的昏君奸臣。”

    柳生雄霸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笑道:“好,这次我既然从东洋来了,就一定会帮你到底的,趁着裴文渊他们还没有来,咱们先切磋一下武功吧。”

    李沧行笑着跟着起身说道:“求之不得。”

    苍茫大漠,浩翰黄沙,一黑一蓝的两道身影快如闪电,红色与白色的两团真气包裹着这两道身影,忽分忽合,两人手中的兵刃都带着风雷之声,龙吟虎啸一般,剑刃相交之间,内力激荡,连空气也都跟着扭曲变形,所过之处的沙丘上,二人的内力功波炸出一个个的小坑,远远看去,仿佛两团龙卷风在肆虐着这无p边无际的黄沙大漠。

    两团身影倏地相交,随着一阵暴喝,村正妖刀与斩龙刀连续二十三次相击,在空中暴出片片电光火花,而二人周身外一丈方圆的沙子,如同千百斤的火药爆炸一般,冲天的沙尘扬得遮云蔽日,巨大的沙尘暴中,一切都不再看得见。

    随着两声长啸,一黑一蓝的两道身影从沙尘中钻了出来,各自落在十余丈外,可不正是李沧行与柳生雄霸,二人周身的战气渐渐地消散,而手中的兵刃上带着的光芒也渐渐地消散,四目相对,冷电般的寒芒闪闪,突然二人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柳生雄霸潇洒地把闪着幽幽碧芒的村正妖刀缓缓入鞘,沉声道:“沧行,你的武功进步了许多,看来放下女人,专攻武功的你,果然进步神速,而我沉迷于家人,比你落后了!”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一面也把斩龙刀缩到三尺左右,收入鲨皮刀鞘之中,回道:“柳生,妖刀村正果然是人间神兵,也只有你这样的高手才能驾驭,你的武功,比起当年也高了太多,若不是我这些年一直没放下功夫,只怕刚才已经伤在你的天风神取刃月斩之下了。”

    柳生雄霸看了看自己周身衣服被划开的一道道口子,皱了皱眉头:“沧行,你这护身的硬功怎么会如此厉害,竟然我的刀气也伤不得你半分?”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叫十三太保横练,是锦衣卫的看家护体神功,当年陆炳为了向我示恩而将此功传授给我,得此神功保护,我这些年多次死里逃生。”

    柳生雄霸叹了口气:“我东洋刀法,过刚易折,虽然讲究无坚不摧的霸道攻击力,却忽视了对自身的防护,一旦碰到你这样攻守俱是绝顶的高手,最后是伤不了你的,现在跟你打,三百招以内,我会占上风,一千招时,就是平手,打到三千招时,我必败无疑,就是差了这点持久力。”

    李沧行正色道:“柳生,你的刀法对内力的消耗过大,而且我也隐隐感觉得到,你这把妖刀过于邪门,初次和你对阵时,那股子阴邪之气让我也很不适应,似乎我护体的天狼战气也无法抵御这种邪气侵蚀,若不是我练了十三太保横练,周身肌肉坚硬如铁。只怕已经给邪风入体,打着打着就脱力而败了。”

    柳生雄霸点了点头:“所以我跟你比试之前就说过,一旦觉得不适。就马上出声停手,这村正妖刀极为邪门,我初拿之时也几乎控制不住,刀中的怨灵非常可怕,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痛饮人血才行,所以我即使是在山中修炼之时,也是每隔月余就得出山斩杀一些盗贼恶党。一方面为民除害,另一方面也算是要养刀中的怨灵,不然这刀会反噬自身。”

    李沧行想到自己的莫邪剑里的那个邪恶的剑灵。叹了口气:“神兵利刃中都有些上古邪灵之类的东西,还好我这斩龙刀只喜龙血,我只需要沥些血上去,就可以安定此刀。不过柳生。若是杀不到人的话。你这刀会怎么样?真的象那传说中的控制你的心智,让你变成杀人魔王吗?”

    柳生雄霸的剑眉一挑:“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若是没有恶人可斩,我也会滴血喂饱刀中的怨灵,绝不会让他控制我的心神,出来害人。而且我们东洋的刀法你也知道,除了和你切磋,是刀直接出鞘。打上几千招外,一般都是刀在鞘中。从出刀到回鞘也就是一招杀人,只要不成天露在外面,这刀就会安份许多。”

    李沧行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柳生,你有没有听过什么终极魔功?”

    柳生雄霸的嘴里念叨了两遍这四个字,双眼一亮:“可是你们中原武林中失传以久的那个邪恶魔功?”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那个神秘的黑袍,还有严世藩师徒二人,都会这门邪术,打起来也会象你的这把妖刀村正一样,会让你感觉到邪气入体,打着打着就内力运转困难,甚至连血液都象要凝固住一样。”

    柳生雄霸笑道:“这把妖刀村正,乃是因为刀中的怨灵和杀人无数后吸取的鬼气,而造成的这种冰冷刺骨的寒意,与那终极魔功不是一样,不过如果有人的武功能练到以自身功力就做到这妖刀村正的效果,甚至更强,那实在是高手中的高手,我很好奇此等邪功如何能练成。”

    李沧行的嘴角勾了勾:“听说练此邪功的方法极不人道,需要用采补之术取少女天葵之血,还有各种邪术辅佐才行。”想到这里,他想到了凤舞作为严世藩的妻子,之所以对严世藩是那样的又恨又怕,只怕也是在这方面被严世藩摧残过,不免心中稍稍对此女多出了几分同情。

    柳生雄霸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刀疤一扬:“真是活着的魔鬼,活该斩尽杀绝。”

    二人正说话时,远处一阵马蹄声起,看起来足有数百骑绝尘而来,李沧行远远地看去,笑道:“不忧回来了,想不到他能带来这么多人。”

    柳生雄霸看着平安客栈周边临时扎起的数百个帐蓬,以及这个临时营地外几十匹一组的马匹和骆驼,微微一笑:“这么说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吧。”

    李沧行长出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是啊,该上路了。”

    月色下的大漠,夜凉如水,铁震天一身黑色劲装,正坐在一个沙丘之上,白天被晒得滚烫的沙子,这会儿却是寒冷如冰,只是年近七旬的铁震天却是毫不为意,一人独坐荒丘,抽着大烟袋,随着他嘴里一个个烟圈的吐出,那个明显的鹰勾鼻和鼻翼边的两道法令纹,却述说着这位老英雄心中的愁苦。

    不知什么时候,李沧行坐到了铁震天的身边,手里拿着一件羊皮袄子:“老铁,沙漠里夜凉,您还是披上吧。”

    铁震天放下了嘴里的烟枪,脸上显出一丝不悦:“沧行,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晚上出来还得披大衣才行?”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不,只不过没必要因为证明自己,而刻意地让自己冒受凉的风险,您看我,正当壮年,不也一身羊皮袄子么。”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那身皮袄。

    铁震天哈哈一笑,接过了羊皮袄子,套在了身上,月光皎洁,他叹了口气:“沧行,当年你和那个凤舞一起救过我们铁家庄,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爱侣,可是想不到……”

    李沧行摇了摇头:“老铁。往事不要再提,当年我错入锦衣卫,受陆炳的欺骗。而凤舞则是他用来圈住我的工具罢了,对我只不过是虚情假意。”

    铁震天摇了摇头:“不,沧行,你听我一句话,铁某纵横江湖数十年,少年时也有过不少红颜知已,一个女人是不是爱一个男人。我这眼睛还没瞎,那凤舞眼中对你,分明是真情实意。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李沧行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老铁,也许这个凤舞对我是真心,但她最后始终还是要听命于她的父亲,而陆炳。则是不择手段的冷血动物。不谈她了。你说屈彩凤加入了魔教。可是事实?”

    铁震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这还能有假?当年白莲教,英雄门,巫山派和魔教联手攻我铁家庄,杀我数百庄客,若不是你当年全力相救,我铁家庄早就完了,而几个敌方首脑人物中,赵全已死。英雄门这帮鞑子的账以后要慢慢算,至于巫山派的屈彩凤。当年攻我铁家庄的也有她的人,虽然她没有直接现身,但我不会跟她这么轻易了结的。”

    “前些年听说她巫山派被灭,我本来还以为无缘报仇了,哼,天不负我,让我知道了她身在天山,本想去找她报仇,却想不到魔教内乱之后,冷天雄亲自远越天山,邀请屈彩凤加入魔教,而那贼婆娘也就此加入了,不过她是易容改扮,外人都不知道此事,当时我可是在那贼婆娘的山洞之外听到的,千真万确。”

    李沧行心下一沉,他最清楚屈彩凤绝不可能真正和严世藩重归于好,加入魔教恐怕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想隐姓埋名,接近严世藩,以报大仇。而冷天雄明知屈彩凤和严世藩的血海深仇,却答应让她改换身份加入魔教,不知是何用意。

    李沧行摇了摇头:“老铁,其实屈姑娘当年也是给人利用,受人蒙骗,才会去跟着一起进攻铁家庄,而当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便毅然退出,与严世藩那个奸贼反目成仇了,也正是因此,巫山派才被消灭。”

    铁震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灭巫山派的不是伏魔盟吗?而且如果屈彩凤跟魔教和严世藩结了仇,又怎么可能同意加入魔教?”

    李沧行的双目炯炯:“老铁,有关屈姑娘加入魔教之事,千万不要对别人提及,此事事关她的性命,我在锦衣卫和屈彩凤打过多年交道,对她的事情再清楚不过,当年灭巫山派的行为是严世藩一手策划,参与的绝不止是伏魔盟,还有洞庭帮,魔教和严世藩的亲卫队也隐藏在暗处。所以屈彩凤真正的大仇人是严世藩,她加入魔教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这点我还要想办法与她接上头后问明。”

    铁震天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沧行,我信得过你,你说屈彩凤是好人,那我就不会再向她寻仇,反正巫山派也完蛋了,当年参与灭我庄的人只怕也早已不在人世。如果不是你,我的铁家庄早完蛋了,所以你要做什么,我铁震天一定会誓死相助。说吧,接下来要我们做什么?”

    李沧行微微一笑:“老铁,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东南打倭寇?”

    平安客栈外的一处临时的营地里,不忧正在一间单独的营帐里双眼微闭,不停地敲着眼前的木鱼,夜风呼啸,吹得他的帐门幕布不停地摇晃,而他面前的小桌上的灯火也是随着一丝丝透进的冷风,不停地摇晃着。

    不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也不回头,淡淡地说道:“沧行,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幕布一掀,李沧行拎着两坛酒,走了进来,在不忧的身边盘膝坐下,打开了一个酒坛口的封泥,登时七月火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帐内。

    不忧微微一笑:“沧行,你要贫僧破酒戒么?”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不忧头上已经淡淡长出的一层细细绒毛,叹了口气,说道:“宝相寺之难,并非是你的责任,你已经尽力了,用不着如此内疚。”

    不忧的眼中透出一抹忧伤的神色,转瞬即逝:“沧行,你不知道的,看着自己多年的师兄弟,师叔,师父,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力去救,那是多大的痛苦!而我现在,却只能忍辱偷生,若不是得你相助,只怕我此生连向魔教复仇的机会也没有。”

    李沧行拍了拍不忧的肩膀:“其实宝相寺之难,还是要怪令师,若不是他鬼迷心窍,不入正道,却企图结交魔教冷天雄,助他夺那武林盟主之位,引狼入室,又怎么会有此劫,冷天雄一向有吞并武林之心,又怎么可能助他人当上武林盟主?”

    不忧咬牙切齿地说道:“师门之仇,不可不报,当年一我师叔也曾力劝,奈何先师一意孤行,沧行,这次你一说可以向魔教复仇,我马上就来了,这回也找了三百余名散落各处的师兄弟,大家都会听你的,你说吧,怎么跟魔教干?”

    李沧行笑着打开了另一坛酒的封泥:“边喝边聊。”

第六百五十九回 兄弟交心

    月朗星稀,大漠之中一片宁谧,而平安客栈西边的一处荒漠之中,几峰骆驼安静地趴在沙地上,一个白衣胜雪,丰神俊朗的中年公子,可不正是那曾经的白驼山庄庄主,甘州大侠欧阳可,此刻他却正吹着一只玉笛,笛声悠扬宛转,却饱含着一股难言的怨愤之情,而另一名红衣飘飘的绝色女子,面带忧伤,大大的眼睛里泪光闪闪,正听着这位公子吹笛。

    不知何时,李沧行站到了这一对玉人的身后,静静地听着欧阳可吹完了这曲怨杨柳,欧阳可没有回头,轻轻地开口道:“沧行,你知道吗,知道你曾经加入过锦衣卫,我差点想要杀了你。”

    李沧行轻轻地叹了口气:“欧阳兄,在信上来不及说得太清楚,所以今夜我需要向你解释一下此事的始末,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欧阳可摆了摆手,转过了头,那支玉笛被他插进了腰际:“不用,沧行,陆炳极善蛊惑人心,做任何坏事都能摆出一大堆家国大义的道理,对于这点,念慈以前最清楚不过,你心存侠义,又一心想要报国,上他的当也是早晚的事。”

    李沧行看着王念慈那张如花的容颜,十年不见,当年的婀娜少女已经变成了成熟的少妇,可是依然眉目如画,甚至比起以前更多了一丝别样的风情,他叹了口气:“嫂夫人以前在锦衣卫的时候,可是代号朱雀?”

    王念慈点了点头:“难为李大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我以前的代号。”

    李沧行正色道:“当年你在锦衣卫时,可曾听说过一个代号叫凤舞的杀手?”

    王念慈的娇躯微微一震:“凤舞?你怎么会认识她?”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怎么,她当年就跟你们这批人一起进入了青山绿水计划了吗?”

    王念慈点了点头:“这个女人在我们所有打入各派卧底的人中间,是武功最高的一个,而且我们这批从小就要注定打入各派的卧底,幼年时是在一起训练的。彼此间也算是熟悉,虽然都戴着面具,但武功是从小就开始学习各派的入门心法。相互间也要切磋,而这个凤舞。却是好象通过另外一个途径培养出来的,而且此人的去处,乃是绝密,就连我也不知道。”

    李沧行心中一动,凤舞出自陆炳特训的那个孤星养成计划,这是他知道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凤舞居然也加入了青山绿水计划,他沉声问道:“这个凤舞也到了别派卧底过吗?”

    王念慈很肯定地说道:“这是肯定的事情。我们青山绿水计划的所有成员,每年的九月十三,都要设法在陆炳安排的一个地方碰头,一方面向陆炳汇报各派的动向,另一方面成员间也要切磋比武,看看各自的武功进展到何种程度,这个凤舞从我十四岁时就每年参加这场密会,但从来没有出过手,而且也从来不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向陆炳汇报情况。”

    李沧行点了点头:“王姑娘以前是卧底何派?峨眉还是华山?”

    王念慈笑了笑,嘴边梨窝一现:“以前我是在衡山派。那天是接了陆炳的指令,拌成峨眉门人去引林凤仙出来的。”

    李沧行勾了勾嘴角:“峨眉派明明有陆炳的卧底画眉,为何陆炳不让那画眉出现做这个事情呢?”

    王念慈摇了摇头:“李大哥有所不知。画眉在峨眉的地位颇高,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实姓,但是峨眉派那次是精英尽出,可能画眉不方便走动,而我在那时不过是一个衡山派的中级弟子,出来相对方便一些,加上我精于易容之术,所以扮成峨眉道姑,自然是驾轻就熟。”

    李沧行长舒一口气:“这就是了。该死的陆炳,还骗我说凤舞是在我加入锦衣卫后才出来和我一起执行任务。原来这个女人早就是他打入各派的棋子了,我真是给他们父女骗得好惨。”

    欧阳可的脸色一变。急问道:“沧行,你说什么,他们是父女?”

    李沧行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绝对错不了,而且凤舞还曾经嫁给过严世藩,后来不知为何原因而离开了严世藩,也许是严世藩对她不好,也许是陆炳那阵子需要她来接近我,控制我,不过她的武功很杂,也很高,各派的都有,也不知是出于何派。”

    王念慈微微一笑:“李大哥,你该不会是爱上了这个凤舞吧。”

    李沧行摇了摇头:“王姑娘不用取笑在下了,我当年加入锦衣卫只是信了陆炳的话,想要保国卫民而已,谈不上喜欢这个女人。”不过李沧行想到凤舞以前几次为自己连命也不要了,也绝非虚伪,此女对自己的一切,总是让自己捉摸不透,她应该是真的想和自己在一起,却又似乎担心着什么事情,总是关键时候若即若离,而自己的内心深处,却又时不时地想起她的模样,不算是爱,却又是一种难言的牵挂。

    欧阳可叹了口气:“沧行,锦衣卫于我有灭庄大仇,现在你不在锦衣卫了,以后若是我要向了陆炳父女寻仇,你会助我吗?”

    李沧行正色道:“欧阳兄,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件大事,当年灭白驼山庄的,并非锦衣卫。”

    欧阳可浑身一震:“什么?沧行,你不要为陆炳开脱!当年达克林露出了真面目,而你也说过陆炳也在附近现身,那些杀手的本事和团队作战的技巧,与锦衣卫分明无二,又怎么可能不是陆炳的指使?”

    李沧行叹了口气:“我和陆炳早已经反目成仇,犯不着为他说话,不过陆炳当年和我谈及此事时,说灭白驼山庄不是他下的令,而是严世藩通过达克林的行动,参与行动的杀手,除了达克林亲自指挥的一些手下外,更多的是东厂爪牙。”

    欧阳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和那严世藩并无宿怨。在白驼山庄公告天下陆炳的青山绿水计划,要说结仇也是跟陆炳有仇才是,为什么陆炳不来杀我。反而是严世藩做这事?”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这正是严世藩的狠毒之处,其实那天林凤仙并非被达克林所杀。以达克林的武功,就算暗中突袭,也不一定能杀得了林凤仙,而且当时陆炳在场,是想劝林凤仙不要攻击伏魔盟的正道联军,事后的那些林凤仙身上的创口,虽然看着象是幻影无形剑的剑创所致,可伤口无血。所以应该是另外的厉害高手所为,达克林没有这么强的功力,这一点,屈彩凤心知肚明,所以她在以后才会和锦衣卫继续合作。”

    欧阳可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可我毕竟揭了陆炳的老底,他要是灭我山庄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为何严世藩要通过达克林来做这件事?”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时候陆炳和严世藩并非一伙,当时陆炳多次为皇帝查探严氏一党贪污受贿之行,所以严世藩对陆炳恨之入骨,想要扶达克林顶替陆炳的位置。陆炳希望江湖正邪的势力平衡,不要闹出太大的乱子,所以采取的更多是监控。而非消灭,落月峡一战也是他不希望看到的,但严世藩却是魔教的坚实后盾,希望能借魔教消灭正道各派,一统武林,继而打击他在朝中的对手,因此陆炳希望你当年公布他在各派中都有眼线之事,让各派人人自危,清查内部。而不再互相厮杀,可是严世藩巴不得各派打得天昏地暗。所以才会对你们下手。”

    欧阳可的眼中杀机一现,一掌击出。打得两丈外炸出了一个大沙坑,怒道:“好狠的贼人,想不到我这么多年处心积虑想要报仇,却连仇人是谁也没弄清楚。”

    王念慈轻轻地叹了口气:“欧阳,李大哥说得对,当时陆炳确实想要阻止正邪大战的爆发,他似乎早就知道魔教早有准备,正道联军一定会大败亏输,听李大哥这样一说,完全就是顺理成章了,看来以后我们还得向严世藩和魔教寻仇才是。”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次召集大家过来,就是要做番大事,欧阳兄这些年一直在西域积蓄力量,想要复仇,这次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欧阳可咬了咬牙:“只要能灭了严世藩和魔教,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要我做什么,沧行你就直说吧!”

    李沧行深吸了一口气:“明天,咱们出发,去江南!”

    平安客栈内的一间小屋里,噼哩啪啦的算盘声不绝于耳,钱广来胖胖的手指正在一把金算盘上不停地拨来拨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而长须飘飘的裴文渊却在一边埋头看着一本<<易经>>,终于,他抬起了头,叹了口气:“你这胖子,就一刻不能消停吗?”

    钱广来抬起头,脸上肥肥的两大块肌肉跳了跳:“算命的,你没听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吗?我一眨眼几万两银子的生意,就跟你说这几句话,可能都要亏几百两银子,你赔得起么!”

    裴文渊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死胖子奸商,若真的那么喜欢钱,又怎么会远隔千山万水地跑到这大漠之外?不跟你开玩笑了,沧行既然要开帮立派,银钱又归了你管,你这丐帮弟子的身份怎么办?你师父知道之后会不会不爽?”

    钱广来哈哈一笑:“算命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可不算是丐帮的正式弟子,只不过认了个丐帮帮主的师父罢了,所以我想加入哪个门派,都是我的自由,当然,这回来帮沧行的忙,也是师父点了头的,丐帮被朝廷监控得厉害,有些事情不能放开手脚大做,可要是沧行出面能组织一个专门对付奸党的组织,那自然是正中师父的下怀。”

    裴文渊的眼中精光一闪:“那什么时候能转攻黄山太乙教,尽杀火练子这些叛徒,为我师父报仇?!”

    李沧行的声音从门外冷冷地响了起来:“文渊,现在太乙教还动不得。”

    随着一声木门转动的声音,李沧行高大挺拔的身形一闪而入,裴文渊叹了口气,也不多说话,拿起手边的一坛酒。自顾自地灌了一大口。

    李沧行微微一笑,坐在了裴文渊的对面:“文渊,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的复仇之心一刻也没有停息过,只是现在。还不是攻击太乙教,为教主报仇的时候。”

    裴文渊呷了一大口酒,脸色有些发红,他放下了酒坛子,沉声道:“沧行,你既然已经从锦衣卫中叛离,这回又要召集兄弟们,有如此的声势。显然是要做一番大事的,锦衣卫陆炳,多年来和严世藩这个奸贼勾结,为祸武林,那个臭名昭著的青山绿水计划更是在武林中路人皆知。沧行,当年你我亲耳听到他承认是他害了师父,夺了太乙教,这仇难道不报了吗?”

    李沧行叹了口气,一想到当年云涯子的死,他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他也拿过那个酒坛,灌了一大口,烧刀子的烈性让他的腹中如同火烧。他恨恨地说道:“火松子,火练子这两个叛徒,我们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为教主报仇,但是,文渊,冤有头,债有主,陆炳虽然指使了火练子篡夺了太乙教。可是那杀害教主的真凶,却并非陆炳。”

    裴文渊微微一愣:“此话何解?”

    李沧行正色道:“火练子确实是陆炳在幼年时就训练出来。打入各派的内鬼之一,这个青山绿水计划你我都清楚。而那火松子,却是交友不慎,与魔教妖人傅见智勾结,最后误入歧途,这点也是你我知道的。”

    裴文渊点了点头:“不错,那天火松子还是给你亲手抓到,而他用来毒死我师父的那本书,上面下了毒,难道不是陆炳给的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文渊,那书是魔教教主冷天雄做的手脚,通过傅见智转给火松子,与陆炳并没有关系,只不过陆炳知道了火松子会在我们回山之际有所行动,才故意隐藏于后,等师父中毒之后再让火练子出来收拾残局,趁势占了太乙教罢了。”

    裴文渊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这杀师之仇不是陆炳的,可这夺派之恨总不会冤枉了他,这么多年下来,太乙教一直被火练子这个叛徒占据,成了锦衣卫一处秘密的据点,历代祖师创下的基业,难道也不想着夺回吗?”

    李沧行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文渊,太乙教是一定要夺回的,你别忘了,我的不少武功是出自太乙教,而当年我给逐出武当之后,也是教主第一个收留的我,无论于情于义,我都有夺回太乙教,帮助文渊兄你恢复师门的义务,只是,现在我们的组织初创,还不是与锦衣卫全面翻脸开战的时候。”

    钱广来哈哈一笑:“沧行说得对,一旦你李沧行这三个字的名头打出去,只怕就会成为天下魔道,甚至正道的公敌,伏魔盟会因为紫光道长的死和当年你被逐出武当派的事情而对你敬而远之,而魔教和英雄门则会成为你的死敌,就是这几年在江湖上势头极盛的洞庭帮和关外神农教,也会对你虎视眈眈。”

    “沧行,我师父说过,虽然他内心极想助你一臂之力,但现在丐帮的情形很微妙,这几年迅速地扩张实力和地盘,一时间内部也是泥沙俱下,贸然与我们合作的话,只怕反而会出事,所以只能暗中派我来帮你的忙,我也同意你的看法,初建门派之时,不宜树敌过多,锦衣卫毕竟有官方的背影,实力也是极为雄厚,这时候要挑他们作为首要对手,实不明智。”

    裴文渊恨恨地一拍桌子:“也罢,就让赤练子再逍遥个几年,沧行,咱们先把帮派建立起来,这回你能找到这么多厉害的帮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咱们这几个人现在在武林中都算是响当当的顶尖高手了,而弟子加起来也足有上千,加上有钱胖子的巨额财产相助,立派不是问题,只是要迅速找魔教或者是英雄门,打几个胜仗,一方面能复仇,另一方面也能吸引天下豪杰加入。”

    钱广来也跟着附和道:“不错,沧行,这次我虽然能拿出个三四百万两银子,但门派规模不小,又是新建,开销只怕也少不了,必须要迅速夺取一些大派的分舵,或者尽快取得几个省的商旅通行控制权,不然我们是无法养活这么多的兄弟。”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既不用一下子开帮立派,四处竖敌,又能让兄弟们有个去处,更是有个稳定的收入,慢慢发展个一两年,我们就能一下子壮大了。”

    钱广来的眉头一皱:“沧行,现在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所有的商贾通行,都给各大门派把持着,就连丐帮,也一直在抢着这个商路的保护费,每一个分舵都要用鲜血与生命打出来。你说的这种好事,又有哪里会有?”

    李沧行微微一笑:“去东南,从军报国,打倭寇!”(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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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狼行介绍:
大明嘉靖年间,北有蒙古,东南倭寇,官员贪墨横行,民不聊生,帝国已是风雨飘摇。
皇帝为求修仙长生,不惜分裂群臣,重用严嵩一党于朝堂,暗派锦衣卫搅乱武林,江湖从此多事,延续千年的正邪之争,终于到了要作一了断的时候。
十五大门派,三股势力,错综复杂,江湖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缓缓拉开大幕。
謎一样的男人,身负盖世武功,行走在无边的荒野,杀伐果断、腹黑权谋的背后,是怎样的一段传奇往事?冷若寒霜的外表下,又曾有过如何的爱情经历?美女,神功,至尊,天下,永生?他究竟要的是什么,期待着你来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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