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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trayS     农女神探txt下载     农女神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 王行人

    县衙。

    尸体被抬到停尸房放着,守门的衙役忍不住掀开白布看了一眼。

    尸体被泡的发白,带着不正常浮肿。

    扫了一眼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普通的农家妇人穿着,没什么特别的。

    长得也不咋地。

    失了兴趣,扔回白布,撇了撇嘴。

    “王行人,真是意外溺亡啊?”衙役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行人看了一眼衙役,笑得憨厚老实,“验尸官是这么判的。”

    衙役闻言,挤眉弄眼冲着王行人笑,“那你是咋想的?”

    “您也知道,我就是个大老粗,勉强能帮着看看尸体上的伤口,至于判断是咋死的,那我就不行了。”王行人还是那张憨实的脸。

    衙役不免觉得他这幅样子忒没劲,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说话。

    王行人笑了笑,也不在意,朝着衙役拱拱手,就走了。

    到家之后,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迎了上来,拿着王行人摘下来的草帽,挂在墙上,随口问起今天的案子来。

    王行人刚坐下,阴沉的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望着屋外来得突然的雨幕,王行人脸上那抹憨厚消失无踪,只剩一片沉静。

    “案子有些蹊跷,不过县丞那边已经判了意外结案。”

    少年脚步一顿,微微有些惊讶,师父说这案子蹊跷,但却已经结案,说明县衙那边不打算深究。

    “哪里蹊跷了?”少年给师父续上茶水,自己在旁边坐下,好奇问。

    “碧水湖边草地不少,周围没有意外滑下的痕迹。死者体重约莫一百三十斤的体重,若是意外滑落进水里,岸边必定会留下痕迹,但却什么都没有。脚印倒不少,可昨天就是三月初三,去水边濯洗的人不少,也无法判断哪一处是那妇人的。”

    “虽不是意外,却也不大像是自杀。”王行人靠在椅背上,看着哗啦啦落下的雨水,神色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总不会是谋杀吧?”少年低声惊呼。

    王行人摇头,“不好说。尸体已经抬到了县衙,县丞大人那边不会同意做尸检,现在也只等有人过来认尸了再说。”

    “师父,若到时候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杀,那.....”少年有些欲言又止。

    “不管是什么,也与我们没关系了。”王行人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挡了他的话头。

    少年垂下了眼眸,神色有些落寞。

    王行人看着徒弟这个样子,心底也不好受。

    轻叹了口气,“你跟着我也有六年了吧。这六年来,为师教你的东西也不算少,你觉得为师为何宁愿隅居这一方小镇甸,也不愿去更大的地方施展抱负?”

    少年抬头,愣愣地看着师父,“徒儿不知。”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为师年轻时,也曾想过,若是为这天下做点力所能及之事,让这天下早起成为清明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过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生活,可现实总会一个榔头将你打醒。”

    “你觉得遇到了冤情,咱们作为仵作行人,有责任去为尸体说话,为尸体鸣冤。这想法很好,也没错,只是你想过没有,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仵作,听着是在衙门里当差,但那地位,比起一般的老百姓还不如些,你想鸡蛋碰石头,去跟县太爷他们作对,你觉得这事儿能成吗?”

    “说这话为师也不是让你遇到困难就放弃的意思,只不过,遇事要记住三思而后行、量力而行,不要因小失大,也不要冲动行事。”

    “这世上的冤屈千千万,做力所能及之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那就足够了。”

    “个人的力量本身就是有限的,真想改变这世道,那就努力往上爬,当你有了足够的地位,再去想如何改变,只要那个时候,你的本心还在。”

    守住本心何其艰难,又有多少人在为官途中早已忘却当年许下的豪言壮语,甘愿沉沦。

    王行人说完就回了屋,那背影,看着有些寂寥萧索。

    坐在凳子上的少年,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却见他眼神逐渐坚毅,好一会之后才抬头,面色平静地把桌上的茶杯收拾了。

    雨势小了些许,远处山峦染上薄雾,朦朦胧胧如同罩了一层轻纱。

    ........

    麻山村。

    一场雨让本该下地的人都闲在了家中。

    这人一闲着,难免就开始聊起东家长西家短来。

    村西头的石头家中,一大家子人,都在堂屋内闲坐着。

    “今天早上那尸体,你们看见没?都泡成那样了,谁还认得出来是人是鬼啊。”一个身材粗壮,长着一张国字脸的妇人,嘴里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道。

    “二弟妹,你瞧见了?”坐在国字脸妇人旁边的一身宝蓝碎花夹衣的妇人问。

    瞅着国字脸妇人手里的瓜子有点眼热。

    瓜子不是他们家买的,不知这二弟妹从哪里踅摸来的。

    也不说给她这个大嫂吃一点。

    “啊,一大早,我去挑水,就瞧见了。”国字脸妇人点头道。

    “老二媳妇,我说你一早上挑两桶水怎么去那么久,感情你这是去看热闹了?你就那么好管闲事?怎么哪儿都能有你?早上一大家子正等着吃饭,你倒好,桶一扔就不管了,我看你是身上那层皮又痒痒了,想让我给你松松是不是?”刘家的老太太瞪着国字脸妇人道。

    “娘,这也不能怪我啊,有热闹不看是傻子,俺可不想当傻子。”

    “你!你还敢顶嘴!既然你这么爱看热闹,那今儿晚上你就别吃饭了,反正你看热闹也顶饱的。”

    国字脸妇人一听不让吃饭就慌了,忙低头认错。

    不敢再提那溺死妇人的事。

    转而又问起一直王石头家中,因下雨,家里的人都坐在屋子里闲聊。

    “石头,你那天真没看见谁砸的那小恶霸啊?”石头的二嫂,刻着瓜子,满脸八卦地问。

    “二嫂,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没看见,没看见!”

    这几天,不管是家里的人还是隔壁左右的邻居们,只要看见他,总要问上两句那日的情况。

    春夏之交,农村人家本该忙碌不堪的,但因为下雨,不好出去干活,也就闲了下来。

    人是闲下来了,那嘴巴就开始忙了。

    村子里平时没什么新鲜事,突然出了三丫这样的事儿,当然成了大家的饭后谈资。

    齐家的人不好惹,但石头家的人就不一样了。

    石头已经应付烦了那些邻居们,此时见自家二嫂又来叨咕这事儿,不免不耐烦,语气也就不大好。

    “石头,你不说就不说,至于冲着我发脾气吗?”

    他二嫂也不是个好惹的,当下扔了手里的瓜子壳站了起身,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冲你发脾气了?是你自己一问再问,烦都烦死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还要再问,我看你就是葵花籽里拌盐水——唁闲!”

    “哎呦,石头你行啊,居然敢骂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抄起墙角的笤帚就要去揍石头。

    石头的二嫂也是麻山村人,从小一块长大的,比石头大了三四岁。

    石头小时候就经常挨这二嫂的揍,就算嫁进了石头家里,也没有改过。

    比起石头媳妇还凶。

    “行了,你干什么?石头都多大了,你还来那一套,丢人不丢人?”石头的二哥说话了,一把将二嫂手里的笤帚给夺走了。

    “石头,你也是,跟你说话就好好说,着什么急?那天小恶霸身上发生的事,就你一个人瞧见了,你二嫂也就是好奇,没什么恶意,你要是真知道点什么,就跟我们说说,别藏着掖着。”石头二哥道。

    家里人明显都很好奇。

    他们老觉得石头没有说实话。

    所以都过去两三日了,还不停打听。

    石头是真的无奈了,该说的他都说了,再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个花来啊。

    鼓着脸,干脆气呼呼的出门了。

第31章 祖国的害虫

    ........

    ........

    齐熵从关着何荣的屋子出来,淋着细雨准备回屋。

    余光一扫,就看见了匆匆往前,连伞都没拿的石头。

    “石头叔。”

    黄莺出谷一般的嗓音,闻声则动心。

    但石头内心不仅没有半分波动,反而当做没听见,步伐迈得更快了。

    “石头叔这是赶着去县衙?”齐熵的声音又扬高了两分,不依不饶地喊着。

    石头不好再装作没听见,转过身来,看着齐熵,没好气道:“下雨天你不去屋里躲雨,喊我做什么?”

    “打招呼啊,我这么有礼貌的人。”

    石头:“........”脸皮比身体还厚。

    “打完招呼了,你可以回去了。”说完就又要走。

    齐熵却将人叫住了,“别走啊,石头叔,咱聊聊啊。”

    “聊什么聊,我跟你没啥好聊的。”石头说完看了一眼齐熵,“你后脑勺好利索了?”

    “没啊,还疼得紧呢。不过这案子一日不结,我这觉就一日睡不安稳,总担心睡着了之后又是一棍子。不如石头叔帮帮我,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居然敢残害祖国的花朵。”

    石头瞥她一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祖国的花朵,祖国的害虫还差不多。

    “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去找里正他们吧。”

    齐熵拉开院子的门,上前两步,不由分说把石头给请进了屋。

    此时堂屋内已经没人。

    “石头叔,这下着雨呢,您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啊?难不成真要上县衙?不如咱们坐在这里聊一会。对了,你要吃青团吗?我让雪儿给你拿两个。”说完也不顾石头愿意不愿意,直接去了厨房,跟齐雪儿说了一声,就拿了两个青团,顺便倒了壶茶,进了堂屋。

    很是客气的给石头倒了茶水之后,在旁边坐下。

    “石头叔你们家没分家,为啥平时总是你在下地?”齐熵慢悠悠问着。

    下着雨,天气有些凉,手里的茶也不喝,就端着暖手。

    石头此时也有些饿了,见齐熵难得这么懂事,随手拿了一个青团,咬了一口。

    齐家的青团历来做得漂亮。

    但他以前没吃过,今日一吃,比起他家里的好吃多了。

    软糯适中,甜度也适中,不容易腻。

    齐熵的话,让他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虎了眉眼道:“我们家的事,你操什么闲心?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自己到底得罪了谁,被人差点要了性命。”

    “石头叔说的是,”齐熵一脸赞同的点头,“那石头叔不如说说,为什么那日下地的只有你一人?”

    麻麻山山脚那一片地虽然偏僻,但占地面积也不小,刘家在那边一共五六亩地。

    他们家插秧晚,三月初二那日,石头正好是在那几亩地那边插秧。

    虽然地算不上很多,但他们家拢共地也就那么多,别说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了,就连自家媳妇都不在那里帮忙。

    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石头没想到齐熵还在纠结这个,咽下嘴里的青团,脸色不太好地道:“你什么意思?我一个人怎么了?下午地里的活干的差不多,他们先回去了,我走得晚,不行吗?”

    “真的吗?你是因为走得晚,所以才一个人的?”齐熵笑眯眯继续问。

    对于石头难看的脸色根本就不在意。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觉得我是故意一个人留到那个时间才走的吗?还是你觉得你的伤是我弄的?”清甜的青团,此时在嘴里散发出一股苦味来。

    齐家的东西,果然不是那么好咽下去的。

    “我告诉你,三丫,没凭没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而且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手?你要真想知道凶手,怎么不去问那四个小子?我亲眼看见他们几个碰了你,之后才撞上我的!”石头语气激动起来。

    嗓音大了,直接将屋里歇息的齐老爷子给吵醒了。

    不一会,上房的门就被拉开,老爷子板着个脸出来了。

    石头见到齐老爷子,还没怎么着,就已经怯了三分。

    “齐叔。”

    “嗯,石头来了啊。”

    “我,我就是路过,正好三丫说您家里做了青团,请我来尝尝,我就进屋了。不过我还有事,这就要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石头说完就要离开,急切得很。

    “既然来了,那就坐会再走,”齐老爷子扫了一眼桌上的盘子,“既然是叫你来吃青团的,那就把青团吃完了再走。”

    老爷子说话强势惯了,石头打小就有些害怕齐老爷子,此时他开口了,不敢再说要走,重新坐了回去。

    只不过被齐老爷子和齐熵盯着,如坐针毡,嘴里的青团更是食不知味。

    “刚才你们在说三丫那日被人给谋害的事?”

    “是啊,阿爷。我想问问石头叔那日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石头叔着急忙慌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我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万一触犯人家隐私就不好了。”齐熵端着一张义正严词的脸。

    石头在心底却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娘的,这小恶霸简直就是倒打一耙!他什么时候着急忙慌,又有难言之隐了?

    难道不是那丫头自己在外面太横行霸道得罪了人,这才引来杀身之祸的吗?

    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个路过的人罢了,怎么现在谁都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不应该通知里正,就让这臭丫头躺在坭坑里憋死算了!

    石头在内心吐槽,面上却不敢于齐熵争论。

    只道:“三丫啊,话不是这么说。刚才石头叔也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敷衍你,也没什么难言之隐的,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家里那点事,大家虽然都知道,但也没道理大肆宣扬,丢人。”

    “大家都知道的家丑那还算家丑吗?不过你们家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原身的记忆对石头家很少,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石头家到底有什么家丑不能说的。

    倒是齐老爷子看了一眼齐熵,示意她不要多问。

    之后看向石头道:“你们家的事我知道,不过那日时辰实在太凑巧,三丫想多问几句,早日查出凶手也情有可原。你也仔细想想,看看当时到底有没有什么一时没想起来,被忽略了的东西。这样案子也能早日破了,大家都安心。”

    老爷子说话有分量。

    石头就算不想再去回忆这件事,也得强迫自己重新回忆。

第33章 担忧

    齐熵没兴趣给齐大郎解惑,摸了摸脖子上的链子,觉得有点累了,想回房躺会。

    齐老爷子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此时自然不可能一字一句跟齐大郎解释。

    就像齐秀秀说得那样,在齐家,除了两位老人,就是三丫的地位最高。

    此时齐熵累了,老爷子自然是紧着让齐熵去休息。

    屋内只剩下爷孙两人时,齐大郎显然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主动换了话题。

    说起了今年的院试来。

    “听闻县太爷喜菊花,镇上和县里不少人家都送了菊过去,只不过好些都被退回来了,只留下了两盆,也不知县太爷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往年的考题孙儿虽也看了不少,但换了个县令,孙儿心中也有些忐忑,实在是担心会让祖父和父亲失望。”齐大郎说得真情切意,似是真的很担忧。

    齐老爷子闻言,不由也跟着蹙眉担忧起来。

    马上就要院试,县令是去年上任的,这是第一回主持院试。

    他的出题风格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况且就连这位县令是什么出身,师承何处,与谁交好,曾做过什么文章,都无人知晓。

    有心想做些考前准备,也无从下手。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人铆足了劲打听到县太爷喜欢菊花,就送了不少过去。

    昂贵珍稀的,搜罗了不少。

    但偏偏县太爷留下的两盆,却是最普通的,也是最常见的紫茎甘菊。

    “你还年轻,成与不成不用太放在心上。后日也只安心去考,不要想太多。”齐老爷子不大会安慰人,也只说了这两句老生常谈的话。

    “阿爷放心,孙儿定会尽全力去考的。”说完看了看齐老爷子,有些欲言又止模样。

    齐老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察觉到长孙的神色,自然也没有开口问。

    “祖父,孙儿听说,现在江大哥在帮着里正叔查三丫的案子?”

    齐老爷子回神,顿了一下后点头“嗯”了一声。

    “可有什么进展了?江宴哥虽然如今已是秀才身,但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想必他也是要下场的,算下来,距离大比也不过一年多时间了,他怎么还会有时间去做这些?”齐大郎问。

    语气带着试探的意思。

    齐老爷子显然不知道长孙是想打听什么,余光看了一眼齐大郎,想起江宴,面上神色倒多了几分赞赏,“我瞧着江宴行事稳重,这些事定然早已有了打算的。你与他同在一个书院,又是一个村长大的,有时间可以跟他多交流,说不定对你读书也有进益。”

    老爷子虽说看着更疼三丫一些,但实际上对于长孙和次孙都很看重。

    家里孙辈只有这两个男丁,又都在读书。

    而且大郎已经过了童生,只等院试一过,就算是秀才了。

    那他们家跟以前就不一样了。

    有了功名,那就算半个官家人了。

    那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就算日后作古,去了地下,见了列祖列宗,那也是极有脸面的事。

    况且,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

    无论哪朝哪代,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家族中,能出个做官的,那都是祖坟冒青烟,百年难得。

    更不用说做了官之后的好处有多少。

    当然,齐老爷子也不是为了沾做官的好处,他就是觉得,如果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最后能够光宗耀祖,自己面上有光,在外人面前也能抬得起头。

    所以他对三丫可以宠、可以惯,但对齐大郎和齐二郎却不会。

    他对他们严厉、要求高,希望他们能有出息,能光耀门楣。

    这也就是齐秀秀看不到的一面。

    甚至齐大郎偶尔也会对于祖父偏心觉得不舒服。

    但齐怀昌和齐怀德心里却清楚的很,所以从来不会觉得老爷子对两个孙子严厉些有什么不好。

    “祖父说得是。其实孙儿此番回来,也正是想有些学问上的事想与江宴哥探讨一番,只是知道他这几日正忙着查案之事,所以也不知他可否方便。”齐大郎略有些为难道。

    他其实内心也很矛盾。

    他把人家当做竞争对手,想要超越他,但人家却似乎对他并不在意。

    马上就要解试了,他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去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不知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还是觉得查案比起解试还重要。

    齐老爷子见孙子有事要找江宴,想了想之后道:“江宴那个孩子这会应该在家,你既有正事,那就赶紧过去看看,别一会他出门了,你也难遇见。”

    “出门?去哪里?”齐大郎不知村里发生的溺亡案,只以为江宴就帮着查一查三丫的事,就在村子里,也不会去什么远处。

    “没什么大事,你快些过去吧。说完早些回来,别到了饭点还留在人家家里。”齐老爷子并未多说,叮嘱了两句,就把人送到门口。

    齐大郎出去时顺手拿上自己的包袱,里面装着他要跟江宴讨论的书。

    “那孙儿就先去江宴哥那边了,您快回屋吧,我与他说完话就回来。”

    ........

    齐熵进屋之后,后脑勺有些隐隐作痛,脱了鞋,掀开被子准备躺下。

    腿刚放进去,就碰到一个有点凉的身体。

    扯了扯被子,果然,三郎躺在里面睡得正香。

    只不过他身上凉飕飕的,也不知道怎么能睡着的。

    齐熵身上热,躺进去没一会,被子里就暖烘烘的了。

    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在书房拿出来的书,翻开来看。

    那书应该是本植物学的书,画了不少花卉、草木果实。

    齐熵勉强对照着那些图画去认上面的字,看得实在费劲,头又晕乎乎的,不过一会就开始犯困。

    她刚睡下,身侧的三郎就醒了。

    眼神清明,好像没有睡着过一样。

    只不过坐起身后,直愣愣的,好一会都没有反应。

    这才能看出他刚醒了还有些迷糊。

    感觉到身体旁边不停传来的热意,三郎有些迟钝的偏头,就看见齐熵身形鼓得很高,躺下的时候,脸圆的不像样,脖子一层一层的肉更明显了。

    实在算不上好看。

    但三郎似乎半分不介意,见到她在,还笑了笑。

    继而发现了齐熵手边散落着的书本,眼神微微一亮,想要去拿,但又不敢,坐在那里发了好久的呆。

    以往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必须是去恭房的,但现在因为见到了书,连恭房也忘了去。

第34章 读书人的清誉

    江家。

    齐大郎坐在堂屋等江宴。

    江家的屋子跟齐家没什么区别,都是青瓦红砖的房子,就连屋内的陈设都差不多。

    农村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

    白氏还挺殷勤的给齐大郎端了杯茶水过来。

    茶叶正是前几日去采的新茶,炒出来之后就没多少了,白氏倒舍得拿出来给齐大郎喝。

    “大郎啊,你来找宴儿是有什么事吗?”白氏端了茶过来也不走,坐在旁边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马上要院试了,想来跟江宴哥取取经。”齐大郎礼貌道。

    “啊,读书的事啊。”白氏瞬间有些失望。

    这话题她听不懂,就算她坐在旁边,也不明白那些之乎者也什么意思。

    “既然这样,那你先坐,我再去催催宴儿。”白氏起身离开。

    齐大郎坐在堂屋等了一会,见江宴还没过来,看了一眼屋外。

    雨停了,空气湿润,水雾弥漫,这样的景致,让他来了几分诗性,遂起身走到屋外。

    麻山村虽然不算什么有钱的村子,但因为有个麻麻山和碧水湖,也算山清水秀。

    特别是春日的细雨过后,整个麻山村都被缭绕雾气笼罩,有几分云中仙境之感。

    即便齐大郎不怎么喜欢麻山村,但这样的景色,却很符合读书人所追求的清高隐士之风。

    “残云收翠岭,夕雾结长空。带岫凝全碧,障霞隐半红。

    仿佛分初月,飘飖度晓风。还因三里处,冠盖远相通。”

    “前朝太宗的《远山澄碧雾》,此时吟来倒也应景。”

    齐大郎回头,就看见江宴穿着一身短褐,衣袖挽起,也不知去做什么了,半分不似读书人。

    “宴兄这是农隙闲耕犊,不去书院倒做起了农民?”齐大郎玩笑道。

    江宴也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衣袖放下,随口道:“我等本就是农户出身,既为耕读人家,自不该忘本忘农。”

    “宴兄说的是,只是没想到就快解试,宴兄还能如此淡然处之,我是甘拜下风。今日来,也是因为院试在即,心中紧张,想来请教一番宴兄。”齐大郎拱手施了一礼道。

    “我看过你做的策论,过院试没什么问题。况且书院的董夫子也说你的文章只要不出大差错,过院试十拿九稳,你不必如此紧张担忧。放松心态,好好考试即可。”江宴洗了手之后,招呼齐大郎坐下,话说得很随意。

    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肯定齐大郎的聪敏,但太过随意的态度,让齐大郎总觉得有一种自己在他面前矮了一头,在被说教的感觉。

    所以即便被肯定,也没有几分高兴。

    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毕竟他今天来是有求于人的。

    “宴兄这话让我汗颜,我自问学问还远比不上宴兄,况且今年院试又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出题,我就更加忐忑不已了。”齐大郎道。

    “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就算是新上任县令大人出题,但范围在那里,左不过就是诗、赋、论,只要这三样做得好,不管县令大人是新是旧,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江宴道。

    他闹不明白齐大郎来这一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自己学识扎实,做出的文章策论诗词歌赋足够好,又何必担心不能通过?

    他在书院虽算不上最拔尖的,但也属中上游。

    一个院试而已,于他如今的读书水平来说,并不算很难。

    齐大郎对自己的能力自然是有信心的,只不过他要万无一失,一定要考中,而且最好名次能靠前。

    这样,他才能向其他人证明,自己不比江宴差。

    可江宴似乎没明白刚才自己的暗示,还一副他“没事找事”的样子,让他心中更生起了必须要比江宴高一头的胜负欲。

    “我自然懂宴兄话中的意思,只不过,我这人历来喜欢万无一失。我也不与宴兄绕弯子了,今日来,其实是想向宴兄打听打听,关于县太爷诗词喜好的。”

    “宴兄放心,若是你要觉得此事不方便说,我绝不会强求。只是作为雪儿的大哥,我这次要是能得中院试,有了秀才功名,到时候她说亲也更好说一些。”齐大郎说得义正严词,眼神却含着一抹深意看向江宴。

    江宴听到齐雪儿的名字时,眼神确实闪了闪,但说出的话,却并未如齐大郎的愿,而且还差点让他气的吐血。

    “既然你说不会强求,那我就直说了。县太爷的喜好我不会告诉你,你也不必拿雪儿姑娘来压我。你是个读书人,若想考取功名,靠的应该是自己的真本事,而不应该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只要县太爷公平公正,不管他个人有什么喜好,你都没必要去打听。”

    “至于上门送礼那一套,我更是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

    江宴本就是个耿直的脾性,说话素来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

    对齐熵一个女子都是如此,更加不用说齐大郎是个男子了。

    况且在他看来,读书人就该堂堂正正用自己的真才实学去考学,而不是弄虚作假,搞这些歪门邪道。

    齐大郎又是一个村的,年纪比他小,更是齐雪儿的哥哥,他自觉有责任在齐大郎走到危险边缘的时候将他拽回正途,说话间也就更不客气了。

    可偏偏齐大郎本就与他较着劲,江宴这一番话无异于将他的脸面踩在了地上蹂躏。

    此时的齐大郎脸上已经是青红一片,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客气礼貌。

    “宴兄说我走歪门邪道、自作聪明?”

    “那好,我就想问一问宴兄了,古今有多少人因为所做文章策论不符考官喜好而被刷下去的?去年也是这个时节,当时的玉清兄,他的文章做得如何?他才情如何?难道这些你都不知吗?可最后为何他院试没有通过?难道是他文章做得不好,诗词写得太差吗?都不是!不过因为他写了一首看起来似乎是在讥讽县太爷的诗词,便被无情刷下去。”

    “我今天来,不过是不想重蹈玉清兄的覆辙,没想到宴兄却要如此污蔑于我!”

    “读书人最在意的是什么?是清名!宴兄这话不仅是在毁我清誉,还让我无端背负这样的罪名,我算是看错宴兄了!”

    齐大郎气呼呼说完一甩衣袖就走了。

    被留下的江宴脸上却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并未因为齐大郎的话而触动。

第35章 不会让你平白受欺负

    齐大郎从江家出来,脸上的怒容就收敛了不少。

    他料到江宴不会轻易告诉他县太爷的喜好,但没想到自己就算提前做了准备,都被气得失了理智。

    一段时日不见,江宴这气人的本领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而他这种耿直不知变通的脾性,他就不信即便中了进士入了官场,江宴还能一如既往。

    这样的人,想在官场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齐大郎冷笑了一声,提了提手里的包袱,回了齐家。

    ......

    齐熵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三郎呆呆坐在床上,看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

    “怎么了?”齐熵声音带着一丝嘶哑问道。

    三郎见她醒了,高兴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书,眼神亮晶晶望着齐熵。

    “想看?”齐熵坐起身,拿起身侧的书问。

    三郎点头,眼巴巴望着她。

    齐熵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

    齐家的人好像都不知道三郎读过书。

    平时书房除了齐大郎和齐二郎,别人是不能进去的。

    当然,没人说齐三丫不准进去,只不过她一直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读书人,所以即便无人说过,也从没进过书房。

    三郎更是不可能有机会进书房的。

    自然也就无人知道。

    听到齐熵的话,三郎乖乖坐在齐熵旁边。

    视线还停在她手里的书上。

    “你想看书,可以,不过有个条件。”齐熵食指敲了敲书封面道。

    “什么,条件?”

    “你不是识字吗,教我认字,我就拿书给你看,怎么样?”

    三郎歪着脑袋看了看齐熵,像是在确认什么。

    齐熵等了好几秒,这才看见他高兴的点头答应了。

    两人谈好了条件之后,就开始照着书学了起来。

    齐熵不是真正的目不识丁初学者,三郎也不是个正常的教学者,但两人却出乎意料的和谐。

    齐熵不需要别人像教导初学者那样来教导她,而三郎不会像教导初学者那样去教导齐熵。

    这样反而更合拍。

    齐大郎回家的时候,就隐约听到从屋内传来一阵读书的声音。

    只不过一个字一个字的,听起来像是小儿学舌。

    他也没在意,回了东厢房自己的屋子。

    晚上,齐家一家子吃过饭之后,齐熵带着三郎回了屋。

    齐雪儿和顾氏在收拾碗筷,其他人坐在一边说话。

    齐怀德看着雪儿勤快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女儿那懒病上身的样子,不由眉眼竖了起来,“二丫,那凳子是跟你屁股黏上了是不是,你不知道帮着收拾碗筷吗?”

    “你就不能学学你雪儿姐的勤快吗?谁惯得你懒病上身?”

    齐秀秀从小就长得不讨喜,还总喜欢躲懒,平时他不在家,也说不着。

    但见着雪儿忙前忙后的,再看自己女儿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好像人家雪儿就该伺候她一样,他这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齐秀秀前两天刚被父亲教训过,此时见他又凶了起来,忙站起身去端桌上的碗筷。

    只不过她身上穿着一身褶裙,裙摆长的盖住了脚面,她着急之下,端着碗踩到了裙摆,直接朝前扑了过去。

    齐秀秀下意识将手里的盘子给扔了,两手护住脑袋,这才没有摔破脸。

    只不过,碗碟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让屋内的说话声都停了下来。

    原本齐老爷子和齐怀昌正在嘱咐齐大郎考试的事情,此时都抬头看了过来。

    “秀秀,你没事吧?快些起来,别摔坏了。那碗筷你别动了,一会让你大姐收拾就是。”林氏赶忙上前将人给拉了起来,先是查看了一番齐秀秀有没有受伤,嘴里还在念叨着。

    见人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端个碗都端不好,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还有,我们农村人家,谁让你穿成这样的?谁给你买的这裙子?”齐怀德见女儿又懒还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不由又开始骂道。

    齐秀秀见她爹看她摔了,不是第一时间来嘘寒问暖,反而朝她发怒,忍不住委屈起来。

    眼眶红红的,低头垂泪。

    “二叔,秀秀年纪还小,你就别说了。小姑娘家爱俏,穿两件漂亮衣裳也没啥。”林氏出来打圆场,又对齐秀秀道:“没事,你先回屋吧,别不高兴了。你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也是心疼你,你别多想。”

    将人劝走之后,林氏又出去拿笤帚开始收拾屋子。

    齐大郎看了一眼齐秀秀,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这个二妹的性子他自然了解,贪慕虚荣,日后迟早生祸端,就该早些把她嫁出去才好。

    不过这是二叔家的事,跟他没关系,他也不会多嘴。

    屋内的齐熵和三郎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认字的声音稍顿。

    准备继续的时候,三郎却突然不说话了。

    情绪莫名低落起来。

    齐熵没什么哄人的经验,甚至都不知道三郎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所以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翻书页了,等着三郎自己调节情绪。

    “碗,打碎,不是,我。”

    齐熵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三郎,“你在说什么?碗是齐秀秀打碎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三郎见她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表情固执。

    “行行行,我知道不是你打碎的了,我们现在可以继续了吗?”齐熵有些敷衍道。

    三郎却还是固执地看着她,鼓着脸,抿着唇,不说话。

    齐熵扶额,无奈道:“怕了你了。”

    “好,你说碗不是你打碎的对吧?”

    三郎点头。

    “但你人在屋里,碗打碎的声音是从外头传来的,不是你打碎的那不是很正常吗?”

    三郎却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齐熵,“不是,我,那天。”

    “嗯?”

    他不是在说今天碗被打碎的事?

    齐熵挑眉,“你的意思,有一天有人把碗打碎了,不是你但却说是你打碎的?”

    三郎这才用力点头。

    “你没解释?”

    三郎不说话了。

    齐熵想到他在外面确实不跟人说话,不再提这个,又问道:“知道是谁打碎的碗吗?”

    三郎指了指屋外,嘟着嘴,似乎还有点委屈。

    “外面?”外面谁会把碗打碎之后还污蔑给三郎的?

    齐熵瞬间明白三郎刚才为什么会突然不对劲了。

    又是齐秀秀。

    她还真是性格恶劣,品性不端,专会欺辱弱小。

    “我知道了,放心,不会让你平白受欺负的。”说完二人继续认字起来。

第36章 观音村

    第二天,齐家一大家子将齐大郎送到村口坐车。

    车子是提前一天约好的牛车,除了齐大郎外还有几个要去镇上的村民。

    齐家人声势浩大的,已经等在村口要坐车的几人见状,暗自嘀咕起来。

    “什么时候齐大郎去个书院都要这么多人送了?”

    “你不知道吗?明天就是院试了,齐家人当然重视了。”

    “嘿,以前江宴去考试,也没见江家人阵仗这么大啊。”

    “你也知道那是江家,那齐家跟江家能一样吗?”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多说

    齐家人此时也已到了跟前。

    大家相安无事的打完招呼,齐老爷子又叮嘱了几句齐大郎,直到看着牛车一路没了身影,这才往回走。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虽然没有再下雨,但天气还是有些灰蒙蒙的,不如前日阳光高照。

    “齐叔,你们家三丫没事了吧?”正准备下地的同村人遇上齐家人,打完招呼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事了,再歇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凶手找到了吗?我听说跟观音村那几个小子有关,怎么还没看到把人给送到官府去啊?现在的小子,胆子真是大,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简直是丧了良心。”

    齐老爷子没搭茬,“时辰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下地了,回见。”

    那人见齐家人不愿意多说,在人走后撇了撇嘴,往自家地里走。

    齐熵跟三郎是没有去送齐大郎的。

    齐三丫是向来起不来很早的,所以一家人也就没叫她。

    至于三郎,除了吃饭的时候能看到他的身影,平时在齐家就像个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

    这种时候更加不可能叫他去了。

    齐熵醒来的时候齐家人已经回来了。

    看了一眼正在摆弄木头的三郎,起身穿衣服。

    收拾好之后,齐家的朝饭也就差不多好了。

    吃完饭齐熵就准备出门。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齐熵问三郎。

    三郎看了看齐熵,又看了一眼窗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

    “那你好好在家待着,我应该下午的时候就回来了。”说着就出门了。

    出门之前先去了一趟关着何荣的屋子,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好一会才出来。

    从齐家出来就往江家去。

    江万里很忙,一大早吃完饭就出门了。

    县衙里躺着的那具尸体还没人认领,他得去各村通知,看看谁家有没有失踪人口。

    县衙张贴的告示基本上是没什么用的。

    农村人家识字的没几个,有告示也不管用。

    还得他去通知。

    齐熵上门的时候,江宴正打算着要不要先将黑子三人给放回去。

    毕竟现在案子没什么进展,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凶手就在他们四人中间。

    一直将人关在家里似乎也不太妥当。

    “你来得正好,我打算让他们几个回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江宴冷漠脸地问。

    “他们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不过我要去一趟观音村,不如一起?”齐熵笑眯眯道。

    “你去观音村干什么?跟你的案子又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那也得去了才知道。”

    说完江宴去弄了辆车过来,五个人一起往观音村去。

    “何荣哥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黑子问齐熵。

    “你想让他跟你一块回去啊?”齐熵坐在牛车上不舒服的动了动,笑问道。

    齐熵胖,一个人占了半边的地儿,黑子三人坐在她对面那边,也只堪堪与她的体重齐平。

    她这一动,整个牛车都有些要失衡的感觉。

    几人忙抓住车子边沿,都忘了刚才的话了。

    到了观音村,齐熵直接跟着黑子去了他家。

    “你来我们家做什么?”黑子脸色不善,很是防备的看着齐熵道。

    “溜达溜达,不行啊?”齐熵说着很自来熟的走了进去。

    江宴没有跟她一起,而是将李石和另外一个姓杨的孩子送回了家。

    黑子的奶奶正在家里缝补衣物。

    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但手法熟练,齐熵凑近一看,针脚细密,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眼神不好的人缝补的。

    “黑子回来了,是不是代表不用去衙门了?”黑子的奶奶摩挲着孙子的胳膊,眼眶含泪道。

    黑子看了一眼齐熵,没说话。

    老太太似乎也知道现在这话说得太早,见黑子不出声,也就不再问。

    招呼起齐熵来。

    “丫头,我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果子是今天一早黑子他爹去山上摘的,还算甜,都洗干净了的,你尝尝。”

    齐熵看着里面红彤彤的野草莓。

    个头很小。

    “谢谢。”随手拿了一个扔进嘴里,又甜又酸,味道还不错。

    “阿奶,您在观音村住了多少年了啊?”齐熵吃着野草莓,随口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黑子在旁边看着齐熵闲适的好像在自己家的样子,忍不住怒瞪着她,满是敌意道。

    “黑子,你这个孩子,小姑娘是客人,不准这么跟客人说话。”见黑子还要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好了,你先去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来,放在盆里,一会阿奶给你洗了。”

    等黑子出去了,老太太这才开始跟齐熵闲话家常。

    聊了几句之后,齐熵这才发现,黑子家这老太太,说话谈吐,不大像个寻常农家妇人。

    “您以前读过书?”齐熵直接问。

    “都是做姑娘时候的事了,过去几十年了,读过的书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如今跟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也差不多。”老太太平静笑道。

    “老爷子是观音村的人,您是外地嫁过来的吧?”

    黑子家姓杨,而且他们族里的人似乎对黑子家还挺关照,所以黑子的阿爷以前在村子里应该属于还有些声望的那种。

    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姑娘很聪明。我确实是外地嫁过来的,只不过我与黑子的阿爷感情很好,若不是他走得早,我们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老太太有些神伤道。

    “老爷子是怎么走的?”

    齐熵虽然人看着不好看,但声音好听,说话时可以放柔了嗓音,很容易让人有一种古怪的倾诉欲。

    老太太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还没什么亲戚在这里,平素家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她一个人,所以齐熵愿意跟她聊天,她倒并不隐瞒。

    所以黑子出来的时候,齐熵已经差不多将他家的情况全都摸清楚了。

第37章 荷包

    从黑子家出来之后,齐熵又一连去了何荣、李石和另外一个少年的家里。

    将三家人的情况全都摸清楚,又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之后,这才准备回家。

    江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闲聊一样的跟那两家人说话,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不明白齐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回去的路上,没有事先约好,临时找车自然是不大可能找到的。

    齐熵虽并不介意走路,但她这具身体有自己的意识。

    三步一喘,五步一停,脸上身上汗流不止,整个人才走出几百米的路程,就已经是狼狈不堪。

    齐熵来了好几天,第一次生出要不还是减减肥吧。

    不然以后就真的只能瘫坐在家里了。

    江宴手长脚长,步子迈得大,身体也轻盈很多,此时早已走到前面去了。

    见齐熵好一会都没跟上来,回头看去,就见她气喘粗粗坐在草地上歇息。

    面无表情地看了齐熵好一会,见她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长腿一迈,走了过来。

    “我去给你打点水。”

    齐熵看着他的背影,没想到他还会有绅士的一面,也没拒绝。

    两人喝了水,又歇了一会,继续赶路。

    天气阴沉沉的,江宴在她去何荣家的时候,就跟在她身后,虽然一直没怎么开口,但他没弄明白齐熵这是在做什么。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找到车,只能走回去。

    江宴憋了这么久,此时没了外人,自然不会再继续忍着。

    “你打听他们家的事做什么?跟你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齐熵白了他一眼,对于他作为一个秀才居然连一辆车都弄不来很不高兴,这才刚走出几百米,这具身体已经累的想要躺倒在地了。

    所以她并不想回答江宴的问题。

    气喘吁吁的往前走。

    江宴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锲而不舍的追问,“黑子四人的情况我大概也了解一些,但我不认为跟你的案子能有什么关系。那天的事,说不定就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你以为演电视剧呢?”

    “演电视剧?你在说什么?”江宴越来越弄不懂面前的人了。

    她好像是三丫,但又好像不是。

    性格还是一样让人不喜,但好像跟以前的草包样子有了一点不一样。

    以前的三丫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现在的三丫,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视线带着审视意味看着三丫,却没有得到三丫的回答。

    齐熵此时觉得这具身体简直就是废物一个,身上的衣服已经汗湿,两腿灌铅了一样,重的抬不起来。

    偏偏一眼望过去,路上毫无搭车的可能性。

    就连路边的野花,此时在齐熵眼里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走出将近一公里的时候,齐熵终于受不住了,一屁股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抬手用衣服擦汗。

    “你这身体未免也太虚了些,似你这般年纪,该多动一动才是,怎能走一走就喘一喘。”江宴看不过眼在旁边唠叨。

    “闭嘴!”齐熵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

    “......”江宴愣住,真的闭上嘴不说了。

    齐熵歇了将近一刻钟,两人这才重新起身离开。

    这次江宴没有多话,默默跟在齐熵身后。

    看着她走一段就要歇一会,走一段就要歇一会。

    平时他一个人不过两刻钟就能走完的路程,愣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

    到家之后,连口水都没喝,直接进了何荣的那间屋子。

    门大开着,她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躺下休息好一会,这才坐起身道:“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何荣。

    何荣看着手里的荷包,瞳孔微缩,很快就将荷包重新扔给齐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这个东西。”

    “确定?你要真不认识,那我扔了?”齐熵说着就把荷包打开,掏出里面的两张银票,一副要扔到外面的样子。

    何荣看了一眼齐熵手里的银票,眼神明显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一咬牙,转过头去,当没看见。

    “行,既然你不认识这东西,那我就当这是我的好了。一百两能买不少东西了,说不准还能让我去县城里的潇洒一番。早就想去尝尝香满楼的烤鸭了,以前囊中羞涩,去不了,现在倒正好。”说着站起身,好似真准备去花了这笔钱。

    草堆上坐着的何荣脸上神色有些难看,双手紧抓着稻草,青筋毕露。

    直到听到司谨言要关上门的声音,何荣这才开口道:“等一下!”

    齐熵却没听他的,直接把门关上,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

    “三丫啊,是你回来了吗?”周氏正坐在屋子里剥豆角米,听见动静抬眸。

    “阿奶,是我。”齐熵脱了鞋,换了双舒服点的拖鞋进屋。

    脚太胖也很困扰。

    费鞋都是小事,就是走路很吃力,脚板心因为胖,成了个平脚,走路稍微远一些就特疼。

    “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周氏拉着齐熵的手心疼道。

    抬起衣袖帮她擦额角的汗珠。

    “去了一趟观音村,脚疼。”齐熵随口道。

    从地上的簸箕里拿出一根豆角来,帮着剥里面的米。

    豆角已经有些老了,只能吃里面的米,不能连外皮一起吃。

    齐熵以前从没弄过这东西,剥的磕磕绊绊的,还有不少蹦了出去。

    周氏见状也不说她,只慈爱的看着齐熵,手上动作不停。

    比起齐熵的磕绊,要麻利多了。

    “歇一会就让你大姐去给你烧点水洗洗,出了汗又吹了风,别一会着凉了。”

    “嗯。”齐熵点头。

    帮着周氏把豆子都弄完之后,起身进屋去看三郎。

    没有手表,齐熵只能根据原身的记忆来辨别时间。

    齐家没有沙漏也没有日晷这种东西,看时间都是根据天上的太阳来走的。

    原身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懂一点。

    外头天色有些昏沉,但大概还是能从微弱的光线推算出现在的大概时间段。

    应该是已经下午一点多左右了。

    这会是三郎睡午觉的时间。

    齐熵这几日就发现,三郎的作息时间很规律,而且属于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的那种。

    如果稍微有一个地方不符合他的作息规律,他就会变得很焦躁。

    双腿不自觉发抖,双手也会用力搅动衣摆。

    这种状况,她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看了一眼正睡觉的三郎,将那个荷包随手往桌上一扔。

    准备出去烧水洗澡。

    “齐三丫,你放我出去!齐三丫,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把东西还给我!”

    牛棚里的何荣见齐熵真的走了,也不再回来,登时急了,拍着门大喊。

    周氏端着豆角米去了厨房,齐家的另外几人送完齐大郎吃了朝饭就下地去了,只有齐雪儿和周氏在家做饭。

    所以何荣的叫声,没把齐熵喊过去,反而把周氏给招来了。

    周氏本就对这几个小子心存不满,这几日一直没找他的麻烦是因为对于孙女来说他还有用。

    此时见他大喊大叫,心中的不满便开始迸发。

    指着何荣就大骂起来:“你个鞋拔子,吵什么吵?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再敢喊一声,老娘就让黑旺把你身上那不值钱的二两肉给咬下来当肉吃!”

    何荣一听二两肉,下意识双手捂住了裤子,脸色煞白,不敢再喊。

第38章 出门

    进屋之后,齐熵就看到三郎正拿着那本《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看。

    知道名字之后,齐熵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陆玑所写的专门针对诗经中所提到的动物所做注解,并是第一部介绍有关动植物的书。

    书上的图画内容跟后世流传下来的有稍许不一样,但意思相差不大。

    齐熵算是博览群书,这本书她之前也曾看过。

    知道书名之后,再来认识这本书上的字,就容易了很多。

    所以才过去一天,齐熵几乎已经认完了差不多五页的字。

    三郎对此自然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反而因为齐熵的速度,让他觉得能早些看完这本书而高兴不已。

    三郎不管做什么事时,注意力都很集中,齐熵进来的动静不小,他也没有察觉。

    此时已经下午,天色一直阴着,屋内光鲜昏暗,三郎弓着腰,蹲坐在椅子上,凑在窗户边看,这样用眼睛,怕是很容易把眼睛给看坏了。

    齐熵皱了皱眉,又转身出去了。

    再回屋的时候,手上就拎了个油灯。

    这东西在农村人家来说算是挺奢侈的东西,一般人大多只有在重要的日子才会拿出来用。

    再不然就是家里有读书人,需要“头悬梁锥刺股”,那才会用得多些。

    但齐家平时别人可以没得用,齐熵要用却不会缺的。

    把灯拿回屋子之后,打断了三郎的注意力,让他坐到油灯边去看。

    自己则从书房拿了几张齐大郎用过的草纸,翻过来在背面的空白处,开始拿自制炭笔写写画画起来。

    她写的字用的是自己那个年代的简体字,写起来更方便,而且就算别人看见了,也不知道她写的什么。

    齐熵先写下日期:三月初二。

    之后是地点:麻麻山脚下。

    再就是人物:齐三丫、李石、何荣、黑子、杨雄、石头。

    在每个人物的后面还做了不同的标注。

    齐三丫:被害人,致命伤为后脑勺。

    李石:嫌疑人之一,观音村恶霸,与母亲相依为命。

    何荣:嫌疑人之一(重大),观音村恶霸,家人众多。

    黑子:嫌疑人之一,观音村恶霸,人丁凋零。

    杨雄:嫌疑人之一,观音村恶霸,杨氏宗族,大家族人士。

    石头:受害人第二发现人,待观察。

    写完这几个人的信息,齐熵又在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未确定疑点1、三月初二日齐三丫遇害前曾与何人相见?

    未确定疑点2、杀人动机?

    未确定疑点3、杀人凶器在哪里?

    记录完已知内容,齐熵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肩膀。

    看着纸张上写下的姓名,顿了顿,之后又加了几笔,多写了两句话。

    将写好的东西收起来放进抽屉,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齐家没有沙漏,更没有日晷这种东西,看时间大多靠太阳的运转。

    不过这几日天气不好,太阳不总出现,只能靠着零星光芒猜测时间。

    下地的人大概快要回来了。

    齐熵收拾东西去洗澡。

    齐家有个专门洗澡的屋子,里头有一个挺大的浴桶,听说是以前齐三丫闹着要泡澡,齐怀德给做的。

    齐三丫的身材,那浴桶自然也比一般的要更大些。

    齐雪儿帮她提水都提了好几趟。

    洗完澡,齐家人也回来了。

    今天的晚饭与前几天都没什么区别。

    都是家里种的蔬菜,唯一勉强能算得上半个荤菜的,就是齐熵面前的那碗鸡蛋羹。

    鸡蛋是江万里送过来的,每顿饭一个。

    这是齐熵才有的待遇。

    只不过她这人挑剔,有腥味的东西一概不吃。

    面前的鸡蛋羹也大多进了三郎的肚子。

    “三丫啊,你最近怎么了?每天就吃这么一点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啊?”齐老太太看她才吃下小半碗饭,很是着急道。

    “储存了这么多能量,总不能浪费。”齐熵笑道,也没有再吃。

    看着齐熵下桌进了屋,老太太还在担忧的念叨,“这孩子最近吃这么少可怎么好,我瞧着那小脸都瘦了。”

    正帮着收拾桌子的齐秀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胖成那样,还不减减,说出去都丢人。

    .......

    翌日,齐怀昌起了个大早。

    天还没亮,他就准备出发去县城。

    齐大郎考试,他作为父亲的,打算去送他进考场。

    县城远,坐牛车去将近一个时辰,所以得早些出发。

    林氏给他随手炒了一碗酱油炒饭,又备了两个馍馍并一点咸菜,让他带在路上饿了吃。

    齐怀昌走了之后,林氏去把齐雪儿叫了起来。

    先是做好一家人的朝饭,之后二人就带着贡品和香烛纸钱去了观音村。

    观音村的那座观音庙是十里八乡唯一一座庙宇,各家有什么事都喜欢在那拜拜。

    灵验不灵验的,说什么的都有。

    大多就是为了图个心安。

    家里人除了齐老太太都差不多出门了的时候,齐熵也穿好鞋子,准备出去。

    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她进房间问三郎要不要去。

    “我就去一趟麻麻山,要去吗?”

    外头还是阴雨天气,有些凉,齐熵穿着一身棉布衣裳,紧紧裹在身上,没有半分美感。

    三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眼中带着茫然,似乎不知道齐熵拍自己做什么。

    “出门吗?去麻麻山。”齐熵又说了一遍。

    如果叨叨在的话,肯定又要大呼小叫了。

    她平时哪有这样的好耐心啊。

    三郎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外面,视线再次转回齐熵的脸上。

    她看起来有点慵懒,也很随意,似乎对他的回答没有期待也不会有失望。

    三郎抿了抿唇,他有点不喜欢这样的齐三丫,他喜欢她对自己笑。

    就像他教她读书的时候一样的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麻麻山那边平时去的人不多,他是知道的,所以可以去。

    两人收拾好跟齐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临出门前齐老太太不停叮嘱三郎不要惹事,不要给齐熵添麻烦,关键时刻要保护好齐熵,不让她受伤。

    老太太唠叨完,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想去叫江宴跟她一起,被齐熵给拦住了。

    “阿奶,我去一会就回来了。况且凶手就算再蠢,也知道现在不是再次行凶的好时机。”毕竟有了第一次,村子里的人都变得警醒了很多。

    齐熵坚持,齐老太太无奈,只能看着二人出门。

    站在门口,一直见不到人影了,这才回屋。

第39章 蘑菇

    齐熵走在前头,带着三郎慢悠悠往麻麻山而去。

    一路上没遇到几个村民。

    这天虽然是细雨,出门的也不多。

    但路过田地的时候,还是能看到忙碌的身影。

    到了麻麻山脚下,齐熵直接走到原身之前躺着的那个泥坑,绕着四周转了好几圈,之后又蹲在地上看了看泥坑的形状。

    三郎不知所以然,一脸懵地跟着她。

    齐熵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好像个跟屁虫一样。

    “你觉得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齐熵像是在问三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三郎顺着齐熵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半响后摇了摇头,不知道有什么奇怪。

    也对,案发时他根本就不在这里,之前也不知道有这个坑,就算有超强记忆,没见过的东西也不指望人家能凭空臆想出来啊。

    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齐熵起身,开始在周围转悠了起来。

    三郎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虽然是小雨,但地上也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麻麻山虽说来的人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

    雨后泥地上的脚印早就乱七八糟,看不出谁是谁的了。

    齐熵没有在山脚下发现什么,最后朝着山上而去。

    爬到麻麻山山顶,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四人野炊的地方。

    燃烧过的痕迹,尽管下了雨,也不可能消失。

    焦黑的木柴枯叶堆积在一处,四周还能看到木桩和几块能坐人的石头,齐熵走过去,直接在最大的那块石头上坐下了。

    决定来现场勘查之前,齐熵其实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知道大概率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之前江宴一早就过来过,也没听说有什么发现。

    等她歇息好了,就看到三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采蘑菇了。

    齐熵走过去,看着他拿衣服兜着的蘑菇,瞅了一眼,长得丑,颜色也不好看,没毒。

    “采这个干什么?”齐熵蹲在他旁边问。

    “吃。”头也没回的说完,继续很认真的采着蘑菇。

    蘑菇这东西,在古代叫蕈(xun),尽管在《日用本草》中写过生姜能解菌蕈的毒,但吃的人还是不多,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生姜能完全解除菌类的毒性。

    齐家也是从来不吃这个的。

    麻山村的其他人家更加不会采来食用了。

    大家顶多采些木耳炒菜吃,菌菇是不会去动的。

    齐熵有些好奇三郎是怎么知道哪些有毒哪些没毒的。

    “这东西你就不怕吃了中毒?”齐熵随手拿起他衣兜里的一颗草菇问。

    “这个,没毒!”三郎一脸认真的道。

    “你怎么知道的?”

    三郎想了想,瞄了一眼齐熵,没有说话。

    之后垂下眼眸去,换了个地方继续采。

    雨后的山上蘑菇遍地,无人采摘,三郎不过一会就采了不少。

    齐熵没再管他,循着之前燃过的火堆,开始测试起从山上到山下需要多少时间。

    测算着距离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惊呼声传来。

    齐熵将手里的棍子扔下,忙转过身去,就看到三郎往山下滚去。

    “拽住身边的树,别松开,我这就下去!”

    齐熵朝那边跑了过去,准备下去。

    只是她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身体轻盈的自己了。

    被雨淋湿的草地更是滑溜不已,三郎摔下去的斜坡,她脚刚踩上去,就一个哧溜,紧跟着三郎的身后滑了下去。

    本想抓住个什么稳住自己的,但奈何人太胖了,胳膊就显得短,伸出去的手臂,不仅没勾到树,反而给刮了好些小口子。

    两人翻滚了没一会,三郎先落地,齐熵紧跟其后。

    想起自己这具身体的重量以及三郎那副瘦弱不堪的模样,齐熵在摔下去之前,猛地一个翻身,费力的将自己落在了三郎的旁边,而不是他身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齐熵坐起身,看向三郎,“你没事吧?”

    却见三郎正坐在地上,低头宝贝一般的看着衣服包着的蘑菇。

    “这蘑菇比你的命都重要吗?”齐熵没好气道。

    三郎摇头,指了指山上,又指了指他现在坐着的位置道:“不会,死。”

    “......”他这是知道就算从山上摔下去也不会受什么大伤害,所以宁愿护着蘑菇的意思?

    “行吧,你高兴就好。”如果可以发表情包,此时的齐熵肯定会发一个礼貌微笑的表情给他。

    见三郎没什么事,齐熵这才有功夫观察起周围来。

    麻麻山本来就不算高,他们落下来的这里是个浅坑,堆满了落叶。

    四周被树木和杂草包围。

    现在正值春日,又下了雨,草木繁盛,绿油油的。

    齐熵随意扫了一圈,准备带着三郎上去。

    这地方就算想从下面走出去也不太可能,除了杂草以外,还有好些藤蔓植物,勾缠环绕,生着小刺,没有工具很难走出去。

    正要去喊三郎时,却看到一处带刺的荆棘上,居然挂着一小片布料。

    她刚才粗略扫了一遍,并没有看到有人来过的痕迹,但布料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挂在这里。

    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就是行踪被刻意掩盖了,第二就是这布料已经很久了,以至于痕迹早就没了。

    齐熵摸着手中的绸缎料子,丝滑柔软,可不是经过风吹雨淋,时间长了之后的那种手感。

    将东西收好之后,齐熵和三郎小心翼翼互相搀扶着爬上山。

    回到齐家,齐熵正准备进屋,余光一瞥,就看见江万里匆匆从他们家门前而过,脸上神色着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齐雪儿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三丫站在门口,望着村口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她回来跟江万里离开是两个方向,自然没有遇上。

    手里挎着的篮子放在墙角,眉眼一瞥,就看到齐熵身上湿乎乎的,胳膊上甚至还被划开了几个小口子。

    “三丫,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衣裳全湿了?这里还破了!快去把衣裳换下来,我给你洗了。阿爷说明日天气就好了,衣裳干了之后我再给你把这里补补。”齐雪儿拉着齐熵的袖子道。

    视线都没在旁边摆弄蘑菇的三郎身上停留一下。

    齐熵回神,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你又出门去挖笋了?”

    “嗯,多挖些回来可以腌起来,做酸笋。”齐雪儿笑道。

    “今晚不如做个油焖笋吃?”齐熵眼眸微亮道。

    她虽然不会做饭,但嘴挑,会吃。

    只不过林氏跟顾氏做菜都一般,算不上多好吃,倒也没有多难吃。

    但那种带腥味的东西,比如鱼之类的,做出来齐熵是绝不会动一筷子的。

    “油焖笋?”

    “不会?那算了。”略有些失望道。

    齐雪儿以为她最近食欲不振是因为受伤了的缘故,此时齐熵主动要吃什么,她怎么好拒绝,忙道:“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做的,我试试看能不能做,行吗?”

    “没事,也不是非吃不可。”齐熵笑着说完叫上三郎进屋了。

    “啊,对了,三郎采回来的菌子先放那儿,别让人动。”

    齐雪儿还想再说什么,齐熵已经拉着三郎进屋了。

第40章 有人去认尸了

    “把衣服换了。”齐熵扔了自己最后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三郎道。

    农村人家穿的衣裳都差不多,基本都是短褐。

    也没什么男女之分的。

    只不过原身胖,衣裳自然做得也大,三郎这身体,怕是穿上就跟套了个水桶一样,空荡荡的。

    “愣着干什么?换衣服啊。”

    三郎红着脸,下意识卷着衣摆,“男女,授受,不清。”

    “.......”年纪不大,忌讳还挺多。

    齐熵转过身去,“行了,你换吧。”

    三郎等了好一会,见她真的没有转过身来,这才拿着衣服,躲在衣柜的旁边,窸窸窣窣的脱下身上的湿衣裳,穿上了齐熵的衣服。

    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不少,只有衣身长度差不多。

    “好,好了。”还没经历变声期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润,异常好听。

    齐熵转过身,就看见穿在他身上不伦不类的衣服。

    想着是不是该给他买两身衣服了。

    三郎身上的衣服是大郎穿不了淘汰下来的,已经很旧了,而且也没两身,比起齐熵来说可惨多了。

    但买衣服就得花钱,原身是个大手大脚的,平时都是跟周氏伸手要。

    手上是没有半分余钱的。

    让她去跟周氏要,这口她开不了,她还没原身那么厚的脸皮。

    不过,手上没钱确实是个大事。

    得想办法去弄点钱来才行。

    齐熵还没想出弄钱的法子,外头就听到隔壁的婶子咋呼的声音响起。

    走到外头,就看到隔壁的李婶正满脸兴奋的跟周氏说话,手舞足蹈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那李婶见到齐熵出来,忽然就闭了嘴,悻悻一笑,“周婶子,俺还得回屋做饭,就不多聊了,回见。”

    连招呼都没跟齐熵打。

    齐熵也不在意,问周氏发生什么事了。

    “不就是昨日那在碧水湖边溺死的妇人,听说有人去县衙认尸了,青石村的,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你李婶这个人,嘴皮子利索,就是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说不到重点。”周氏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口道。

    想起刚才匆匆而过的里正,怕是也因为这事儿才出门的。

    原本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但村子里,什么消息都传得快,不过一会,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尸体青石村的人了。

    甚至还有从镇上回来的,绘声绘色讲起了在镇上听到的消息。

    “青石村有户姓田的人家,就夫妻两个并一个老母亲,也没孩子。平常时节,那妇人被婆婆管束的甚严,并不太与村子里的人来往。他们家住的又偏僻,正是村子最里头的那一户,去的人也少,他们家里有个什么事,大家知道的也不多。”

    “只不过,听说那田家的那婆婆知道儿媳没了,当场就晕了过去,那田姓男子也满脸悲痛,瞧着可怜的很呐。”

    “在县衙认尸的时候,那惨状,你们是没瞧见,真是,闻者伤心啊。”

    说话之人好似自己亲眼见到了一般,有鼻子有眼的。

    旁边的人见状,不免问了起来,“那这么说,田家人对那妇人还算不错了?那她怎么会投湖自尽?”

    麻山村的人因了江宴的话在前,大多都不信那妇人是失足落水而亡的。

    私底下闲谈起这事儿,也多是说自杀。

    “嘿,这话可不能乱说!县衙里都判了失足落水了,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来人把你拿进衙门里去,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了。”与他们八卦这事儿的男子虎了脸正色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说还不行吗?”妇人不耐烦敷衍两句,之后又催促男子继续说。

    “这谁知道啊,咱又不是青石村的人。再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妇人嫁到田家七八年了,都没有生养,那你说田家的那婆婆就算对她再好,一个不能生养的儿媳妇她能真心喜欢?”男子道。

    其他人闻言不由跟着附和。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本就人丁凋零,要是娶回来的儿媳妇还不能生,那岂不是要绝户了?

    不过这田家也是奇怪,这么多年不生养,也没说换个媳妇,找个能生养的。

    不然真绝户了,那时候都没人给上香了,到了地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那妇人,不会是不能生养吧?”有人悄声问。

    “不知道,不过听说那妇人前头嫁过一回,每两年丈夫就染病去世了,走得时候也没有孩子,在前头的夫家给守制了三年之后,就嫁到了现在的田家。”

    “啊,那这样说来,岂不是真的不能生养?”

    “这做女人的,要是不能生养,那跟不会下蛋的鸡有什么区别?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早杀了吃了,或是拿到市集上卖了,还能省点银子。”有个妇人嗤了一声道。

    “你这话说的,自己不是女人啊?还拿去卖了?你把人命当什么了?真以为是鸡呢,想买就买,想卖就卖啊?”另外一个妇人很不高兴地反驳。

    “我哪里说错了?不会下蛋的鸡可不就要尽早卖了,不然到时候自己也成了个生不出来儿子的鸭,那就真绝后了,到时候死了都没人上香烧纸,到了下面还得过穷苦日子,谁愿意?”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其他人忙过来拉架。

    说消息的人见天色不早了,也准备回家了。

    刚从人堆里走出来,就看到齐家的那个小恶霸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最外面,一脸沉思的样子。

    这么一看,居然还有几分气势。

    那男子往常对齐三丫就没好脸色,此时自然不会跟她打招呼,架着自己的牛车就往回走。

    说八卦的人都走了,那些看热闹的自然也不会停留太久。

    不过一会,就散得差不多了。

    齐熵也慢悠悠回去。

    麻山村不大,村口距离齐家也不算远,两三分钟就到家了。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三郎在跟齐怀德两人对峙。

    三郎虽然是齐怀德捡回来的,但齐怀德不喜欢三郎,齐家人都知道。

    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齐熵拉开院门进去。

第41章 读书人

    三郎见到齐熵,刚才还紧抿着双唇,满脸固执的表情,突然有些委屈起来,眼眶也微微泛红。

    齐熵走过去,看了一眼三郎,又扫了一眼地上乱七八糟的蘑菇,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看向齐怀德,笑着道:“二伯什么时候回来的?地里的事都忙得差不多了吗?”

    齐怀德向来很宠这个侄女,瞪了一眼三郎之后,对上齐熵变脸一般的换了张和蔼可亲的脸,“刚回来的,地里的事儿都差不多了。下了一天的雨,回来歇歇,等一会再过去。”

    “三丫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也不穿身蓑衣,或是打个伞?身上都淋湿了,别染了风寒才好。”

    齐怀德说着就要拉着齐熵进屋。

    不打算再跟三郎一般见识。

    “我没事,二伯先进去吧,我先把这菌子收拾了,一会再回屋。”齐熵笑道,似乎并未察觉齐怀德与三郎之间的不对劲。

    “这菌子是你采回来的吗?”齐怀德皱眉问。

    齐熵没说话,蹲下身一个一个,很仔细的拿衣裳擦干净了收进簸箕里放着。

    三郎采了不少,此时落得满地都是,齐熵那身形蹲下都吃力的很,此时弯着身子还得来回走动,不过一会就气喘吁吁了。

    一旁齐熵进来后就默不作声站在她身后的三郎见状,也跟着蹲下身去帮忙捡起来。

    还学着齐熵的样子擦干净菌子。

    只不过没用身上的衣裳,而是拿手擦的。

    齐怀德皱眉看着齐熵的样子,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有一种愧疚的情绪上涌。

    叹了口气,无奈的跟着捡起了蘑菇。

    只不过他往簸箕里放的时候,并没有像齐熵和三郎那么精细,还擦干净了才扔进去。

    随手一扔,进了簸箕就去捡第二个。

    再扔的时候,他就看见三郎居然正拿着他之前扔进去的第一个认真的擦拭着,那小表情,像是拿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齐怀德抽着嘴角,突然就觉得想抽那小子一顿。

    但手里的蘑菇却怎么都扔不出去了。

    暗骂一声,擦干净手里的蘑菇才扔进簸箕。

    三郎见到扔进来的蘑菇,还不忘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有的地方没擦干净,就蹲在原地进行补救。

    齐怀德此时更想揍那小子了。

    蘑菇终于捡完,齐熵扶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她觉得自己怕是做不成躺平一族了。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三丫啊,这东西二伯瞧着又不能吃,捡来做什么,还不如扔了算了。这万一要是吃着中毒了,花钱看病都是小事,但受罪啊。”齐怀德语气小心翼翼劝道。

    齐熵活动一下后勉强觉得身体没那么酸了,听了齐怀德的话,笑了笑道:“二伯,书上说了,这菌子不是所有的都有毒,像这种,就是无毒的,而且煮汤鲜美,吃起来也跟吃肉似的,是道难得的好食材。难得采回来了,都扔了岂不是很可惜?”

    “三丫啊,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无毒的?”齐怀德问。

    齐熵看了一眼三郎,缓缓道:“二伯不知道三郎念过书,是识字的吗?”

    齐怀德此时确实惊讶的目瞪口呆。

    这话比起母猪上树还让他吃惊。

    三郎在他眼里,那就是个小傻子,不会说话,不出门,也从不与人打招呼。

    来了他们家半年多,就好像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存在感,更没有让别人了解他的机会。

    “这,这小傻子会读书识字?!”齐怀德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三郎不信道。

    齐熵见状,直接从房间里拿了那本《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出来,扔给齐怀德,之后看向三郎,让他把第一页第一段的内容背出来。

    三郎虽然说话磕磕绊绊,说不了很长的句子,但他背书时,虽然也磕绊,却不会像说话那么严重。

    在齐熵的眼神鼓励下,三郎躲在齐熵的身后,垂着脑袋,少年清润的嗓音缓缓流淌。

    “方秉蕳兮,蕳即蘭香草也,《春秋传》曰[刈蘭而卒],《楚辞》云[纫秋蘭],孔子曰[蘭当为王者],香草皆是也.......”

    齐怀德虽然没怎么念过书,但家里读书人多,他七七八八也认过几个,恰好这开头的几个字也算不上很难,所以三郎尽管声音很小,又背得磕绊,但齐怀德还是不得不承认。

    他捡的这个小傻子,原来是个读过书的读书人!

    所以他不是小傻子?

    而且也能好好说话?

    那他平时为什么跟他说话从来不回答?

    总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也就算了,看见人了也从来不打招呼?

    那读书就这么读的?

    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齐怀德满腹的疑惑和不满,将刚才的震惊反而抵消下去不少。

    将书递给齐熵,没好气瞪了一眼三郎,“我看他那书读了跟没读差不多,基本的仁义礼智信都不懂,读了有什么用?”

    “二伯,有用没用,您也说了不算啊,说不准啊,三郎以后能考个状元回来呢?”齐熵开玩笑似的道。

    但眼底却并不全都是玩笑。

    齐怀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没有大笑,只觉得他这侄女是不是前日脑子被砸了一下之后,人变得不清醒了?

    居然会认为一个小傻子读了点书,认了几个字就能考状元去了?

    大郎那从七八岁就开始进学堂,都十来年了,考个秀才还胆战心惊的,三丫这孩子对小傻子是哪来的这么大的信心?

    可能真的是脑子被打坏了。

    不然还是找贺郎中来看看吧,不然日后变得跟三郎这个小傻子一样就完了。

    齐怀德内心暗自计较着找郎中的事,也就没心情再去管蘑菇了。

    齐熵带着三郎,将蘑菇直接拿到房间里去了。

    坐在桌边,戳了戳里面胖乎乎的蘑菇,齐熵悠悠道:“这东西你又不会做,家里人也不敢吃,采回来也没啥用啊。”

    三郎眼巴巴看着那些蘑菇,显然也是知道齐熵说得对,并没有反驳。

    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手指在桌上轻敲着,想了一会之后,齐熵道:“这样吧,明日去一趟镇上好了,看看有没有人要买蘑菇的,咱们把这些蘑菇卖了换银子,再去买其他好吃的怎么样?”

    三郎听到能换其他好吃的眼神一亮,但想起要去镇上,眼底又有些抗拒。

    手指无意识卷着衣摆,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齐熵意识到他的情况,也觉得去镇上大概有些为难他。

    不过他也不能总一个人在家待着,迟早要走出那一步的,不如让他先慢慢适应?

    “这样吧,明天出去的时候,我给你弄个斗笠,你穿严实点,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你,也不会跟你打招呼了,怎么样?”

    三郎其实也不想跟齐熵分开,内心还有些犹豫,但想起好吃的,又想起那些是自己亲手采摘的蘑菇,心中又有些意动。

    考虑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第42章 家长里短

    下午四点的时候,雨虽然停了,但天气阴沉沉的,往常要到六七点才会黑的天,此时已经有些暗了。

    齐家跟往常一样,差不多五点的时候吃了夕饭,正坐在堂屋内说话闲聊。

    齐怀昌此时还没回来,林氏坐在旁边也没心思帮着收拾碗筷。

    齐雪儿和顾氏手脚麻利的将碗筷收拾了。

    齐怀德将桌子摆回墙角。

    “也不知大郎考的如何了,这个时辰了,雪儿她爹怎么也还不回来?”林氏坐在一边念叨着。

    周氏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就着那点昏暗的光线绣荷包。

    齐家就周氏和顾氏的绣花手艺不错,偶尔也会绣了荷包拿到镇上去卖。

    算是补贴家用。

    林氏的话她听了忍不住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大郎去考试,那是好事,怀昌没回来说不准是在县里有什么事耽搁了,晚回来个一天两天的有什么可念叨的?我可告诉你,这几日无论发生什么事,也别给我拉着个脸,看着就不吉利!”

    周氏历来也算不得什么慈祥的婆婆,对自家儿媳妇,自然更加不会客气。

    林氏闻言悻悻一笑,“娘说得是,是儿媳着相了。”

    今儿去庙里求签,是个中上签,算不上特别好,但也没说会有什么坏事。

    只不过没有得到上上签,她这心里难免担忧会不会是因为大郎,亦或是丈夫那边有什么事。

    平日里再干练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也避免不了失了方寸。

    齐熵坐在周氏旁边,正看着她那手指灵活的来回穿梭,很快,一朵漂亮的兰花就出来了。

    暗暗称奇不已。

    这种手艺活,需要的是耐心和细心。

    偏偏她这人,平素除了执行任务,是没什么耐心的。

    绣花这种事是决计做不来的。

    好在齐家人似乎也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要求过她。

    只有齐雪儿和齐秀秀两人,是从七八岁开始,就要学着绣花的。

    此时齐秀秀已经回了房间,没有跟往常一样,总喜欢凑热闹,赶都赶不走。

    “对了,后日就是清明了,你明日去看看,东西有没有什么差的,别临到了时候又差了东西。”齐老爷子转身跟周氏说了一句。

    “这事儿还用你说?一早就准备好了,今日我又去瞧了一遍,差不了。”周氏道。

    齐老爷子点了点头,继而说起了村子里田翠翠家嫁女儿的事来。

    都是同村的,他们家办喜事,齐家自然也是要去吃席的。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说到了齐雪儿的亲事来。

    齐雪儿如今已经快十六岁,年纪虽算不上很大,但也不小了。

    再等两年就不好定亲事了,最好是早些定下来才好。

    “老大媳妇,这事儿你上上心,孩子年岁不小了,该定亲事了。”说完又转向齐怀德,“秀秀也要十五了吧?你也跟顾氏说说,若是有合适的就相看相看,别只等着人家上门,自己也得踅摸踅摸。”

    齐怀德向来跟两个儿女不大亲近,但女儿的亲事他还是放在心上的,点头道:“知道了,爹,我一会回屋就跟顾氏说。”

    齐熵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家长里短,觉得还挺有意思,也不回屋,撑着下巴安静听着。

    “爹,雪儿丫头和秀秀的亲事咱都看着呢,可三丫这....”齐怀德看了一眼齐熵,压低了声音对着齐老爷子道。

    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齐老爷子哪有不明白的。

    睨了一眼齐怀德,板着脸轻哼了一声,要不是三丫在这里,他就得把老二臭骂一顿。

    那小子难道不是他捡回来的?

    当时三丫闹着说要让那小子做她的童养夫,也是他第一个同意的。

    现在觉得那小子配不上三丫,觉得委屈三丫了,想换?

    早干嘛去了?

    没事捡什么人回来?

    那小子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大半年了,也没见有什么人来找他,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别到时候是捡了个烫手山芋回来。

    齐老爷子一早就对此事很是不满了,齐怀德还敢提起,自然是没好脸色给他。

    齐怀德被自家老爹瞪了,摸了摸鼻子,也有些心虚。

    看了一眼齐熵,满眼都是愧疚。

    只觉得得对这个侄女更好些才行。

    “三丫啊,明日二伯要去趟镇上,你想吃啥,二伯给你带回来啊。”

    齐熵闻言,对他嘴里的吃食不大感兴趣,但却眼神一亮,问起了齐怀德去镇上做什么。

    “二伯有个朋友,在镇上弄了个做小买卖的铺子,明日开张,让二伯去瞅瞅,正好也没什么事,我就去看看,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些点心怎么样?”

    “二伯,点心就不必了,我好些时日没去镇上逛过了,不如明日您带着我一块去镇上逛逛啊?”齐熵笑眯眯道。

    “行啊,不过你头还疼不,能走得了那么远吗?”三丫向来懒得出门,就是因为镇上虽然距离算不上很远,但也不算******日里他一个人去大多都是走着去的。

    齐熵眉目一瞪,细长的眼睛望着齐怀德,不可置信道:“二伯,难道您准备让我走着去吗?您忍心吗?”

    “啊,那明日咱们坐车过去。不过既然要坐车,那就得先跟郑老头说一声。”说着站起身,跟老爷子和周氏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往外走。

    齐熵慢悠悠又加了一句,“二伯,三郎明日也去,咱们一共三个人哦。”

    齐怀德回头,皱着眉眼,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了笑盈盈的齐熵。

    嘴里的话不知为何就说不出来了。

    闷闷地点了点头。

    “阿爷,阿奶,我回屋了。”

    齐熵回到房间,就看到三郎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跟个望妻石似的。

    面前的那些个木头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

    鼓起的脸颊让三郎看起来没那么瘦了,齐熵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果然很丝滑,就跟绸缎一样,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忘了之前找到的那块布料。

    顾不上安抚三郎的情绪,将布料从胸口内拿了出来。

    她对面料质地虽然懂一些,但具体工艺及产地这些却懂得不多。

    况且这里的东西,跟她认知里的那些东西也稍微有些差异。

    自然不能用她脑海里的那些固有知识来判断这块布料的来路。

    想起齐老太太似乎对这个东西挺懂行,齐熵拿着布料准备出去找周氏。

    踏出一步,发现有阻力。

    眼眸下垂,就看到自己的衣角被人给拽住了。

第43章 不明黑影

    齐熵忍不住有些好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道:“怎么了这是?委屈了?”

    三郎不说话,只拽着她的衣袖不撒手。

    齐熵摸了摸脖子上被焐热了的菱形物体,有些无奈的在三郎旁边坐下了。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呢?”

    三郎抬眸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小鹿一般,实在纯净,就连生气,都带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干净气质,“陪,陪我。”

    说完脸上很快就染上一抹红霞。

    衬得那冷白色的皮肤煞是好看。

    齐熵发现,这孩子好像越来越黏她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吧?

    她是不是应该及时止损?

    啊,不对,不是及时止损,应该是悬崖勒马?好像也不太对。

    三郎等了好一会,没得到齐熵的回应,脸上的红逐渐褪去,手也松开了,眼眸下垂,站起身,走到床上,哗啦一声,就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齐熵这才回神,见到他这动作有点愣神。

    这是个什么反应?

    她虽然出过的任务曾经包括虐渣男,但也没有这种摸不着头脑的经验。

    况且她那个时代的人,大多比较直接奔放,很少有男人见到女人还会害羞到脸红的。

    喜欢直接就上去撩了,哪有那么麻烦。

    抓了两把头发,齐熵很想冷处理,但三郎的情况,如果冷处理怕是会很严重。

    无奈走上前,拍了拍被子,“叮咚,有人在家吗?”

    裹着被子的那一团没有动。

    “啊,没人在家,那我走了?”齐熵试探道。

    说着从床上起身,装作准备走了的样子,不忘发出点动静。

    视线一直注意着床上。

    果然,在她趿拉着拖鞋发出声音的时候,床上那团被子动了动。

    不过一会,就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冒了出来。

    三郎小心翼翼探出头,眨巴着双眼,眼眶红彤彤的,瞥向门口的方向,嘴角向下撇着,似乎只要看到齐熵不在,他就立马要生气了的样子。

    刚转过头,就对上了齐熵笑盈盈的那张脸。

    明明胖的看不见眼睛了,属实算不上好看的一张脸,在此时的三郎眼里,就是觉得谁也比不上。

    立马眉眼弯弯,唇角咧得老高。

    眼眸全是单纯的高兴,再也看不出半点生气的迹象。

    齐熵接触到那双眼睛,突然就有一种想要挡住他双眼的感觉。

    她真怕自己会污染了这双眼睛。

    出神不过两秒,回神之后温润轻笑了声,坐回床上,揉了揉三郎毛茸茸的脑袋,“没有不陪你。之前捡到的布料还记得吗?我得去问问阿奶这东西是哪里做的,说不定与凶手有关系。”

    齐熵难得耐心解释。

    对于三郎,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破了很多次例。

    她想,大概是这双眼睛实在太难得了。

    她不想污染了它们,也不想让别人污染了。

    “我,见过。”三郎听闻是布料的事情,忙坐起来认真道。

    “嗯?在哪儿见过?”齐熵忙问。

    三郎歪着头,想了想之后道:“县城,成衣,店。”

    县城?

    怎么还牵扯上县城了?

    “明天咱们去镇上,正好去成衣铺子看看有没有跟这一样料子的衣裳。”齐熵道。

    三郎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抿了抿唇,没有出声,很乖地点了点头。

    半夜的时候,齐熵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侧耳听了听,似乎是齐怀昌回来了。

    大概是喝了酒,嘴里说着胡话,还能听到林氏虽不满却放心了的唠叨声。

    知道是齐怀昌回来,齐熵没有再去多想,放松心神,继续睡。

    只是刚闭上双眼,却猛然感觉到有一股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很清晰,有人在盯着她!

    齐熵刷的睁开了双眸,刚才睁开过的双眼,很快就适应了黑暗。

    白日里下了雨,晚上却有月光溜了进来,想必跟阿爷说得一样,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齐熵缓慢扫过屋内各处,最后视线落在了窗户处。

    她不喜欢关窗户,就算是睡觉,窗户也是开着一道缝隙的。

    月光透过窗户斜落进来,一半带着冷光,一半还是黑暗。

    齐熵的视线落在那半截黑暗处,她虽然眼睛小,但不代表眼神不好使。

    即便没有月光照射的那半截窗户,却还是能看到有一处显得更黑一些。

    齐熵视线落在那处一团黑暗上,没有打草惊蛇,甚至视线都没有很有攻击性的看向对方。

    反而弱化了自己的存在感,让对方察觉不到她已经醒来。

    等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齐熵就看到那暗影转身离开,并没有做什么其他动作。

    时间缓缓流淌,那人离开之后的五分钟内,齐熵还是一动不动,紧绷着身体。

    等到觉得那人不会再回来的时候,身体这才放松下来,抬手摸了摸,头发已经被汗湿,后背也湿淋淋一片了。

    衣服早就没有更换的了,齐熵下床,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找了快布巾,垫在后背,这才躺回床上。

    但此时却没了睡意。

    窗外的人是谁?

    这么晚躲在窗户外看着她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只看了一会就离开了?

    会不会是跟着齐怀昌一起回来的?

    跟齐三丫的凶杀案有没有关系?

    这些她现在一概不知道。

    在这么多不安定的情况下,齐熵哪里还能睡得着。

    但也没有打算起身,躺在床上睁着眼,直到大概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天色开始有了点点光芒,这才困顿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只不过因为要去镇上,又是坐车去,所以必须得早起。

    齐熵睡了不过一个时辰,齐怀德就过来敲门了。

    三郎已经起来了,坐在桌边摆弄他的木头,听见敲门声,停下动作,看了看床上还在睡着的齐熵,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开门了。

    见开门的是三郎,齐怀德没什么好脸色,“三丫呢?”

    三郎没说话,又跑回桌边坐下了。

    齐怀德见他又是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好像昨天背书的场景是他在做梦一样,不由嘀咕了一声,“没规矩”。

    走到床前,换了张脸,语气轻柔又小声的叫齐熵起床。

    凌晨才睡着的齐熵,此时被人叫醒,起床气指瞬间被拉满,满脸的躁郁和不耐,嗓音带着一点嘶哑,厉声道:“滚开!”

    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

    说完拉了拉被子,翻了个身就打算继续。

    齐怀德被她这样说了,居然也不生气,只有些无奈,“三丫,你不是要去镇上吗?这会还不起,那一会咱们就只能走路过去了。”

    齐熵忍不住在被子里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才不耐烦的起身。

第44章 镇上

    村口,郑老头架着牛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到过来的齐怀德,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都说好了辰时初刻出发的,现在都辰正了,耽误这么久,下回要这样,你们就别坐我的车了。”

    “你这老郑头,又不是不给你银子,这么着急做什么?”齐怀德可不是那种好说话的性子,当即反驳回去。

    一脸的理所当然。

    旁边也要坐车的人拽了拽老郑头的袖子示意他算了,别说了。

    省的一会惹了齐家的人大家都走不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郑头无奈,只能让他们快点上车。

    齐熵人还困着,也没注意到三郎有些不停卷着衣摆的动作,坐上牛车之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三郎坐下。

    三郎看了看她旁边的位置,再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坐着的人。

    牛车本就不大,齐熵一个人能占两个人的位置,此时基本上坐的满满的,相互之间相距的距离自然也不算远。

    他不习惯跟陌生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双手不停卷着衣角,看向齐熵,眼底尽是抗拒与犹豫交织。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赶紧上来?要是不想去了就回家去!”齐怀德见他久不动作,而且一个男人出门,裹得严实不说,居然还戴着斗笠,简直就很离谱,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

    坐在前头的几人闻言,视线不由在三郎和齐熵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

    见到三郎那副样子,原本还没猜出他是三郎,但齐家能让齐怀德这么不耐烦的,也就那个小傻子。

    他们显然没想到齐家人居然舍得花钱把小傻子带到镇上去。

    这小傻子他们很少见过,但听说不会说话,还很怕生,最重要的是,这就是个在家吃白饭的。

    看着十五六岁的少年了,不管咋着都该跟着下地干点活才是啊。

    但听说这小傻子叫他去下地那是从来不去的,在家也不搭理人,不说话,只会每天重复做前一天做过的事情。

    齐家也真是想不开,居然愿意养着这样一个人在家里。

    还把这傻子给小恶霸做了童养夫。

    就这样还说疼宠那丫头?怕是只有那丫头自己这样觉得吧。

    谁家真正疼孩子的,会给找个傻子童养夫做相公的?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的想法不言而喻。

    还站在牛车边的三郎被齐怀德喊了一嗓子,却也没有动静,只时不时看向齐熵。

    齐熵坐上车之后就开始打瞌睡,根本就没发现三郎的眼神。

    那老郑头见状,只觉三郎也是个可怜孩子,一看在齐家就过得不好,不然也不会半年多就瘦成这样了。

    暗叹了一口气,声音软和了些,对着三郎道:“小伙子,你要是去镇上的话,就快些上来吧。大家去镇上都还有事呢,不能再耽搁了。”

    三郎脸上神色愈发焦灼起来,卷着衣服下摆的手更是越来越快。

    眼看牛车就要走了,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回去。

    狠狠一咬牙,最后紧挨着齐熵坐了上去,背上的背篓也没拿下来,就这么挤着坐下了。

    他是第一次坐牛车,上面虽然垫了不少稻草,但地上路不平整,跑起来时颠来倒去的,不过一会,整个人就跟快散架了一样。

    偏生齐熵在他上来的时候,脑袋一侧,就倒在了他肩膀上,害得三郎一动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她。

    所以这一路,到了镇上之后,三郎整个身体都已经麻了。

    下车的时候,姿势怪异,让齐熵还以为他这是受了伤。

    “没事吧?”齐熵问。

    三郎摇了摇头,紧紧跟着齐熵。

    镇上人多,他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即便裹得严实,整个人还是紧绷着,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走吧,二伯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我那朋友的铺子。”齐怀德根本就没注意到三郎的情绪,来了镇上,他兴致不错,大手一挥道。

    三人找了一家街边卖豆花的摊位坐下,齐怀德要了三碗豆花,还让老板给其中一碗多放些糖,之后往对面的烧饼铺子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齐熵的碗已经空了,三郎还在埋头吃着。

    “三丫,这个饼子给你,二伯特地给你买的是加了肉的,刚烤好的,还热乎着,赶紧吃。”齐怀德递了两个烧饼给齐熵,说完又扔给三郎两个烧饼。

    三郎的自然是什么都没加的那种烧饼。

    没什么味道。

    齐熵咬了一口烧饼,面皮烤的焦脆,香味扑鼻,里头的肉给的也很实在,一口下去,味道确实不错。

    咸香适中,焦脆可口。

    “二伯,一会您先去您朋友的铺子,我带着三郎把菌子卖了,再去找您。”齐熵此时精神已经好了不少,咽下嘴里的烧饼,慢悠悠道。

    齐怀德正喝着豆花,听闻这话差点呛了喉,咳嗽两声,停下后忙道:“那怎么行?你们要去卖菌子?那菌子镇上没几家人收,你们打算上哪儿去卖?我看不如扔了算了,一会就跟着我一块去那铺子,中午的时候在那吃顿饭了再回去。”

    齐熵没同意,只说自己会想办法。

    问了齐怀德那铺子在哪个方位,叫什么名字,看三郎已经吃完了豆花,就收了桌上的烧饼,拉着三郎走了。

    齐怀德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嘴里的烧饼突然都不香了。

    明明三丫那孩子以前很黏他的,现在怎么好像跟那小傻子比跟自己还好了?

    那小傻子有什么好的?

    话都说不顺溜,那身板还弱不禁风的样子,就是出点什么事,都护不住三丫。

    他真是后悔当初捡回三郎了。

    愤愤吃着手里的烧饼,把它当做三郎一般,下嘴带着一股狠劲儿。

    而齐熵拉着三郎走了之后,循着街道慢悠悠闲逛着。

    手里的烧饼给了一个三郎,剩下那个吃过的漫不经心的咬着,似乎并不怎么想吃。

    齐熵在找成衣铺子。

    但镇上就这么大,一共两条主街,也没多长,那成衣铺子更是没有几家。

    “前头有一家卖料子的,进去看看。”齐熵拉着三郎道。

    三郎许是因为有了吃的,没有了先前那么焦躁不安,手上三个烧饼已经吃完了一个,正在吃第二个。

    齐熵给他的那个被他留到了最后。

    铺子的老板是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但人长得倒是白净秀气,有点男生女相的感觉。

    见到进来的齐熵和三郎,视线首先在二人身上的衣衫扫了一眼。

    女子身上是棉布衫,寻常人家穿的,男子身上是一身最便宜的麻布衫,而且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洗的发白,还有两处打了补丁,虽然补丁做的不错,但细瞧还是能看出痕迹来。

    又扫了一眼二人的鞋,没有脏泥,说明不是走路过来的。

    有些意外。

    不过能养成这个小胖妞样子的家庭,想必就算不是多富裕,也并不缺银子。

    掌柜心里有了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笑着冲齐熵道:“二位客观,里面请。不知二位想买点什么?我这小店最近几日刚好上了几款新的料子,都是棉布,手感很好,花色也漂亮,二位要看看吗?”

第45章 攒钱买书

    齐熵跟店家寒暄了几句,还挺认真的看了看他拿出来的那几款棉布料子。

    不过兜里没银子,就算看了,也买不起。

    当然,齐熵是不会因为没银子就气弱的,跟店家讨论起面料来也能侃侃而谈。

    最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齐熵拿出手里那块布料,问店家:“老板,你帮我看看,这个料子,你这里有吗?”

    那老板伸手接过布片,看了一会后悻悻笑道道:“小姑娘,你这料子我们镇上没有哪家铺子有,不是在镇上买的吧?”

    齐熵闻言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拿回料子道:“这样啊,既然没有,那就算了。”

    说完拉着三郎出了铺子。

    那老板等人走后才反应过来,合着自己招待了半天,她就是为了问那料子有没有?

    真是晦气!

    齐熵带着三郎又去问了镇上的另外一家面料铺子,和唯一的一家卖成衣和料子的铺子,最后确实如第一家的店主说得那样,他们都没有那个料子。

    而其中有一家店的老板,想来是见识广一些,知道这料子的来路。

    说是苏杭那边的锦缎,就连工艺也是缂丝,不是普通的织布机织出来的,一般人根本就买不起。

    那店老板说了这话之后还怀疑地看了看齐熵。

    那表情显然是不相信齐熵家是能穿得起这样料子的。

    齐熵也没在意,拿着料子出了铺子,有些犯愁起来。

    难不成要为了这东西去一趟县城?

    主要是去县城也没银子啊。

    最重要的是,这料子跟三丫的被害有没有关系还两说。

    总不能因为一块来历不明的料子就花钱跑一趟县城。

    别说齐家不会同意,怕是江万里那边也不愿意花那个冤枉钱。

    齐熵将料子收了起来,不再多想,带着三郎去找卖蘑菇的地方。

    这东西就像齐怀德说的,寻常人家不吃这个,自然也不会花费那个银子去买。

    所以要卖也只能卖给大户人家或是酒楼。

    这镇子就这么大,大酒楼有两家,小食肆倒不少。

    齐熵没去那些小食肆,直接找到其中一家大酒楼,带着包裹严实,显得有点怪异的三郎走了进去。

    此时天色还早,酒楼里大多都是吃中午饭和晚饭的,自然没几个人。

    店里的伙计也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跟旁边的摊贩说话。

    见到齐熵和三郎,忙扬了笑脸招呼。

    “两位客官,可是要用饭?”

    “我们不吃饭,但有笔生意想跟你们掌柜谈谈。”齐熵笑眯眯问。

    “不吃饭啊.....”店伙计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道,态度瞬间变了。

    “等着吧。”

    齐熵闻言也不客气,拉着三郎在店内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酒楼一共三层,看着挺气派的,一楼大厅约莫七八张桌子,还弄了个戏台子,看着不大像个酒楼,倒像喝茶听戏的茶楼。

    “吃饱了没有?”齐熵问三郎。

    三郎紧挨着齐熵坐着,闻言点了点头,手里的油纸包却没有随便扔掉,还捏在手心里。

    “油纸包给我吧,我拿去扔了。”齐熵伸出手去。

    但三郎却没动,望着齐熵道:“一起,去。”

    “行叭。”

    二人去扔垃圾,却没想到掌柜的刚好这会出来。

    一见大堂空无一人,还以为是店伙计骗他,横眉竖眼,对着店伙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那店伙计一大早的,无端受了这顿骂,自然也是很不好受。

    所以见到重新出现的齐熵和三郎时,顿时没了好脸色,“你们刚才是不是故意耍我?我好心去把掌柜给你们叫出来,谁知道你们人却不见了,平白害我被骂了一顿,你们现在还敢过来?”

    “赶紧滚!”

    “就你们这样的,能有什么生意跟我们掌柜谈?”

    “别耽误我们掌柜的时间了!”

    店伙计说话带着怒意,毫不客气。

    齐熵冷笑一声,将三郎护在身后,“你挨骂,关我们什么事?”

    “就你刚才那个态度,我还以为没个半柱香时辰,你是不会把人叫出来的。”

    “我看你就是平时偷奸耍滑习惯了,所以你们掌柜才对你这么不信任,认为你是在欺骗他!”

    “自己品行有失,现在还怪罪在我们头上?说话这么不客气,你真以为我们年纪小,就可以任由你欺负了吗?”

    “还是你们掌柜的故意纵容让你仗着店大随便欺负人?”

    齐熵冷笑着给店伙计一下子扣了好几个帽子在脑袋上,让店伙计气得扬手就要对齐熵动手。

    齐熵面色一冷,手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却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穿着一身绸缎长衫,面色瞧着还算和气,带着几分儒雅气质。

    “你干什么?不好好做事,谁让你在这里跟客人吵闹的?”那掌柜的出来之后,对着店伙计就是一顿斥责。

    “小姑娘,真是抱歉,那小子刚才出言不逊,我替他给你道个歉,还望小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齐熵看着掌柜,松了手上动作道:“这样的人还留着,掌柜你也不怕生意受损?”

    说完扫了一眼那店小二,见到他脸上愤恨的神色也并不以为意。

    “不过是个小小的店伙计罢了,若是他有那个能力让我的酒楼生意受损,我这酒楼也不必开下去了。”掌柜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张扬自信,不大像是一个小镇人会有的那种气势。

    齐熵微微挑眉,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

    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不再纠结那店伙计的事,从三郎背上摘下背篓,递给掌柜,“掌柜瞧瞧,这是我们自己采的菌子,你们酒楼收不?”

    掌柜扫了一眼背篓,看着里面干净饱满的菌子,笑道:“方才你说的生意就是这个?”

    齐熵耸了耸肩。

    “进来坐吧。”

    将二人重新请进了酒楼,又让那店伙计给上了壶茶,这才说起了菌子的生意。

    “这东西我们收,不过我的酒楼现在没有菌子这道菜,要收的话,那就算是新菜式了,你这就送一日的话,恐怕我想收也没办法收。”掌柜道。

    齐熵没想到他居然还想跟自己做长期生意。

    不过她可没有闲情逸致每天去山上采蘑菇。

    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我可以给你提供你们需要的量,不过,菌子这东西一般下雨了才有,所以很看天气。”

    “这样吧,菌子晒干了也能用,我一次性多采一点,全都给你们送过来,然后你们自己晒干了保存怎么样?”

    跟掌柜谈好之后,最后把背篓里的蘑菇全卖给了他,一共得了六百八十文钱,拿在手里瞧着挺沉的,其实也没多少钱。

    “这钱是你采的蘑菇换来的,你想买什么?”齐熵拎着铜钱爱不释手,但却没有占为己有的意思。

    三郎摇头,“不买。”

    “点心也不买吗?”三郎喜欢吃甜食,这也是她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那碗豆花,糖放太多了,她不怎么喜欢吃,但三郎吃的显而易见的开心。

    比起在家吃饭时可要开心多了。

    本来还以为拿到钱之后他会想买吃的,没想到居然能忍住不买东西。

    “真不买?”

    “嗯,攒钱,买书。”

    齐熵闻言就将铜板收了起来。

    这钱她可没有上交的打算,不过如果放在三郎的身上,怕是早晚得被齐家人给收走,所以还是她拿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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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神探介绍:
【孤独症天才男主VS美强飒抠门女主】
堂堂解忧事务所老板,一朝穿越成了个鱼肉乡里的恶霸女也就算了,居然还附带一个小傻子夫君。
夫君来路不明,恶霸女遭人谋杀。
谋杀案还没告破,夫君又似乎有点不对劲。
家人更是看似个个疼爱她,实则暗地里有人巴不得她死。
帮着里长破了谋杀案之后,各种大案小案开始找上身。
但这些人想让她白干活是怎么回事?当她好欺负?
他们以为她齐扒皮、齐朗台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农女神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女神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女神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