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优秀的代价
重活一世，宋阳本就没准备直接放开欲望纵情声色。
波道请唱歌他没去，桑拿他蒸得正经。
此时此刻，仅剩的纯真最难得，这其实是感情这一块，宋阳对这个时代最大的期待。
而林栖霞对他的看法，只是这个时代一个母亲一定会有的反应。
谁让宋阳过于妖孽了一点，谁让林栖霞是守护女儿的独狼，谁让沈晴雪又那么坚定而勇敢？
回信给出去了，宋阳不急，反正晚上再打电话去她家问情况。
接下来他还是按自己的步调，把自己的手写稿和戴灿画的图通过印刷厂制版印刷。
他想以正式和专业的形象，以维方本地高材生的身份出现在维方呢绒服装厂这个乡镇企业眼前。
去年，燕大方正才推出了第一套华文彩色激光照排系统。
维方呢绒服装厂要征集的是logo，那当然要有彩色。
而宋阳还让戴灿画了很多的应用场景图，都准备排版装订成册。
“只印十册？”
燕大自己就有出版社，秦月娥又在图书馆工作，帮着介绍了一个厂子。
现在人家以为自己听错了，陪宋阳过去的边楷不由得看着宋阳，十分不理解。
制版的成本很高。印量这么小，平摊下来每一册的成本就很高。
就算再加上宋阳要印一些名片，要花的钱也很多。
宋阳不由得怀念后来的电脑和打印机。
但没办法，现在就这技术条件。
“制版费和开机费该多少是多少！”宋阳并不在乎这点小钱，毕竟这关系到整个这桩卖西服送BP机的生意能不能成，“只要能做出我要的效果就行！”
这个小印刷厂的人看了看边楷，他只能笑着说道：“帮帮忙！”
人家乐意花钱，只要能赚，印刷厂有啥不肯的？
陪他交完了钱，边楷不由得说道：“这么大的本，你有把握中选吗？”
“必须有把握。”
宋阳这一口气确实花了不少钱。
单独制版只印这么点，平摊下来每一册的成本都超过70块钱了。
放到二十年后，相当于花上千块钱印一本宣传册，印十册就花了近万！
所以边楷完全想不通宋阳何必如此，只觉得他拿戴灿画的手稿去给别人看就行，顶多把文字内容做成印刷体册子就好。
何必图文并茂呢？
宋阳还不能马上拿到成品，沟通好了排版方式，还得等上三天。
这还是他的钱给够了，再加上朋友的关系，加急了的原因。
边楷感觉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到底是能挣钱能敢这样花钱，还是因为敢这样花钱才能挣钱？
他并不知道宋阳冲的是后面整体大几十万的利润。
林栖霞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一直心神恍惚地思考着。
不得不承认，宋阳那些话语，让她自我怀疑起来。
从养育沈晴雪的方式，到如今面对女儿感情问题产生的反应，都开始产生了动摇。
因为担心在家的沈晴雪，她打过几次电话。
每次，沈晴雪都是小声地应对，不主动问宋阳去没去，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让林栖霞也不得不承认，宋阳对沈晴雪的反应看得很准。
她恐怕是左右为难到了极点，惶恐不安吧？
要她反抗妈妈？她做不出这种事。要她压下感情？越压越深。
瞅着那封信，林栖霞也无心再看店了，离黄昏还有一会就干脆关了门回家。
因为提前打电话说过，一进家门就见沈晴雪在炒菜做饭，一副乖巧讨好妈妈让她心情好点的模样。
“……妈妈来吧。”林栖霞不由得心里叹着气，过去解她的围裙，“他……下午打电话过来没有？”
沈晴雪顿时僵住了，赶紧摇头，然后忐忑不安地看着林栖霞。
“他给你回了一封信，在我包里。先去看看他回信写的什么吧，妈没偷看。”
不管他会不会告诉晴雪给她写了回信，自己也不会直接丢了那封信或者先看后再处置。虽然如此，林栖霞听宋阳还是没直接打电话到家里，心里安心了些。
“我看完告诉你！”沈晴雪只这么说，随后赶紧走出了厨房。
林栖霞系着围裙心神难宁，就这么着一不留神还烫了手指。
虽然忍不住吃痛叫了一声，但却并没有惊到沈晴雪。
在厨房门口望了望，客厅里没她的身影，想必是在卧房还关了门。
林栖霞默默地炒好了菜，端上桌喊她后，沈晴雪才从房里出来。
“先吃饭。”
林栖霞先没有问，沈晴雪却给她夹着菜，然后小心翼翼地主动说道：“他就是告诉我……他是怎么开始喜欢我的。还有……他让我别担心，说有办法让你对他改变看法的……”
看着面前堆起老高的菜，林栖霞叹了口气：“什么办法？就是让我先别这么固执？晴雪，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妈太固执？你眼中的他，不是我说的那样，对吗？”
沈晴雪默默吃饭了。
林栖霞看着女儿，想起之前她读初中时老师家访说的话：孩子有点内向胆小，朋友很少。
本来胆小的她，怎么就主动对男孩子说出自己的心意了呢？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什么苦难也是人生的一份营养……傻孩子。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静静吃完了这顿饭。
林栖霞到最后也没要来那封信自己看，只是在看到女儿又主动收拾碗筷去洗的时候说道：“晴雪，妈不想你将来受苦，也不想你怨我。我拦过你了，你还是要飞蛾扑火的话，妈也没办法。该说的我都说了，把你养大成人了，将来的路终归是你自己走。妈迟早会不在，往后，你要自己看路，要多想。”
沈晴雪拿着碗筷脸色陡然一白，看着林栖霞红了眼眶。
林栖霞反而温和地笑了起来：“就是多啰嗦两句，别瞎想。你和那孩子之间的事，你自己做主吧。妈就好好把店开着，你开心，妈为你高兴。你难过了，再来找妈妈。”
沈晴雪的眼泪扑簌簌地滴下来，点了点头去洗碗了。
林栖霞反而像是心里松了口气，没阻止女儿想洗碗的表现。
她默默回了房里，看着桌子上玻璃压着的照片。丈夫在照片上笑得温文尔雅，林栖霞的手指缓缓在玻璃上划过，终究也掉下了眼泪。
如果他还在，自己也不用一个人这么为难。
做母亲的又能怎么办？女大不由娘。
那个孩子是成了精的，林栖霞里外不是人，还能怎么办？
她最后能做的，也不过是等她受了伤之后，做一个避风港。
过了一会，就听得房门被敲响，沈晴雪进来之后看见她擦眼睛的动作，抱紧她也哭得不安。
林栖霞勉强笑着：“妈是说真的，不管这件事了。怎么我不管你也难过？”
沈晴雪抽抽噎噎地不能言语。
林栖霞轻抚着她的背：“妈只是不管你跟谁谈恋爱，又不是什么都不管。都这么大的人了，别哭得像个孩子。”
“妈，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沈晴雪泪眼朦胧地问。
林栖霞笑着点了点头：“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了，走吧，一起看电视去。”
沈晴雪只觉得多日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可又多了些别的担心。
看到八点来钟电视剧刚开始，家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她第一时间看的是林栖霞，眼神再度不安。
林栖霞只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去接。”
她的目光都没从电视上移开，听见女儿在那里怯怯地问道：“喂，是哪位？”
“是我。你收到信了吗？”
“……嗯。”沈晴雪小心地回了一句。
“阿姨在家吗？”
“……嗯。”
宋阳的语气有点意外：“阿姨肯让你直接跟我说话？”
沈晴雪看了看妈妈，只见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妈妈说，这件事我自己做主。”沈晴雪咬牙告诉了他。
宋阳没料到会这么快有变化：“那阿姨肯跟我说话吗？”
沈晴雪就拿着听筒对林栖霞说：“妈，他想跟你说话……”
林栖霞看了看她，还是走了过来接过听筒：“要说什么？”
“想谢谢您。”宋阳顿了顿继续说道，“也请您放心，我会知道分寸的。”
林栖霞心中稍安，只回了一个“好”。
听筒回到沈晴雪手中后，就听宋阳说道：“我在燕京还要呆三天，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吧，你先陪阿姨。”
“嗯。”
“晴雪。”
“嗯？”
“我喜欢你！好事多磨，我之前就主动找阿姨，不怕她多考察我的。”
沈晴雪只觉得这句话才真的令自己的心落了地，听着亲声的表白，甜蜜蜜地重重“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宋阳搁下了电话，两个偷听的人又在那里啧啧有声。
“就一天时间，你怎么让她妈妈改变主意的？”边楷惊为天人。
宋阳叹了一口气：“这哪里是改变主意了？女怕郎缠，何况女儿本就对郎有意。我又还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阿姨能怎么办？”
“……看来那女孩子对你喜欢得不轻。”秦月娥感慨了一句，然后说道，“宋阳，别辜负人家啊！”
“……我会赚钱又老成，这是我的错吗？我也还是个刚满十九岁的年轻人啊！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每一次不相信，每一句否定，都会伤害单纯孩子的心灵！
宋阳很不忿。
身为富一代的帅气年轻人，难道就只配买卖来的爱情？
等将来腰缠万贯了，还可能拥有如此纯粹的感情吗？
刚重生的人，咋就受到这样的委屈？
“我叫你别辜负人家，你激动什么？”
“……我有点委屈。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怎么搁我这，我就成了大尾巴狼？”
“因为……你太不简单？”
宋阳哑口无言。
这是太优秀的代价？
第四十七章、在燕京的收获（求追读）
这一趟远门，宋阳搞定了波道BP机的货，搞定了呢绒服装厂的品牌征集竞标方案，也在林栖霞的“意外助攻”下和沈晴雪突破了关系。
第二天的白天，宋阳和沈晴雪煲了一通电话粥，听到了林栖霞现在明确的态度。
宋阳心里清楚，这是林栖霞想得更明白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对沈晴雪和宋阳的未来其实更加悲观，已经抱着让沈晴雪吃一堑长一智的想法。
这通电话，也让宋阳知道了沈家的大概过去。
沈晴雪的父亲是历史学者，还曾经是燕大的教授。当年那段岁月，因为她大伯当时的“背叛”，沈晴雪一家被迫下放到了干校。
后来，她父亲拖垮了身体，她哥哥更是在那里遇到了意外，刚生下她不久的林栖霞也因此大伤元气。
实际上林栖霞是不太想让她考燕大的，但还是始终尊重着沈晴雪的意愿。
尊重她考燕大，尊重她去磨房村看望别人的意愿，现在劝阻过，又尊重了沈晴雪想要和宋阳试一试的心。
“你妈妈是个好母亲……”宋阳由衷地这么说，随后对她讲自己的父母、妹妹，讲自己的小时候。
沈晴雪听得津津有味，电话那头传来的追问声和感慨总让宋阳想起她的模样。
“说起来……自从在石门庄火车站那一次之后，我就一直没能再见到你了。你穿裙子的模样，我就见了那么一眼。”
“……你在燕京还要呆两天，我……”沈晴雪沉默了一下才说出这句话，似乎决定了要和他见面。
宋阳说道：“你别跟你妈妈说想和我见面！我回维方之前，会再去你妈妈店里的。到时候我先问问她，咱们就只在店里见一面吧，不让她更担心了。”
沈晴雪对他的贴心很感动：“我听你的。电话打了这么久，先挂掉？电话费好贵的……”
接听电话不要钱，固定电话只有月租费和通话费，但打电话确实并不便宜。
宋阳笑了笑：“没事的，我其实已经赚了不少钱，不然哪有钱租房子装电话？你们在石门庄火车站看我同学他们提的那个磁带，做了一共一万盒。石门庄跟我一起做这件事的那个老板，提前分了我2万块钱的利润。”
“那么多？”沈晴雪着实被惊住了。
她知道之前有个2000，也知道那个磁带，但提前分到2万块钱的利润这种事，听来着实骇人听闻。
“……所以你妈妈对我有那样的看法，也正常。她大概猜到了，我请她帮忙的那1万块是我自己赚的，毕竟都是我一个人跑来跑去，不像是我家里的生意。”
宋阳说了很多对林栖霞的理解，倒并不是指望她去吹什么风。
打着电话，自然而然就跟她聊起很多的事。他聊到了回头可能出现在学校南门外的店，聊到了跟戴灿一起做的品牌征集竞标方案，也聊到了关于买西服送BP机的活动。
沈晴雪还从没跟他连续说这么多的话，只觉得他对自己毫无保留。
听到这么多赚钱的路子，她不由得说道：“我一定帮你保密好这些点子！”
宋阳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那确实需要保密，我相信你！”
“真的别说了。”沈晴雪又满足又担心，“就算你会赚钱也别一个劲地花啊，电话费那么贵。还有，我的手也酸了……”
“……好，那就先不说了，我等会还要去印刷厂看看方案做得怎么样。晴雪，等我方案做好了，会留一份给阿姨看的。她对我印象不好，也是因为我又倒腾盗版磁带，又倒腾BP机。我真正想做的事，其实就是很正规的广告策划，是不用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的生意。看了我做的方案，她就能懂的。”
“嗯！”沈晴雪不由得说道，“宋阳，谢谢你对我妈妈这么有耐心……”
“什么有耐心啊，前天晚上和昨天我就没控制好情绪，把她气到了。”
“但后来她就被你说动了！”
沈晴雪似乎觉得是宋阳的功劳，宋阳也不能说其实情况更糟，只能含糊地说道：“所以我们现在不能过分了，先不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嗯，所以先挂电话吧！”姑娘的声音里都透着甜蜜。
宋阳依约挂了电话，才发现时间足足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虽然因为是市内通话，通话费前3分钟是5毛钱，之后则是2毛钱1分钟。总共算下来，这一通电话就打去近20块钱了。许多人的工资也才两三百一个月，这顿电话粥有点奢侈。
但宋阳感觉很好。
这就是他期待的美好，他甚至因此对沈晴雪有倾诉的想法。
宋国伟、向慧、宋雅是他这一辈子天注定的血亲，但沈晴雪是他和这个时空第的一个锚点。
……
两天时间眨眼即过，宋阳如期取到了自己的品牌征集竞标方案。
册子拿在手上，边楷和秦月娥看了之后也不由得直呼精美专业。
“行了！我这趟来燕京要办的事圆满完成，今天就回维方。”宋阳穿好了衣服提起了包，“你们两个可以趁我不在放心造人了，希望开学后能听到好消息！”
经过多天的相处，性格开朗的秦月娥早已将边楷在他面前的师道尊严击了个粉碎。
没大没小的话听在边楷耳朵里，竟然也已经麻木了，并没有觉得如何不妥。
但照例是得啐他两句的。
宋阳昨天有和林栖霞约好，于是就绕道一趟到了西单。
走到店门口时，这次沈晴雪也终于出现在里面。
三人都呆住了。
宋阳这边，是因为看到沈晴雪在家养白了不少，现在穿着另一套连衣裙颇有香岛女星的惊艳感。
而林栖霞和沈晴雪，则纯纯是因为宋阳穿得西装革履，正式无比，英气又干练。
宋阳进门向林栖霞问好就道：“中午一点多的火车，我就过来道个别。晴雪，好久不见。”
沈晴雪轻轻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宋阳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了两个盒子出来：“这下提着也轻松些，阿姨，这是送给您和晴雪的。要是这种用得不好，以后再换别的。”
一套谢馥春三绝，一套玉兰油新出的套装。
“……不必这样。”林栖霞不禁开口。
“不管是之前气到您，还是您现在已经同意了我和晴雪处一处，我理当表表心意啊。”宋阳正色道，“而且路上包太鼓也容易引人注意。”
林栖霞看着他：“你穿成这样，有什么区别？”
“……这没办法，西服放包里就完全皱掉了，而且又必须带回去，这和我回去之后要做的事有关。”宋阳又拿出了一册方案给林栖霞，“回维方要竞一个标，这是我跟另一个同学一起做的方案。阿姨，以后您就能听到这个品牌了。”
沈晴雪确实保密了，林栖霞懵懵地接了册子过去。
宋阳又拿出印好的名片双手递上：“您就忘记之前那些事，当这是第一次见面吧。这是我的名片，请您惠存！”
随后他又递给了沈晴雪一张，搞得她兴奋又惊喜。
“……骄阳广告……策划总监？”
“其实我是老板，装作上面还有人。”宋阳笑了笑，看了看墙上的钟就说道，“阿姨，不多留了，怕误了火车，我就去车站那边随便吃点。”
林栖霞今天面对他的心态很复杂，虽然并没准备留他吃饭，又觉得现在听他这么说失了礼数。
“妈……要不我送送他？”沈晴雪尝试着说道。
宋阳主动拒绝：“别！你今天穿得这么好看，火车站乱糟糟的，你一个人回来我都不放心！”
沈晴雪便红了脸。
宋阳当林栖霞的面撩了沈晴雪，再看了这个已经是他女朋友的姑娘两眼，就提起了包说道：“走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沈晴雪怅然若失地回到店里才听林栖霞愕然问道：“他怎么又在搞广告？”
第四十八章、归途惊魂
穿得这么人模狗样上路确实风险很大，宋阳一路都很小心。
但西服皮鞋如果都放在包里，提着很麻烦，回去也得重新熨平。行程早有安排，他明天就要去呢绒厂，住的地方也离车站近，想想小心点就够了。
再者以自己的块头和军训时练出来的体格，加上西服加持下的干练派头，火车上不可能被抢的情况下就只用防扒手了。
应该很OK，火车也果然安全到站。
宋阳站在火车站出站口外寻觅着正规的出租车，心里琢磨着这种出行总得当心车匪路霸的日子恐怕还得持续数年时间。
要知道《天下无贼》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纪录片，而且年初最高法就颁布了严厉打击这种犯罪行为的通知。
宋阳并没有准备直接回诸市，这不仅是因为现在天已经黑了，还因为维方呢绒服装厂就在市里。宋阳准备把自己的方案递过去，谈好了这一轮再去诸市。
在火车站谢绝了数个黑车司机，宋阳等到了正规的出租车：一辆车身明黄的面包车，车头写着津门大发四个字，车顶有“出租”二字的顶灯。
车内自然没有空调，宋阳坐了进去就说：“到鸢飞大酒店。”
这是市区最好的酒店，出租车师傅听他口音地道，点了点头就回答：“十块。”
“……不到3公里啊，起步价不是5块吗？”
“这都夜里了啊！”出租车师傅并没让步，而且还在车旁继续招揽其他的客人了。
一台黄面的可以拉7个人，他跑来火车站一趟，看样子是准备把人载满。
宋阳没脾气，也懒得再争辩。
这是卖方市场，要不你就坐黑车去。
这段时间，他也就站在车外跟师傅聊着天。
因为车里更热，而他要去的地方最近，最好就坐车门边上。
正规出租车更贵，出租师傅愣是等半个小时后又来了另一趟车才把人凑满。
不是7个，是10个。
宋阳贴着车门曲着腿抱着自己的包，感觉这西服终究还是得熨。
要不是包里还有余额8万多块钱的存折，宋阳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差不多走到2公里多外的鸢飞大酒店了。
所以说何必呢？终究还是对这个时代的细节体悟不够深。
“兄弟，你做什么大生意啊？这西服料子真不错，进口名牌吧？”
他身边另一个鲁省大汉热络地问着。
“……哪啊，样子货。”宋阳敷衍着。
“不像啊，我摸得出来！”
宋阳无语地看着他，谁让你摸了？
“真的，我真摸得出来，不是次毛货！”
宋阳更加无语，我真不是质疑你。
大汉长长的脸方方的下巴，嘴唇也厚实，眼睛倒是不大。
“我不是故意跟你黏糊，不白活，我也是做这个的。这西服啥牌子的？”
宋阳张了张嘴，意外又不意外，维方做这一行的确实多。
“……真不是啥牌子，就随便买的。”
“……没滋味啦，忒吭哧瘪肚了。”汉子这样给了句评语。
宋阳翻了个白眼，谨小慎微怎么了？反正我转眼就到地方了。
结果没成想忽然起了状况，一辆摩托车忽然转到了出租车前方，后面也迅速跟过来一辆摩托车，四个人拿着刀片就开始扒门，车内的女乘客顿时尖声惊叫起来。
终日提防车匪路霸，还是没能躲开它。
“作死啊！”用刀把敲破玻璃后将刀片横在司机脖子上的悍匪狠声呵斥，“都下车！”
这边的车门也已经被拉开了，车门外的劫匪看见宋阳就一喜：“大哥，就是这烧包！都下车股蹲下，包里兜里，钱和值钱的都拿出来！麻利点，别蹦跶！”
宋阳心里一紧，这特么是在火车站就盯上他了？这还是在市区主路上啊！
利器在前，宋阳紧紧抱着自己的包思索对策。
“嘎啦油子啊你？别蜷游打畜，要不的想挨片？”
刀片已经都伸过来了，宋阳身边的大汉还推了推他：“先下去，好汉不吃眼前亏。”
宋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对了嘛，没咒念，哥几个也是下力混口饭吃，别逼逼吃吃的！”
宋阳只能先咬牙把脚探出了车外，身后的那大汉倒是踊跃积极地把他往外挤，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同伙。
“松手！”这边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宋阳身上，率先伸手扒拉他的包和西服口袋。
就在这时，身后那大汉却猛然抬脚踹向其中一人的肚子，伸手就夺了他手里的刀片，眼疾手快干净利落，嘴里更是骂出了声：“街孩子！省城抢到维方了是吧？”
民风如此彪悍，他的表现不仅劫匪惊了，宋阳也惊了。
有人出头，另外的劫匪立刻骂骂咧咧地转移了目标，大喊一句话还没说完另外两个刀片就砍了过去。
一直西装革履沉默不语的宋阳就这么被忽视了，机不可失，他顿时抡着包就往其中一个劫匪的后脑砸去。
“砰”的一声，那劫匪眼前一花：你特么包里是啥？
大几百块钱印的册子挺厚重，宋阳给了他一个惊喜。
然后就是第二个惊喜，宋阳趁他眩晕之际还大着胆子使出半吊子的军体拳，敲落他手上的刀片后一脚踢开。
这一会的工夫，那个大汉下手更狠，另外一个劫匪的手腕已经飙血了。
有人见血，接下来是没完了。还有刀片的劫匪冲向那个大汉，晕眩结束后的劫匪扑向宋阳。
“捡刀，砍！”大汉见那边抢司机钱的头领赶了过来，将沾血的刀片舞得咣当作响，提醒完宋阳就叫嚣道：“老子在部队当的炊事兵，白瞎！你别怕！”
在土话里这是没一点用处的意思，但他分明已经主动进攻过去了。
宋阳来不及多想，转头就跑往自己刚才踢开的刀片，捡起来后就转身乱舞着对峙起来：“这可不是乡下，警察转眼就来！师傅，按喇叭啊！”
脱离险境的司机这才回过神来，但他却没按喇叭，而是直接踩了油门。轮胎冒着青烟，引擎尖锐地咆哮着，宋阳顿时无语：“我RN……”
还好钱还没给，不用退。
“老子……”那大汉却顿时骂出口，刀片砍得虎虎生风，“劫老子！老子的包还他娘在车上！”
司机跑路的动作仿佛为这大汉开了无双，他一点都不顾忌是不是真砍死谁，四个劫匪真没见过这场面。
“跑？跑哪去！”大汉身形敏捷，手起刀落就朝散开要逃的两人大胯砍了一把，劫匪头领就这么倒下了，血流如注。
另有两人往宋阳这边跑来，其中一人还想夺宋阳的包。
他们两人手里都没武器了，也不知道是咋想的。
宋阳的身家都在包里呢，这时见大汉毫无顾忌的下刀，也狠着心就砍了过去。
寒光闪烁，那劫匪勉强缩手，却仍旧被消下一截指尖。
用力过猛，刀片都被宋阳甩飞出去，叮的一声从路上弹起，又刮了另一个劫匪的脚踝一道。
“啊——”
惨叫声四起，大汉赶过来之后，还伸脚往每个人的伤口来了一下，干脆利索。
“不孬啊！”他惊异地看了一眼宋阳，随后苦恼道，“他娘的，老子的包还在车上！”
“……”宋阳惊魂初定，看他仍旧拿着带血的刀片逡巡在地上的几个劫匪中间，“接下来怎么办？”
“等警察，领奖啊！”大汉咧着嘴，“有你一份。”
宋阳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的记忆顿时复活。
车匪路霸可当场击毙，打死有奖。
现在维方当然没有奖金，但荣誉奖励恐怕是有的。
“好汉怎么称呼？”
那大汉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几个劫匪，没有回答。
宋阳明白过来，别漏了根底，万一这帮胆大包天的还有其他同伙或者将来从里面放出来记仇呢？
两人就这么看着四人，没过一会，警车终于来了，王波丢下刀片举起手：“这几个是劫匪，我是退伍军人呐！”
宋阳也举起了手：“我是大学生！”
地上的四个劫匪眼前一黑。
妈的，玩砸了！
你特么一个大学生，穿得那么人模狗样的干嘛？害死人了！
第四十九章、劫后余波
警察也是懂的，分人看着那四人，也分人来问宋阳和大汉。
毕竟证人已经跑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持械斗殴呢？
接下来两人的身份自然都被问清楚。
王波，退伍军人没错，转业后还分在单位里，只不过现在出来自己拉了几个人开了个西服小作坊。
宋阳，燕大的学生证都带着呢。
“警察同志！那出租车不地道啊，我们见义勇为，他丢下我们就跑了，我包还在他车上呢！”
“会去找到的。”警察反倒是多看了两眼宋阳，“你真是燕大的学生？”
“……如假包换。”宋阳也知道是自己的穿着，就是这身穿着招来了祸，“我是去年考上的，在石门庄那边军训了一年，学了些拳脚。穿成这样有家里生意的原因，本想显得沉稳点。”
“你西服沾血了，到底啥牌子？”王波还有心问这个。
“……”宋阳低头看了看，看来是刚才那人手指头飚出来的，在衣襟上沾了几滴，“燕京买的，牌子特别特……”
“特什么？”
“……牌子就叫特别特？”
王波表情扭曲：“难听。”
宋阳表示同意。
尽管各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但现场毕竟见了血，宋阳还是就这么被耽搁了很长时间。
燕京那边，林栖霞听到外面时不时的开门关门声，也终于开了灯出去。
“急也不是办法，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家里吧。”
知道是中午就上了车，现在已经夜里快十一点了。燕京到维方也就这么远，再怎么样也该安顿了下来。
但沈晴雪一直没有等到宋阳的电话。
林栖霞看女儿的焦急模样，默默地再次打电话给宋阳家里。
又得靠传达室去喊，这回来接电话的是向慧，林栖霞意外之后就客气地问：“是宋阳的妈妈吧？我是他燕大同学的妈妈，之前和他爸爸通过电话。”
“哦，是您啊？之前真是麻烦了！”向慧连忙说着，语气中还有焦急，“您是不是知道宋阳那孩子在哪？”
“……我也是为这事打的电话。他中午上火车前还来我店里道别过，还没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吗？”
“是啊！老宋急得不行，找人带他去市里问了。”
“……吉人自有天相。”林栖霞看了看女儿发白的嘴唇，“要是有消息了，就告诉我这边一下，我也有点记挂，家里的电话您记一下。”
她说了家里的电话，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他是穿得西装革履去火车站的，又提了个有点鼓的包。要么是那趟火车上出了事，要么就是到站之后在维方没顺利落脚。我先问问铁路上的朋友吧，看看那趟车有没有出事。”
“真是太谢谢您了！太感谢了……”向慧几乎是要哭出来。
林栖霞叹了一口气，没说多的。挂了电话就又打电话去问铁路上的朋友。
铁路是个大系统，她也并不认识什么大领导。但只要是在铁路系统上班的，总能帮着问问看。
沈晴雪见原本对宋阳没什么好态度的妈妈现在请别人帮忙，连声赔着半夜打扰的不是，又一句句地说着多谢多谢，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感动。
等她挂了电话，安慰沈晴雪的第一句话还没说完，电话又响了起来。
林栖霞拿起听筒后，只听对面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阿姨，我到酒店了，您那边一直在忙线……”
“……没事吧？是晴雪担心你。”
沈晴雪顿时表情一松，联系上了！
听了听点点头之后，林栖霞就把电话递给了沈晴雪：“你们说吧。”
沈晴雪紧紧捏着听筒，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有点惊险，但没事，一点都没受伤，现在也安全了，在这边的酒店里，我爸也赶来了。”宋阳顿了顿之后温声说道，“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沈晴雪听他语气如常，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然后就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嗯，替我再谢谢阿姨，你也早点睡，不继续担心。”
维方的鸢飞大酒店，宋阳挂掉了电话，看着现在表情已经转变为满脸惊喜的宋国伟。
“你那个同学，是个女同学？”
“……是。”
“那你们……”宋国伟期待不已。
“……确定关系了。”
“行啊小子！”宋国伟一拳擂到他肩头，“那之前打电话那个莫不就是亲家母？”
宋阳揉着肩膀苦笑：“还没到那个程度……”
“这不是都打电话到家里关心你了吗？”宋国伟挠着头走来走去，“哎呀，之前打电话的时候说话太随便了。亲家家里是什么情况啊？快说说……”
“爸，都说了还没到那个程度！”
宋阳只感觉老爸的关注点转移得有点快，刚才还劈头盖脸地骂他非要出去跑还穿得这么骚包，转眼间就因为儿子哄了个女仔这么兴奋。
这回确实是惊险了，万幸同行还有那个彪悍得不像话的王波。
宋阳对沈晴雪和林栖霞的情况暂不愿多说，毕竟林栖霞打电话关心，绝对只是因为沈晴雪坐立不安，她心疼女儿而已。
要是说她因为宋阳这么有本事对宋阳有成见，加上这次遇险，恐怕还连带着宋国伟和向慧也因为双重担心严厉管束他不能再冒险做生意，先安心读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话题又转回到了之前，宋国伟继续暴跳如雷：“你之前不是穿军装出门的吗？怎么不穿了！穿成这样，人家一看你就是大款！又这么脸嫩，不抢你抢谁？”
“我明天就要去呢绒厂啊，放包里皱巴巴地穿着去？”宋阳无奈，“而且谁能想到，火车站到这里也就2公里多，还是在市区里，也有人胆子这么大呢？”
“任何时候都别烧包！”宋国伟后怕不已，“你装穷人不行？你装穷就不会让别人这么大胆子市里也要抢你！”
“……哎，就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行不？以后我会加倍注意的，不烧包！”
宋国伟背着手走来走去：“住这么好的地方也是烧包！这一晚上，老子半个月工资就没了！”
“……我选这里不就是为了安全吗？又不是为了烧包！”
“……你咋就不能安分点？这往后你再出门，我跟你妈还能放心吗？”
“这毕竟是偶然啊！”
“偶然个屁？你不是遇上了？”
“那是因为我穿得惹眼了点啊。”
“就还是烧包！”
宋阳心累了，径直去洗澡：“有惊无险，别再念了。还是说我已经付给别人的1万块钱就直接亏掉不要了？往后我多注意就是！”
宋国伟顿时语塞，惆怅不已。
这儿子忒折腾人了一点。
宋阳在里面洗澡，宋国伟也就伸手向册子。手伸到一半，看着精美的册子又擦了擦手，然后才拿起来看。
虽然有不少字不认得，还有洋文，但图看着怪漂亮的。
等宋阳出来，他又担心地问：“印得这么漂亮，花了多少钱？呢绒厂也不会因为你这样子做得烧包就选你吧？行不行？”
“……别说这个词了行不？”宋阳把册子重新放好，拿凳子将它们继续压平，“不选我是他们的损失！”
“……老子记得你以前没这么烧包的！太狂了还要挨劈的！”
“有这么咒儿子的吗？”
任他之前显得多么老练沉稳，一桩意外一来，都把他打回原形，仿佛还是那个年轻不懂事的孩子。
你穿西服还是穿破烂，人家想抢你还挑时候吗？
那些抢一趟火车只抢1000多块钱的人，会管这个吗？
赶紧的，宋阳只愿早点禁枪早点严打。
然后他赶紧转移话题：“那个王波，很有两下子啊！爸你之前听说过这号人吗？要是他没吹牛，在维方这个圈子里应该有点名气的。”
宋国伟点了点头：“我是听说过这号人。前年时候，他做的萝卜裤，一年就赚了20多万！”
第五十章、降维打击
萝卜裤，就是一种裤管从大腿到小腿逐渐收窄的裤型。
因面料不同，款式自然也不只是一种。
那个一开始摸宋阳西装的王波，在维方的纺织圈里还真有点名气。
主要是因为，他是一个立过军功的炊事兵，转业后本来也是在市劳动局底下的劳务公司做炊事员。
结果后来，阴差阳错派了他去管收回承包之后业绩极差无人问津的缝纫经营部。一个炊事员，在公司只要求他交5000块钱的情况下，帮公司赚了20多万。
无人问津的部门一下子成了香饽饽，空降一个总经理后王波反而屈居人下，他气不过就辞职了。
现在，正拉了几个人，开了个西装厂。
宋阳从老爸嘴里确认了王波没有吹牛，就动了心思说道：“我跟他也算过命的交情了，这是个厉害角色啊。他就是缺平台缺钱，人品也靠谱！帮公司赚了那么多，自己还是只拿了点工资奖金。咱维方真是藏龙卧虎，炊事兵也名不虚传。”
“……你又想干什么？”
宋阳看了看老爸叹道：“爸，我遇到点事你就一惊一乍的。你看看王波，一开始装怂让我先下车吸引别人注意力，然后他才好出来施展拳脚。”
“……把你先推出来，人家先砍你怎么办？”
“他说我块头大，坐一起时感觉也挺有劲，而且他肯定先出手，人家总会愣一下的，我不傻就知道躲。他问我话我防着他，说明不傻。”宋阳感叹道，“有勇有谋，观察细致啊！”
“……你说他还带上我，是想说老子不如他？”
“不如就是不如啊，他之前还能帮公司赚20多万。”宋阳目光亮晶晶的，“能打能又能经营，回头我得找他聊聊！”
“不会是聊服装厂的事吧？那我呢？”
“回头等我先拿下呢绒厂的合同，再找他聊。”宋阳感觉有之前的共患难，再加上自己的能耐，把握不小，“爸你也就懂管管生产，厂子怎么做，我都想好了。回头你虽然就当个副厂长，但董事长是你儿子啊。不过，想把厂子做大，得信人家，得让人家有足够多的回报。”
“合股最复杂了！”宋国伟嘀嘀咕咕地去洗澡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刚跟人打交道……”
宋阳还真是起了心思。
这个时代就是草莽英雄众多，他忽然遇到一个，自然有了收拢起来一起干事的想法。
其实他也在思索着，这人既然之前就有那样的本事，应该成就不低吧？
但确实没听过这个人。
宋阳重生前不是现在这个身份，不是维方本地人。他能知道耶莉娅，只是因为当年合作的一个大甲方，他们的服装全部是耶莉娅定制的，这才知道一个低调但赚钱的行业巨头。
……
此时的维方呢绒服装厂还没定下来要改名为什么。
品牌名和logo公开征集活动放出去有两个来月了，如今也收到了来自各种公司、工作室甚至个人的总计一百多个方案。
现在，厂长袁和，副厂长袁坤，还有另外几个骨干正在开会讨论这件事。
“花里胡哨的，我看都一样，定一个就行了，归根结底牌子是靠咱们的货撑起来的。”技术负责人感觉这事就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功夫。
袁坤是个女的，她严肃地说道：“我们建厂已经8年了，产品质量一直就不差！现在不比过去，竞争激烈，国外的大公司也在陆续进来。有个响亮的名字，对做市场是事半功倍的。前年就开始办驰名商标评选了，这个荣誉规格很高！省里的领导，也想支持我们拿到驰名商标。但首先，我们得有一个好商标！”
袁和和气地说道：“都抽点空，看一看。至少先把那些大家都看不入眼的拿下来，留下那么七八上十个备选，回头我再请市里和省里的领导，还有文联的老师们看看。”
会议室这边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的时候，宋阳也终于带着册子来到了位于北宫西街的这个场子，依旧是在传达室先说明来意。
“大爷，我是燕京来的广告公司，是亲自来汇报你们厂选名字方案的。”宋阳把册子和名片递过去，也顺带递了一包烟，“看到活动新闻的时间有点晚，寄过来怕误了时间，想当面向领导汇报一下。”
传达室的大爷惊奇地看了看他：“就是本地人吧？”
“是啊，在燕京工作。”宋阳说的是本地方言，“辛苦您啦。”
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包烟在手，看小伙子模样很精干，册子和名片也很精美，大爷不敢轻视：“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
宋阳就先打量着这个厂。
规模着实已经不小了，这算是维方乡镇企业里发展得最好的那一批。
宋阳接触到这家公司的时候，他们的年销售额已经破了10亿，而且有不小的比例是出口销售额。
在这个时间点就采用品牌名有偿公开征集这种方式的，经营者的眼界和思维也不会差。
宋阳只需要能和他们见上一面，而这份册子，就是敲门砖。
他深信，在此时此刻能拿出这样规范正式又精美的方案的，没有几家。
他以更成熟的营销理论撰写的方案，就算对此时业内的顶尖高手，在有眼光的人眼里也构成降维打击。
在被带到一个小办公室等着后，他带来的册子被送到了会议室。
“厂长，有一家燕京的广告公司，亲自送了方案来。”袁坤手下的一个人抱着五本册子进了会议室放到桌上，表情有点兴奋，“我稍微翻了翻，很有档次！”
全彩，铜版纸，装订成册，有像画报一样的设计。
封面上，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领带图案，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鹰。底下四个字，普罗飞司，再加上英文字母Pro-Face，连字形都是特别设计的。
另外，又有手写体的一行字：专业每一面，成功看得见。
再下面离得远一些没占据主要视线的，则是两行字：维方呢绒服装厂品牌营销全案，燕京骄阳广告。
燕京骄阳广告这几个字的前面，也有他们的logo标志。
这份册子，果然让会议桌上四散的大多数方案显得相形见绌，毕竟有很多就只是一张纸，上面甚至是手绘的草图加上手写的字。
他们厂公开征集的，毕竟只是一个名字，一个logo，加一句宣传语。
而这份册子，居然有这么厚，那里面有多少内容？
就算是对公司一定要大费周章取个好名字不太理解的人，看着那边一共有五份册子也感兴趣起来：“发过来！让我们也看看！”
袁和、袁坤已经各自取了一本翻看起来。
只见扉页上，竟是一个正式的广告。一个西装革履、高大帅气的年轻人对着镜头笑得职业而干练，扉页的一角正是普罗飞司的logo和品牌名，下面竟直接印了“华国驰名商标”几个字。
广告语在人像旁边的空白处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里子，经得起审视】
【面子，不只是衣装】
【专业，是态度，方向，信仰】
【因为专业，自然卓越。初次见面，便知深浅】
【Pro-Face，专业每一面，成功看得见】
在最下方，还印了个普罗飞司集团的地址和经销电话。
只看这张图，就是个直接可以用的平面广告。
袁和袁坤等人想象当中定名后的感觉，直接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还只是扉页。
两人互望一眼，齐齐读懂对方眼中的惊艳。
第五十一章、后浪凶猛
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这个logo，这句宣传语，这张广告图上的广告语就多么撩人心弦。
是因为这些广告语，仿佛也是在向他们介绍这家广告公司。
拿出这份方案来，目前仅从封面和扉页来看，既看得出对方的重视，也看得出对方的专业。
这时，其他人翻看到了这些，此起彼伏地交谈着：“嘿！有意思啊！”
“什么飞司啊？听着晦气！”也有人皱着眉。
“不懂了吧？飞司，洋文！脸面的意思！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觉得很不错！”
他们的议论，袁和、袁坤二人并未多听，而是已经看到了后面的内容。
首先就是介绍CI理论，然后分析了太阳神的案例。
一家原本平平无奇的企业，年销售额不过500来万元，自从设计了新形象投入营销后，仅仅5年时间销售业绩就翻了近200倍。
这家公司袁和、袁坤是知道的，毕竟是这几年的明星企业。
但他们为什么能成功，什么叫CI理论，为什么太阳神集团要投入大笔的资金去做广告营销，到底是怎么起作用的，袁和、袁坤所知寥寥。
宋阳开篇以一个成功案例，阐述了专业的广告理论基础，让他们有所印象：做品牌很重要，也很有效。
这点自不必说，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出钱来征集品牌名。
而接下来，宋阳又更加明确地介绍：取了名字，定了宣传语，只是开始。
太阳神在定下品牌形象后，进一步只做好了品牌推广，就取得了惊人的成绩。但其实更进一步的，是要以企业内部、外部环境为基础，调配资源、资金，进行一系列的商业战略和经营策划规划。
宋阳给它取了个袁和、袁坤这样的乡镇企业家可能会更容易懂的名字：企业发展五年规划。
五只是虚指，更重要的是，这种在专业称呼里叫做“全案策划”的理念，就是既要解决企业短期的业绩问题，又要解决企业长期的经营管理问题。
目标只有一个：真正知名品牌的塑造，不仅仅是短期的知名度，更要有长期更专业、更规范、更系统的经营支撑。
然后又是一个案例，这次是全球知名的品牌耐克。从专注跑鞋，到把品牌的概念拓展到运动这个领域，通过体育明星和体育赛事影响年轻人，再到拓展为到户外运动品领域，一以贯之的是品牌“挑战”、“活力”的形象。
但与此同时，技术研发、存货控制体系、持续的品牌形象营销投入也是关键。
这部分的案例分析，只是用来全案策划的更高级。
那接下来，就到了对维方呢绒服装厂的专门分析了。
优势、劣势、挑战、机遇，SWOT分析法显得专业而深入。
政治、经济、社会、技术，更新的PEST分析进一步让他们对自己最熟悉的厂子和行业进行思考。
随后，宋阳却只阐述了自己对普罗飞司这个品牌的解读，建议了维方呢绒服装厂在进一步扩大团体定制业务的同时，围绕职业装进一步创建高端西装消费品牌，将来再拓展到更多的子品类，但始终尝试占据高端价位的市场。
配套的品牌形象营销策略，也建议了几种，包括传播力很广的电视广告，赞助电视台节目主持人服装，采用知名明星担任形象代言人，建立消费品牌专卖店体系等。
不能说是没什么内容，毕竟这么厚一本册子。
只能说是意犹未尽，分明配不上前面所说的全案策划中那么多的内容。
袁和、袁坤花了进20分钟才看完这个册子。
“他们亲自派人送过来的？”
“是的，这是他的名片。”
“……宋阳，策划总监……”袁坤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后看向袁和，“哥？”
“加上这个方案在内，先选出十个方案来！”袁和拍了板先站起来，“我先过去，你等会来一起继续和他聊一聊。”
这时有个人见他意动，赶紧提醒了一句：“厂长，姜总那边是有人打了招呼的……”
袁和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知道。”
袁坤着急地招呼着他们先缩小范围，林林总总一百多份方案里，大多数是很容易刷下来的。
剩下的二十多份方案中，国营公司的、刚刚获批的第一批正规知名私营广告公司，还有一些很亮眼的名字和logo，在七嘴八舌间终究还是先留下了十二份方案。
袁坤就这么将一共十三份方案拿着，往袁和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楼其实不大，待客室只有一间，会议室也只有一间，平常真正接待客人和领导的，都是在袁和的办公室。
进了房门，袁坤一看面前这个年轻人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那张广告图上的年轻人，就是他本人？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副厂长袁坤。”
宋阳直接就伸手：“幸会幸会。”
虽然对方是女的，但年纪不小了，宋阳的动作也爽利洒脱，只显得很有职业范。
袁坤和他握完手就意外地问：“宋总监是鲁省人？”
“准确的说，我是维方人，诸市的。”宋阳已经达到了见到决策人的目的，现在放心很多，“贵厂一路怎么走过来的，我也很清楚，我爸就是诸市棉纺二厂的职工。”
“宋总监年轻有为，这份方案是你做的吗？”袁坤坐了下来就问道，“骄阳广告，之前没听说过……”
“年初燕京才办下来第一张民营广告公司执照，我们的正在办。”宋阳并不避讳这一点，本就是万象更新的时代，而且立刻又说道，“公司就在燕大西门外，我们骄阳广告，背靠的也是燕大的智力和资源。现在吴校长推倒南墙鼓励创新，我们才着手成立这个公司。因为我放假回来看到贵厂的新闻，才又去燕京做了这份方案带回来。”
两人有点懵了：“放假？”
宋阳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我还没毕业。”
“……你是还在读燕大的学生？”
袁坤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模样，感觉这反差也太大了点。
而且燕大师生一起，这到底是做生意，还是搞研究？
宋阳再次确认了这一点，随后就问道：“二位袁总对我们做的方案感觉怎么样？”
“……受益匪浅。”袁和倒没端着，然后就问，“不知道你们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他来给我们上上课。”
既然是学生，他下意识认为这是他在燕大的老师做的，而宋阳只是跑腿。
谁知宋阳却又说道：“这份方案，是我做的。二位有什么疑问，我知无不言。都是老乡，我也特别希望咱们维方能出一家世界级的企业。”
这下晕了。
大马屁没把袁和、袁坤拍晕，但着实让他们难以相信。
面对他这干练的谈吐风范，袁坤不得不再问一句：“你真的还是学生？”
“……当然是真的。”宋阳肃然保证，“不过二位放心，如果后面真的和我们公司合作，一定有充足的时间、专业的团队来履行合同业务。按贵厂的要求来说，我们其实只需要拿出更简单的一份方案。这次来参与征集，我想先表明作为老乡的诚意。”
话的内容没问题，就是二人仍旧停留在他是个学生这种冲击里。
背后有老师指点，背靠着燕大的资源，方案做得这么好当然合理了，燕大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就是这么神圣。
可他又说点子基本是他的。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袁和将信将疑，这句话明显只是客套，他斟酌了一下就说道，“宋……总监，以你的见解，只选个名字定个标志和宣传语用处不大。我们厂虽然现在效益也还可以，但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像你说的那样去宣传啊！”
一个电视广告，现在拍摄就得几十万。要上电视，还有大量的广告费。
他们厂现在赚的是辛苦钱，几个创始人虽然有扩大经营、集团化管理的意识了，但思维认识终究是跟不上。
宋阳并不急：“袁总，看来您还是比较认可我们方案里的分析和建议。一步一步来，我是这样考虑的：如果我们的方案这次能中选，首先奖金可以用成套的定制西服支付给我们；其次我们会用这批西服在燕京做个品牌宣传展销活动。回头二位看到我们展销活动的效果了，认可我们的话，再考虑是否签署长期的战略合作，由我们负责贵厂在品牌方面的业务。”
册子给他们的，要求也给他们了。
宋阳的信心很足，这么好的条件，那样有价值的方案，这个厂子要是看不中，那就只说明他们眼光不行，或者有别的原因。
至于5000套西服，大不了就直接找他们定制，中不了也可以凭这份方案和自己燕大学生、本地老乡的身份谈个好价钱，不影响自己卖西服送BP机的计划。
此时袁和、袁坤听了这些话，也不由得再次互望了一眼。
随后，袁和开口：“其他的都好说……就是普罗飞司这个词，是不是拗口了点？”
第五十二章、服装巨佬
维方呢绒服装厂现在的品牌，叫维燕。这个牌子，其实已经拿到了省优产品、部优产品的荣誉。
普罗飞司这个词，有它的劣势：生造词，外来词，得解释。
它的优点很简单：听起来高大上。
这是特殊的历史过程，80年代到现在，主流的认知就是外国更好，什么都好。
袁和、袁坤也免不了俗，后来选了耶莉娅这个名字，不也是因为它听起来像外国货吗？当然，也应该还有一首《耶利亚女郎》的歌。
然而维方呢绒服装厂又不是主要做女装，做的是职业装啊！
不信看看后来出名的，什么美特斯邦威马克华菲其实都是国货品牌。
那这些名字一开始听起来拗口不？
于是宋阳说道：“我在方案中阐述过，品牌是需要跟企业主要的经营方向相匹配的。贵厂现在的主营业务是团体职业装定制，而且已经有较大的规模了。贵厂的市场人员，是有足够和客户接洽、介绍的机会的。”
“普罗飞司，发音并不拗口。优点在于，其一听上去档次高，其二因为不是熟词，对方反而会有好奇心，其三解释出来的内涵非常符合贵厂客户对贵厂的期待，其四这个商标不会跟其他人已经注册过的起冲突，这方面的风险小。”
“最重要的是，对贵厂这样已经上规模的企业来说，确定品牌后，是需要配套成体系的品牌推广策略的。现在竞争激烈，并不是有了个好名字就万事大吉。而在品牌推广过程中，品牌传递出去的理念和品牌名结合得越好，在客户心目中的印象就更深刻自然。”
袁和、袁坤看他条理清晰侃侃而谈，越来越相信这个方案确实是他做的了。
就是人也太年轻了一点，而且还是个学生。
宋阳解释完，就郑重说道：“二位袁总，现在拟定的品牌名，一定要符合贵厂未来数年专攻的方向和品类。至于将来集团化发展了，想要再拓展新的品类和市场，是需要再去培育新的子品牌的。”
“对贵厂来说，最重要的反而是借这次塑造品牌的行动，在贵厂内部培育品牌运营人才，在外部找到可靠的品牌推广合作伙伴。我是本地人，我这次拿出来的方案也能初步展示我们的专业和实力，我也带来了很有诚意的合作条件。”
“不管贵厂是不是选择我们骄阳广告的方案，我都愿意力所能及地帮助贵厂。再怎么说，我应该也是给二位袁总留下了特别印象吧？”
看着他笑呵呵的样子，袁和、袁坤心想可不是？
真是闻所未闻，大学生也出来做生意了，而且这么会说话。
袁坤先说道：“我们非常感谢贵公司的重视！现在具体定下哪个名字，我们也还需要商量的，但宋总监确实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宋总监并不着急走吧？方案里的一些内容，我还有不少不明白的地方……”
宋阳从善如流，跟他们继续聊着品牌建设甚至是服装品类生产经营的问题。
他最大的卖点本就不是到底取了个什么样的名字。
品牌这种事，本就是靠产品、靠成绩、靠宣传慢慢打出来的。只要不差、不偏，终归是有正向作用。
宋阳最大的卖点本就是他表现出来的专业能力，可能再外加他能背靠燕大这样一个智力资源库。
这只是第一轮，介绍自己、留下印象就够了。
在这里见到了袁和、袁坤，宋阳随后婉拒了留下吃饭的提议，先行离开。
这算是个“家族企业”，两兄妹等他离开后就议论起来。
“那几个大公司怎么没像他这样做这么完善的方案？”袁坤再次翻看着。
袁和沉思道：“可能只是个小打小闹的小公司，当然了，说得头头是道。这些东西咱俩也不太懂，不如拿这册子去问问其他几家，也问问其他领导和老师。”
袁坤点了点头：“之前我最喜欢的就是耶莉娅这个名字，那首歌多流行？这个名字已经很有名了。”
“……还是觉得普罗飞司有点拗口。”袁和仍旧这么觉得。
“哥，那姜总那边……”袁坤迟疑道，“他们大成确实有很多成功案例，秘书长也打过招呼，但丝路这个名字，我真不喜欢。”
“……是啊，再怎么寓意好，听着也是死路一条的感觉。”袁和皱着眉，“这是姜总安排人随便取的名字吧？怎么这么不讲究？”
就像宋阳取的名字，也被人揪了“死”这个谐音一样，还是有很多人在意这个的。
随后袁坤就开始打电话，约一些领导，也约了几家入围的公司。
呢绒厂征集品牌名，是涉及到后面扩大规模、集团化经营的大事，本地政府很重视，兄妹俩也习惯了许多事要请教政府中人的意见。
至于找那几家入围的公司，袁坤只有一个想法。
见了面，袁坤把宋阳的方案放在了他们面前就问：“你们怎么不能拿出更规范更专业的方案来呢？”
人不是一起见的，但人人的反应都一样。
“……袁厂长，你们征集的是品牌名和标志、宣传语，这人一看就是做样子！什么全案策划，这词就不专业。还有普罗飞司，普字就给人很普通的感觉了。你们觉得合适吗？重要的不是外表，是内容！”
然而他们也分明都细细看着册子里的内容，目光闪烁不定，极力隐藏着惊讶。
把一家的方案给竞争对手看，这其实并不合规矩。袁坤不懂也不在意，她只不过是想用宋阳的方案试试榨出更多。反正对他们厂的人来说，都是学习，别人拿出来的方案越厚越好。
而在某些广告公司的老板看来，宋阳这做法同样不合规矩。
姜宏是业内大咖，他之前就挂靠在国营公司底下从事广告业，今年初更是和另外两个同行一起拿到了燕京第一张私营广告公司的营业执照。
电话里听到在鲁省的业务员传回的消息，姜宏忍不住问道：“就一个品牌名征集，那人给做了那么多内容？这不是坏规矩吗！”
你按甲方要求来啊！不计成本的一口把甲方喂饱，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老板，那个骄阳广告什么来头？燕京又发了其他广告公司的牌照吗？”
姜宏沉吟了一下：“你把你看过的内容回忆一下，整理一下。我先查查看这个公司，然后去一趟鲁省。”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拨通了一个号码，笑意十足地说着：“秘书长，最近工作忙不忙啊？我计划着去鲁省一趟呢……”
当此时，宋阳父子正和王波约着吃饭喝酒了。
听了他的厂名，宋阳陡然睁大了眼睛问：“新郎？”
王波脸上都是酒红，得意洋洋地说着：“名字起得好吧？新郎西服，听着就气派！”
宋阳能说什么？
很粗暴。
但让他震惊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因为他想起来了。服装行业，后来确实有这个品牌，只不过后面又不免加上了希努尔三个字。
这家伙，后来做到上市过！
宋阳顿时再次举杯：“这名字起得好，以后别这么起了！”
果真是草莽英雄四起的时代，后来那么牛逼的人物，此刻遇到了一个，所在小饭馆的小桌子旁大家一起喝着劣质酒。
王波不忿了：“你啥意思？”
第五十三章、决赛评审
“你说呢？西服是高档货，新郎听着土。”宋阳跟他有了共患难的交情，说话随便多了。
事实如此，不然他后来加个希努尔干啥？
王波很不忿，呵呵冷笑：“那你还买个特别特？特别土。”
宋阳脸带微笑：“我只穿，图的是它的款式，不嚷嚷什么牌子，当时不就不好意思说吗？”
“你那是提防我！”
宋国伟知道儿子对这个王波是有点想法的，怎么现在还跟他斗嘴呢？
一张小方桌，老中青三代。
王波是60年代出生的人，比宋阳大了足足十岁。
宋阳再次损了几句新郎这个名字，王波就气得再跟他喝了一大口酒：“老宋，你这儿子考到燕大了，就傲得很啊！”
“……孩子不太会说话。”
“你别瞧不起我，这方面我是专业的。”宋阳是有备而来，从包里拿出了余下来的一个册子递给他，“我做的方案，你看看。”
王波意外地看着精美的册子，也不管桌上乱、手里有油，拿到手上之后眼睛就一瞪：“呢绒厂？”
这确实是维方本地的大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波再看了两页后又问：“你做的方案？”
宋阳微笑点头。
随后王波就渐渐看了进去。
这就是当过兵的好处，在部队里也要上课。
宋国伟都有不少字不认识，王波却能很顺利地看下去，而且渐渐若有所思。
宋阳又说道：“先吃饭喝酒，这个册子送你，拿回去慢慢看。你那厂子才几台缝纫机、几号人而已，品牌这东西离你还有点远。”
其实记起王波可能是何许人也之后，宋阳也想过要不跟他合作。
但宋阳目前需要垫资的地方有点多，王波自己现在也家小业小，让他去垫资做出5000套西装来，太难为人家。
他那几号人，估计也根本不可能如期做出足够数量上档次的西服。
“……会点东西就这嘴脸！小子，社会上的事，你还不懂！”王波倒是承认了册子里的东西很有价值，斜眼瞥着他，“我这只是刚开始，今年还有半年，我年底肯定就能再赚20万！”
“才20万。”
“……你还是之前话少谨慎的时候看着顺眼点。”
宋阳乐呵呵地说道：“我也算当了一年兵啊，这不是觉得跟你性情相投嘛。我那军体拳怎么样？”
“没啥劲道，就是不算傻，有点胆量。”王波看了看宋国伟，“老宋，你们诸市棉纺二厂改制，你是不是要没饭碗了？要不要到我厂里来？”
“……老婆孩子都在诸市。”
宋国伟心想宋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想法，说啊！现在人家倒是先挖你爹的墙角了！
宋阳却笑呵呵地说道：“爸，我看行！不过老王，你现在业务行吗？发得出工资吗？”
“你瞧不起我？”王波总觉得今天看这小子不顺眼，“我眼光好得很！之前一个领导要出国考察，裁缝做的他不满意，我去青岛买了一套回来领导就特别满意！当时萝卜裤也是！”
“那现在一个月能卖出多少货？”
“……喝酒，喝酒！这不是刚开始吗？”
宋阳笑着喝了一口，搁下杯子就问：“现在就几个人，一个月能做多少套西服？”
“……百来套吧？”王波倔强地说道，“月产值也能有几千块钱了！”
宋阳心想果然，但还是问道：“我之前穿的那套西服，做得出那个款式不？”
“那有什么难？”
“先不管面料，回头你做个款式差不多的。要是我看着行，我可以订500套。”
王波懵了：“你订500套西服干什么？”
宋阳咧嘴笑道：“忘了告诉你，我还做着生意呢，我拿到燕京去帮你卖。”
王波呆了一下，问宋国伟：“他在做生意？”
宋国伟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劝不住！”
“衣服裤子，价格加在一起一套不超过60，我就订。试试？”
不超过60，500套就是接近3万块了。
王波没想多久，立刻方脸都笑圆了：“试试！喝酒！”
服装的成本和出厂价，在维方这里，尤其是有宋国伟这行业工人在这，都是通的。
那西服的面料他摸过，一口气500套，要的规模也不算小，成本可以再降低一点。50多块钱，每套有得赚。
最主要的是，有订单，新成立的厂子就能活下去！
……
宋阳了了见王波一面，先埋个伏笔的心思，就跟宋国伟一起在次日回了家。
而路上，宋国伟也终于搞清楚了儿子的想法：王波是个能做成大事的人，等年底赚到了那笔钱，宋阳就会跟王波提出来出资入股扩产能。
随后，他在燕京那边的广告公司，就会专心帮着培育自家的品牌。
至于呢绒厂，宋阳纯把他们做个甲方金主。
产业聚集也有好处，生产成本是能降低的。维方若能在西服这个领域成为名称，在渠道经销为主的此时，只会吸引更多的人来这里。
呢绒厂兀自在纠结于定哪个名字，甚至做出请文联的文人、画家来品评品牌名和logo这种事。
偏偏这些活动呢，本地媒体还觉得很高端，报道得煞有介事。
之前把改品牌名做成了征集活动，这是很不错的宣传点子。但宣传来宣传去，却只宣传在本地，那又有多大意义？
报道里并没涉及太多深入的内容，但私底下，普罗飞司这个方案得到的品评都差不多：logo挺不错，简洁，明确，方案中的内容很好，有启发。
但负面评价也都一致：名字一般，而且把呢绒厂的未来限死在西服、职业装这个领域了，不利于拓展到女装、童装、运动装等其他品类。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所谓评委大多不专业，也想要一招鲜吃遍天。
“要不……再开个评审会？请姜总，黎教授还有那个宋阳一起来，再彼此做个最终比拼？”袁坤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了耶莉娅、丝路和普罗飞司这三个方案。
袁和想了想就点了头：“行！”
他们其实啥都想要，既不想得罪帮姜宏打招呼的人，也想要耶莉娅这种已经有知名度的名字，还想要宋阳表现出来的专业才干。
电话是打到边楷那边的，所幸因为暑假，边楷也休息在家。得到过宋阳嘱托的他假扮着公司职员，表示会转告“宋总监”，请他回话。
宋阳接到边楷的电话，谢过他之后就在思考。
让三个最终入围的当面一起，说是最终的专家评审会，但说白了不就是话里有话地互相揭短？
袁和他们自是没什么损失，但其实已经暴露了一个不够有决断的缺点。
何必呢？
但宋阳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也想去见见这个时候的广告人。
时间定在8月18，又是一个图吉利的日子。
呢绒厂的会议室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布置，还拉了个“维方呢绒服装厂品牌征集决赛评审会”的横幅，让人已看上去啼笑皆非。
会议桌的两旁，一个个位子前面都是座位名牌。宋阳一眼看去，已经看到了两个维方当地领导的名字。
好在没把他放在墙边凳子上坐着，会议桌上就有个骄阳广告的牌子。
宋阳看到了大成广告，还看到了个鲁省艺术学院。
目前只有宋阳先坐在这，那什么大成广告和鲁省艺术学院的人，还都不见踪影。
等会议室外有了喧嚣，宋阳先站了起来。
过不一会，就见一群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居中之人一看就是领导，旁边一人西装革履和他谈笑，另一人半头银发笑而不语。
见到宋阳后，领导旁边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宋阳，眼中神色惊讶又警惕。
果然，西装革履的人落座到了大成广告，那半头银发的坐在鲁省艺术学院的牌前。
诸人落座，随后竟还有相机、摄像机进来拍摄素材。
随后就先是冗长的开场感谢，领导致辞讲话。
宋阳也知道了，大成广告这边的人姓姜名宏，还任着对外经济贸易广告协会的副会长兼秘书长。鲁省艺术学院那个黎教授，是艺术设计专业的硕士导师。
耶莉娅、丝路、普罗飞司。
三选一，宋阳最弱鸡。
第五十四章、你真学的是中文？
就连方案汇报，也是宋阳排在第一，在PK环节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宋阳也很佩服，企业自己的经营决定，请了那么多领导、评委，用的方式居然是现场听汇报、答疑打分。
没所谓了，问就是时代特色。
宋阳走向了特别布置的讲桌，见到那边几个人凑一起合看一册的模样，心里暗自再摇摇头。
搞这么多人，他给呢绒厂这边的五册都不够用。
而那个姜宏和黎教授，自然没有这个烦恼。他们的方案很简单，就只是名字、logo、宣传语，再加上简单的解释，一张纸都够了，印出来就是。
局势不利，宋阳还是想争取一下那2万5。
“尊敬的各位领导、专家评委、同仁，很荣幸能进入最终的决赛，向各位汇报我们骄阳广告的方案。我叫宋阳，是骄阳广告的策划总监，目前就读于燕京大学中文系。”
姜宏懵了，黎教授懵了，那些领导和专家也全都懵了。
是就读，不是毕业。
姜宏自己问了一大圈，又托朋友问了一大圈，确定燕京并没有一家已经注册的广告公司名为骄阳，甚至没听到圈里有谁跟他们合作过。
本来，他是打算以不正规的小作坊，来影响这边认为他们只是瞎编乱造了一些概念，用的奇技淫巧。
可是，燕京大学就是燕京大学，这四个字说出来，就有足够的杀伤力。
而且还是正在就读，这都啥玩意？
袁和、袁坤之前让专家们先看那一批入围方案时，并没有提到宋阳的身份，就是等着此刻。
他们都不想选丝路，可奈何这是某个领导介绍来的人。眼下是公开场面，一语惊人，场面乱起来才好。这样的话，他们至少可以在厂家这边评分给意见时，有理由以骄阳广告背靠燕大的原因，认可宋阳方案中那些额外内容的专业性，把丝路这个方案先PK掉。
“我们骄阳广告正在申请民营广告公司的执照，之前，已经与浙省宁市的波道BP机、冀省石门庄的银河音像达成了合作。”宋阳给自己贴了贴金，随后又笑着说道，“我还没毕业这件事，可能让大家意外。参与这次的品牌征集，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我是维方本地人，放假回家才知道这个消息，因此自己担纲想参与一下。”
接下来就说的是我了：“我对维方呢绒服装厂很了解！发展到了要考虑集团化经营的程度，又有比例不低的出口规模和诸多海外客户，品牌名是要兼顾国内、国外的……”
外国式的品牌名更受国内客户追捧这种话不能明说，因此宋阳也给了个面对国内客户的意思：普罗大众穿上普罗飞司的西服，都会因之腾飞。
不管是个人消费者成为上司还是公司客户成为大公司，反正有个寓意在这里。
袁和、袁坤听得眼睛一亮：上次他没阐述这一点。
至于国外客户，profession和face这两个词的含义就都懂了。如果面向国外客户，yeliya人家不懂，silkroad更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来自华国，瞬间让国外联想到低端。
宋阳虽然没明说，但袁和、袁坤想到了。
这没办法，国货现在放在国外就这印象，多年以后madeinXX都是个梗，也有很多国人膝盖先天性骨折，国外的马桶也一舔很多年。
更有说服力的其实还是宋阳这个品牌名的内涵与维方呢绒服装厂主营业务的契合度。
抛却了册子里的理论和案例，宋阳只讲了为什么取这个名，logo的寓意，还有宣传语的好处，就结束了这个汇报。
他最后说道：“普罗飞司能成为一个国际化的品牌名，我相信维方呢绒服装厂在这个品牌名的帮助下，也能成为一个国际化的集团企业。我们骄阳广告也非常期待能够与维方呢绒服装厂建立更多的合作，用我们的智慧和实力将这个品牌打响。谢谢，各位领导和专家有什么疑问，请尽管提出来！”
许多双眼睛都看着挂了一块红绸布的小讲台背后的宋阳。
这特么是学生？
你告诉我学生面对这么多长辈，还有相机和摄像机，能表现得这么泰然自若？
年龄大一点的，自家并不是没有这么大的孩子。
就算燕大的学生也不可能这样啊！
姜宏和黎教授作为竞争者，是不会自己去提问的。
但他们都有认识的人啊，因此很快就有人问到：“小宋啊，你们公司怎么会让你一个学生担任策划总监呢？”
不问方案本身，用公司实力来质疑。
宋阳是有准备的，坦然说道：“民营广告公司的注册放开还不久，姜总的大成广告也是今年初才注册成立的嘛。”
姜宏心头一凛。他不知道什么骄阳广告，这小子对他倒是很熟悉。
宋阳对他笑了笑又继续说道：“燕大现在推倒南墙，产学研融合发展也是一种借鉴美国硅谷模式的尝试，黎教授对此应该也是很了解的。至于让我担任策划总监，那自然是因为我点子多，也比较早熟，老师比较看重我。”
产学研同样是个新词，正儿八经提出来也没几年。
宋阳一个回答把姜宏和黎教授都带了进去，两人脸上都笑着，心里却都惊怒。
这嘴皮子是真利索啊，说得好像俩广告公司半斤八两，而黎教授也不务正业一般。
“普罗飞司这个品牌名确实能表现厂里做职业装和西服的专业性，但将来想再做女装和其他品类，这个品牌就不太合适了。小宋，你构思我们品牌名的时候，还有过其他思路吗？”
宋阳想了想说道：“倩碧，悦木之源，Aramis，Prescriptives，LabSeries，这些都是雅诗兰黛旗下的品牌；路易威登、纪梵希、娇兰、轩尼诗……”
他说了一大堆名字，只听得众人目瞪口呆，随后说道：“这些品牌也都全属于一个集团。企业做大了，为不同的产品甚至为不同地区的市场选择一个新的名字甚至收购品牌，这才是正确的道路。普罗飞司这个品牌名，不需要覆盖到所有市场所有品类，也不适合。”
贯口一般的回答让人不明觉厉，他们也很难相信这只是宋阳随便记住的。
毕竟上辈子作为广告人，看一篇“震惊！这些大牌居然同属于一家公司”这样的文章就有了印象。时代不同，信息传播的方式完全变了。
此刻在他们的眼里，宋阳的专业程度进一步拔高。
宋阳册子里的其他内容，本就是超出呢绒厂这次的所需，拿那些来提问，有点偏题。
而宋阳趁这点沉默时间，笑着说一句“没其他疑问的话，感谢大家的时间”，然后就回到了座位上。
压力来到了姜宏这边。
排在第一个，也许会让人产生再看看的心理。
但如果第一个给人带来的冲击太强，那后面的人就难顶了。
姜宏这边拿出来的方案，确实是他安排一个底下人做的。有关系帮着介绍，从广告人的角度他也觉得丝路作为品牌名其实不错。
谐音迷信不可取！
于是他上去就大谈特谈华国服装品牌重现丝绸之路辉煌的愿景，还有这个名字的优雅动听、耳熟能详，“丝路服装，民族辉煌”这样的宣传语也确实很有时代特色，朗朗上口。
最乏善可陈的其实真是耶莉娅，黎教授顿时发现，自己其实算是抖机灵。就凭一首耶利亚女郞的流行歌曲，再加上一点异域风情的品牌印象，真的合适吗？
他自己都没了底，浑不知如果没有宋阳出现，他最后就成了。
宋阳眼里这场形式大于实际意义的这场评审会，还好没出现当面打分还唱分的闹剧。
领导的时间也宝贵，直接先总结讲了讲话，然后说一句“受益良多、希望维方呢绒服装厂用心选好品牌名，进一步做大做强走向辉煌”，就此离开。
此时姜宏终于能问宋阳一句：“宋总监，你真学的是中文？”
第五十五章、价值十万的方案
姜宏算是广告行业的先驱大拿。
抛开此刻竞争对手的立场不谈，姜宏对宋阳在广告和营销方面的造诣，现在惊疑不定。
惊讶于：妈的他那册子里的有些东西，他讲的有些话，自己居然看了之后颇受启发、受益匪浅。
疑的东西就多了。
此刻场中诸人，数他对宋阳的疑惑最多。
燕大的教授，姜宏并非没有认识的。
以他对行业的了解，燕大此刻一没有正儿八经的广告专业，二没有专攻这个方向的学术泰斗。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宋阳从哪冒出来的？
现在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宋阳只用微笑着再次向他确认。
姜宏一脸老练的笑容：“不知你们这家骄阳广告是哪位教授组织创办的？要是在办理执照上有困难，我可以帮忙介绍些朋友帮忙。行业现在刚刚放开，越多的人一起打开市场更好。你们有兴趣加入广告协会吗？”
宋阳立刻憨憨地笑道：“这些事就不用我管了，老师那边……说实在的其实并不想出面，目前还在物色合适的总经理。”
姜宏感觉他更不简单了。刚才不是泰然自若谈笑风生吗，现在又装什么单纯学生？
见他似乎想要保持距离，姜宏便只客气地笑了笑：“贵公司的方案让我也很受启发，宋总监毕业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广告人。”
虽然称呼的是宋总监，但整句话让人感觉到怪怪的，宋阳心想合着哥们现在不算个广告人？
但他也客气地回答：“谢谢姜总的肯定，丝路这个品牌名也非常大气！”
商业客套之后，袁和、袁坤等工厂领导层也送走领导回来了。
“今天辛苦三位了！”袁和热络地一一握着手，“中午一定要留下来吃个便饭，也让我们有更多的请教机会！”
没人关心这个，都只想知道他们现在倾向于从三个方案里选哪个。
如果说他们自己有选择困难症，那么今天也请了一些其他的专家老师帮着打分。
像这样的场合，把人家请来了，中午一顿招待是少不了的。
宋阳等人被袁和、袁坤底下的人先招呼着去饭店了，而呢绒厂这边，最后的决定得做出来了。
“评委们的评分，耶莉娅第三，普罗飞司第二，丝路第一。”袁和看着最核心的四人问道，“你们的看法呢？是按照评委们的评分来，还是有其他的意见？”
袁坤之前最喜欢的耶莉娅在今天这场当面的比拼里乏善可陈，现在她自己也犹豫了：“大成广告经验丰富，今天姜总当面的解释也很有道理。要说谐音难听，普罗飞司和丝路这两个名字里可都有个死。”
“有一个还是非死！”有一人说道，“既然丝路排的是第一，那就定这个吧，领导那边也刚好不会驳了面子。”
“我不同意丝路！名字是看怎么解释的，那个小伙子说得没错，品牌形象要跟我们的主要业务符合。况且，带点洋气更好，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丝路这个品牌名，说实在的，有点讨领导们喜欢，但对我们扩大业务不一定有利！”
“骄阳广告的总监居然是个学生，我看倒像个皮包公司。”
“甭管人家是草台班子还是自己借个名声，做的方案多用心，内容多专业，这是看得见的！”
袁和抬手制止了一下争论，然后还是问袁坤：“你倾向于哪个？”
呢绒厂虽然现在有核心骨干、有“高管”了，但本质上目前还是个家族企业。
袁坤的意见很重要。
她看了看另外三个人，企业已经不小了，他们有自己的关系、有倾向很正常。
于是她说道：“之前我问过姜总，像这样的全案策划，他们大成广告能不能也为我们厂出一份。”
“哦？他怎么说？”袁和问道。
“说能做，但至少要这个数。”袁坤比了个十字，“十万。”
四人顿时难以置信。
“姜总说，这次只是征集品牌名和标志、宣传语，而骄阳广告拿了个所谓全案策划来，行业里其实没有这种称呼。”袁坤顿了顿，“其中所讲述的什么CI理论是确有其事，但其他内容就有待商榷了。”
“姜总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那个骄阳广告是故弄玄虚了！”
“不！”袁坤看向了袁和，“姜总虽然说得轻巧，但对那个宋阳是很在意的。哥，你留意到了吗？”
袁和默默地点了点头：“小路告诉我，咱们去送领导们时，姜总主动跟他攀谈过。”
另外三人神色各异，此时他们已经明白了，袁坤现在应该是倾向于普罗飞司的。
“十万！就算再谈下来一点，要姜总那边拿出一整套针对我们新品牌的发展策划，成本也不低吧？相反，骄阳广告既然已经拿出了框架，剩下那些内容恐怕也只是先留着。选了他们，应该只用再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得到一整套的方案。”
袁坤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我的意见是，既然骄阳广告的专业性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那么他们比姜总那边更需要我们这个客户！至于领导那边，既然后来说了那些话，恐怕领导心里也是有自己判断了的。咱们厂只要发展得好，规模越做越大，这点小事上卖个人情反倒不重要了。”
袁和本来就不喜欢丝路，宋阳也对普罗飞司的华文含义做了重新的解释。
那个寓意，袁和很喜欢！
所以袁和也点了点头：“丝路还有个问题，你们想到了吗？这个词的传统感觉太强了，乍一听还以为我们做的是旗袍什么的。西服这些产品，可是洋人传进来的。‘丝路服装，民族辉煌’，咱们拿西方的服饰，这样去吹恐怕不对劲！”
另外三人一听，得，他们姐妹这已经都表明主意了。
听着像是讨论，这时就都纷纷顺着路子去说。
“听说骄阳广告不是要奖金，而是要西服，还帮着做一次品牌宣传？很有诚意啊。”
“丝路这个品牌名的洋文说法也有点问题，叫什么来着老巩？”
“SilkRoad，洋人知道这个的也不多吧？恐怕去谈洋人的业务，还得先跟别人吹一边祖上的丰功伟绩，人家觉得咱们吹牛逼、不实在就好了。普罗飞司专业的脸面，就很好懂了！”
袁和、袁坤互望了一眼，都缓缓地点了点头。
说一千道一万，普罗飞司更中庸一点。不像耶莉娅那么完全的异域风情，也不像丝路那么明显地高大上。
但最主要的，其实还是那份只写了一半的方案，还有骄阳广告已经开出来的好条件。
维方呢绒服装厂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依然深知能省一点是一点的道理。
2万5的奖金折算成西服，实际成本可根本要不了这么多；而用这笔钱拿走那么多西服，所说的品牌宣传活动应该也不小吧？
那个大学生说了，让他们看成效，再决定后面要不要跟他们继续合作广告业务！
袁和拍板了：“既然大家意见统一了，那就定下来吧。鲁省普罗飞司服装集团有限公司，听起来怎么样？”
“洋气了！专业每一面，成功看得见，对咱也是个好寓意啊。”
“行！”袁和站了起来，“先吃饭，再向他们请教一下，先别说定了哪个。”
说罢又对袁坤说道：“吃完了饭，先派车送黎教授和他的学生，还有姜总他们，把那个宋阳留下吧！”
第五十六章、哪冒出来的妖孽
饭桌上，三方都不确定呢绒厂这边选择了哪一个方案。
袁和在厂子内部是有足够威望的，他说了饭桌上先别讲是谁中选了，其他人便也只是都请教着品牌打造方面的问题。
这方面，黎教授并不懂。他只是个点子人，想到了个名字，画了个logo。
就算选了耶莉娅，怎么把这个品牌打响，黎教授就无法再提供更多价值了。
他默默地吃着饭，看姜宏和宋阳两人发挥。
一个是广告行业的名宿，一个是还在读大学的新人。
……不像话！
这是黎教授的直观感觉，因为宋阳懂得的明显比姜宏还要多。
“……也就是说，袁总这边筹备集团化经营，主要是独立的分厂组合成集团？”宋阳看起来很意外。
“新建厂区、集团总公司成立，这是省里的第一批重点技改项目。”袁和觉得宋阳的表情有些别的含义，但仍旧说着目前的计划，“和RB西服专家合作的高档西服科研所上个月挂牌成立了，定下品牌名之后，明年我们还计划在燕京百货大楼开办一个专卖店。”
“也就是说，现在就在着手开始面向普通个人的销售计划了？”
“征集品牌，主要就是为了配合这一块的市场。”
宋阳若有所思，暂时没说话。
袁坤和姜宏继续聊着，姜宏不去碰自己对服装行业的短板，只是依旧说着用广告的手段怎么打响知名度。
“我们做了调研。”姜宏说道，“金利来、雅戈尔、圣得西、爵尼帝、花花公子、金盾……现在西服这一块比较知名的品牌已经不少。贵厂的新品牌要想尽快响遍全国，还是得上央视的广告！”
然后便大谈他们在电视广告上的拍摄和投放案例，姜宏想要传递他们大成广告更加综合而强大的实力。
不论呢绒厂定下来的是哪个品牌名，姜宏自认凭积累、凭关系，这个客户仍有大量可合作的地方。
宋阳忽然开口说道：“袁总，我建议贵厂把三个品牌名都拿下来。”
一语惊人，其余众人不由得一惊，齐齐看向了他。
“……宋总监，为什么这么说？”
宋阳先搁下了筷子，随后说道：“姜总做了调研，袁总你们肯定也是很熟悉现在行业状况的。细分到团体定制服装这个市场，燕京的顺美是中外合资。他们不仅做了RB三菱、三井、住友、丸红等许多大企业的工服，还是90年燕京亚运会华国代表团的开幕式服装供应商。他们和你们做得都很大，但开始涉足零售服装领域，逻辑就不同了。”
“……此话怎讲？”袁和皱了皱眉。
“团体定制，对服装的款式要求不高。市场人员是靠一些非常通用的面料、款型，再通过价格等方式获得大企业的订单，工厂按订单生产。因为是按订单生产，不会有库存压力。”宋阳顿了顿就提醒道，“袁总，可千万别因为现在消费者对西服款式、面料、做工都不怎么讲究，就觉得零售好做。”
改革开放以后，打开国门看世界，服饰文化的变迁是社会面貌产生改变看得见的一个点。
从单调朴素一下子到标新立异，喇叭裤、蝙蝠裤、红裙子……色彩缤纷是80年代的服饰印象。
而西服作为舶来品，迅速成为了渗透率极高的“时尚”爆款。什么“园丁大叔穿着西服浇花”的故事，给国人带来的是文化震撼。
穿着西服，就好比有个体面的工作，是个成功人士。不论首都省城还是县城乡镇，能穿上西服就是日子过好了的表现。
而这个时候，国内流行的西服款式都是商务正装。不论做的是什么工作，哪怕是打灰，也大有人穿着廉价低档又不合身的商务正装款西服，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
款式、面料、纹样单一？做工不精致？那有什么，要的就是穿着西服而已！
所以西服在此时异常受市场追捧，年产量达到30万套到80万套的西服工厂遍布全国各地。
维方呢绒服装厂一开始做团体职业装定制，是一个很好的赛道。但现在要杀入零售市场，那玩法真的不一样了。
宋阳说道：“现在西服的零售市场竞争非常激烈，但大家在款式、档次上区分都不明显，很容易就变成打价格战。没有款式风格，没有服饰文化引导。谁的渠道铺得广，谁的定价和利润有优势，就可能卖得好。但这毕竟是先生产、后铺渠道、最后销售的方式，库存压力和周转压力，与团体职业装定制的订单生产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这和把三个品牌都拿下来有什么关系？”袁坤听得云里雾里。
宋阳笑了笑答道：“集团化经营如果只是以分厂组合成集团，那意义实在不大。已有的团体服装定制和零售服装生产经销，是完全不同的运作模式，应该分别以独立的公司来运作。零售服装，每一季生产什么款式的服装，生产多少，怎么在全国铺渠道，最好是一套独立的人马。而且，我还建议男装和女装分开成两个独立的公司。”
“工厂还是按订单生产，产能是基础。男装品牌和女装品牌公司，把重心放在服装设计和经销上。集团的工厂接集团自己的男装、女装订单，而男装公司和女装公司因为不需要自己建厂，属于轻资产的运作模式，就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品牌打造。”
“已有的团体职业装定制只需要集团公司的品牌名，对品牌的依赖度不高。但是，还有一块很特别的定制市场，那就是真正的高档礼服。我对贵厂集团化经营方案的建议，是丝路礼服、普罗飞司男装、耶莉娅女装、服装工厂四个板块。未来是不是要把男装品牌和女装品牌的经销整合到一个专门的经销公司，通过专卖店的方式铺到全国，看贵厂的需要。”
黎教授怔怔地看着他：又来了，这又已经不仅仅只是品牌塑造方面的事，涉及到了企业发展战略的问题。
袁和听了这么大一段话，一边思考，一边先招呼他们继续吃菜。
随后，他还是不解地问：“服装设计……要这么重视地去做？”
宋阳叹了口气说道：“人靠衣装，服装的款式设计有多重要，这还用说吗？袁总，恕我直言，过去这么些年大家之所以能过得不错，是因为原先物资供应短缺。人的要求是越来越高的。现在不追求款式，一窝蜂地穿，差不多就行，面料做工也无所谓。但这种容易赚钱的时代，终究是会过去的。呢绒厂成立的科研所，侧重于面料和工艺。而服装设计，真的是服装企业的命根。”
整个八九十年代，在没有正式加入WTO之前，国内各个行当的钱都太好赚了。
纺织行业为什么后来成为经营越来越困难的行业之一？因为绝大部分企业的决策者们都没有服装设计的背景或者思维，根本就不重视这个。
等到国外品牌集中进入国内市场，等到消费者的品位也迅速提高了，只有极少数提前重视了服装设计的公司依旧存活了下来、发展得更好。其他的公司，许多都不可避免地转向了代工，赚着越来越稀薄的利润，靠压榨廉价的劳动力存活。
宋阳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供袁和、袁坤思考，怎么决定终究是他们的事。
姜宏心里一沉。
袁和、袁坤明显越来越心神不属，似乎被宋阳带着想得更深入了。
这个年轻人可能还真不是坏规矩给他们提了那么一份超出需要的方案，现在又说了这些新的提议，姜宏凭自己的见识，也不得不承认宋阳这个建议是合理的，是长远的。
但这样一来，就算维方呢绒服装厂这次把丝路这个品牌设计取用了，给出费用，但后面的大活恐怕都要被这个骄阳广告拿下。
这特么到底是个广告公司还是个咨询公司？怎么啥都要？
他是从哪冒出来的妖孽？
第五十七章、开业大吉
饭后，宋阳被留了下来。
再次来到袁和的办公室，袁和、袁坤快人快语：“宋总监，不管我们厂后面怎么做，普罗飞司这个名字我们是要了。现在没外人了，还请宋总监畅所欲言，我们继续上上课。”
“二位言重了。”
宋阳有点意外，他还以为最终中选的会是耶莉娅或者丝路。
这两人显然是经过中午的谈话，意识到他们对零售市场想得简单了。
这事也不奇怪，很多其他小厂只管生产，总有代理商亲自上门下订单拉货去卖。在这90年代初，生意就是这么好做。
现在他们请教这方面的问题，宋阳也不藏私，讲着自己的理解。
他更是直言说道，现在许多服装厂只是快餐式的营业思维。什么单品流行，就利用它快速生产一批，赚到钱之后就草草收场，寻找下一个单品。
西服就是现在的流行单品。但西服该怎么穿、在什么场合穿、在款式和面料上有什么讲究，这场大流行中的大多数客户是不懂的。
“很快，只要观念一变，大家觉得穿着那么不合身的西服、做的其实也不是什么体面工作，那么穿西服这股风潮就会被认为很老土。”宋阳直言道，“西服如果做不到至少中高档，将来很难靠这个发展好。只做西服，将来市场也会越来越萎缩。”
这是许多人现在还认识不到的一点。
目前，男装就不说了，根本没多少商务正装和休闲装的概念，牛仔衣裤、皮衣、风衣都比不过西服的风头。
而女装，现在的观念还没那么开放，但很快就会朝着真正百花齐放的方向走，一年一流行、四季各不同。
没有自己的款式设计能力，想发展好无异于痴人说梦。
没有多少国家比华国正在经历的这个时代发展更加迅速，变化更加猛烈。服饰文化正在迅猛发展向追求个性的时代，紧身衫、吊带裙、T恤衫、迷你裙等服装即将迅速打破保守的穿着习惯，男人还好，但女人即将越来越快地不吝于展示自己美妙的身材。
宋阳和他们知无不言地说着自己的观点，袁和、袁坤再次找到第一次看那份方案时的感觉。
这回，袁和主动开口了：“宋总监，不论我们厂集团化经营的路子怎么做，我都想请你帮我们做一个完整的全案策划。之前你们的方案，后面应该还有很多内容吧？”
“那首先这次品牌征集的事……”
“普罗飞司，之前我们内部讨论已经定下来了！宋总监说不要那2万5的酬金，改为要西服，具体要什么款式？”
宋阳精神一振：“就是我身上穿的这款！袁总，既然定下来了叫普罗飞司，我希望贵厂能用好面料和好工艺，做好这批西服！年底，我要在燕京做一个活动的，希望一口气帮贵厂在燕京把这个品牌打响。这样的话，贵厂在燕京的专卖店就有一个很好的基础！”
“……你身上这款？”袁和有点懵。
宋阳笑着：“我特地买这套穿过来给袁总看的。燕京的特别特商城，老板就是个懂得服装设计重要性的人。他们最高端的衣服，甚至提出过一匹布料只做一款衣服的口号，这就是燕京贵妇追求个性的表现。”
如同王波一样，袁和、袁坤仔细观察了一下宋阳的这套西服就点了点头。
不算特别高档的面料，但款式确实显得更挺拔，不是那种普通的宽松西服。
不难做出来，面料加上加工成本，一套可以控制在45以内。
“宋总监是希望就用这种面料，还是用更好的面料？”这问题关系到要给他的数量。
于是宋阳就跟他们讨论着这桩交易了。
说来说去，自然还是用普罗飞司第一批零售西服的重要性来打动他们。
尽量能用更好的面料，但又需要更实惠的价格。
用宋阳的话来说，想打品牌，也要有点宣传投入嘛。
“宋总监，你们不是广告公司吗？要这么多套西服做什么活动？”
“请恕我先卖个关子。”宋阳神秘地笑了笑，“袁总就把这个活动理解为我们骄阳广告为自己打响名气的一次活动。我们对广告的理解，可不仅仅只是在媒体上花钱做宣传。袁总这边提供500套，剩下的4500套，我出钱订！”
于是最后宋阳愣是让他们用了一个成本价提高到了近60块钱的面料，答应了500套的西服。而剩下的4500套愣是谈到了55块钱一套的价格，在11月底之前生产完成交给宋阳。
既然涉及到服装定制，宋阳就又在维方呢绒服装厂留了两天，让他们搞清楚这款西服的设计，和他们厂的师傅沟通确定不同的码做多少套。
这段时间里，也继续与袁和、袁坤聊这聊那，甚至包括他们的子女教育。
私底下，袁和也与袁坤他们讨论过，确定了一个意向。
于是第三天，袁和正式向宋阳提出来：“还需要多长时间和多少钱，宋总监这边能把那份方案做完整？”
“袁总真愿意为这样一个咨询方案付钱？”宋阳有些意外。
他以为，呢绒厂这边愿意以将近3万元的成本给他那批衣服，就是以此为筹码希望他把方案完善。
没想到，现在他们反倒正儿八经询价了。
宋阳不知道这里面有姜宏的助攻，他开口就对呢绒厂这边说，要做那样一份完整方案需要十万。
“现在是我们厂的关键时刻！”袁和坦然道，“宋总监虽然年轻，但这么多天的交道下来，宋总监的见识，我老袁非常佩服。小宋，我就直说了，都是老乡，我知道你也确实有心帮我们。我们当年都是两眼一蒙，奔着这个方向就拼了。现在想要再做大，很多东西需要学。你们要收多少钱，多长时间能给一份完整的方案我们，这确实也关系到明年我们改成集团的大事！”
“袁总这一点没看错我，这次本不用写出那样一个方案的，我确实有心为你们提供一些我的认识和建议。”宋阳坦然点头，“完整的方案，我十月底应该拿得出来。至于费用，这就算我私人帮忙吧，袁总到时候看着给。”
有时候，江湖义气一点，也许还更好。这个时候，这种关系，宋阳正儿八经地讨价还价反倒不好。
袁和想了想就说道：“那就图个吉利，6万块钱！小宋，我们先给你一半，希望你能多为我们费些心！”
宋阳还能说什么？
图吉利这事，袁和是认真的。
于是宋阳说道：“袁总应该清楚，我要写的话，就会按照我建议的那种思路进行集团化发展。贵厂如果有其他的难处不适宜现在就精细化地分别去运营男装、女装品牌，那得提前告诉我。这个方案毕竟贵厂是花了钱的，适合你们的现状是最重要的。提出了方案却落不了地，那钱就花得不值。”
“你尽管按那个方向去写！”袁和拍了板，“下个月，袁坤正好要到燕京去学习的。到时候，你对我们厂还想了解什么，可以问她。”
宋阳站了起来和他握手：“请袁总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普罗飞司这名字是我起的，我和袁总一样，希望将来这个名字闻名全世界！那3万块钱我也先不拿，就当做是我的定金！”
袁和更是说道：“我们都期待宋总监的方案。一共5000套西服，如果方案好，宋总监把活动做完，再结尾款也不迟！”
这实在是让宋阳省了不少口舌，在这呆的两天时间，没有白费！
本只为了2万5的奖金而来，想要让那5000套西服也有着落。
现在，还额外拿到了一个6万的咨询策划订单，还得了先拿到货的允诺。
要不是公司还没注册好没章子，这就已经算是开业大吉了！
第五十八章、改善生活
“你是说……这个册子也卖了6万？”
回到家，宋国伟听宋阳说完收获，看着那个册子只觉得三观受到剧烈冲击。
宋阳肯定地点头：“知识的力量！”
不枉他花那么大的代价，将这册子印得这么精美。
严格来说，他到现在一共卖过两次点子。
第一回，向朱自强卖的那个点子，他开口只是要平价拿1000盒磁带。最后，却是2000块钱加上1000盒免费的磁带，另外还包括其余9000盒磁带的利润。和朱自强的合作，更是额外的收益。
第二回，这个册子不仅卖出了500套价值近3万的西服，还附带6万块钱的一份企业集团化发展方案，和4500套西服的账期。
“……老看新闻里别人卖点子，没想到真能卖。”
宋阳看着颇受震动的父母，还有看他宛如看怪物的妹妹，笑了笑就说道：“这3万块钱，在维方能买一套好房子吧？爸，反正你要先去王波厂里，回头就先在维方买套房子。回头要搬过去时，就说你在那边打拼赚到了钱。后面找人帮忙，把妈调到维方那边的学校。音乐老师，以后恐怕只有好学校还会配。”
一语让家人沉默了。
宋阳打量着房间说道：“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但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日子就该越过越好，不露富是不露富，那也不能一直窝在这。宋雅，你觉得现在的学校压力大，老师总拿我刺激你，那明年也可以看看能不能把你转到市一中去。”
宋雅直点头。
看哥哥突然厉害得离谱，她也想这么风光。而市一中的实力，比现在的学校是要强上不少的。
孩子的教育问题是父母最关注的，向慧不确定地问：“这也转得过去？”
“现在还不行。”宋阳如实说道，“但有王波的关系，有呢绒厂的关系，到时候总能找到人帮忙，这件事放心吧。这一个暑假我就赚的钱已经有5万块钱到手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先去维方！”
不知不觉，家里的顶梁柱似乎换了人。
宋国伟看着这让他们两口子有点陌生的儿子，所幸他对家里的好，是那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想起他对王波那个厂的想法，四十多了的宋国伟突然涌起豪情拍了板：“去维方！”
厂里改制，人心惶惶，但现在这不是已经有新的出路了吗？
重新来过就是！
……
在家呆了几天，宋阳这次是完全放松地享受暑假。
他这个暑假显得很短暂，也就几天而已。
不用想生意上的事，只在家中陪着父母，宋国伟夫妇倒感觉儿子开窍后，现在尤其的懂事，嘴巴又甜。
家里的话题竟主要是宋阳那个女朋友。
宋雅尤其好奇，不断地追问。
听到沈晴雪的父亲当年竟然是燕大的历史教授，这一家竟感觉宋阳这是高攀了，面对将来的事情惴惴不安起来。
这把宋阳搞得哭笑不得。
再怎么说，这边也有个音乐老师啊，算半个书香家庭了。
沈晴雪的照片，暂时也只有那张军训时的合影。
但漂亮的脸蛋是看得出来的，宋雅啧啧有声，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很差吗？”兄妹俩没有不斗嘴的，宋阳一拍小脑袋瓜子，“你还有两年高考，脑子里别想那么多情情爱爱。”
宋雅偷偷看了看妈妈，赶紧说道：“我哪里想了？”
“就数你对我谈恋爱的事最好奇！随身听还想不想要了？”
“我哥和晴雪姐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这还差不多。”宋阳笑眯眯地点点头。
眼下BP机已经搞定，西服也搞定了，再接下来便只有寻呼台和到时候举办活动的组织事宜。
这些都不用急。
宋阳其实没有火燎急燎地赶着做一番多大的事业，目前这些事情，都不算多起眼。
90年代的机会太多了，而他还有一个大学要读，有一个广告公司，以策划为主，先打下些基础广结善缘就好。
每天，宋阳都会在白天跟沈晴雪打个电话。
传达室的熊大爷有烟抽，有电话费赚，每每笑呵呵地听现在的年轻人多会讲情话。
“之前不还说没交女朋友吗？”
“……那个时候是没确定关系啊。”宋阳挂完电话面对熊大爷的调侃，嘿嘿笑着。
“啧啧啧，燕京的姑娘，这将来岂不是两口子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承您吉言。”宋阳付了电话费，就把买回来的随身听带回家。
有个能用电池、随身携带听磁带的随身听，这可是很有面子了。宋阳把那些英语磁带交给宋雅，叮嘱道：“别光听歌，把英语学好，毕业之后是有用的。”
宋雅兴奋地把玩着这好东西，这个时候当然是乖巧点头。
“哥，你那个歌什么时候有磁带听啊？”
“那谁知道，看明年吧。”
宋阳还没着急去把那首歌录个小样，朱自强倒是已经问出大地音乐的一个人了。
既然是校园民谣，等开学再说了。
时间转眼到了8月25，宋阳再次准备离家。
“这回一定要当心点！”宋国伟和向慧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一定。”宋阳也知道轻重，“我带的东西少，东西反正都在燕京买，别人看不出我是去上学的学生。”
之前“见义勇为”，为了不被那四人可能的同伙盯上，宋阳婉拒了警察那边希望宣传一下作为打击车匪路霸工作成绩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
力度很大，那几人虽然未遂，但持刀抢劫，再加上之前也干过这事，恐怕会被判几年。
人家可不会想是不是自己错了，只会把恨意撒在宋阳和王波头上。
张扬什么，正好人家只在黑灯瞎火的夜里跟宋阳打过照面，并不知道宋阳的名字和家在哪。
等他们从牢里出来，还能记着宋阳长什么样？
一路提高警惕到了燕京，宋阳只觉得，后面有条件了就买个车，再请王波介绍个本领大的退伍人员当司机。
宋阳用得起。
从火车站离开，宋阳第一站去的是林栖霞的店。
见他出现，林栖霞有点意外。
“阿姨，这是我爸妈特地让我给您带的，都是些土特产，上次多谢您打电话帮着问情况。”
宋阳从包里拿出了两袋干菜，乖巧地放在她柜台的后面。
“……回头替我谢谢你爸妈。”林栖霞看着他，露出了个难得的笑容，“跟你爸妈说了你和晴雪的事？”
宋阳点了点头：“嗯，这没什么需要瞒的。”
林栖霞看着他眼中的坦诚，点了点头：“没什么事的话，晚上到家里吃饭吧，明天上午跟晴雪一起去学校。”
宋阳惊喜又意外，立刻说道：“好，谢谢阿姨！”
林栖霞笑了笑：“也快五点了，你等一下，我关店。”
这十多天，林栖霞也想了很多。
孩子都相处着了，他父母也知道了，那至少不是瞎玩的感情。
这样一个成熟稳重又出色的孩子，不如多跟他打些交道，也能多瞧出些东西。
他给那个维方呢绒服装厂做的方案，林栖霞后来看了很久。
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能力总是突破她的认知。
林栖霞想好好了解一下，他未来究竟是计划做什么样的事业。
毕竟这社会，也不是什么事业都得全靠应酬交际来做。
第五十九章、白月光
宋阳第一次到沈晴雪家，而且是跟着林栖霞一起回。
路上，沈晴雪家的邻居自然有注意到宋阳的，不免好奇又客气地问起来。
林栖霞笑着敷衍，就这么把他带到了家门口。
这不是筒子楼，而是单元楼。
林栖霞介绍着：“以前在出版社上班，这是出版社那边分的房，晴雪她父亲当时错过了分好房的时机。”
宋阳想着边楷他们住的宿舍，只能点头称是。
但林栖霞当时能从出版社那里排队分到这样的单元楼，也不见得是个容易的事。
房门打开，沈晴雪站在屋内，看到宋阳被妈妈带回家，心里的高兴全都写在脸上。
两人实际上自从7月中旬从军校分别后，就只在宋阳回维方前在林栖霞店里匆匆见过一面。
此刻，两人平常白天里总有一通电话，小别再见，眼神里便淌出蜜来。
林栖霞等他把行李放下之后就说道：“晴雪，小宋第一次到家里来，你陪陪他，妈妈去做饭。”
“妈，我帮忙……”
“不用！”林栖霞断然说道，“看看电视，聊聊天。”
说罢，就自己进了厨房。
宋阳和沈晴雪两两互望，随后便一起坐到了客厅里的沙发椅上。
木材做的长椅，上面有软垫。
沈晴雪过去打开电视，是彩色的。
房间里，还有家用电话。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沈晴雪家的条件在这个时代都算不错。
电视里放着节目，之前在电话里还有话说的沈晴雪，现在坐在他旁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手在膝盖上、腰侧扭捏着，嘴唇总抿着或者咬着。
宋阳很有趣地说道：“阿姨让我今晚就睡在这，让咱们明天一起去学校。”
沈晴雪眼里满带惊喜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林栖霞对宋阳会有如此的改观。
“家里有供你爸爸和哥哥的灵位吗？”宋阳轻声问道，“到了家里来，我得去见见的。”
沈晴雪心头一僵，微微摇了摇头小声回答：“只有照片，在妈妈房间里。”
宋阳抿嘴微微笑了笑，伸手覆上了她的掌背。
沈晴雪浑身一颤，眼神偷偷看了看厨房那边，却没有将手抽开。
宋阳手上紧了紧，就松开了说道：“那等会先问问阿姨。”
于是就立刻聊起自家的事，说爸妈和宋雅对她的好奇。
听到他已经将自己的存在告诉了最亲近的人，沈晴雪心里只有开心。
宋阳没有一直握着她的手，但刚才那骤然间的感觉仍旧停留在沈晴雪心上。
听他聊着家里的事，忽然就问：“上次遇到抢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事啊……”之前沈晴雪其实也问过，但宋阳在电话里总没细讲。
现在当面了，宋阳就细细说了一边，随后道：“多亏了王哥，要不然我的包就被抢走了。存折被抢走了问题倒不大，但那些册子被抢走了，我回维方就没法去那个厂卖点子了。”
沈晴雪俏脸上小口一直张着：“你真的……也动刀了？”
“动了。”宋阳很肯定，认真地说，“当然，主要也是王哥动手在先，我想着应该没事。”
“该动手就动手！”说这话的却是林栖霞，她又端了一碗菜出来，招呼着他们准备吃饭，“只要不是一开始混不吝地动手就行。”
宋阳有点意外林栖霞这评价。
等沈晴雪从厨房里把饭盛了出来，三人坐在了桌旁。
林栖霞继续说道：“虽说那天是穿回去有事，怕放包里皱了，但我之前也自责过。小宋，我回头一想，跟你打交道至少还是干脆的。我担心什么，你懂得。你有什么想法，也没闷着不说。”
宋阳愣了愣，会意过来啼笑皆非：“您觉得我穿着那样还有想让您对我有个新印象的目的啊？”
“最后平安无事就好。”林栖霞没所谓事实怎样，继续说道，“在社会上总难免碰到危险，这次的事你没热血上头，有人先出头你也敢果断出手帮忙，这一点我是很认可的。”
宋阳看着桌上的煎鱼、红烧肉和清炒黄瓜、卤豆干，又看了看林栖霞说这番话后坚毅的眼神，忽然开口问道：“阿姨，您喝不喝酒？”
轮到林栖霞愣了愣，摇了摇头就笑道：“我们母女俩，家里怎么会有酒？”
“……我想和您，还有伯伯喝一点！”
听送样这么说，林栖霞看了他一阵，随后就点头。
“我去院门口买一点！”
宋阳自己站了起来，沈晴雪就赶忙说怕他不认识路，陪他一起去。
林栖霞一个人留在屋内，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菜出了神。
确实不是一般的年轻人，临到头了，忽然主动提出来想跟自己和已经过世的丈夫喝点酒。
随后，还就自己去买了。
过了没有十分钟，两人就迈着急促的脚步回来了。
沈晴雪去拿了小瓷杯，宋阳给林栖霞倒了半杯，给自己倒满了，随后说道：“我读大学前，只有上高中后过年时在家里跟爸爸和长辈们喝一杯酒。今年暑假，和石门庄那个朱哥，后来还有我们边老师、维方的那个呢绒厂老总们喝过。阿姨，今天您能让我到家里来，我好开心！”
林栖霞见他情真意切，淡然笑着说：“之前阿姨对你有些偏见，你也别放在心上。”
宋阳不断点着头：“我对您只有敬佩！像我这样的人，确实不常见。我这不是自夸，只不过自己也想不通，我怎么就一下子变得这样。不是要演什么酒后吐真言，只是觉得，如果伯伯还在，见到您允许我登门，第一次来应该也要问问我喝不喝酒吧？”
“……吃菜。”林栖霞恍惚了一下。
宋阳诚恳地说道：“阿姨，您不仅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自己遇险，她居然还想了那么多，甚至有点自责。就算之前担心宋阳和女儿的未来，她也从没表达过对宋阳其他方面的不认可。
宋阳说完这些话，就把一个小瓷杯里的酒都干了。
沈晴雪吓了一跳，又感觉心里甜蜜无比，担忧地给他夹了菜。
宋阳对沈晴雪笑了笑，林栖霞将这模样看在眼里，就也抿了一口。
辛辣在喉，她轻轻说道：“我又是妈，又是爹。小宋，你这心意我知道了，慢慢喝。”
有酒为媒，这餐饭渐渐融洽起来。
宋阳讲了自家父母对自己恋情的反应，讲了这次回维方卖出了那个点子，又讲了自己今天听到林栖霞让他回家的心情。
他还讲了在呢绒厂竞标的经过，讲了和边楷的故事，讲了房子的事。
随后，宋阳说道：“阿姨，我听晴雪讲了许多伯伯的事。我知道，您现在对我仍旧是有许多保留的。但今天既然到了家里，我要当晴雪的面，当伯伯的在天之灵，对您说一句。”
林栖霞看着这孩子。
这样的话，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说出口的。
在天之灵的。
要么至诚至信，要么大奸大恶。
宋阳毫不犹豫地说道：“可能有点狂妄，但我感觉自己已经想明白了生活最重要的是什么。让身边的人，还有自己都能开开心心地过完这辈子，就是一生最难做到的事。我想，人活一世，这就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抱着最美好的期待，珍惜着和晴雪的缘分。”
沈晴雪看着妈妈复杂又欣慰的眼神，觉得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感情更好的呢？
她喜欢的男人是如此勇敢而坦荡，对她生命中另一个最重要的人说出这些话。
“现在，我抱着这样的初心对您说这些话！”宋阳郑重说道，“我很开心，您今天能让我来家里。我知道，您大概也是无可奈何，走一步看一步。这挺好的，至少我和晴雪能尝试着走下去！”
林栖霞啼笑皆非，自己先端起了杯子：“哪有你这样谈恋爱的？别光向我保证什么了，我只希望晴雪能开心，幸福。”
沈晴雪甜笑着端起了自己杯里的白水，小声说道：“我开心啊！”
宋阳再次喝完了一杯酒，带着微醺笑起来。
年轻的时候，他给不了他喜欢的女人完美的感觉。
他以稚嫩的思维和身躯面对成年人的残酷世界，守护不住自己最初珍惜的人和感情。
不论结局如何，当初自己最深刻的感觉，仍然会是一生都难以忘却的记忆。
等人到中年，他早已听过、看过、放纵过。但终他一生，回忆里都有一抹什么，被称作白月光。
重回到这个什么都慢的年代，越发清楚有些东西的珍贵。
既然如此，何不尽力珍惜一番？
第六十章、开学日（求追读）
林栖霞请宋阳回家的举动，让宋阳袒露了内心。
在上辈子的后来，纯粹的真心越来越稀少。宋阳没再跟谁凑合着结婚，各色女人，或因冲动，或为物质，宋阳并非没经历过。
而现在有了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他有机会让最初的美好感情，在人生中最璀璨的青春岁月里不被物质世界中的柴米油盐摧残。
这也是他对人生的另一种认真态度。
吃完了，林栖霞又泡了茶。
他说着自己在学校里主要会做的事，那就是骄阳广告。
“……这个行业今年初才对民营放开。现在，国营企业也好，民营企业也好，竞争都越来越激烈。行业里公司还很少，只要我做得出名了，基本上也都是别人请我去帮忙。”
“别人请你……”林栖霞听懂了一些言外之意，他至少不用为了做生意，投一些客户所好去怎样招待别人，“你在这一行，很有把握？”
“当然了。这回在维方呢绒服装厂，我就赢了行业里现在最厉害的广告人之一。”宋阳眼里都是自信的光，“等我把今年那个活动做完，名气就会真正打出去。到时候我会雇人去外面接触业务的，我只需要在燕京这边负责最核心的东西。”
“你说的那个活动，就是跟西服和BP机有关？”林栖霞顿了顿，“之前你说，想让我和你父母一起做一个生意，指的也是这件事？”
碗是沈晴雪洗的，此时她坐在旁边期待又好奇。
宋阳想了想就说道：“没错。这次，我一共定了5500套西服，平均出厂的成本是55块钱。5000台BP机，出厂的成本是420块钱。这个西服，特别特那边一套卖到了288。我用了更好一点的面料，到时候准备一套定价在380，用我帮他们取的那个品牌名，普罗飞司。”
目前的国产西服里，有部分名牌已经有些高端货能卖到三四千一套。380一套，只能说是中档西服的入门价位。
虽然比特别特卖得都略高点，但送一台BP机，这不合理吗？
“380？”林栖霞却皱着眉，“很难卖出去吧，新牌子没名气。”
宋阳笑着说到了重点：“绝对会抢的。因为，只要买一套衣服，我就送一台BP机。”
林栖霞和沈晴雪都还没听过他的这个主意，此时听到，不由得都张开了嘴巴。
“那不是还亏40块吗？不止，还有其他成本……”
“没错，还要租场地，有人工，有其他税费。”宋阳点点头，笑着说，“阿姨，我一开始是想看您愿不愿意来帮着组织到时候的卖场。这个活动做完，我就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在维方那边跟王波合资，家里有自己的厂了。将来想走品牌专卖店的模式，这一块您很在行。”
“可这不是亏钱吗？”林栖霞想不明白。
宋阳这才介绍了一下寻呼台这条线，还有返寻呼费的做法。
林栖霞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你现在西服和BP机都定好了，但如果谈不到寻呼台肯返还寻呼费给你，而且保证这笔钱能及时到账的话……”
“这就是我下一步要解决的事了，这个策划好的营销活动，只剩下这最后一环！”宋阳很有信心，“民营寻呼台为了拉客户，入网费和寻呼费可能会便宜一点。但现在谁占了先机，谁就能发展得最好。我这边一口气5000台指定入网哪一家，我手上有谈判筹码。”
沈晴雪听到这里不由担心，是亏还是赚，都得看最后一环能不能解决。
“寻呼台这边，你有眉目了吗？”林栖霞问道。
宋阳摇了摇头：“月底才会有结果，哪些会拿到第一批牌照，回头再一家家去谈吧。”
林栖霞若有所思，但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阿姨，到时候我谈好了的话，您帮着组织卖场和活动？”
林栖霞摇头笑道：“还是不要这样的好。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两家之间，暂时不要搞得复杂最好。”
“……妈。”沈晴雪小声说了句。
宋阳想了想就再次笑起来：“我明白了。晴雪，这样其实也好。”
把女儿看得那么重的她，大概是不想两家之间现在就有利益上的纠葛。
两个小辈，简简单单地仅凭感情相处，无需有其他顾虑，这样就是干净的。
对沈晴雪来说，也是硬气的。
林栖霞同样表达了她没有生意上的野心，这样一来，她更看重的是什么，宋阳就该懂。
听宋阳这么说，林栖霞果然放心地站了起来：“晚上睡在客房。”
沈晴雪也带着特别的心情跟她一起帮宋阳去收拾客房。
这间房，原来是作为沈晴雪父亲书房用的。
现在，林栖霞却把这间房改成了一个客房，尽管家里几乎从来没有客人。
林栖霞并不想沈晴雪多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因此，要拿出新的床单，拿个薄被，还有电扇、蚊香。
“……明天见。”
宋阳洗漱完，沈晴雪站在门口，亮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鼻尖沁着汗珠，嘴角抿着甜蜜。
“嗯，晚安，明天见。”
这可是明天一开门就能再见。
沈晴雪今天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入睡的？后来筑起了一个怎样的梦？
楼外的蝉并不知道，它们深夜了仍在嘶鸣。
……
一年一度，大学到了开学季。
虽然出现在人们印象里的燕大正门是那个古色古香的门，但实际上，正门是南门。
此时此刻，南门外却像是个工地。
林栖霞是和两人一起到学校里来报道的，到了校门口，宋阳就要和她们暂时分别。
他们其实不用报道，因为入学典礼去年在石门庄就办过。
可他们仍要经历新生接待的许多事，包括分配宿舍、熟悉校园环境。
从南门直通北面的主干道上，高大的国槐有茂密的枝叶，苍翠的绿荫连成一条长廊，让这条路成为最佳的新生接待场地。
树与树之间，往往是两三张小木桌，后面挂着一个横幅，写着某某系。
桌旁，便或坐或站的有新生老师，还有各系的高年级学生帮忙。
宋阳找到中文系的“新生接待站”后，就见边楷已经等在那边。
“边老师，好久不见啊！”宋阳轻装到来，手里连包都没有。
刚才到这里后，他就先带着林栖霞和沈晴雪去了他租的房子，把行李放在里面。
对于他还借了自己班的班主任3万块钱让他们两口子能换房这种事，林栖霞和沈晴雪只能感到麻木了。
这家伙不能以常理去看待。
边楷转头看了看他，随后就对另一个老师模样的说：“我班上的。宋阳，这是93级新生班的于老师。”
“于老师好。”宋阳忙问好。
“你来得挺早啊，空手在这里，正好学校里你也熟了，交完费回来就去帮忙！”
边楷不由分说给他派了任务，等他去交完费回来，就递给他一个小喇叭，“去南门外找中文系的师兄，欢迎新同学。”
8月底的天气还非常热，每个大学都安排了大客车在火车站，把新生们一车一车地拉到学校来。
宋阳找到了举着中文系牌子的师兄，拿着小喇叭打招呼：“师兄好，我92级的，老师叫我来帮忙。”
说是师兄，但他的头发留得好长。本来应该好好洗过，现在出了汗，就显得有些油。
“92级的？你叫什么？”
“宋阳。师兄呢？”
“胡东，叫我胡子。”
“可你没有胡子。”
胡东伸手把自己的中分长发再次顺到耳后：“这不就是？会写诗吗？”
“……不会。”
“有兴趣吗？”
“……师兄，你是诗社的？”
“是五四文学社！”胡东严肃地纠正，“中文系的，怎么能不会写诗呢？”
宋阳想了想，说了不会的另一个意思：“我可以学。”
胡东大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到28楼207找我们。”
一辆长长的公交车停在了门口，胡东高高举起牌子，然后有点兴奋地说道：“吆喝起来！”
他摆动头的时候，长发飘飘，甩了一滴汗到宋阳脸上。
此时其他系的师兄们都扯开了嗓子释放热情，宋阳也举起了喇叭放在嘴边：“欢迎新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