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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L林灵     燕来枝txt下载     燕来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一十七章 一战

    再傻他也猜到了自己刚才的凶险情形,还没来及后怕,后背被人碰了几下,张君正猛然回头,只见,韩生缩头缩脑地躲在他身后。

    见张君正望着他,韩生苦着脸:“我说过,我不做需要打架动手的差事。”

    望着众人吵闹,一人悠然自得端着肉羹准备喝着,闻了闻那味儿,那人啪的一声把碗摔了个细碎:“汤里加了东西,别喝!”已经迟了,他一直看着热闹,没吃东西,除了些许几人,其他的人基本上都吃了一些放过药的吃食。

    真凑巧,里面的情况越发凶险,外面却忽然喧闹了起来,嘭的几声响起,信火升空绽开放出黑色的雾。见状,王端手下一副将准备出去看看情况,他忘记了那人说过汤里有东西,脚下刚走了几步,便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屋内的人倒了一大半。

    见这样的情形,王端拍案而起,指着三人怒声:“你们是什么人?”

    见药终于起效了,三人一字排开,两个弱根的书生不再畏畏缩缩,韩生打趣道:“你猜?猜中了留你狗命。”

    见那人摔碗,张君正疑惑:“江骅,你不是说这药没人能闻出来吗?”

    江骅摇头:“所以,闻出来的,我没当他是人。”

    厉风忽起,江骅一掌把张君正和韩生推开,低身时,头上一把刀砍过。江骅借着转身的力,握着刀便向后砍去,那人敏捷向后一躲,身子往旁边一偏,刀刃便向着江骅而来。江骅不偏不倚,两人的刀直直碰上,虽是对付这人有些吃力,但江骅依旧嬉皮笑脸:“明门正派的人什么时候参与朝堂的争斗了。”

    那人不屑一笑:“与你何干。”说完,不顾江骅的刀拦在了自己面前,他忽地抽回刀,下腰一躲,嗒嗒两步,脚下轻轻一点,手上的功夫和脚下的劲风连连向江骅而来。

    那人抽回刀后,顺着力道横着砍过的刀,居然在半空中被江骅生生折了一个方向,刀在手腕一转,江骅逼进那人,一刀向下刺去。

    那人躲闪的的速度很快,江骅进攻的速度也快,两人的动作落在张君正和韩生眼里,只看得见一连串的残影。

    王端捂着疼痛难耐的肚子,口里喘着粗气,见张君正和韩生两个不会武的弱根,他起身忍着腹痛,捡起身边副将的一把刀,向两人而去。因被下了药,身手不再迅速,脚步也不再轻盈,走着他接连碰倒了好些东西。韩生听见异响,茫然看去,便看见了狰狞面色的王端向两人走了过来,他碰了碰张君正:“首领,你看,他是不是想杀我们。”

    张君正把注视着江骅的视线往旁边轻移,便看见了韩生所说的那个要杀他们的人,拉着韩生往后退了两步,张君正呐呐道:“我们不会武,怎么办?”

    没张君正那般担小,韩生笑看了张君正一眼:“首领,就算他是虎狼,现在他也被拔了牙切了爪,怕他做甚?”说完,那个刚才还说不做动手差事的年轻人,捡起一把刀便对上了王端。

    只不过,就算虎狼被拔了牙也依旧是凶兽,手里握不住刀,又有何用?韩生刚刚靠近王端,便被王端一刀砍开。韩生堪堪躲开,虽是没有伤口,但外身的衣物破了一道大口子。是男人就不能怂,一股气从心中涌来,咬着牙,韩生杠上了王端。他这回学聪明了,自己打不过王端,那么就见着机会砍一刀,然后就跑,见着机会又砍一刀,然后又跑。

    韩生在一边与王端周旋,张君正也加入了进去,谁能想到,两个弱根书生也能和大名鼎鼎的杀神王端“一战”。

    江骅躲过一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他正身,这人的功力在他之上,险险躲过好几刀,虎口已经被震麻了,只是,这人不能留,想到这里,江骅甩了甩手中的刀,几个踏步向那人刺去。

    那人冷笑看着他,他是个心高的人,所以打心眼里没瞧上江骅。一个旋身,一脚抬起,刀带着疾风唰唰砍着,他的身影在四周转动。此时,已经被那人占了上风,江骅只能防守着,再这样下去,江骅必败,败了的后果就是一死。

    另一边,张君正和韩生二打一,张君正抽着空子,往江骅那边望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地上撒了一片血迹,因着江骅穿着暗色的衣裳,他人也在动,张君正大约见到他手臂上有一个伤口。

    这人是个明门的老练家子,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身份应该是那种可以收徒弟的那种,只不过,也不知是哪家出了这么一个老师傅,参与朝堂斗争,祸害一门的人。

    江骅喘着粗气,很明显的有点吃不消了,就刚刚一个不小心,胳膊被那人砍了一个大口子。也没觉着疼,江骅望了一眼伤口处,只见,那血一丝丝顺着那人刀上的纹路流到了地上。见到这幅情景,江骅冷了脸,他侧身躲开,伤口处带出了一大片血。

    躲开后那人也没给江骅喘息的机会,十分迅速的近他身攻击着,江骅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就在又一刀准备落在江骅身上时,一个酒壶啪的一声扔到了那人身上,那人没搭理,一个碗又向他扔来,已经凉了的肉羹撒满了他的后背,接着筷子,酒杯什么的接二连三向那人袭来,见这人有些失神,江骅乘机一刀向他胸口砍去。

    终于在那人身上砍了一刀,江骅身影错动,一个转身,那人身上留了一刀,手腕微动,又留一刀,脚下用力一扫,那人躲避不急,江骅手上力道不减,又是一刀,眨眼的功夫,江骅在那人身上又多留了几道伤口。

    那人捂着胸口,靠着柱子,骂着江骅:“无耻小人,还找人下黑手。”

    嘿!我这个急脾气,见着人骂自己无耻,江骅气急反笑:“顶你祖宗,无耻?还有更无耻的,你用刀放我血时,老子在你身上下了药,等着吧!全身溃烂而死,才是你真正的下场。”说着,江骅提着刀,一刀抽剜了他的脚筋,让他跑不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 粮仓

    他抬眼望去,张君正拿着一个盘子,啪的一声打在了王端头上,韩生抽着空子一脚踹在王端的屁股上。江骅起身,他没张君正和韩生那般温柔,嚓的一声,干净利落的刺了王端一个对穿。

    张君正和韩生眼睁睁看着王端轰然倒下,然后江骅出现在眼前,两人相视一眼,松了一口气,齐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随之,张君正的瞳孔骤然一聚,江骅脚下正在滴落着血,视线往上看去,虽然江骅穿着的是暗色衣物,但张君正还是看见了他伤口处不停冒出的血,张君正连忙起身,他抓住江骅的胳膊处没受伤的地方,眼里全身担忧:“江骅,怎么流了那么多血,你没事吧!”

    江骅摇头,看了奄奄一息的那人一眼:“没事,是这人刚刚在放我血,身上的血还得流一会儿,我歇会儿就好了。”说着,他用刀阁下一块碎布递给张君正:“给我把伤口绑紧,这样血流的就少流点。”

    张君正赶忙接过碎布,用力把他的伤口绑紧,他望了望室内,韩生还没消停,到处蹿来蹿去,追着傲气男跑。原来,他见王端凉了,就跑去抓缩在桌下的傲气男,哪知傲气男也有两下子,韩生的脸和肚子被踹了几下。这时,于七适时带人进来,见韩生被傲气男欺负,他一脚把傲气男踹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张君正扶着江骅,两人往外走着,张君正问着江骅:“什么是放血?”手臂上的血染透了碎布,继续流着,触及到温热,张君正以为是自己没绑紧,准备拆开江骅手臂上的碎布重绑一次。

    江骅拦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你个呆子,听好了,刚刚那人的刀上有纹路,他的刀砍在身上的话血就会顺着那纹路一直流,这种招极其阴险,除了暗门的人外,鲜少有明门的人会使用这种武器,对了,那个天九玉湄儿,说不定就是这种刀,传闻不是说她的刀染血即红吗?想来不过是吸了血而已。”

    张君正点头:“好神奇,我没听过。”

    江骅笑道:“你没听过的多了去,江湖水深,奇人异事更是多,什么幻术,迷踪,异蛊,长生人,这种奇怪的东西多了去。”

    所有人都在忙活着,十里寨的人手臂绑着红带把自己和邵阳的把官兵区分开,他们把官兵们被绑在了一堆,搬运粮食的百姓也抱着头被赶在了一起。另一边,韩生抱着腹指挥着众人把账簿搬了出来,那个傲气男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边。

    傲气男大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张君正窃笑,他望了一眼江骅,随之正言:“这人,怕是什么尊贵的贵门公子。”

    江骅睥睨着傲气男,不屑道:“应该是周国人。”

    韩生今天好像下定决心和傲气男杠上了,他踹了一脚一直吼个不停的傲气男,问道:“那你说说是谁。”

    话落,傲气男一脸得意:“周国宁相小公子,宁子齐,快放了我,不然!我周国大军压境你们就是吴国的罪人。”宁子齐这话说得好生理直气壮,直惊得几人苦笑不得。

    张君正笑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这人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他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宁子齐摇头:“不知!”

    韩生也不知在哪里抓了一把瓜子嗑着,他叭叭往宁子齐身上吐着瓜子壳,叹惜道:“你怎么也不打听一下江陵的情况就跑来呢?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傲气男还没反应过来韩生话里的意思,江骅拿着刚刚在他身上留了几道伤口的刀,在宁子齐面前晃了晃:“傻小子,你现在是在江陵,你先担心一下,你爹怎么解释你一个贵子,出现在吴国的屯兵镇再说。”说着,江骅一刀刺入了宁子齐的心肺,张君正凑近看,张大了嘴,他喊道韩生:“韩生,你来看,快来看看,这刀会吸血。”

    韩生本准备去看看粮食的情况,听见张君正喊,他两步并做一步跑了回来,叫囔着:“咋了咋了?”其他的人也围了过来,众人顺着张君正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鲜红浓黑的血顺着刀上的纹路漫延,纹路尽头处血哒哒不停流着,不一会儿,地上就积起了一大滩血,韩生张大了嘴,随即惊叹道:“哇!这刀,好厉害。”说完,韩生才后知后觉担心起江骅,他问道:“江骅,你也被这刀砍了,没事吧!”

    众人一脸担忧望着他,见状,江骅江骅拍了拍胸口,粗声道:“没事!”

    习武之人爱武器,何况这刀看着是上品,于七蹲在地上,望着张君正问道:“这刀,我可以带走吗?”

    张君正摇头:“留在这里,江骅说这人貌似是明门的人,不管他是谁,都可以替我们遮挡一下别人的视线。”

    于七带着失落点了点头,虽然这刀很厉害,他确实挺喜欢的,但是张君正说了这东西留这有用,那就只有放弃。

    因着江骅受了伤,所以由于七带着人去接应五羡和阿麓一行人进来,江骅几人领着其余的人搬运着粮食。

    但于七离开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旁边五羡和阿麓各骑着一高头大马,一行人身上都带着血,想必是杀进来的。

    见了几人,五羡悠地下马,暗色的披风顺着下落,藏起了几片雪,五羡笑道:“江骅,你那药的药效挺好的啊!我们在外面等着的时候,那些官兵吃了东西也不用我们收拾,自己个儿就倒地上不起了。”

    阿麓走得慢些,她眯眼望着面前大大小小的粮仓,疑惑道:“这些,都装的是粮食吗?”

    张君正点头,手灰了一圈,说道:“全都是。”

    阿麓摇头,担忧道:“这么多粮,怎么运?刚刚在外面我们就拦了一批江陵来的官兵,时间耽搁久了,对我们不利。”

    江骅坐在一边,脱了鞋子,倒除了里面的石子:“我已经派人去太平,通知附近的百姓了,我们先能运多少粮,就运多少,其余的,就看他们自己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尸体来历

    五羡见江骅身上都是血,她戳了戳他的肩膀处的伤口,惊叹:“嘿!是谁这么厉害,把你伤了?”

    江骅摇头:“有明门的人参与了进来,那人挺厉害的,王端也在这里,还有一个客人,周国宁相小公子也在这里,不过,他们都凉了。”

    看见地上躺了一具尸体,阿麓觉着奇怪,正在一边望着,闻言,她指着道:“这不会就是那个宁家的人吧!”

    韩生走了过来,听见阿麓的话,他插嘴:“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是他自己说的,他说他是周国宁相之子宁子齐。”韩生阴阳怪气地学着宁子齐刚刚说话的样子,逗笑了众人。

    这时,一个年长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踹了不着调的韩生一脚,随即恭敬的对张君正几人说道:“首领,粮食太多了。”

    张君正转身,虽不舍得这么多粮食,但还是狠心道:“能运多少运多少,其余的别管了。”

    王磊和王沅走了过来:“首领,官兵全都捆在了一堆,留吗?”

    没有以往的心软,张君正点头:“不留。”

    王沅挑眉:“还有几个人不一样,就是那群看起来像是教书先生一样的人,也杀了吗?”

    张君正也是读书人,这些人只要不是那种险恶的人,留着带上山自有用处,想起那个险些作诗的男人,既然是陆世筠专门放到这里做账的,肯定很厉害。张君正思考着,一旁韩生拉住他,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说完,张君正一脸惊异。

    张君正一脸震惊地看了一眼韩生,韩生郑重的点头,把手插在胳肢窝暖着,张君正对王氏两兄弟说道:“那群算盘先生都留着,带回去。”说完,王沅领着一群人去抹官兵的脖子。

    十里寨人因为有流民在,所以全都蒙着脸,穿着黑溜溜的,一个个就跟耗子一样一样的,到处搬着东西。

    几个头头也没多聊,说了几句话后四下散开做着正事,五羡和阿麓带着几个人去外面守着,张君正几人走向全数蹲在地上的流民,流民们和官兵们吃的不一样,除了乘机偷嘴的人外,大多没事,只是瘦骨伶仃穿得又薄看着挺可怜的。

    大致瞧了一眼,张君正几人暗自冷笑,胡斯等人好生厉害,能凑齐这么多流民,还都是壮年,一个吃白饭的都没有。旁边还有几十个小女子,不用多想,也知道她们在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

    见几个头头似的人物越走越近,这些年轻力壮的男人也不知受了什么磋磨,没其余反应,竟面无表情下意识地往里缩着,所有人紧紧缩成了一团。

    几人对视,叹了一口气,张君正蹲下,好言道:“大家都是苦命人,我们不会杀你们,这里的粮食,你们随便拿,然后想回家就回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能不能活命,能活多久,就全看你们的命数了。”说完,张君正对看着他们的一个兄弟招手,说道:“等会走的时候,就把他们放了。”说完,张君正和韩生走向了旁边,

    见这些人无意为难他们,也不知为何,一些人的眼里渐渐泛光,望着十里寨的人不停地搬运着粮食。

    因着人多,没用多长时间粮食就装好了,王磊小跑着找到张君正:“首领,我和兄弟们带着粮走了。”

    张君正点头:“乘着附近的百姓没来,没人看见,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跟来。”

    见这些人似乎要走了,旁边一个年轻的流民低眉顺眼地说道:“这位大人,你们是不是匪啊!缺人吗?我还有点力气,带上我,我给你们运粮食!”说着,这人哭了起来,跪在地上磕着头,哽咽道:“你们大恩大德让我们拿了粮食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当耗子撵,当萝卜砍,带上我吧!”年轻人说的便是他们之前的遭遇,见状,其余的流民陆陆续续地跪在了张君正几人面前。

    十里寨本就一直在扩大队伍,不过定了一个规矩,不能开口要求别人入寨,也不能强迫别人。既然这些人自己要求进贼窝了,为什么要拒绝,张君正点了点头:“丑话说前头,跟了我们,大家一起做了兄弟,不听话的,坏了规矩的,背叛兄弟的,是要被砍头的。”

    流民们点头,有一人说道:“知道,都知道,江湖义气,都懂。”

    张君正看了一眼韩生,指着流民说道:“你把他们带去搬粮食,上了山后,把他们安顿好,看紧点,等着我们回来。”

    那些男人被韩生带走了,张君正望着身后几十个伶仃女子不知怎么办。孤身一人,身子破败,年纪轻轻就做过军妓,她们也想上山,可也没人会要一些弱女子做拖累。她们蹲在地上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紧缩着瑟瑟发抖。

    一个小女子弱弱道:“大哥,我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我们都是年轻的女子,你放了我们,我们也没有去处,人只要活着,就肯定有用处,你带我们走,缝衣做饭总有能帮上忙的。”

    另一个女子忍着眼里的泪,说道:“我也知道,我们很脏,你们嫌弃,但我们也未想做这种脏身子的差事,我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因着逃灾被抓来了这里,家里父母兄弟都没了,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愣了愣,张君正回身望着几十双泪眼不知所措,他望向江骅,或许——五羡和阿麓叫来帮忙?江骅靠在一边,向他眨了眨眼,两人走到了一边,江骅小声说道:“这么多女人,带上不合适,或许,山上的兄弟们寡淡了……不过这也不好,军营里面全是男子无所谓,山上本就有老人孩子还有一些女子。”

    张君正点头,江骅所说的也是他所忧虑的,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女子:“我也担心,下山带了一群军妓回去算什么事?”

    五羡哒哒小跑过来,啪的一声,打了一下张君正:“你不是把我们赶去放风吗,还叫我们干嘛?”说完,余光看见这些女子,她侧头望去,眼里先是困惑后是黯淡。风雨飘零,浪里花——军妓。

第一百二十章 我自逍遥我自怜

    阿麓一直生活在深墙大院里,知这些肮脏的事不多,她疑惑望向了张君正:“她们是?”

    张君正把阿麓拉到一边,小声说着:“军妓。”

    阿麓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以前她不懂这些事,但和五羡在一起后,她经常给她说一些她闻所未闻的事。现在她也不顾礼仪了,直接扯着张君正的衣领,把他压低了身,小声问道:“军妓?真的是军妓?”

    张君正点头,见阿麓一脸震惊,他说出了自己不成熟的想法:“都是些良家子被官兵抢来的,山上的兄弟大多不是孤身一人吗?都是落难人,谁也别嫌弃谁。”

    阿麓眨着眼,忽然有些难过,五羡背着手,叹了口气,她们知道完整干净的身体和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这些女子最多莫过二十来岁,多是干净身子被抢来糟蹋的,如花似玉的年纪,身上落了黑墨,洗不掉的黑墨。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平,男人提上裤腰带就是英勇,女子下了床便是破鞋,更何况是这些未嫁人的女子,风言风语会像刀子剜心。

    五羡望向张君正:“带走吧!我不会让她们吃白饭的。”

    江骅侧身望向五羡,问道:“你想做什么?”

    面巾下的面容莞尔一笑,眼里藏着水光,五羡正言:“杀人放火。”

    张君正丢弃腼腆仔细看着这些女人,她们穿得比那些男人好些,至少不会冷。或许,与那些男人一样受的磋磨太多,张君正在她们身上没有看见同五羡与阿麓身上的那份生气,也没有看见柔弱,她们的眼里藏着泪,藏着坚毅,没有一个人哭出声。男人流血,女人坚韧,都是咬着牙为了活着,没有哪一方是弱的。

    他是一个未娶妻的男子,正年十七,是人就有欲望,山上的人有,他也有。不过,因为他身上出了太多事,他把这些东西全部搁下。他是读过书的人,自然不会轻视这些女子,他叹了一口气:“说好,是你们自己要山上的,山上的生活是很苦的,你们要做事,男人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没人会惯着你们,如果有想要逃的,我们是不会手软的。”

    望了一眼阿麓,张君正继续说道:“我不管之前你们是什么身份,反正我们是匪,上山之后你们就当自己是良家子,别轻贱自己,也别轻贱别人,活着最重要不是。”

    一女子望张君正着,眼里没有害怕,她轻轻说道:“谢谢你!”

    话落,张君正愣住,他当不起那句谢。

    所做的一切都藏有私心,做这些他只是为了自己。

    因着那群流民要跟着山上,韩生等人还没有离开,五羡把他叫了回来,一路上两人说了一些事。韩生望着这些女子,挠了挠后颈,低声说道:“我会小心把她们带上山的。”

    邵阳镇城墙上,过道官兵的尸体零星躺着,张君正几人东倚西靠,望着韩生等人离开的身影。五羡坐在墙上,脚在空中荡着圈,脚尖勾起一片雪花,让它慢慢融化。

    在韩生带着兄弟们离开后,一个兄弟朝几人跑了过来,他小声说道:“郑老爷他们来了,跟着河岸来的,此时,还在河岸的关卡外。”张君正点头,望着凌江河的方向出着神,约莫过了几盏茶的时间,几人在城墙上便看见许多人从另一方向涌了出来。

    见状,张君正快步走着,待找到郑老爷时,他看见许多胳膊绑着白带子的蒙面人,在搬运着粮食。

    郑老爷是张君正一行人入邵阳镇时,他给五羡说过,等他们进了邵阳,就派人去通知郑老爷,郑老爷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老爷年纪大了,被几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护在一边,很是显眼。张君正向他走了过去,两人走到没人的地方小声说着什么,郑老爷拍了拍张君正的肩膀,随后两人各自离开。

    郑老爷带来的人接替了十里寨放哨的人,一个小头目拜过张君正后,立马带着兄弟们去追赶先行离开的韩生等人。

    张君正回到了城墙上,望着眼前冰封的冬色,有些迷惑,他问道江骅:“好像太顺利了,盯了这么久的邵阳就被我们拿下了?”

    江骅抱着手,流血太多面色有些苍白,他白了一眼张君正:“顺利?老子身上那么多伤口,哪里顺利了。”

    五羡身子一顿,望向两少年:“你们确定那人是明门的人吗?我大致望了一下那刀,做工上品,放血也快,一盏茶的时间,足以让人死透,我不大相信,明门的人怎么会使用那种阴险的招数,。”

    江骅向张君正的身子靠了靠:“我也在疑惑,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那个人自己个儿出现在这里,呆在了王端的身边,那他出身的明门只能自认倒霉,背了这锅。”

    阿麓踢着脚下的雪,提醒到:“宁子齐跑到了邵阳,不过几日吴周两国必将风起,回了山上,这段时间得谨慎行事了,能不出来就不出来,免得往身上惹了火。”

    五羡撇嘴:“还有那个血玉刀,暗门的人心思绕绕,也不知道小竹林那里的茶馆被她发现没。”

    江骅摇了摇头:“没事,玉湄儿应该不知道那茶馆,我们换人放在那里继续用?”

    在望见粮库四下升起了黑烟,张君正朝几人扬了扬下颚:“他们完事儿了,我们也走吧!”说着,他扶着江骅,两人在前方走着。阿麓紧了紧披风,取下了帽,防着走路时遮眼,随后挽着五羡的胳膊,两人紧紧跟着前方两少年。

    任凭风雨雪来,得君相伴逆路行,不枉一生无归处,我自逍遥我自怜。

    恶匪老巢,堂中站着七八个文弱的中年男人,除了看热闹的陶元,十里寨的人个个蒙着脸露出一双眼打量着他们。可奇了怪了,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匪徒,这几个男人个个面不改色,一致垂眸云淡风轻,以此来表达对恶势力的不屑态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是谁

    张君正坐在首座的一个大宽櫈里,江骅抱着刀缩在他旁边,五羡和阿麓坐在他们脚下的石阶上,手里捧着韩生刚刚从火堆里刨出来烧糊了的土豆啃着,韩生站在一边皱眉望着那个他觉着眼熟的男人。

    陶元坐在张君正右下方,他裹着厚棉衣,把手插进了衣袖里,他撇着嘴头也一点一点的,他对张君正说道:“张小娃,这些个人,看着像当官的啊!”想起在山下韩生对他说的话,他望向韩生,韩生也说这个人好像是做官的,还是个大官。

    陶元说完这话,一个兄弟打趣道:“陶老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当官的,莫非你儿子和他们长得一样。”

    话落,众人的笑声连成了片,可陶元是什么人?可以当他们爷爷爹的人,只见他捡起地上的一石子往那人身上丢去,眼一撇,带着一脸得意说道:“不止他们,你和我儿子长得也一样,随我。”说完,陶元指着那人咯咯笑了起来,那兄弟没陶元奸猾,话都说不利落,见他这幅窘迫样,众人的笑声更甚。

    张君正拍了拍手,众人安静了下来,除了江骅几人,其余人都被他撵了出去。待屋内清净后,张君正坐直了身子,那个迎雪作诗的男人站在了前方,张君正问道:“你是谁?”

    那男人终于抬眼,他望向张君正,一脸不屑:“你等草寇问我身份为何?”

    这人神态如此嚣张,但张君正也不是那种急脾气的人,他笑道:“草寇,下贱吗?草寇也比你等为官不正的人好,至少我们没喝人血没剔人骨,江陵白骨露野,死的每一个人都与你们有关系。”

    这话锋芒毕露句句击心,男人的身子抖了抖,随即端正了身子含糊其辞的说道:“不是,这些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做账的而已。”

    韩生起身,直言:“你是当官的吧!六年前你在鹤城书院讲过学,那时你是太傅,对不对?”

    话落,阿麓手里的土豆滚落在了地上,她一脸震惊的望着那人,她不知道韩生说的是不是她现在所想的那个人,如果是同一人的话,可那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阿麓怔怔开口:“韩大哥你说的不会是林太傅吧!”那时她还十岁左右,只知道平都出了大事。林太傅是吴宣的启蒙老师,可以说是从小伴着吴宣长大的,可就在几年前,吴宣不知受了谁挑拨,忽然要处理一大波老臣,那段时间平都鹤唳风声,菜市的断头台天天在砍脑袋,而林太傅也在其中,从那之后陆世筠和右相周应台旗鼓相当。

    那男人闭眼着仰起了头,深吸了一口气,他笑得恍惚:“没想到,事隔经年,还有人记得我。”

    见男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韩生对那男人低身拱手行礼:“晚辈是仰慕您的学生。”

    张君正也起身行礼:“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小生先前无礼了,请前辈见谅。”

    林太傅望着几人点了点头:“无妨,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叫林文,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无需多礼。”

    张君正邀几人坐下,见十里寨的人以礼相待,林文等人不再胆战心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双方对于彼此的经历渐渐明了。张君正得知了这些人里,只有林文一人是大官,其余的人都是一些被牵连的小官。当初他被陆世筠悄悄带走,送到了江陵,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胡斯等人上任江陵,开始了偷贩粮食。

    林文抚着胡子望着张君正等人,夸奖道:“都说英雄出少年,林某惭愧,你等少年为民奋战,我却帮着贼人做事。”

    江骅捏紧了手,怎地这人的来头这般大,他正言道:“都没错,都是为了活着而已,你为了活着当着陆世筠做账,张君正他们为了活着做了匪,都无二般。”

    张君正问道:“那前辈你们有什么打算?”

    林文一脸明了,笑问道:“你会放我们走吗?”

    张君正摇头:“不会,虽然你们上山时是蒙着眼的,但我是不可能把进了寨子的外人放走的。”

    林文一脸释然,他敲了敲有些发疼的膝盖骨,顺理成章的说道:“谢邀,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五羡这人不着调,没管这人是什么身份,她打趣道:“您老刚刚还说我们是草寇,怎地就要留下来了?”

    林文点了点头,他笑道:“我们本就是罪人,没有户籍,去那里都不行,我见邵阳那些女子也被你们带上了山,她们有用处,那我们肯定也会有用处,我不走了,孤身一人又老了,在山上教那些光屁股的孩子识字也好。”

    说来,山上也有好些书生,他们空闲了会把寨子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撵在一堆,教他们在地上写字。曾经的一国之师,几年前贵门公子挤破头才能望见的人,如今被绑到了十里寨,还愿意留下来,这是何其幸运。

    张君正了然,林文刚刚是故意问他放人的事,他开着玩笑:“前辈,你不怕我们是什么恶人?”

    林文摇头:“我见你们把邵阳的流民带上了山,就想你们应该不是什么恶人,今日才知山上的人都是流民,我猜对了,再有,你们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管理得妥帖得当没成祸事,这是你们的本事。”

    由于山上新加入了许多人,这些天众人一直都在忙碌着,韩生和于七看管着那些新来的男人,五羡与阿麓和一些小娘子看管着从山下带上来的那些女人。

    起先把这些女子带上山时,山上的小娘子有些郁气,但听说这些女子也不过是普通人家的苦命人后,对她们反而多了些怜爱。

    张君正说过,所有人都得做事,五羡也保证过,不会让这些女子吃白饭。人活着总有用处,五羡在心里敲打着算盘,该怎么把这些女人改变成另一幅样子。

    几人在山顶吹着风,耳畔是呼天震地的喊声,绍阳镇那日带上山的人正在围着山路跑着,于七拉着累成狗的韩生在前方领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背黑锅的当诀

    此时,韩生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了,他整个人都快躺倒了地上,因为累极了话都说不利落:“于七,你放开我,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虽然是在跑着,但于七依旧面不红心不跳,他把韩生扯了起来:“后面这么多女子也在跑,你为什么不跑,真是个书呆子,前几日连那个叫什么齐的家伙都打不过,你说你有什么用?”说着,于七把韩生从地上拎了起来,甩手扔给了两个兄弟,让他们架着韩生跑。

    韩生摆手,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给于七解释着自己可以不跑步的理由:“我是个读书人,打架什么的做不来。”

    于七望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对于他的辩解表示不屑:“得了吧!你打得过五羡吗?”

    闻言,韩生从架着他的兄弟手上挣脱,他跑了几步,指着于七反问:“说我打不过,那我问你,你打得过吗?”

    于七很实诚,他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所以我在跑步,努力锻炼自己,争取有一人可以打败她们,这么多男人,也不能专门让两个小女娃顶事对不对?”

    话落,伶牙俐齿的韩生的头一遭泄了气,于七这话无可反驳,山上的男人自从两姑娘山上后,都上进了很多,就是因为男人的尊严在心头膨胀。山上的小娘子,见她二人如此厉害,风风火火自顶一边天,也抛弃了羞怯与多余的礼仪,做事快手快脚,不比谁差。

    山上的风景很好,只是可惜了寒风刺骨,几人中就只有张君正的身子最弱,此时他裹着厚厚的衣物怂在了角落。

    韩生捂着肚子,从队伍中偷跑了出来,于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瞧见他“逃跑”。韩

    生跑到张君正几人所在的木亭子,啪的一声躺在了冰冷的地上,气都喘不匀,口里依旧骂骂咧咧:“粗三于七,非得拉着我跑步,快把我累死了。”

    见韩生这幅模样,江骅想起了前几日他与张君正两人,与那被下了药的王端二对一,居然败了。江骅笑着摇头,扔了随手在旁边树枝上掰了一块冰,扔到了张君正身上:“你也该学些东西了,我也不能随时随地都救得了你。”

    张君正点头:“我想先学骑马。”

    话落,韩生哀嚎了起来:“你要学?亲娘,怎么办,你都开始学了的话,于七肯定也会让我学。”

    被他嚎得有些心烦,正欣赏着山顶雪景的阿麓,把手中的饼子掰了一块下来,塞到了韩生嘴里,她劝慰道:“你怕什么,先习惯两天就不那么累了,我都听于七说过了,你连那个宁家的人都打不过。”

    五羡点头:“韩大哥,作为我们山上最帅气的男人,你得让你的实力与你的风流倜傥匹配对不对?”

    话落,眯着眼仔细回忆了一下五羡的话,江骅憋着笑附和道:“讲真的,韩大哥,这山上,我就只认同你一人比我帅。”

    话落,韩生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可拉倒吧!你们这话说得一点谱子都没有,我韩生是靠要实力与内涵行走江湖的,帅气是什么东西,我不需要,我明日就会让于七教我打架的招式。”

    没再和他贫嘴,张君正戳了他一下,说起了正事:“我们准备下山一趟,你和于七看好山上,特别是那些新上山的人。”

    韩生点头:“去吧!我给你们当管家。”

    张君正韩生两人这边说着,五羡在亭边低头望着下方。这下面是个小坡,从这里下去要少绕一些路,这样想着,她向阿麓扬了扬下颚,便撑起了上半身,似一只蝶,悠然落下,留下一片飞雪余存。此情此景,几人都很淡定,除了韩生,他只见过几人打架,还没见过这种招数,他知道下面是个小坡,他一脸震惊说道:“这么帅的吗?”

    话落,阿麓神色淡然望了他一眼,如点水般轻轻一跃,踩着木栏向外腾空,也落了下去。

    韩生两掌合起,眼里闪着星星,惊叹道:“哇!”

    两姑娘的离开的方式令人惊奇,江骅看了一眼张君正,想着:如果拖着他飞下去的话,两人可能会摔死,算了,还是走路吧!

    在邵阳镇被袭之后的第六天,张君正几人才下了山,正如阿麓所说,没过几天山下就乱了套,他们也知道了一些令人意外的消息。

    七日前,刺史府遇袭、江陵刺史胡斯身受重伤,江湖传言——凶手是明门当决。

    六日前屯兵镇邵阳遇袭,无一官兵生还,南关守将王端、周国宁相公子宁子齐亡,民间传言——凶手是江湖明门当决,也有传言说是江陵恶匪所为。

    几人坐在茶馆里,张君正和江骅面面相觑,五羡拿着在别处撕下来的告示,问着两少年:“你们就只是拿了令牌而已,刺史府遇袭,不是你们干的吧!还有什么当决,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张君正挠了挠头,然后一脸迷茫望着五羡:“不知道,我们拿了令牌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天九的人在我们走后做了什么。”

    江骅皱起了眉头:“王端身边那个人身份不明,这才几天时间,官府怎么可能这么快查出他的身份,并把视线转到明门身上,肯定是有人故意往当决身上泼脏水。”

    阿麓一脸认真:“会不会是玉湄儿他们做的?”

    江湖向后仰着靠在了柱子上,无奈道:“除了他们,阿麓你还能说出另外的人吗?”这暗门和明门,大致上是一正一邪,双方不对盘。江骅几年前在平都游荡时,曾听人说过,江湖传言暗门睚眦必报狠戾无比,当决和天九两大门派之间有仇,八成是天九的人没错了。

    张君正在一旁哑口无言,也不知自己做得那些事对还是不对,会不会牵连其他无辜的人,江陵的水好像被他们越搅越浑了。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江骅的手在张君正眼前晃了晃,漫不经心地说道:“别想太多,我们只能顾得了自己,如若不然,现在满山都是剿匪的官兵。”

    因着刺史府和邵阳的事,冬天本就人迹稀少的官道上,除了不停路过找凶手的官兵,多余的连狗都见不到一条。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张冠李戴

    济寻翎望着手里的信,平淡的面容展出笑颜,他望着祝实说道:“果不其然,江陵又出事了。”说着,他把信递给了祝武。

    祝实管着济寻翎手下的消息来源,这事他比济寻翎先知道:“江陵的探子说,邵阳镇里全是粮食,是一些手臂绑着红带的蒙面人把粮食分给了百姓。”

    祝实补充着:“陛下,属下先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也不知哪路人马这么大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连袭了刺史府又屠了邵阳,那邵阳可是屯兵镇啊!江湖传言说是当决,属下举着这传言暂且信不得。”

    祝武低身接过信,与济寻翎不一样,他的眉头越发紧皱:“陛下,这宁家怎么也掺和进去了,还有当决,江湖门派是不会插手吴国朝堂之事的,信上说邵阳死的人里面有个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还有一把歃血刀,这东西可是暗门才会用的。”

    济寻翎敲了敲桌子:“王北至这厮与陆世筠八成是在捣鼓邵阳镇里的粮食,宁家的人也插了一脚,所以宁子齐才会出现在江陵,只是有点倒霉,一不小心就死了,至于那歃血刀,祝实你觉得是为什么?”

    祝武答道:“张冠李戴,江陵不是有一股子从没露过面的匪吗?”

    这群人神出鬼没还没人能抓着他们的尾巴,济寻翎对祝实吩咐:“往江陵多派些人手,好生看着,甭管他们抢谁的东西,就算抢了周国的,只要是在江陵境内,就什么都别管,还有。”

    祝实低头答道:“是!”答完,他抬头,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这宁家公子可是私自越境,还有吴国皇帝,听探子回报,说他准备给奕王爷塞女人,他这是何意?”

    济寻翎起身:“这吴国皇帝是想两头都交好,可天不随人愿,江陵这些事发生的巧了,有些事可以有一个了解了,他们这些日子,压在我身上的东西,我可以全数还回去了。”

    第二日,济寻翎在朝堂上大骂了宁明启,命他与吴国接触,处理好宁子齐私自越境出现在吴国屯兵镇的事。

    虽说宁子齐是死在了吴国,可他作为官门子,出境未得朝廷的许可,丧命的地方还是在吴国的屯兵镇里,这是何意?济寻翎骂着宁明启:你宁家真是胆大包天,宁子齐私自越境,出现在邵阳,是想做什么,做叛国贼里应外合让你着周国改姓宁吗?宁明启因着丧子悲切,本就病怏怏的硬是被济寻翎骂昏了过去,

    宁明苑在坐在榻上听着贴身宫女说着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手里的帕子硬是被她搅烂了。济寻翎这顶叛国的帽子压下来,宁家人偏生说不出一句错来,天道好轮回,现在换成他们背夹杂中间受罪了。

    她眼狠狠瞪着空处,吩咐道:“传消息给北将军,让他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是谁动了我宁家的人!”话到最后雍容华贵的面容开始扭曲,咬牙切齿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狂一般。

    话落,宁明苑从娘家带出来的宫女快步走了出去,给她传达消息。见她这幅模样,其余的宫人赶忙低身缩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周国潮湿,春润细雨,夏日暴雨,秋凉绵雨,冬冷冰雨,春夏秋冬最多的便是雨。

    一素白的手伸出接下了屋檐滴落的雨,手刚刚捧着手炉还热热的,这会儿接了这屋檐水,凉意瞬间窜心骨。要是在夏日多好,可以冰镇梅子消酷暑,可惜啊!冬夏不同季,日月不同辉,江山无二主。

    祝其和祝愿在一旁看着公主冷冷清清的样子,祝愿无奈喊道:“公主,小心着凉。”

    济寻弥皱眉,前几日她在宁明启的窝那里知道宁子齐死了,宁家全府嚎丧,她不好再继续待下去,就通知了宫里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如今这么无所事事的,她觉着很无聊。

    济寻弥望向祝其:“宁子齐的事有结果了吗?真的是江湖门派所为?”

    祝其低头回到:“暂时没结果,不过,祝武说,皇上把这些事扔给了宁相。”

    济寻弥回身走到桌前端着坐着,她朝着门外的方向垂眸思考着,眼眸微狎,笑道:“所以说做人臣,心别大,手别长,腿别叉,眼放宽,身子低,这宁家样样反着来,江陵多好玩啊!宁子齐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祝愿挑眉撇嘴,嘟囔道:“公主您提他们做甚,他挑着西去的时候正好,要是夏天的话,尸体运回来就烂了,也给皇上省了不少心,这事一出,奕王爷玉牌的事算是了结了,也该他们烦心了。”

    济寻弥的脾气很奇怪,性柔骨硬,从不发脾气,但脾气很不好,一般人的忍耐是事不过三,她的忍耐是,我什么时候不耐烦了我再发脾气。祝愿跟着济寻弥的时间长了,说话和脾气像了济寻弥三分,直截了当脑子还转的快。

    济寻弥望向她,刚好看见她的娇气的表情,她柔和一笑:“怎么能不提,他们依旧安康着呢?要是宁家其他的人也和宁子齐一样省心就好了。”

    说完,济寻弥拨弄着碟里的糕点,与二人说着闲话:“哎!也不知江陵是哪位人物在那里卧着,那个算命所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济寻弥口中算命的,便是太史监的监正,他与济寻弥闲聊时说漏了嘴,说了一些令人诧异的事,至于真假,就要济寻弥自己去探究了。

    祝其束手站在她身后,说起了济寻奕的事:“公主,奕王爷要到江陵了,听人说,北部幽的公主在平都有意与奕王爷交好。”

    济寻弥轻轻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她放空视线盘算着:“想来是无事的,这周国与北部幽之间隔着吴国,能有什么好交好的,再有,我听说北部幽的女子豪爽随行颇有男子风气,可我这奕哥哥喜的是温和的女子,能给他助力的女子,那吴国皇帝给他塞女人他不也没接吗?更何况隔得天高地远的北部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中生有

    吴国江陵郡,胡斯倒在榻上睁眼不起,一旁陶元啪啪在他身上打着,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胡斯,你这龟孙是怎么看东西的,这下可好了,令牌在你这里不见了,绍阳镇没了、粮食没了、王端死了,他娘的还多了个周国宁公子,这怎么活啊!上次四远来时就警告过,江陵别在出差错了,他前脚一走后面就出了这些事,我们这次铁定没命了,跑吧!”

    胡斯被他闹得烦心,一把推开像个娘们般耍泼的陶元,掀开被子走了下来。陶元望着他动作顺畅利落,不由心起疑惑,他问道:“不是说,你身受重伤吗?外面那些消息是谁传的,还说你快死了,老子等会儿出去就宰人。”

    胡斯倒了一杯茶,叹了一口气:“都是我自己说的,我只是说我受伤了,哪知外面传着传着我就快死了。”

    陶元愣住,随后小跑两步凑到了胡斯眼前,小绿豆眼注视着胡斯:“你有办法了是不是。”

    胡斯点头,郑重地说道:“年夏末时,周粮案,你不是说过——无中生有。”

    吴国,平都,风寒雪冽。

    吴宣拿着一封信仔细过目着,这信是刚刚从江陵送来,还新鲜着,信中所述便是前几日十里寨等人做的“好事”。

    吴宣越看脸越沉,也越看越迷糊,他把信纸放到桌上,皱着眉头说道:“信里说,五日前晚,江陵刺史府被袭,刺史胡斯身受重伤,若干护卫身亡,第二日中午,邵阳镇被袭,南关守将王端等一干人全数身亡,外加一个周国宁相的小公子,两岸凶手都是江湖人士。”说着,吴宣很是困惑:“可这些人是怎么凑到一堆的呢?王端这厮不好好地守着南关死在了邵阳,周国官家的人没有过关引私自过境,江湖上的人为什么杀死他们?”

    刚刚吴宣说的消息还新鲜着,一干朝臣跪在吴宣面前,低着头暗自画着圈圈,不敢多说,这是界限,保命的界限,因为,今日朝堂上的主角不是他们,也不是吴宣。

    这一连串的问题没有把陆世筠难住,江陵送出这封信前,他就提前收到了胡斯等人的信,对于这一切,也有所准备。

    他拱手替吴宣解着疑惑:“回皇上,王端私下与周国官家有接触,邵阳镇里全他扣下的赈灾粮,这贼人不顾江陵民不聊生,竟狗胆把粮食贱卖给周国,赚取这些缺德钱,实在是可恶,至于那宁家的人,应该就是周国与王端接触的人,所以才那么巧也死在了邵阳,杀人的凶手,听说是江湖武林明门当决。”这一番义正辞严地言论,陆世筠想也不想便吐口而出,这些事王端也掺和着分了利,反正他已经死了,刚好把这些事都扔到他身上,活着的人可以撇干净。

    一众朝臣低头听着陆世筠说着鬼话,直到听到当决二字,本想当个看客的周家父子,心神一震,周应台随之接过了陆世筠的话,说道:“回皇上,陆相所说存有异处,作为一国举重的朝臣,又不是小家闲杂谈论,怎么能以听说来的事放到朝堂上来说。这邵阳是屯兵镇,王端乃我吴重臣,当决只是小小武林门派,有何胆子与能力袭了邵阳,杀了那么多官兵,杀了王将军。再有,当决做这些大逆不道事情的理由又是什么?”周应台说着,话锋一转,直向陆世筠而去:“陆相,江陵刺史等人是你的旧部,对于这些事,你可得了解得比我等成天在平都里的人多吧!”

    周应台一席话明里暗里所含的意思太多,别人的态度暂且不论,单说吴宣看着陆世筠的眼神就变成了冷厉:“哦~还有这些缘故,陆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面对上位者的不悦,只见陆世筠面色平静,心里骂着周应台这多管闲事,一边不卑不亢地说道:“回皇上,江陵刺史只是在臣手下做过事,可这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同为皇上的臣子,哪有什么旧部之说,右相言过了。且说回邵阳一事,邵阳镇死的人里不止周国宁公子身份特殊,还有一个神秘的江湖人士,这人手持一把江湖歃血刀杀了宁公子,而这人,就是当决的一位门师。”说完,陆世筠郑重的语气转为调侃:“臣听闻,周侍郎拜了当决一门师为师,学了多年的武艺,与当决可是渊源颇深,这人周侍郎定会认识。”

    见这人诚心为难当决,周溯手心出了汗,他下了山做了臣子就与山上断了关系,听说当决出事,还没来得及写信去问情况,却没想到今日才知是被卷进了朝廷之事。虽是心里着急,不过周溯没慌了心神,因为——他爹可不是一般人。

    周应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原来是这样,这周国宁公子,身为他国官家子,也不知心怀何等恶意私自越境,恰巧被当决门师截杀,最后也不知又是何人把当决门师杀了,这凶手可真多。至于臣儿子,陆相知道的可真多,臣那儿子从当决出师多年,现在的身份是皇上的臣子。”缓缓述完自己瞎编乱造故事,周应台挑衅似地望向旁边狠狠瞪着他的小老头:你陆世筠能瞎说,我就能乱编。

    见周应台一直都想把当决撇开,瞧出了他在意当决,陆世筠偏偏不如他的愿:“皇上,邵阳出事时,当决有一股子人也在邵阳活动,而且个个武艺高强。”

    周应台:“噢!既然如此,证据呢!袭兵镇,杀重臣,这是造反之罪,皇上在此,左相可不能空口胡说,这是朝堂之上,不是市井菜场。”

    暗自里嘲讽了一番陆世筠,周应台此时心情甚好,他挑眉窃笑:“左相,道听途说的事不可信,作为一国臣子,理应为皇上解愁,不是给皇上找事的。”

    被周应台明里暗里那么一呛,陆世筠气急,嗯嗯啊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陆世筠不由十分懊恼,这周应台可真是他的死对头,同为老狐狸,玩不过他,居然连贫嘴也贫不过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世面

    话至此,吴宣算是明了,这两人是在吵架,见陆世筠被周溯呛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他拍桌子吼道:“彻查此事,每日一报,左相你来负责,周国官家子私自越境,右相你去接触,我倒想知道他们是何居心。”

    因着上次十里寨的人杀了一批官兵,这次他们学乖了,浩浩荡荡的人马护送着周使离开江陵这个“吃人”的地方。

    待他们远远地离开后,茶馆门缓缓打开,五羡捧着热茶,大喇喇地拖了一根板凳坐在茶馆前,她翘着腿望着寂静的官道,一个多余过去了,周使都回去了,茶馆连个客人也没有。

    阿麓也跟着她走了出来,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颗颗剥着,她困惑道:“这些种子吃着这么费劲,你们为什么会喜欢吃啊!”

    从她手里抓了几粒瓜子过来,五羡瞥眼望着她,嚓嚓嗑着,三两下,手就只剩一把瓜子壳:“是这么吃的,教你嗑你又总学不会,你在家就没吃过这东西吗?”

    阿麓摇头:“没见过,家里吃的都是剥了壳的。”

    五羡眨了眨眼,有些不相信,她打趣道:“不可能吧!嗑个瓜子都是剥了壳的,有这么娇贵吗?”

    没有说话,阿麓一双大眼清澈透亮地望着五羡,她似乎在说,我没说假话。江骅和张君正也笑着看着五羡,他们就没阿麓那般含蓄了,脸上全然一副:五羡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见他们这幅模样,五羡哼了一声,赌气道:“我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不行吗?”

    阿麓解释道:“其实不是娇气,只是吃了瓜子牙不好看,用手剥会坏了指甲,所以一般都不吃的。”

    捧着茶,五羡觉着舌头有些打结,只是简单回了一声:“噢~,这样啊!”说完,她拉着阿麓,一脸歉意望着她:“阿麓,那我对不起你!好好一个大小姐跟着我上了山,成了一个村丫头。”

    阿麓轻轻把她的手扫开,云淡风轻地说道:“怪不得你,是我自己跟着来的,再有,我现在过着很开心。”

    张君正靠着柱子:“说什么呢!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话落,江骅一脚踹到了张君正的屁股上,他俯视着趴在雪地里的张君正,慢悠悠地说道:“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你拿刀逼谁了吗?”江骅的力气大,猝不及防,张君正被他一脚踹趴在了雪地里,久不起身。

    张君正把头埋在了雪里,觉得莫名轻松,对于江骅的愧疚,压在心里的沉重因他一句话消散。对啊!他没拿刀逼谁,是他们自己出现在他身边的,是他们自己愿意跟他在一起的。

    见张君正久不抬头,因怕他岔了气,阿麓轻轻一跃,跳到了雪地里。她把张君正的头从雪里抱了起来,推着他翻了个身,她抹去他脸上的雪,啪啪拍着他的脸,一脸担忧问道:“张君正,你没事吧!”

    张君正忽然睁开了眼,直视着阿麓的眼,笑得十分开怀:“我没事,别担心!”

    见他骗人,阿麓娇哧:“哎呀!你怎么骗人。”说着,她抓起地上的雪,一把拍在了张君正脸上,随即跳着跑开,飞身腾起落在了一枯树上,带笑望着他。张君正起身抹着脸上的雪,忽觉背后一凉,原来是江骅弯身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塞在了张君正衣里。

    见两人跑开了,张君正余光瞧见一抹红色,他侧身望去,见五羡捧着茶呆呆地望着几人玩闹着,他抓起雪便向五羡追去。见他朝着自己飞奔而来,五羡不屑一笑,在张君正即将近身的时候,一脚把他踹开,随后一个翻身,披风扬起红艳艳地绽开在了雪中,脚下一点,坐到了木栏上。几人身手好,张君正见谁也追不上,插着腰望着几人的笑颜,放弃了复仇,选择忍受他们的欺负,因为他谁也打不过。

    一日,五羡早起喊醒了张君正两人,准备开门做生意,不料外面脚步声哗哗响起,几人惊愕相视,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望着。只见官兵们整整齐齐的从官道边走过,一个官兵向茶馆走来,几人悄声往后退着,拍打门的声音随即响起,那人似乎一心要把门拍烂,门缝处不停落着灰。

    五羡望了眼其他人,她把头发抓乱,在柴火沾了一些黑灰抹在了脸上,她驼着背准备去开门。张君正三人先是迷惑望着她,后来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赶忙拉住她,不料这人动作伶俐三两步便开了门,门开了,他们挂着惊讶的神色,出现在了那拍门的官兵的眼前。

    官兵恍惚着,与之对视,随后他从手上拿出两张告示,塞到了五羡身上:“这个拿着,一张贴着外面,一张贴在里面,还有,碰见周国和江湖上的人立即禀报官府,还有,你们这里交过税没。”

    也不是啥老实人,这话咋还听不明白,五羡讪笑着,从怀里掏出几颗银豆,一颗颗放到了官兵手上:“大人,交过了,这不就交过了吗?”

    见五羡挺有眼力见,是个机灵人,官兵拍着她的肩,说道:“小子,是个聪明人,这些日我们会很忙,我叫兄弟们来照顾你的生意。”

    五羡傻了眼,她带着泪说道:“大人,小的这里没粮了,只是卖杯热茶而已。”

    话落,官兵冷了脸,等着五羡几人,骂道:“寒酸样,”说着,转身便离开。

    既然已经开门了,在把门关上显得做贼心虚更惹人怀疑,张君正和江骅索性大喇喇的把门全部打开,就当是开门接客了。五羡阿麓凑着仔细望着告示上的东西:江陵刺史府遭匪袭,其来历属江湖当决,隔日邵阳遇袭,其来历属江湖人士与周关系密切,江陵人士人人有责,如若碰见周人与江湖人士,立即上报官府,上报者,重重有赏。

    张君正和江骅也看完了告示,张君正做了一个不雅观的动作,只见他脖子一缩,勾起一边嘴角,他小声说道:“这又是弄什么,难不成,他们真的把注意里转动江湖门派身上了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茶馆喜客来

    江骅摇头:“或许是他们查出了与我打斗那人的身份,也可能是将计就计,把自己撇干净,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五羡把手里的告示贴在了门外,官道上的雪已经被踩化,露出了黑乎乎的泥浆,她往手上哈了一口气,小步往茶馆里走着。

    这一日十分忙碌,不停有官兵来茶馆要求热茶热水,因着没茶叶了,五羡还差点被一官兵甩了耳巴子。伺候完这些大老爷时,天已经暗了,官兵们回了军营和驻扎地,不再有人来往茶馆,五羡坐在火堆边,甩着自己发酸的胳膊,苦不堪言。

    几人都是苦着一张脸,伺候这群大老爷比打架还累人,本以为可以安生了,不料,茶馆喜客,又有人叨扰。

    风簌簌响着,但还有一些异样的声音,五羡与江骅相视,两人咻的一声便贴在了墙边,阿麓拉着张君正藏到了梯子旁。

    没有想象中的安静对峙,这些不速之客特别粗鲁,直截了当一脚把门踹开,在一瞬间,风雪顺着门框处猛灌了进来。五羡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感觉到有人向自己抓来,她偏身一躲,脚下一点,攀上木梁在空中翻着身,远远落到了地上。刚起身,眼前一花,一道白光向她袭来,她侧身躲开,胸前被拍了一巴掌。也顾不上疼不疼,她抓着机会,手紧紧抓着那人两只手的手腕,用力一扣,他的佩刀落到了地上,五羡这才看清,这人是个脏兮兮的男子。这人力大见挣不开五羡,竟然把她甩了起来,但五羡的身子轻盈无比,只见她悠然随着那人的力道在空中旋着,一个周圈过后,她忽然松了手,身子攀着那人的身子用力往下一压,一拳向上打在了他下巴上,紧接着,她撑着他的肩膀翻身直直站到了他身后,一个转身抓着他的衣领往后退着。

    刚退了两步,身后起了一阵凉意,一把刀忽然横在了她脖间,五羡愣住身子,这才有时间看茶馆内的情形。

    阿麓护着张君正被两人围在楼梯处,江骅和三人在打着,加上手里挟持一人,自己身边也有三人,这些人招招有式内身功法纯足,像是江湖明门,可怎么全都脏兮兮的像是叫花子。

    五羡斜眼望着身边怒视着自己的三人,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了明门的人。不能处于被动,以此用她来要挟其他人。这样想着,分吹来灯火一晃,五羡忽然往右轻移,抓住拿刀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掰,嚓的一声脆响,手里的刀随之落下,她一把接过落下的刀,把刀横在了那人脖子上,这回,换她立主场了。

    五羡可没那么温柔含蓄,江湖明门不似暗门那般利益为上,他们很顾及同门安全,她喊道:“都住手,不然今天就由我第一个放血。”

    被五羡挟住这人还颇烈气,嘴硬囔囔着:“师父,你们别管我,这些人会武功都是贼人,杀了他们。”

    见他叫囔着,五羡丝毫不手软,死死掐着他的后颈,让他发不出其他声音,刀霎时划动,在他脖子上留了一道痕迹,她冷然说道:“别以为我是咋说着玩的。”这人的佩刀不错,一刀划过看不见痕迹,之后伤口才会慢慢绽开泌出血,说完,五羡又准备在他脖子上划第二刀。

    见她下手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这群人连忙叫住手,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哥,手下留情。”说话这人弱弱地靠在墙上,一个人在他前方护着,他看起来虚弱不堪,像随时会倒下那样。

    五羡说道:“你们都退开,离远点。”怕五羡伤害她手里的人,这群人防备望着五羡等人,握着刀小步后退着。人散开后,江骅盯着几人退到阿麓张君正身边,五羡掐着这人的后颈把他拖了过去。

    年轻男子见因为自己,其他人万般退让,不由觉着伤心,嘴巴一咧抽泣着,准备嚎啕大哭,可刚一发点声音,五羡一巴掌拍到了他嘴上。巴掌极其响亮,年轻男子愣住,被五羡掰断的手也不觉着疼了,只听见五羡骂道:“哭什么,一个大男人,娘们唧唧的,不觉着丢脸吗?”

    见她这么凶,茶馆里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离得最近的张君正三人心想着:五羡那么暴力,以后得敬着她才行。

    这年轻人的伙伴见状,赶忙喊道:“别伤害他。”

    张君正几人相视,江骅皱眉头,有些不悦:“别伤害他,你们这么莫名其妙地踹了茶馆的门,大张旗鼓地闯了进来,一话不说直接用刀砍,是做什么的,强盗还是匪啊?”

    五羡冷笑:“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你们自己干脆点自报家门。”

    一人质问:“你们说莫名其妙,我们还觉着莫名其妙呢!你们是山上的恶匪吧!作恶多端把江陵搅得鸡飞狗跳,如今袭了江陵刺史府,绍阳镇,还把罪名扔到了我们身上,用心也忒险恶了你们。”

    话落,另一人继续说道:“半月前在你们这里吃饭就觉着奇怪,一群男人废话也太多了,想来,是在套我们的话。”

    作恶多端,扔罪名,吃饭?五羡过滤着他们说的话,然后不确定地叙述道:“你们就是前些天在茶馆吃饭的客人,然后你们说我们是匪,做了恶事,把罪名安在了你们头上,所以你们是来复仇的?”一口气说完,五羡忽觉着这些人有些好笑,她嘲讽道:“可是官府要抓你们,说你们是凶手的也是官府,你们是欺软怕硬,斗不过官府,所以想找我们出气吧!”

    话落,另一人呵斥:“口出狂言,你们这些匪人是非不分,无理至极。”

    见五羡等人瞪眼,怕再次生出事端,一人制止了吵闹:“几位小哥,不知我当决与你们有何过节,让你们如此为难我等。”

    张君正面无表情望着这群人:“没有过节,陷害你们的不是我们,但是非不分的是你们,无聊至极的也是你们。”

    一人喊道:“骗人,不是你们能是谁?”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骨

    张君正冷笑:“我们怎么会知道你们是当决的人,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来江陵干嘛?你说是我们就是我们,证据呢?谁告诉你的是我们陷害的,他又怎么能知道是我们陷害你们的?”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问得这群人怔住,一人傻傻开口:“有个江湖人说,是你们袭了刺史府抢了东西杀了人,然后还说你们是两男两女在一起,说了你们的身材样貌,两个男子和这两位小哥相像,所以我们来一探究竟,不过,原来你们也是江湖武林中人,只是不知是哪家出身?”

    张君正正言,解释:“我们不是江湖人,明门暗门也与我们无关,更不是陷害你们的人。”

    说着,江骅接过张君正的话说道:“我们去过刺史府也只是拿了点东西,没杀人,先前说了,我们是不知道你们的身份的,也不知道当决的人进了江陵,和你们也不熟,不可能安罪名给你们,你们自己想想,什么人消息最灵通,江湖上什么人与你们有过节。”

    一人不确定说道:“暗门?”

    另一人紧接着补充:“会不会是因为二师兄的事,天九在报复?”

    张君正插嘴,问道:“你们和天九真的有过节。”

    对于张君正的疑问,他们好像有些不想回答,几人望着那位靠在墙上的男人,见男人点头,其中一人说道:“天九血玉刀一心纠缠我二师弟,可我二师弟是朝廷官家子,是不能与她结连理的,哪知天九觉着是我们当决心高瞧不起暗门,从此便有了过节。”

    听到这里,张君正与江骅相视,两人想到一块去了,江骅开口说了另一些东西:“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就直说,我们去刺史府那日,天九的人也在,拿完东西我们就走了,也不知他们在刺史府做了什么。”这血玉刀想着报复,扔了黑锅,又把扔黑锅的罪名安在十里寨的头上,两方纠缠天九可以脱身事外。

    听完江骅的解释,当决几人很明显的不相信这说辞,一人问道:“你们拿了什么?是与绍阳镇有关的东西吗?”

    张君正摇头:“那我问问你们,你们来来江陵做什么?”

    话落,问话那人一愣,便知无礼了问得太多了,哪知年长男子捡了一条凳子坐下回答了张君正的问题:“我门当决门中出了一个孽徒,跑到江陵掺进了朝廷的勾当里,我奉门主的命令来了结此人。”

    江骅偏头,直视着中年男人,问道:“那人是不是在邵阳镇里。”

    那人惊愕,随即便知道了袭击绍阳镇的人是张君正几人,他说道:“查到了他在江陵南关王端的身边,门主就派我们来江陵,我们在南关守了几天,也没见过他的踪影,后来才得知,他一直都守着邵阳,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邵阳已经出事了,那人是你们杀死的?”

    江骅抱手疑惑,有很多问题还是个谜,他回答道:“是的,不过这人怎么可能是你们当决的人,他那嗜血刀当武器你们知道吗?”

    男人愕然:“告示上说的奇怪武器原来就是嗜血刀?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人的话,那他确实是我们当决的人,这人是我二师弟,不知怎的下了山后坏了心性,破了我门的规矩。”

    话落其余几人望着张君正,认真听着两人说话,男人问道:“可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查到这人是我当决人身上的,怎么出事之后,江陵就传言说都是我当决所为,难道这也是天九所为。”话落,几人怒不可遏,这暗门如此阴险,生生安这么大的罪名在当决头上,掺和进朝廷的事,当决肯定会被吴国官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张君正几人把话都说清楚了,当决的人信不信就是他们自己的的问题了,五羡问道:“还打不打了?”

    男人摇头:“暂且信你们,我们不动手了,你把我那徒弟放了吧!他手被你弄断了,得赶快接好,不然会坏了他的武术根基。”话落,瞥眼望着被自己掐的恹恹的年轻人,五羡把他放了。

    五羡一松手,没了力道支撑,这年轻人就抱着手臂顺着往下倒,堪堪站稳,他缩着脖子快溜地跑离五羡这个“恶女”。

    当决几人赶忙接住年轻人,围着看他身上的伤势,见在场的都是男人,也没避嫌,中年男子把年轻人的上衣脱了。

    见对方松手,张君正等人也不计较,各退一步。来者是客,喝杯茶又何妨,虽然茶叶被那些官兵糟蹋完了,但热水还是有的,五羡和阿麓进了厨房去烧水,张君正和江骅拿了锤子把门装好。

    门是当决一行人踹坏的,也不好让张君正和江骅自己动手不是,这样想着,当决的两个年轻人接过了张君正两人手里的锤子,叮叮哐哐敲打着。

    见当决一人在柴堆里捡了一些木棍,张君正和江骅一边望着,张君正疑惑:“你捡木棍干嘛用?”

    那人认真回答:“我师弟手断了,得给他接骨头。”

    接骨头?张君正和江骅朝当决几人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男子光着上身被几人围着中间。中年男人摸着他骨头断裂处的手臂,见这人捡木棍还没有捡回来,中年男子叫道:“晋一,快把棍子拿来。”

    此情此景,张君正和江骅相视一眼,赶紧用目光扫视着五羡和阿麓的身影,见两人提着水壶从厨房走出,两少年赶紧挡在她们的视线,板着她们的肩膀转了一个圈背对着,不让两姑娘看见那人光着身子。

    捏着年轻人的手臂,男子用力一扯,年轻人紧紧咬着牙手捏着桌角,硬是没叫出一声痛来,接好骨头后,用碎布把刚刚捡的木棍夹年轻人断骨紧紧缠住。

    五羡和阿麓不知张君正和江骅为何如此,手里提着的热水撒了一些出来,五羡把水壶放在一边桌上,准备乘着江骅不注意回头看,却被江骅一把塞进了厨房。阿麓束手一脸迷茫的望着张君正,问道:“干嘛!…….”话未说完,阿麓也被张君正塞进了厨房,两少年死死守着厨房口,一脸严肃的望着当决的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规矩

    老岩山上虽男人多,又是个匪窝,但也有一些女子和未出阁的姑娘,就以穿衣心行止这事,以韩生为首的书生和以于七为首的江湖游侠双方争吵过。

    于七说:大家伙已经够忙碌了,衣物有短缺哪有什么条件穿得干净整洁。

    韩生说:虽然做了匪,那也要做一群有礼有情的匪,不能别人说是野蛮人就真的当野蛮人,得顾忌一下山上女子的感受。

    最后在张君正和江骅的主持下,双方各退一步,衣物可以不必干干净净,只要没臭味就行,但必须穿戴完整,不可以光着膀子出门。

    就是因为这些规矩,所以五羡和阿麓两姑娘,才能安然在山上带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没觉着有什么不适。

    那人穿戴好衣物后,见张君正和江骅两人站正厨房前一脸严肃,他呐呐问道:“两位小哥,这么看着我们作甚?”

    江骅没好气回答:“我们这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言下之意是,刚刚你放浪了,以后你小心点。

    当决一行人愣住,左看右看也没瞧见两人口中的姑娘,中年男子微微思考,忽然笑了起来:“甚好,我居然也没看出来,刚刚那两个矮些的小哥是两个姑娘,真是老眼昏花。”

    被五羡掰断手的年轻人张着嘴,红了脸,他惊讶道:“就是刚刚打我巴掌那人,是姑娘?不可能,那么凶,怎么可能是姑娘。”

    话落,一根筷子从飞了出来,年轻男子听见有东西穿破风声,也没躲,头轻轻一偏,转回来时,嘴里咬着那根筷子。

    五羡叉着腰大步从厨房走了出来:“我凶?明明是你学艺不精。”她终于懂了五哥给她说,有人打不过她娘就散布她娘是夜叉的流言,起初,她以为只是夸大了而已,没想到真有这种事!

    话落,之前沉寂不安的气氛消散,当决一直阴霾着的脸也现出些许明朗,至少,众人脸上都带了笑。

    被五羡数落,年轻男子想反驳,却一直恩恩啊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中年男人拍了一下他的头,骂道:“晋七,你回去给我在山顶的洞里老老实实闭关一个月。”晋七不敢顶撞自己师父,只得软软的低头应是。

    刚刚几人动手,落了不少灰在桌子和碗里,五羡和阿麓用清水涮洗了一下,便给几位倒了热水,五羡难为情:“真是不好意思啊!茶叶被那些官兵用完了,说是茶馆,我们连杯热茶都招待不出。”

    中年男人大气一笑:“姑娘言过,本是素不相识,我等这般情况,难得你们没有为难,还以礼相待,足以。”

    话落,和之前一样,五羡还是疑惑,这几人怎地如此落魄,像个叫花子,想到这里,口随心动:“你们为什么这幅样子,是被官兵追了吗?”

    当决一行人齐齐点头,晋七说道:“一进太平就被追,都没地方躲,百姓一看见我们就跑,只要是带着刀的,不管是谁,一律先进牢房再说。”

    见当决几人的模样,张君正和江骅人便知他们的“奔命”之路有多凶险,毕竟张君正和江骅也是经历过两次。

    江骅犹豫着问道:“你们是受伤了吧!别装了,只要别惹我们,我们是不会和江湖上的人结仇的,所以,别看我们像仇人似的。”

    张君正接过江骅的话尾说道:“我们都不是传言里那等凶残至极的人物,以你们现在的情况,是走不出吴国的。”

    打量完几人,五羡抱着手侧身望着几人:“如今江陵,没人敢罩着你们。”

    凭着几人的说辞,当决几人明显不信,没几个徒弟那般年轻气盛,中年男子起身对张君正几人低身拱手:“如此,我杨悬多谢几位出手相助了。”见自己师父这个样子,当决几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行礼。

    张君正几人相视无言,没一人开口说话,当决等人也没起身,明显是在等着他们的回答。张君正望着江骅,如果留下他们会多很多麻烦,官府如今步步紧逼,当决的人与他们素不相识,本就是过客,喝杯茶水也差不多该送客了。这样想着,张君正回绝:“只能让你们待一晚上,明日一早乘着没官兵,你们就走得远远的。”

    话落,当决几人陆续起身,一人质问道:“谁还没个落难时候,你们怎么这么冷血。”

    呵呵,此话一出,就惹了好脾气的张君正不高兴,但他没说话,江骅却忍不得,他冷冷质问:“谁还没个落难时候?你们之前不是还瞧不起我们是匪吗?作恶多端这是你们说的,凭心自问,如果被官府追剿的是我们几人,你们会不会收留我们,话说得大义凛然,江湖明门自视甚高,却最怕官府和朝堂,遇到点事,脱身跑得比谁都快。”

    说着江骅正身望着几人,语气淡淡的:“你们身上配着刀行走江湖,是为了什么,为匡扶正义?得了吧!你们匡扶了什么正义,帮过几个人。”

    张君正也开了口:“我只会帮可以做朋友的人,想必,你们也是不想和与官府作对的恶匪有牵连吧!”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五羡和阿麓相视一眼握紧了手,两人向旁边退了几步,望着两少年与当决的人说话。她们也有些不悦,明明是非请自来,还粗鲁踹门的无礼之客,他们不计前嫌好礼相待,如今还揣着架子呵斥他们冷血,简直可笑。

    杨悬毕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见张君正几人拒绝,虽说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其它的情绪。但自己徒弟却忍不得气,他见自己徒弟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他一脚踹了过去,这一下用力过猛牵动伤口险些晕了过去。

    几人忙把杨悬扶躺着,倒了杯热水给他,刚刚骂张君正几人冷笑的年轻人对几人道着歉意:“不好意思,刚刚我失智了,说了一些胡话,请各位见谅。”

    张君正摆手:“算了,你们歇着吧!”

    见张君正转身,有些事如果不问,就没有机会了,杨悬忽然喊住他:“小哥,既然你们是匪,那我问你,你可认识张君正?他好像也做了匪,似乎还是匪首”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亲人

    话落,茶馆寂静无声,十里寨几人冷了脸,虽是被点破了身份,但之前还没想过下杀手,这会儿竟一同想着:这些人不能留。

    见几人冷脸起了杀意,杨悬赶忙解释:“几位,我并无它意,只是那张君正是我一亲人的孩子。”

    亲人?他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亲人,张君正觉着好笑,他问道:“什么亲人?我们首领全家都死了,他没有亲人。”

    听完张君正的话,杨悬笑了:“这你们就不知了,我姓杨,张家长房夫人也姓杨,那是我亲妹子。”

    张君正鼻子忽然一酸,他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平静问道:“既然是你妹子,那你可知张夫人闺名。”

    杨悬望着张君正,一字一句说道:“杨仙雨闺名雨子,她儿子小名叫君正,雨子已经故去多年,山高水远,自她故去,家里多年未曾有人来过江陵看望她。”

    张君正现在的身份不是张家长房孙子,而是匪首张君正,他忍着酸楚:“那为何杨家不认杨仙雨为杨家人,她死时,心心念念着再看看鹤城娘家的人,可为何她死后没人来江陵吊丧。”

    杨悬愣住,话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呐呐道:“鹤城没人了,鹤城杨家早就散了,我多年在外没人找的见我,为了护着她,你外祖母外祖父把她除了籍。”杨悬说这话时,和之前,张君正念叨张家没人时一个语气,没人了,一个人都没有了。

    张君正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里的酸楚,他说了一句话:“高堂挂明镜。”

    似是一应一和,杨悬随即说道:“清池见水朗。”

    话落,张君正忽然跪下,他给杨悬磕着头:“假的,爹说我舅舅去打老虎被咬死了,这是假的,原来这是假的,我舅还活着。”

    两人真情实意每句话中都藏着酸楚,一切都挺伤感的,可张君正忽然说:舅舅被老虎咬死了,其余人眼眶里包着泪破涕而笑。

    忽然被张君正逗笑,阿麓眼眶里的泪累了出来,她捂着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一会儿,阿麓劝慰道:“这么冷的天,别再这里跪着,去火堆边说吧!”

    江骅靠在一边,火光照着他的脸色忽明忽暗,除了深思,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五羡见他出神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他们吧!”说着,她朝旁边扬了扬下颚,江骅顺着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当决一行人围着火堆烤着火,傻傻地盯着他看,他们的眼睛被火照的发亮,几人见江骅望了过来,笑着向他挥手。

    叹了一口气,江骅点头,寻了一个空位坐下:“张君正你是怎么想的。”

    望了一眼其他人,张君正把江骅拉起,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面,屋内只剩下陌生人,两姑娘相视一眼,随后牵手出了茶馆在官道出踩着雪。

    夜晚的风雪更甚,张君正紧了紧披风把自己裹紧,两人在茶馆后面的林子闲逛着,见离茶馆远些了,张君正才说道:“我不会让他们上山的,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对于这个舅舅我也不熟悉,我不会义气用事,这里出江陵要比到周国远些,我想办法把他送到周国。”

    江骅点头:“只有这个办法最好,既然不敢把他们带上山,这些日子江陵各处晃荡的官兵又这么多,那只能想办法把他们送往千江郡。”

    两人走到了一处空地,没了树木的遮挡,雪飘飘然落下,张君正仰头,感受着雪在脸上融化,他问了江骅一句话,江骅抱手望着他,没有回答。张君正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此时他在想什么,他没有回答他,可他在乎江骅,因为他是把张君正从泥潭里拔出来的神,是他唯一的朋友。

    有些人从小是泡在蜜糖罐子里的,有些人是腌在酱菜坛子里的——寒碜,江骅是后者,什么粮都可以搭着吃,什么人都混得来,每个人身上都有刺都有弱点,可江骅没有。不知是什么样的经历,让江骅把身上的刺一根根生生带血拔了出来,这让张君正很心疼他。

    他不放心五羡和阿麓在茶馆和当决的人待在一起,见江骅久不回答,张君正叹了一口气,不再提及之前的事,喊了他一声:“我们回去吧!给当……,我舅说说这个想法。”说完,张君正笑着沿着原地往回走着,忽然江骅的声音响起。

    低头望着张君正一步一步踏出的脚印,江骅仰头闭上了眼,心中有一股郁气在窜动,算了,算了,怎么偏生碰见的是张君正,想到这里,他望着张君正的背影,终于开了口:“我不会。”

    话落,张君正愣住,踏出的脚步停在了空中,他收回脚,侧身望着江骅,眼里流动着喜悦:“真的?”

    江骅点头,背着手走到张君正身边,他拍了拍张君正头上落下的雪,肯定道:“但是我随时会走。”

    听见这话,先前的喜悦随即黯淡,他有些失落:“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你孤身一人能去哪里,虽然我现在还很弱,但日后我必定能给你安慰,你不用一个人到处流浪,不管去哪里漂泊,我这里永远有你一份位置。”

    话落,江骅微微侧头,不让眼里的泪光涌动被张君正看见,他打趣道:“我们关系再好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各自成家,难不成以后你和你媳妇睡上头,我睡你们脚边,丢人不?”

    见他不正经,张君正啪的一声拍着他的肩:“我和你说说正经事,你怎么嬉皮笑脸的。”

    以往张君正敢动手打江骅的话,那肯定少不了被江骅一顿揍,可现在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没有计较这些事。他侧头向张君正神秘眨了眨眼,轻声说道:“其实我在等一个人,等到她了我就会走。”

    第一次听见江骅说气离开的原因,张君正问道:“等谁啊!阿麓也在等人,你不会也在等家人吧?”说完,张君正觉着不可能,他从没听过江骅说起一些私事,他也感觉得到江骅没有家人。

第一百三十章 着迷

    江骅摇头:“不是家人,我没有家人了,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爹娘就死了。”

    张君正疑惑:“那你在等谁?”

    江骅背着手,有些伤感:“保密!”

    望见张君正和江骅以前一后走了回来,五羡和阿麓向两人跑来,几人在茶馆门前碰了面。张君正对两人点头:“有办法了。”

    张君正和江骅给当决几人说了把他们送到周国的想法,见他们肯帮忙,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几人都同意。

    当晚,几人就在茶馆歇下,最近到周国的路必须要穿过太平,这些日子抓人的风头正热闹着,只能等过几天局势松一点再带当决的人离开。

    第二日,果不其然依旧官老爷进出茶馆,不过,见着这个破茶馆没茶叶,下午时候,人渐渐少了起来,路过的官兵目不斜视走着,显然不想和这些穷酸百姓接触。

    天边暗了下来,白雪泠泠泛着白光,五羡与往常一般,拖了根板凳端着热茶坐在门前歇息着。今天不一样,张君正几人没再吃糠咽菜,也没吃烤土豆下酱菜,当决不愧是明门,出来的徒弟居然还会做饭,除了在燕来酒楼,她好久没吃着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晋七也拖了个小马扎坐在五羡旁边,当决杨悬手下的这些徒弟,五羡看得出,虽是习了武,但他们的举止是从小被人教着的,很明显的这几个人肯定是家境优越的孩子,不过挺难得的,家境优越的男子居然会下厨做饭。

    五羡本是闭着眼得,听到有人坐到了她身边,这人没有阿麓身上的味道,而张君正和江骅总是两人一起出现。她睁眼,果不其然,看见了当决的人,五羡看见,昨日被自己掰断手的可怜孩子,吊着一只正在恢复中的手,傻呆呆的望着五羡。

    这人比五羡大不了多少,按理说同年人的话应该会挺多的,可五羡明显不想搭理他,淡淡瞥了一眼这人,五羡端起放置在一旁的茶小口喝着。

    虽然五羡的态度淡淡的,可晋七想和五羡说话,他笑道:“姑娘,你师承谁啊!我见你的身手不错,可是手段却狠戾,不像是师出明门。”

    五羡睁眼挑眉扬着下颚望向他,傲娇地说道:“问这么多干嘛,你不知道行走江湖最忌讳言多吗?”

    见五羡睁眼望向了自己,虽然语气也凶凶的,但晋七却丝毫不怕,他用好着的那只手捧着下巴,笑问道五羡:“今天下午的饭菜好吃吗?我做的。”

    话落,五羡一脸惊异,她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几人时的情景,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道:“你们第一次来茶馆,做饭的就是你对不?可我不相信,你还吊着一只手呢,怎么做饭?”说着,五羡戳了戳他光荣负伤的那只手。

    晋七一脸无奈:“别不信,除了我,我那些师兄压根就不会下厨,你们几个开着茶馆,做个样子也做不像,做饭像制毒药似的,忒吓人了,上次我们吃完饭走时,师父还说呢!还以为你们这里是黑店。”

    晋七吐完苦水,五羡却一脸好奇:“你为什么会厨艺啊!你们这些男子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的吗?”

    话说道这里,就是一些悲惨的记忆了,晋七可怜兮兮的望着五羡:“没办法,我拜师父为师后,我们几人猜拳决定谁做饭来着,然后我输了,我就被逼着去厨院学了厨艺,你说君子远庖厨,只是觉着不忍杀生而已,如果自誉是君子,认为下厨是什么丢脸的行为的话,那有本事就别吃饭,也别吃肉,饿死算了。”说着,晋七一脸嫌弃望着五羡:“说来,作为一般的女子,你怎么不会厨艺,还有那位叫阿麓的姑娘也是,怎么偏生学了武艺。”

    刚开始还好好的说话,忽然话锋一转,晋七挑起了五羡的错,只见五羡眼一瞪,凶到:“不会就不会,我是那种自己下厨做饭的人吗?”我可是要当少奶奶的人,最后一句话,五羡没说出口,她只是仰着下颚像向晋七示威。

    晋七打量着五羡,她身着男装,白天戴着一个老气的帽子,脸也弄得脏兮兮的,还是另一幅模样。此时,茶馆没了其他的客人,她把一头黑溜溜的长发束成了一根马尾,一身利落的布衣除了板砖拍平似的胸,尽显流利好身段,脸也洗的干干净净,她蹬着晋七,韶华之姿风采夺目。美人如斯,晋七想起了昨晚,她对自己下手时的干脆利落,内心一阵寒意:是谁让她学了武艺,这简直就是往火上泼油,她怎么还能嫁得出去。除了山上的几个师姐,晋七就很少见到其他的女子,有时候下山办事接触到女子都是温婉的。山上的师姐除了揍人疼点外,和吴国小家碧玉的女子没什么两样,可五羡就不一样了,咋咋呼呼的,好好一个相貌端正的女子,比一般男子还凶悍,脾气就已经这样暴躁了,学什么不好,偏生还学了武艺。

    见晋七望着自己出神,五羡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是我太好看了,让你着迷了吗?”

    怎地这么自恋呢?在五羡说完这话后,晋七暗自说着这话,但他肯定是不敢把实话说出来的,只是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说了些放浪话:“何止是着迷,简直是入了魔再也出不来了。”

    话落,一根棍子穿破风声向他打来,晋七赶忙往雪地里跳去,堪堪躲过这凶险一击。他回身,只见杨悬手里拿着根棍子,冷着脸望着他。

    见他躲开,杨悬无意再去追他,只是板着一张脸骂道:“成天不好好练武,净做个放浪痞子,哪里有一个好男儿的样子,回去你给我在洞里多呆一个月。”

    不敢惹师父生气,晋七只得老老实实地走到了杨悬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见状,啪的一声,杨悬甩动着棍子打在了晋七的小腿上。

    杨悬是个老练家子力道自然不会小,声音不响但是沉闷,晋七自然就捂着腿叫唤了起来:“哦!啊~~~~疼疼疼。”

第一百三十一章 坟山

    听见他叫唤的声音,他的几个师兄和张君正几人一脸好奇的出来看,见晋七一脸痛苦,张君正几人只是憋着笑,他那几个师兄就没这么含蓄了,一个一个排着队,往他捂着的地方戳着尽情嘲笑他。

    晋七愤怒的推开师兄们的手,一瘸一拐的往茶馆里走去,他很不高兴,本就输过五羡一次,脸面还没找回来呢!这次又丢了一次脸,他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此时只想找个缝躲进去。

    一群人笑着目送晋七赌气进了茶馆,张君正看向杨悬:“舅舅,我打听过了,晚上只有城里有官兵巡逻,不可能让你们天天藏着菜窖里,今晚我们就护送你们到太平,明晚就送你们去千江。”其实张君正还要其他的打算,虽不忍心让他们躲菜窖是其一,但几人不可能因为他们成天就呆在山下,山上还有很多事需要布置,这是其二。

    江陵的情况张君正自然了解得比当决的人多,杨悬点头:“听你的。”

    江湖人士做事多利落,这不,几盏茶前张君正这么一说,此时,当决的人就已经兴冲冲的找到了张君正几人,就说要走,特别是哪个断了手又瘸了腿的晋七闹得最欢。

    本想晚点不会碰见一些奇怪的人再带他们走的,见他们的兴头如此高涨,也没多废话,张君正阿麓几人从暗处拿出佩刀,再往怀里揣了几个晋七蒸的馒头,众人便启程。

    今夜无风雪,但却不安静,路边不知名的野物乘着夜色在刨洞,不时会有一个人防备地望着张君正一行人,小心地从路边溜过。张君正之前担忧的就是这情况,不止他们想到了官兵晚上不出来,他们可以跑路,其他人也一样想到了。

    当决几人本以为进太平城,张君正会带他们翻城墙,没想到他带着众人在野地山林里穿来穿去,赫然,太平夜景出现在众人脚下,房顶积雪屋檐行灯,虽是夜晚,但众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此时是在山上,张君正指着下方说道:“这是太平城的埋人坟山,这山下一连片全是坟,等会儿小心点别踩了人家的屋顶。”

    话落,风声寂静,当决好几个人同着阿麓,连忙望着脚下后退,晋七咽了口水:“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窜进太平城,那可不可以越过太平城,直接到江陵与千江的边界?”

    张君正摇头,指着正对面说道:“你们看那边,那边就是千江的方向,如果不从太平城里出去,野外没有其它的路,我们也找不见去千江的方向。”

    晋五弱弱问道:“所以说,还是得穿过这坟山?”

    见这人胆怯的模样,五羡打趣道:“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张君正领着一行人找到了下山的小路,杨悬走在前头,见五羡这样说,他解释道:“他们是被吓的,前年,我们路过一坟场,碰见了一伙子人,月色妖娆,这群人居然带着鬼面具在坟间跳舞,更奇怪的是,一眨眼间,这群人就不见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杨悬说的这些事,虽不知他是在为几个徒弟的胆怯开脱,还是真的想给张君正几人开下眼界,但张君正几人还是听得极其认真。

    几人听的愣住,江骅眨了眨眼睛,思考着,才不确定的说道:“会不会是南妙机或者是玄机变的人,玄机变精通暗隐,不过说来跳舞,也只有南妙机的人才这么奇怪,我听人说,有人碰见过南妙机的人在刨人家的坟呢。”

    杨悬摇头:“不知道,我也怀疑过,同为江湖门派,玄机变我也熟知,可那些人看着不像是玄机变的人,至于江湖上的传言,南妙机从未显世,这世上也没多少人了解南妙机,也许是有人在说胡话呢?”

    这时,五羡开口问道:“江湖传言说,南妙机的人是长生境的守护者,你们说,平都那棵破树有什么好守护的。”

    话至此,阿麓也有说的,她反驳五羡:“那不是破树,平都那棵树叫长生树,那树的树冠齐天,我保证五羡你望过一次后,就再也忘不了。”

    见阿麓这样说,五羡也有像好奇:“长生境真有江湖上传言的那么神?”

    重重点了点头,阿麓很认真的回答道:“传言归传言,不过长生树附近是吴国最好的风景,每到了春天,平都就会像江湖上传言的那样山花漫野,只要一吹风天上飘着落下的全是花瓣。”

    晋七附和道:“我跟你们说,每到了春天平都花开,就会过花神节,平都无论什么身份的女子,都会穿着华衣头戴花环,手捧着百花从家里走到长生山上把花献给花神,那场面,花好看,人更还看。”说着,晋七的眼发光,就差流口水了。他一个师兄见有两个小姑娘,觉着他说这些话,有些失态了,捂着他的嘴就把他提到了后边。

    毕竟也在平都浪荡过几年,江骅也见过阿麓和晋七描述的景色:“传说几百年前,长生树附近是花神归去的地方,我在平都的时候,去看过,美归美,但哪里不似白天你们看见那般简单。”

    见江骅这样说,众人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张君正问道:“怎么了?”

    阿麓接过话,她对着杨悬等人说道:“嘿嘿!和你们一样,平都有人看见过月满之时有一群奇怪的人在长生树下跳舞,也是一转眼间就什么都不见了,也不知是人是鬼,可是就在第二天,有人两条街附近的河道里发现了九具尸体。”

    话落,周遭的氛围再次寂静,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荒草地里簌簌响着,走在最后的晋六开口打破了这即恐怖又尴尬的场面:“我们怎么还没有下山呢?”

    众人循声向晋七望去,见晋七指着一处没有墓碑的坟在说话,他一个师兄拉过他:“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已经快要到山脚了。”

    说着,晋一把晋六的身子板正,看见了他的面容,所有人愣住,虽然是被吓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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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来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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