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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L林灵     燕来枝txt下载     燕来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夜半遇贼

    吴国,几日后收到济寻翎的信后,吴宣也正在头疼,他望着济寻翎的信,眉头紧皱,手敲着桌案“咚咚”闷声响。

    陆世筠低头恭顺的站立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当着怂包,因玉牌之事皇帝发怒后他不敢说话,怕一个不对便惹怒了吴宣。

    “左相,你看看这信。”闻声,陆世筠抬起头,一宫侍接过吴宣手里的信封,静步俯身在他面前,手上捧着吴宣刚刚拿着的那封信。

    吴宣肃着脸,望着陆世筠接过信纸,估摸着他应该看完后,吴宣沉声:“陆卿,你可知我意?”

    这声音听到陆世筠耳里不自主的暗暗心惊,他不动声色的平了平心绪,俯身回答:“陛下,臣已经有法子了,这奕王爷不是未娶妻吗?……”

    把陆世筠的办法听完后,吴宣的脸稍稍缓和了一些:“周国使队已经起身了,不多时便会到达平都,周使的所有事都交由你办,搞砸了,你自己知道后果。”

    陆世筠暗自想到,前朝往事放眼望去皇族之间最好的交易便是婚事,只要宁太后聪明些,便知这事可不可为。

    反观吴宣所想,这个法子一边可以平息周国的怒气,又能借机和周太后一党人接触上这办法也是上策,作为政客,他不愿把鸡蛋都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吴宣:“还有……”

    还有?

    在陆世筠刚刚松了一口气之时,吴宣的一句话又把他的心提了起来,他拱手俯身仔细听着他的话。

    吴宣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通知户部,江陵明年开春的粮种准备着。”

    仔细听完吴宣的话,陆世筠释了一口气,仍心有余悸回应着吴宣:“是!臣下去就准备这事。”

    吴宣向他摆手:“无事便退下吧!若有空你就领着夫人去看看贵妃。”

    陆世筠跪安时不动声色的抬头望了吴宣一眼,见他神色无异便放心退下。

    这几日皇帝的性子不知怎变得阴晴不定,陆世筠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自己也跟着忐忑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小命掉半截去。

    越接**都的方向越来越冷,大雪飞天冰冻山河,周使的行程进度自然就慢了些,转眼一个月过去,使队才进了吴国平都。

    周使进城的时间赶得巧,或许是故意选着时间,第二日,便是周嫡长皇子的册封礼。

    于百忙之中,为表最大的诚意,周左右二相领着朝臣早早的便在城门迎接周使进城。

    风雪招摇,簌簌抖落白银万颗。

    平都离江陵千里,一片安稳现世,长街人熙攘,笑语不知饥苦。

    不多时,周使便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进了内城后,周使浩浩荡荡一行人进了城往驿馆赶去,前方是左右二相领着路。

    风吹过旷野摇动着平都房檐下的铃,黛瓦之上积着厚厚的雪,为迎接嫡长皇子册封礼,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红绸飘动。

    路边全是欢呼的平民。

    平都娇怯的小女子戴着面纱观望着热闹,金钗发髻上的坠饰随笑叮铃响,各色女子着各色装,红粉青绿黛,像花开在了大雪纷飞中,这等冬色比春妙。

    第二日册封礼后,便设了晚宴。

    富丽堂皇的华丽宫殿金色的酒杯,殿外白雪素裹繁华。

    冷吗?

    不冷。

    喝一杯酒百日不愁,似火化雪暖心,美人素手叮铃铛铛之间轻纱薄夭桃花一面暖流水,古琴清冽笛子悠扬舞女曼妙身姿音色两全,灯影摇曳之时随处可见着盛装的贵族男女,此情此景恍若入堂皇之境。

    济寻奕坐在吴宣右手下的一个位置,周溯一直陪在他身边招待着,一直都从手下的消息中了解周国的变化,说来,这还是济寻奕第一次见到这些吴国官场的主角儿。

    这个右相的大公子,生的一表人才,要不是有这两父子盯着陆世筠,这吴国恐怕早就脱了吴宣的手。

    陆世筠!陆世筠!江陵就是他的管辖,这人在和那王北至混在了一堆。

    正上方,吴宣旁边就是皇后,周应台的妹妹周妙袅,济寻奕知道的有关于她的消息不多,那个端庄的女子丝毫不理会旁人的注视与打量,面无表情望着宴会上的人,黑衣素发唯有红唇点面妆,比雪更冷。

    最后,便是站在吴宣身旁一言不发,面上带微微笑意,静静看着大殿内喜闹不凡的玉道之。

    一个男人,眉目如画,光是站在那里,边让人落他身上的目光再移不开。

    纵然知道吴国玉道之貌美无双,可初见,济寻奕还是有些讶异。

    怪不得关于他的传闻全是妖,如此美貌,被冠以妖人,并不是夸大其词了去。

    吴宣看到高兴处,时不时侧眼望望周妙袅的神色,见她依旧恹恹的,只当她是不舒服了,丝毫不在意这是在宴会上,吴宣靠了过去,拍了拍她的手。

    周妙袅从放空的思绪中回神,吴宣的话语从耳边传来,只听见他柔声说道:“妙妙可是不舒服,今天是珩儿的册封礼,贵客多,你作为国母得在这里,暂且忍忍。”

    万青儿落座于一旁,见到两人亲昵,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宴会上不时有人好奇地望着万青儿身旁,一位少女低头看不清神情,众人有些诧异,这位子为何是她坐在那里。

    因为体阴的原因周妙袅的手十分冰冷,而吴宣的手很暖和,温热的大手覆盖在周妙袅的手背上,传来阵阵热意,她垂眸微微颔首,虽面带笑意眼里却全是漠然:“皇上,臣妾知轻重。”

    周妙袅回应完吴宣,便不再和他说话,随意瞥了一眼那人,她把目光放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身上。

    她好像一只没有被束缚过的鸟,在这女子身上,周妙袅看见了高墙里看不见的野性。

    周妙袅之前就一直观察着她。

    或许,没走到那一步,她的样子,就在这个女子现在这个样子。

    人在黑夜热闹的时候,是很容易被渲染情绪,不知觉当个假面客借酒消愁,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抚慰似的拍了拍周妙袅,吴宣举起手中的酒笑看着济寻奕。

    “奕王爷,行途辛劳,这是我和皇后成婚时珍藏十年的酒,这杯酒,朕为你接风洗尘。”

    听到吴宣叫着自己,济寻奕移开放在别处的目光望向吴宣,他嘴角一直带着笑整个人如沐春风,拱手举杯仰头一口喝了吴宣所说的珍藏十年,潇洒恣意的模样,勾去了不少贵族少女的目光。

    “这酒浓烈,本王也只有在吴皇这里才能喝着。”

第一百零三章 不识相的贼

    见所有人都望完了,吴宣冷笑:“奕王爷,今日是嫡长皇子吴珩的册封礼,闹得这般不愉快有失兴致,纵有陆三小姐一舞虽是绝色,但也不够,今宵长,我们可一夜笙歌。”

    如吴宣所言,今夜这一闹,所有人都失了兴致,箱子虽然都被抬了下去,但是那股子味儿留了下来,殿内温和那味道酒气脂粉气让人坐不住,一些贵女只得用自己带着香味儿的帕子紧紧捂住鼻子忍住恶心。

    两国针锋相对之后,在场的众人各有心思,冷然,狐疑,愤恨嫉妒,惴惴不安,幸灾乐祸各有其一。

    苍南眼珠子转悠着,内心狐疑,她觉着这些人如此彬彬有礼的样子,和他们北部幽那些光着屁股狩猎的蛮人没什么区别。她要学的还很多,就比如今天看见的,她明白的皇爷爷所说的吃人不吐骨头不流血是何意!

    济寻奕依旧带着笑,不过眼底却是冷的,周溯喝了一口酒:“奕王爷,听闻周国王都鲜少下雪,明日我们一起去野外踏雪寻。”

    闻言,济寻奕点了点头:“甚好,我还想尝尝吴国的雪冷酒是和味道。”

    周应台板着脸看着陆世筠这个老东西缩在位置上,暗自却憋着笑,他把吴宣送上皇位后,吴宣不信任他准备卸磨杀周应台,开始架空他的权利,这十多年来,吴宣把陆家拉了起来,陆世筠也一直视周应台为仇敌。反观周家,要不是时运好,吴宣恰巧心仪周妙袅,而周妙袅也争气,一直都守着吴宣的欢喜,要不然这多年过去了,周家的人早就是一捧黄土了。

    周妙袅冷眼望着这一切发展成现在这样,暗自叹了一口气,见吴宣阴沉着脸,她拍了拍他的手。

    不料,吴宣下意识甩开了手,“啪”的一声,周妙袅的手重重打到桌上,把一酒壶扫落在了地上。

    声音不大,但是由于殿内十分安静,声音惹来了一些人的注目,旁人只见皇后桌前的酒壶落在了地上。

    玉道之霍然侧头,看见周妙袅神色淡然甩去手上沾到的一些酒水,把手放到了桌下。

    面上没有痛苦的神色,她藏桌下那只手却疼得颤抖。

    听到声响,吴宣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侧头望去,见周妙袅面色无异,吴宣舒了一口气,而后,他望向她的手,见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被打倒的那只手,吴宣便知肯定伤着了她。

    扫了一眼凌霄殿,吴宣招过玉道之,“道之,替朕送皇后回去。”

    而后,五羡又看了一眼万贵妃,不冷不淡补了一句,“天冷路滑,小心些。”

    没多说什么,玉道之点头,护着周妙袅离开凌霄殿。

    宫灯照亮一方,幽昧不明中,白雪茫茫。

    周妙袅拒绝了坐轿撵,直接一脚踩进了雪地里,“嚓嚓”压实冰雪。

    春枳等人顿时变了脸色,小跑跟上周妙袅。

    向来处事不惊,惊雷不变面上微微笑意的玉道之,脸上瞬间没有了笑意,“娘娘……”

    玉道之劝阻的话未说完,周妙袅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玉大人,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宫中谁人都知,皇后凤体欠佳,小小一股冷风吹,就可能咳嗽个十天半月,这样娇弱的身子,又是皇帝宠爱,下面的人哪敢任她在雪天在外走,万一真着凉了,皇帝一句话问下来,后果,是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宫人担不起的。

    没春枳等人那般畏惧,玉道之低头看着地面不语。

    想了什么,只有这已经不算男人的男人自己知道。

    只沉默片刻,抬起头时,他便让春枳等人退下。

    世人皆知,玉道之与周应台不对盘,毕竟一个是妖人,一个是清人,可宫外的人鲜少得知,同在宫中行走,本该水火不容,玉道之待他对手周应台这个妹妹,却极其尊重。

    这并不是瞎话,毕竟,有时候,连蓝旗等人都在心里默默想。

    如若有一天,万青儿欲加害周妙袅把她拽下后位……虽然,她一直都是这么想到,但每每到了这种时候,玉道之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玉道之这个人看着乖巧,面上随时带着笑,可行事却桀骜,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管你是谁,惹了他,那就千方百计地弄死你,就算没了法子,他也要想出第一千零一种法子。

    就是这么一个人,嘴里眼里念叨的找的最多的,就只有皇上和皇后。

    玉道之领着周妙袅穿过已经走了一半的庭院,走到最边上,二人沿着没飘雪的檐下回廊走,闲庭信步,心情烦躁,却因耳际静谧慢慢冷静下来。

    瑞雪兆丰年,众人期盼瑞雪兆丰年。

    雪簌簌落下,在树叶子上积厚厚一片,玉道之放慢脚步在前领路,周妙袅木讷跟在他身后,放空视线望着地面,水光凝结,一颗眼泪,滑过半边脸,从下颚滴落。

    玉道之停下脚步,不知在想什么,他望着前方回廊幽暗,一双眼情绪百转,瞬息无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语气里藏着埋怨。

    “娘娘,你身子不好,踩雪会把鞋弄湿,莫要气下官不依你。”

    像个老妈子念叨着,玉道之蹲下,一双比官家千金大小姐还金贵的手,轻轻拍去周妙袅鞋面上的雪。

    没说话,周妙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又一颗眼泪滴落,落在了玉道之肩上,染得他墨绿色衣裳的颜色更深了些。

    “玉大人……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这种话,问玉道之这种人,是触碰到了忌讳。

    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身体不全,连个男人都不是,哪配喜欢人。

    没有生气,微微失神,玉道之摇头,却是回答,“有。”

    周妙袅哭笑着问,“玉大人,你会想她吗?”

    “不想。”

    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去想她。

    “玉大人,如果你很想她很想她,那该怎么办。”

    玉道之没有回答,蹲着愣了一会儿,或许是在思考,他又继续拍着周妙袅鞋面上上压根不存在的脏物。

    没等到玉道之的回答,周妙袅收回自己的喜,讽刺一笑,“这一辈子,我都等不到一个人了。”

    手抚上一朵红艳艳的山茶花,承重厚雪的它离了枝,整朵摔落。

    “玉大人,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民间戏本子里的。”

    “我许了郎君今生百年,取了金钗换荆钗,无奈嫁作他人妇,布衣成梦。”

    “玉大人,我知道布衣成梦。”

    玉道之点头,“我知道。”

    得不到的人,他已经是一场梦,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一场执手今生的梦。

第一百零四章 物归原主

    想着此时宴会也该结束了,吴宣起身说了几句话,甩了甩袖子便同周妙袅两人离宴,在两位身份最高贵的人离开后,不多时,宴会上的人都依次散尽。

    等远离了宴会所在的宫殿后,吴宣捧起周妙袅的手,见手背青紫了一片,他十分心疼的吹着,他望向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宫人:“李全,去叫御医来。”

    李全低头听完吴宣的指示,抬头时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周妙袅的伤势,随即小步跑了出去,叫人去把御医找来。

    今天的意外有些多,先是这济寻奕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般可欺,布置好的事不按他们预料那般发展,陆世均竟敢在今日公然把脏污之物抬入大殿,周妙袅也神使鬼差的头一次对他主动示意,所以吴宣才这么大的反应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妙妙,是不是很疼,你忍忍,我让李全去把御医找来。”

    感到手背有些发烫,周妙袅神色淡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活动了一下手腕,乍然想起了殿中那些装在箱子里的人头,他们就像是土豆瓜果那般呈在了众人面前。

    这些瓜果在土里好好的生长着,被人无缘无故一回一回地刨翻净,这么下去饿死的人只会是这地的主人,下一轮易主,土还是那块土,再丢种些种子,土里该生什么依旧生什么。

    沉下内心乱糟糟的思绪,周妙袅抬头望着吴宣,廊外大雪纷飞一片:“皇上,臣妾想回去了。”望春等人一直都跟在两个主子身后,见周妙袅转身,她赶紧小跑着上前接过吴宣扶着她的手。

    她的手依旧没被他捂热,吴宣感到手中她的冰凉离开,他的手紧捏着骨头间发出“嚓嚓”的声响:“走吧!我们一起去。”

    今天是个黄道吉日,但对于吴珩来说不是个好日子,庆贺自己册封太子的晚宴被人闹成这个样子,还平白出现那么多人头,大礼之后,他不知怎地发起了热。

    想起种种,周妙袅皱眉,终归是自己儿子,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一些不喜。

    吴宣落座于一旁,望春细细给周妙袅的伤处上着药膏。

    小床上吴珩忽然哭闹了起来,想着吴珩刚刚吃过奶不会是饿了,怕惹了吴宣恼怒,春枳赶紧抱起吴珩哄着往外走。

    吴宣听见哭声回头,“太子是饿了还是不舒服?”

    春枳抱着吴珩微微福身:“回陛下,太子殿下退热了,刚刚已经吃过奶,这会儿只是困觉了想要人抱着而已。”

    见不是因为不舒服哭闹,吴宣舒了一口气,他起身从春枳手里抱过了吴珩哄着。

    哪有男人抱孩子的,跟何况还是一国之君。

    春枳愕然,她一脸惊讶望向了望春。

    望春看来一样周妙袅,对春枳摇了摇头,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春枳赶紧低下了头退到一边。

    此时,望春已经给周妙袅上完了药,她小心退到了一旁,与春枳站到了一起,两人小心观察着周妙袅的神色

    周妙袅皱眉望着两父子,吴宣见她困惑不解的神色,笑着对她说:“谁说男人不能抱孩子哄孩子!这是我的儿子,我定要宠着他才是。”

    吴宣退下了殿内所有宫人,周妙袅望着吴珩稚嫩的面庞不语,吴宣却沉不住气:“妙妙,你为何不开心,是不是因为万青儿对珩儿不利,还是因为今天的事?”

    不是因为谁,只是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这些话她却无法说出口。炉子里银碳“呲呲”燃着,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周妙袅不想说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她抬头两人对视上:“皇上,歇息吧!”

    话说,周溯邀请济寻奕两人隔日去踏雪寻梅,第二日一早两人就骑马带着一干属下往城外走去。

    前日进城时人多繁杂济寻奕也没仔细望望平都街道的景色,今日两人出城的时间选得好,街道巷尾的人不太多,今冬的雪从未化过,一些人家户拿着长长的竹扫把扫着门前的雪,为庆贺册封太子礼挂的红带依旧挂在树上,风吹来似冰刀割脸。

    周溯见济寻奕不停望着路边的红带,他指着前方,济寻奕等人顺着方向望去,远远看见一树冠显于楼阁之上。

    出城的路与那边相反,想了想,周溯还是带着众人绕了过去,一行人转过几个路口,周国的人没齐齐惊呆了脸。

    只见,前方一棵参天大树立于一小坡之下,在别处静谧的街道,在这里却是热闹无比,欢声笑语掺和一起,就跟那烧开的水一样沸腾一片。

    依山而建的楼阁只有步上台阶才能进入,长青的大树挂满了祈福的红带,树下袅袅升起的烟火,不停飘落的大雪,穿着华衣的小娘子披着披风姹紫嫣红一片,芙蓉不及美人妆,昭华之颜流连于风雪间,一些老人坐在树边的石墩上谈笑,恍惚间众人以为自己入了仙境。

    一周使颤抖着问道:“周侍郎,这就是传说中的吴国长生境吧!那这树就是树神之身?”

    周溯笑着点头,大男儿就和那女子一一样,一脸欣悦给周国来客讲了一个故事。

    “这就是我吴的长生境。传说中,这神树是一位姓叶的郎君所化,这片地方是天神飞升的地方,树冠之上就是天神境,有人相信只要在树冠上挂着红带,天神境的神就能听到你的愿望,替你实现,所以树上才会有这么多的红绸。”

    说着,周溯指着依山而建的楼阁对众人继续说道:“可惜如今是寒冬,如若奕王爷你们是春日来肯定能看见这满山遍野的蔷薇,传说中叶郎君的爱人是花神,花神为救郎君舍身化为飞灰落在了这一片。”

    众人都是男儿,对于情爱故事内心并没什么触动,只是这地确实是美不胜收,再有长生境在江湖上流传得神乎其微,他们也从小就听长辈说过吴国长生境里有神仙,真假暂且不论,天地辽阔两国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就说此生,能目睹一次长生境的真颜也无怨了。

第一百零五章 茶馆

    周使遇袭一事已经过了月半有余,听闻周使参加完太子册封礼已经开始回程了,江陵风风火火的剿匪之事也冷却下来,路上不见了凶恶的官兵,没有了快马与惊慌的平民,现下,江陵暂且平静。

    山下茶馆

    过了年后,来往的商人过路客多了起来,虽依然会下雪,但白日天气渐渐暖和,也没年前那般冷,茶馆外面也摆了些桌凳,供人喝茶歇脚。

    五羡点头哈腰地接过一铜子儿,还没捂热呢!就被旁边一痞子抽去。

    颠颠手心里的一把铜子儿,他嬉笑着同伙伴说:“我们去望春楼喝酒。”

    伙伴望了一眼铜子儿,嫌弃道:“这么点铜子儿,连望春楼的洗脚婆子都看不见,你还想喝酒,小心被人打出来。”

    听见吵闹,江骅和张君正从茶馆探出头。

    张君正假意吼道:“小弟,干嘛呢?”

    五羡没好气回答:“要钱的。”

    只有叫花子才“要”。

    于是话音刚落下,痞子面露凶相,扬着下颚就准备抓五羡的脖子,“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帮馆子剥着花生米的兄弟见五羡被人欺负,放了手上的活,对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正准备站起来,外面官道上有一行人向茶馆走来,随即,这兄弟便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江骅强行按住坐回了原位。

    不知身后情形,暴脾气的五羡瞪着痞子。

    还真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都敢自称“小爷”,凭白把这两个字掉了价。

    本想着暂且忍忍,可人也太得寸进尺了,指甲盖里满是污垢,要是真的被他碰到,指不定有多恶心。

    这样想着,五羡脸上露出了不耐,手觉着痒痒,想拍死这人,可她手上动作更快,啪一声把这人的手指着她的手打开。

    被五羡打了手,痞子扫了面子,他指着五羡开骂,可换来换去还是夸大其词那一套,

    “狗东西,知道小爷是谁吗?我姐夫是是当兵的,今天你打了我的手,我要得不多,一粒银子我就不计较了,要不然,我姐夫和他兄弟们来了,掀了你这破茶摊子。”

    自认为了不起,咋咋呼呼地生怕谁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亲戚,若是平民百姓指不定就被他唬了去,可这浑小子,走错地儿了。

    五羡望着痞子,微眯了眼,要是在平日里,这人这人早就被她一刀砍了,可现下,她并没打算大张旗鼓动手。

    五羡挽起袖子,往怀里掏出一小把铜子儿,对旁边悠闲坐着的几个兄弟使了眼色。

    见凶了几句就乖乖把钱拿了出来,痞子暗自高兴,觉着这人还挺识相。

    心中甚是得意,脸上显现了出来,他叉腰抖腿伸手接钱,可动作刚刚比好,他自己就先飞了出去。

    五羡身后忽走出一戴着斗笠背的年轻男子,他对着五羡,望着倒在地上的痞子沉声说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要钱,那你命,要吗?”

    说着,男子抽出刀来,霎时冷意四下蔓延开,刀在他手中转了几圈,咔擦一声砍到了痞子旁边的櫈子上。

    只是看了一眼,五羡便看见那刀的刀面水亮润滑,五羡觉着这是杀人太多,被人血洗的。

    她记得五哥给她说过:上好的刀开刃后只是个死物,得见血才能和人一样有温度,但杀的人多了会冒冷气儿,这种刀杀气重,连鬼都怕。

    对,就是杀气,不过不是从人身上传来的,而是刀散出的杀气。

    所以,五羡隔得远远的都觉到脸上一凉。

    面上回暖后,她有些惊讶。

    当今江湖把习武之人分九段;最高段为尊,依次排下为师、堂、宗、寅、子、生、初、醒,越往上练高手越少,如今江湖高手多在堂、宗二境流连。

    她知道江骅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堂字境是进得去的,可这人,似乎比江骅强。

    痞子的伙伴先回了神,他捡起旁边一条板凳就往年轻男子头上打去,五羡一旁揪紧了自己手中的铜子儿,强忍着不动手,不让自己在不知来路的陌生人面前露馅。

    确实,今日这场子虽因她起,可人本事大,完全不需她来插手。

    似是背后有眼睛一样,身姿卓越的年轻男子头也不回,直接一刀便向后甩去。

    刀在空中快速旋着圈,险险擦过痞子伙伴的耳边,再出人意料,旋了一个圈回到了年轻男子手中。

    高手啊!

    随意出手便简单干脆,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出手回刀不见一丝卡顿偏移,流畅无比。

    没有花哨招式与那五颜六色的光,这位忽然出现的男人,简单一招便让看热闹的人诧异。

    五羡望着男人,心中百转千回,感慨颇多。

    她自打记得事来便是流浪,最后停脚,有家,有碗,有筷,有米缸,有床榻,这份安稳,便是江陵起。

    这江陵不认真探究还好,只要你一脚踏进了江湖武林这些事,真的是随处可见身手不凡的人。

    没有管身后被吓尿那人,年轻男子接回刀,刀指着痞子:“今日碰见你是在茶馆,人做点小生意不易,我不想毁了人的生计,要是你不服气,走远点我再打你,要么就快点滚,如果再碰见你,我定一刀插进你的胸口。”

    话落,痞子挣扎起身,两人跌跌撞撞刚跑了几步,几根筷子便从耳边穿过插入地面,只听年轻男子冷声道:“把不属于你们的东西留下。”

    这回,换痞子识相了,他小跑着把怀里的铜子儿都掏了出来,一脸诚恳地放到了五羡身边的桌上,随即对年轻男子讨好着拱手,再次带着他的小伙伴跑。

    这次没人在留住他们,不多会儿,路上便望不见他们的身影。

    茶摊几个喝茶的客兄弟,相视一眼,慢悠悠地跟着痞子两人跑的方向跟了上去。

    年轻男子掸了掸身上的灰,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大碗的茶在他手里就像是酒似的,清亮一股悉数入肚,颇为豪气。

    男子轻手把茶碗放下随即准备离去。

    见状,五羡喊住他:“小哥……能这么称呼你吗?”

    年轻男子踏出脚收回,他回身望去,仔细打量了着五羡,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看不清这位大侠的面容,五羡不知他面上的表情,只对他俯身道谢,语气难掩急切:“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茶馆里还有一些吃食,我给你带上,你在路上吃吧!”

    说着,五羡看向一边,见没人使唤,她让年轻男子等等,自己脚下生风快步跑进后厨,不容男子拒绝,把几个馒头塞到了男子手里。

    捡起地上痞子落在地上的几枚铜子儿,男子揭下斗笠,露出一张干净柔和的脸。

    一瞬间,满世界春光灿烂,连树枝上的雪都开始融化了。

    凡人啊!为什么非得要求美人千篇一律,明明可以不需要绝色,便是遗世独立万中无一。

    笑看着望着自己呆住的五羡,他把捡起的铜子儿递给五羡:“店家,我不走,我要住店,给我收拾三间房。”

    五羡傻笑着接过铜子儿,对于客人要求住店没有反应,她就这么丝毫不遮掩就这么直直盯着男子,张着嘴,一脸呆滞就差流口水。

    男子同他身边的几人,见着五羡这个样子,皆是一脸迷惑。

    就在这时,张君正很恰当的插进了两人中间,把一行人迎了过去:“小哥,先到里面歇息片刻,我和我兄弟立马把房间给你收拾出来。”

    男子身边的几人对他毕恭毕敬,一声不吭悄声跟在他身后,张君正迎着几人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刚刚仗义出手的男子落座于上方,那几人吃东西也从不夹他面前盘子里的吃食,看样子,是个主子。

    春日到,春意到,交配的时节到了,猫也该叫春了。

第一百零六章 傲娇的红娘子

    张君正江骅这边打量着,不过一会儿,忽觉胳膊被人拐了一下。张君正望去,江骅对他眨了眨眼,并向后退了一步,张君正便望见五羡依旧是之前那副呆滞的样子。

    男子慢悠悠地吃着东西,一属下忽然喊到他:“少爷。”闻声抬头,见着酉子拿着一个馒头望着旁边,几人侧眼望去。

    两少年抱着手斜视着五羡,见她像是失了智,正准备喊回她的神时,阿麓蹦跶着出现了。

    傻傻望着年轻男子的方向,一只手在面前晃着,五羡猛然回神,见是刚刚不知跑到何处去玩儿了的阿麓。

    阿麓顺着五羡的视线望去,除了茶馆和一些客人便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她疑惑:“五羡,你在望什么?”

    阿麓踮着脚东张西望,五羡皱眉揪着她的脸问道:“你跑去哪里了,刚刚出现了一个高手。”说着,她紧紧贴进阿麓,给她说着方向:“看见没,靠窗那桌有五个人。

    见她一脸兴奋,阿麓脸上全是好奇:“有多厉害?”边说着,她顺着五羡示意的地方看去,这一看双方猛然对视,阿麓的心脏似乎停了一下,随之整个人呆住。

    因为阿麓是端着站着的,而五羡向后是靠在墙上的,所以没见着阿麓脸色的变化,也没觉察到异样。

    她摇头,对旁边江骅扬了扬下颚:“他只使了一招,暂且看不出实力,不过,他拔刀的时候,劲风远远的我都能感觉到,与江骅,两人应该比得起。”没有给阿麓解释刚刚的飞刀,只是因为,虽说这招难学,但是刚好几人都会,只是这人出招时,五羡是实实在在的心慌,对这人她感到了惧意。

    被五羡拿来比较的江骅,面色平静:“但愿,以后不会成为对手。”

    张君正迷茫望向几人,他一个门外汉,着实不懂武艺什么的,不过他能看出,刚刚年轻人砍凳子和甩刀的姿势很帅。

    茶馆里自有忙碌的人,见年轻男子几人上楼歇息了,张君正几人找了一个地坐着闲聊,阿麓望着桌子不知道咋想什么。

    应该是个热心肠的人吧!这个世道这种人太少了,今天让她碰见一个,望着年轻男子的房间,五羡心里想着,她把刚刚从痞子手里抢回来的铜子儿拿了出来,仔细数了数,她笑了起来:“还多了一半,这两个倒霉鬼,凭白让我们多卖了半天的茶。”

    想起之前那两个痞子,江骅把手中茶杯放下,笑话她:“你今天还真能忍,要是在平时,你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五羡点头,尖着嗓子说道:“所以还是温柔点好,你看今天我没动手,就有人出手相助,我一个女子动手容易落下不好的名声。”

    见她学着唱戏的样子,张君正被她逗笑,想起她今天的异样,他笑道:“你见着他怎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果然,女子都爱英雄。”

    没等五羡发脾气,江骅接过张君正的话尾继续说道:“还说男子好美色,原来,女子也差不多。”

    听出了两人话里别样的意思,要是别的吴国女子听见这些取笑,脸指不定得红成什么样子,可五羡依旧面色无异:“只是看看而已,这样都不行吗?”

    张君正笑着看两人一言一语吵闹着,忽见阿麓神色郁郁,他问道:“阿麓你不高兴吗?”

    话落,江骅和五羡向阿麓望去,见她苦着脸,江骅问道:“不会是惹祸了吧!”

    深吸一口气,有气无力地看了几人一眼,阿麓摇头,弱弱说道:“怎么可能惹祸,我只是有些想睡觉了。”说着,她抱着手低头一脸失落慢悠悠地上楼,进了她与五羡两人睡觉的房间。

    望着阿麓失意的样子,张君正与江骅两人相视一眼,在一同看向五羡,两人诧异,今天两个姑娘都怎么了?

    那几位客人说是住店,也只是在这破茶馆歇息了一下午便走了,望着年轻男子一行人离开的方向,五羡和阿麓神色各异。

    清晨打开门,便是一阵寒意扑面而来,暖和了几日,一冬积的厚雪还未化,就忽然变了天气,这是春来后的最后一场寒。

    太平城外一茶馆,空荡荡的无一位客人,外面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也不知韩生在何处抓了一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鸟,他随意用开水一烫拔了毛撒上盐就放到了火堆上烤着。

    五羡与阿麓扮着男装围着柴火堆烤着火,两人眨了眨眼,呆呆的看着韩生翻转着鸟肉,吸了吸鼻子阿麓问道:“韩生大哥,这鸟你那里抓到的?”

    鸟肉被火炙烤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肉香,韩生伸长脖子嗅了嗅那味道:“林子里冻死的,被我捡了起来。”

    江骅嗤笑:“这鸟说不定是吃了药死的。”

    阿麓愕然,两只大眼珠子转悠着:“不可能吧,谁那么缺德!”

    韩生翻了一个白眼:“得了吧!怎么可能,你也就骗骗张君正,我韩生是那等愚蠢之人吗?”

    一只手刨了刨火堆下的柴灰,露出一些黑黑的土豆,五羡分给众人:“韩大哥,别怕,听说太平新来了一个神医,如果真的有毒,我们把你抬去找大夫的。”

    另一边张君正憋着笑往柴火堆里加了一根柴,呢喃:“那神医说是只会接骨头,其余的好像啥也不会。”

    张君正的声音很小,韩生掏了掏耳朵,靠近他一脸迷惑的问道:“张君正,你刚刚说什么?”

    话落,张君正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江骅五羡还有阿麓齐齐望向了外面,韩生和张君正两个柔弱青年望着三人的反应一脸茫然,不多会儿,一阵细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七八个戴着斗笠的人应声走了进来,步伐沉静有力身上配着刀,看样子是江湖中人。

    那七八个客人扫了几人一眼,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十里寨的人怔怔的望着,五羡忽然蹦了起来,粗着嗓子极为熟练的招呼着客人:“几位,喝茶还是用膳。”

    一个年轻人看了一眼落座于上位的中年人说道:“先上壶热茶,你给我说说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东西。”十里寨的人一直都望着五羡和几人说话,见客人要茶,阿麓起身便往后厨去泡茶。

    见阿麓已经起身往后厨跑了去,常年在酒楼里晃荡,见的人多了去了,这几人虽是风尘仆仆,但气度不凡,应该不是落魄的游侠,五羡沉声:“客官,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江湖中人,你们行走于江湖应该知道江陵这几年不好过,我们这里如今最好的就是白面馒头和鸡蛋,再者就是苞米粥和酱菜。”阿麓把茶放到了几人面前的桌上,转身在另一张桌子拿了几个茶碗。路边茶馆招待的本就是行人,有钱的早就往城里去了,谁会在路边吹风歇着,所以茶馆里也没有什么精细的物件,喝茶吃饭都是大碗来着。

    一年轻人把碗摆开倒上了热茶,几个客人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对于五羡所说的,几位客人反应如常,上座的那位中年人点了点头,五羡呆呆的望着,不知他是何意。她望向其他人,另一位年轻人笑了笑:“老板,去准备吃的。”五羡点头,往后厨走去,耳后听见几人说笑着:“这个茶棚好歹还有白面,这一路过来江陵的茶馆多是只有茶,我的肚子都快寡了。”

第一百零七章 被怀疑

    掀开破帘子,望着冷清清的后厨,还有张君正几人尴尬的脸,五羡吸了吸鼻子,望向了外面,五羡忘记了,山上先带下会做吃食的厨子因为没生意回去了。他们下山在这个茶棚呆了小半月了,本就寒冬行人少,有些人连茶都喝不起多是讨杯热水喝歇口气就走了,话说,这伙子人还是他们第一拨要吃饭的客人。

    韩生拿着那只被他险些烧糊了的鸟,呐呐道:“要不,我把这个鸟给他们吧!”

    砸吧了一下嘴,五羡瞥了韩生一眼:“你也不怕药死人家,巴掌那么大一只鸟七八个大老爷们吃,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厨房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差个厨子,韩生拿起一棵烂白菜:“五羡阿麓你俩就真不会做吃的,你们也不学点厨艺,好歹为女子以后是要嫁人的,万一夫家不喜是要被欺负的。”

    用舌头顶了顶牙,五羡着抱手一只脚微微向前,特淡然地说:“所以我学了武艺。”

    跟着五羡混的时间长了,阿麓也学会了五羡的一些动作,她单手撑着灶台另一只手叉着腰:“我也会武,而且,“说着,话音一顿,阿麓继续说道:“我家很有钱。”

    一向伶牙俐齿的韩生,见说不过两人叹了一口气,望向了厨房里的东西:“那怎么办,人家还等着我们上吃食。”

    五羡望向张君正三人:“你们能弄出来吃食吗?”

    张君正摇头:“君子远庖厨,”韩生点头附议,江骅点头附议。

    此时外面喊着:“老板,吃的东西弄好没有。”五羡掀开帘子喊道:“客官稍等。”

    张君正提议:“我们去请人来做行吗?我记得林子那边有户人家。”没等其他人说话,他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好,太远了。”

    江骅提出放在篓子里的白面:“要不,我们烧锅开水冲白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或许再放点盐,我觉得面条也是这样弄出来的。”

    五羡撑着下巴回忆着,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家酒楼厨子做饭时的情景:“面条要先和面,把面和好在切成一条一条的形状就可以了。”

    五羡挽起袖子拿出木盆把白面悉数倒在了里面:“你们生火烧水。”

    见后厨久久没传来做饭的声响,中年男子示意两人去看看。两个年轻小伙子掀开帘子,只见五羡挽起袖子和着一大盆稀烂的白面,一人拿着铁钳子看着火,灶台的锅里水冒着热气,其余三人闲着抱手齐齐望向来人。

    放下帘子,两人皱眉望向了自己中年男人:“师父,好像,茶馆老板不会做吃食。”中年男人板着脸,起身往后厨走去,其余的人见状紧紧跟了上去。

    挑开帘子,见到的便是之前那两人见到的情形,十里寨等人愣愣望着几位客人,五羡缓缓解释道:“客官,其实,江陵穷人太多了,我们这个小茶馆已经半多月没开过张了,见没有客人我娘回我外祖父家去了,我们几兄弟也不会厨艺,我们留在这里也只是想着着大寒天的,给路过的行人送杯热水茶而已。”哆哆嗦嗦终于把话说圆了,五羡舒了一口气,其余等人暗自对五羡刮目相看,这人说起谎话来十分利落比真话还真。

    几位客人听完五羡的解释,顿时变得迷惑,娘走了,没有会做饭的!这里离太平还有段路程,要不然几人也不会在茶馆停下。

    中年男人对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人颔首示意,那年轻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秀气的脸:“老板,我们自己做,钱照付!”

    五羡从面盆中抽出自己的手,走到了一边,望着那年轻人洗了手,嫌弃的看了一眼五羡弄得乱糟糟的一盆白面,继续往里面加了不少白面。见状,五羡踮起脚准备提醒他,面粉放了太多了,一位年轻人笑看着她:“老板放心,我这师弟是会厨艺的。”

    见这一行人随和有礼,不是那些心高气傲不苟言笑的人,阿麓望向刚刚说“君子远庖厨的几人”小声说道:“看看,人家就会厨艺。”

    另一位年轻人见他和好了面,把灶台的火加旺了起来,由于久久未开火做过饭,锅什么的都已经脏了,菜刀也切不来东西。

    客人见状,齐齐望向几人暗自腹疑:听闻江陵有一股极为猖獗的恶匪,他们不会是碰到黑店了吧!想到这里,中年男子问道:“你们真的是开茶馆的吗?”不会是什么匪人吧!后面一句话埋在心底没有问出口,行走江湖谨记多言易招祸事。

    张君正假意疑惑,反问道:“我们不像是开茶馆的吗?”话落,仅仅一转眼间,张君正只觉眼前一花手臂和膝盖处一阵疼痛,整个人就已经被中年男子按跪在地上。

    张君正疼得哑口无言只感觉自己全身使不出力气,韩生见状,也不见他去解救张君正,只见他软着腿,大声哭喊:“壮士,我这弟弟安生的很,你快放了他,他是个读书人,全家都盼着他光宗耀祖呢!”

    话刚说完,张君正感觉自己全身忽然一轻,而韩生却被中年人扣住手腕,感觉到从上而下紧迫而来的沉重,刚才还幸灾乐祸的韩生憋红了脸跪在了地上。张君正揉着手腕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只有阿麓担忧的看着他,而五羡和江骅早就一溜烟蹿了出去不见了人影,顾不上韩生,阿麓扶着张君正两人踉踉跄跄的往外跑。见几人跑得如此快,几位客人相视一笑,中年人摇了摇头便松开了韩生,这两人只是个弱根子。

    五羡和江骅在外间一口气吊着没缓下去,两人仔细听着后厨的声响。

    刚才那中年人抓张君正那招,带着的风气势逼人,一身正气,也不知是来自江湖名门正派哪家。

    见他只是抓着手腕试探并没有杀意,会武的三人见状连连退身赶紧溜,五羡和江骅装作慌张的跑了出去。而阿麓担心张君正只是躲在了帘子处,见中年人放开张君正后,她赶紧扶着张君正跑了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人间过客多

    韩生揉着痛处,望着周围想叫人扶一下自己,却见四周七八个人没一个是自己熟悉的面孔,韩生只是丧着脸,男子就当顶天立地,哭什么的都太怂了。

    听见声响,五羡掀开帘子,拉住韩生讪笑着对几人点头哈腰:“几位客官,我们兄弟都是老实人,钱我们也不敢要了,你们随意,放过我们,我们自己躲开。”行走江湖,没演技这怎么行,只见另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一脸恐惧的望着后厨,想跑但又担心兄弟不忍心走。

    见几人被吓得不轻,几人齐齐对他们拱手鞠躬,中年人带着歉意说道:“小哥,刚才是我无礼了。”

    韩生退了两步,一个长辈对自己行着大礼,心里再多的怒意都已无法发作,只得释然:“算了,我见你们也不是坏人,既然道了歉,那这事我就不计较了。”

    张君正几人一脸恐惧地缩在柴火堆边,望着那几位客人从后厨端着一盘一盘的吃食出来。香味儿飘来,江骅用胳膊拐了拐五羡和韩生,除去张君正这个呆子,阿麓是个好孩子不能带坏她,也就他三人的脸皮最厚。

    用眼神示意后,五羡操着粗嗓和几人说着话:“客官,你们是外地人吧?江陵这些年不太安生,你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韩生顺着五羡的话继续说道:“对啊!连狗都不叫了,过街老鼠也没人打了。”

    这话说的妙,吃着饭的几人不解韩生说的是何意,一人问道:“小哥,连狗都不叫了是什么意思?老鼠又是何意?”

    气氛忽然沉重起来,江骅呼了口气,眼中带着泪:“荒年,人都饿死了,那还有什么狗和老鼠啊!”

    一年轻人望着碗里的面条疑惑:“那这些是怎么来的。”

    几人被问得愣住,五羡装模作样的抹去眼角的泪,眼珠子转了转,编了一个故事:“我家本是十口人,我们五个是哥哥,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和弟弟,我家原本家境好,怎奈何荒年几年太难熬,实在过不下去为了活命,只得卖了弟弟妹妹才勉强度日,我那六妹妹嫁了江陵一大户人家,这粮食是我那好命的六妹妹接济的。”

    另一年轻人望着同是年轻人的五人,有三人是人高马大两人稍稍娇小些,可怎么的也不至于吃不起饭:“为什么不卖你们呢?”

    话落,做饭的那个年轻人继续问道:“还有,你们几个人好手好脚怎么会过得像你们说得那么惨。”

    几人愕然,被问得一愣,对啊!为什么不卖几个大的,非得卖几个小的。阿麓抹了抹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几位是远客,你们不知道,江陵这一年,”说着,她忽然小声:“死了不知道多少人,都是像我们这般的壮年,而且,这些人都不是饿死的!”

    本是吃着东西,几人放下了筷子,中年人问道:“小哥,你这话是何意。”

    阿麓摇了摇头,神叨叨地说了一句:“祸从口出。”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追问阿麓,只是有些可惜:“江陵如今真的变了,我十多年前路过江陵时,还不是这般模样,如今人烟稀少良田成荒野,哪是富裕的江陵。”

    一年轻人好奇心重,他望着几人问道:“我们一路上见江陵好多空烂的房子,几位小哥,这是为何啊?”

    只见五羡眼里的呆子张君正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江陵恰巧碰了天灾又遇人祸,如今,那些人都还在江陵,只是他们变成了鬼飘着见不着太阳,你们是看不到的,人死了是被鬼差收去地府的,官差和鬼差都是官,炼狱转境人间江陵。”

    张君正的话神乎其微另有一番意味,几客人琢磨着张君正的话,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对方,中年人轻轻拍了拍桌子,沉声道:“吃饭,趁天色早快点吃完我们继续赶路。”

    中年男人一直冷着脸看着有些不好接触,一般人和他说完几句话后,肯定不会再打扰他们,但江骅他们自然不一样,因为——脸皮厚。

    甩了甩手中的烧火棍,江骅问道:“客官,你们是去江陵吗?大叔你刚刚抓我兄弟时,

    是会武功啊!大叔你的武功哪里学的,行个方便告诉我那地方,日后我有钱了,我也要去学。”

    中年男人眼微狎,气势陡然一禀望向几人:“当决,元武,天行,左宗,东陆几国江湖名门正派那么多,何必在意我是哪家人!”与江湖暗门的人不一样,明门的人多是气势压人,正如中年男人一样轻易不出手伤人,而暗门的人一显现多是杀意挂身,那日玉湄儿被江骅点破身份随之泄露的杀气就是这样。

    见中年男人有些起疑,五羡望向江骅:“好啊好啊!也不对,我们都不是小娃了,半大不小的年纪已经学不好武了,等以后有儿子了把他抓去学。”

    啃着半生未熟的鸟,韩生纳言:“媳妇儿都娶不上哪来的儿子,这么多天了,我还没见到过一个小娘子呢!”

    都是男子,韩生的话一出逗笑了众人,中年男人也没稍稍柔和了一些,想到一事,中年男子装作不经意问道:“几位小哥江陵如今有名的土族有几家啊?”

    十里寨几人人齐齐望向张君正,这个话题他来回答正合适。张君正思虑着,把自己所知的都说了出来:“江陵城李杜二家太平郑家,就这三家了。”

    听闻,中年男人有些困惑,他放下筷子望着张君正:“怎么没有张家,我记得这张家可是江陵第一大土族。”

    自张家人无踪后,现下半年都快过去了,张君正的心智成熟稳重了不少,对于中年男人提到张家,他面色如常开着玩笑:“什么第一大土族,张家也就比江陵城的李家多个几百亩地而已。”说完轻松的,张君正继续说道:“张家散了,就在半年前,一夜间全家无踪连尸体都没有找着,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不过也没人敢告诉你们,那张家长房孙子回来时见家庭没落哭着找熟人问情况都被拒之门外,更何况你们一行外乡人。”

    不敢相信张君正所说的,中年男人一脸惊愕,他以为之前传来的消息只是流言,喃喃道:“散了?这怎么可能,小哥你莫要逗笑了,张家叶大根深怎么可能像你所说一夜间就散了。”

    叹了一口郁气,张君正缓缓道出四字:“官宦为道。”

    听后,不知为何,中年男人沉默不言,其余几人见师父冷了脸,不敢多言,只得专心吃着面条。

    一行人这饭吃得不安生,中年男人听闻张家出事后郁郁寡欢,一行人来匆匆去也匆匆。用完餐扔下一锭银子后,便往太平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影落入漫天风雪直至看不见,在雪地中留下了几行黑色的脚印,这是他们留下的印记。

    人间过客多,多是,自此而过再不相见。

    五羡靠着门望着几人离开,她不懂:“他们手里牵着马,为什么不骑?”江骅阿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张君正和韩生就算了。

    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韩生望向张君正:“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着那个大叔有点紧张张家呢?”

    韩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料话落,其余几人皆点头,阿麓说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着。”

    江骅抱手,问了张君正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家没别的什么亲戚了吧!比如什么流落在外的姑姑伯父哥哥姐姐。”

    啪的一声脆响,张君正胆大包天,头一遭地主动出手打了一下江骅:“怎么可能,我都没听我爷爷他们说过这些事儿!”

第一百零九章 危

    江骅愣住,随后一脚便往张君正的屁股上踹去,掐住张君正的后颈像抓猫一样把他按在了角落。见两人打闹,五羡和阿麓两姑娘和几人混熟了自然也没避嫌,而韩生依旧蹲在一边啃着他那只鸟,稍沉重的气氛经两人这么一闹,陡然轻松了起来。

    也不知是江骅乌鸦嘴显灵了还是那鸟太尊贵韩生这等凡人吃不得,在啃完那只瘦骨伶仃的鸟后,不多时,韩生便捂住肚子喊疼。

    觉着肚子一抽一抽的,韩生捂住肚子眼神飘忽,他暗自诧异:这鸟,不会真的有毒吧!应该不会这么巧,会不会是错觉?韩生小声叫唤着:“唉,我怎么觉着,我肚子有点疼。”肚子里可能真的有虫子听见韩生说话,话音刚落,肚子开始是一抽一抽疼了起来,连带着胸脯沉闷有些喘不过气。

    韩生觉着他的肚子里有人拿刀搅着,实在是忍不住,下意识的便往地上倒。见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知这人不是在开玩笑,坐于韩生旁边的张君正赶紧扶住他,几人围了过去。

    见他面色苍白,怕韩生晕过去,五羡不停掐着他的人中,嘴里也不停的念叨着:“韩生,哥哥,别晕啊!别晕,你不是说你要搞大事情的吗?晕过去就死了。”

    在张君正扶住韩生的时候,另一边,江骅在身上摸索着,拿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油纸包,什么跌打风寒止血解毒,连治牙疼的都有,可就是没有治肚子疼的药。

    听着韩生的声音实在是渗人,阿麓焦急看向江骅:“用不上吗?”

    张君正看着江骅邹着眉头掏出了身上所有的东西,便知这些东西没有用,见着韩生快痛晕过去了,张君正说道:“这里离太平不远,我们送他去找大夫。”

    江骅摇头,起身走到张君正旁边,两人扶起了韩生,他说道:“没有治肚子疼的药,我们也不知道他肚子疼是因为肠胃不适,还是那鸟真的吃不得,万一把药吃错了怎么办?赶紧送他去城里。”

    官道上路过的行人少,路面山积一层了薄雪,有人车马行人踩雪路过时,雪便会化,一脚下去全是黄黑的泥浆溅起。

    江骅背着韩生与五羡两人脚下飞快向太平城赶去,四人中只有张君正是个弱根子,脚步自然慢些,阿麓护着他紧紧跟在前面两人身后赶着路。与江骅三人隔着百多步的距离,两人都能听到韩生哀嚎,他声音里真切实意传来的痛楚,听得张君正心一紧,连带着脚步也有些虚了。

    茶馆离着太平不远,这人脑袋瓜这么聪明,万一疼傻了怎么办?这样想着,江骅提起内息脚步轻快,不多时,便背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韩生快溜地进了城,找了一家最近的医馆便跑了进去。

    所以说,缘分二字妙不可言,大夫见着有人叫喊着进了医馆,放下手里的活便跑了过去。见这人面色青白,他眉头一皱,正准备问问是哪里不舒服时,抬头,便见着几张望着他傻傻呆住的脸。

    张君正捂着脸鬼鬼祟祟的跟着进了医馆,望见王名衔,他觉着熟悉:这人不是他们袭击周使那日在官道上被为难的男子吗?

    双方对视,踏进医馆时的紧张变为了沉寂,这时,气氛一点也不融洽。

    见几人望着自己不说话,王名衔在江骅眼前挥了挥手,怕他听不见,刻意大声吼道:“小兄弟,这位小哥怎么了,是哪里疼?”

    旁边张君正接过话,回复着王名衔:“他肚子疼。”

    阿麓补充道:“可能是因为吃鸟。”

    江骅语气严肃:“也可能是那只鸟有毒。”

    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补充完韩生肚子疼的原因,王名衔皱眉,指着墙上贴着的纸张说道:“我是接骨治跌打外伤,偶尔也帮人活动筋骨,其他的我都不会。”

    虽然上山半年了,但毕竟从小在太平长大,张君正对于太平的人事景物基本上都熟悉了,这位前些日在路上被官兵欺负的年轻大夫,他看着一点都不面熟,想来是个外来客。

    忽然想到在山上听一位兄弟说起山下的趣事,张君正一脸惊奇:“你不会就是那个只会接骨的神医吧?”

    听出了张君正话语里的惊奇,王名衔有些不好意思:“鄙人才疏,只会接骨。”

    不可能用跌打酒给韩生治肚子疼吧!不耽搁,张君正赶忙叫江骅扶起韩生:“前面有一家医馆,带韩生去哪里。”

    此时,帘子被掀开,路明霜从后堂走了出来,见着韩生的模样,她轻声道:“衔郎,爹给你的小药丸里不是有治胃疼的药吗?”

    经由路明霜的提醒,王名衔拍了一下脑子:“我这个榆木脑袋,把这事给忘了。”

    药是不能乱吃的,王名衔虽说只会接骨,但他爹可是平都有名的大夫,从小耳濡目染,见着韩生面色苍白,便知他是疼的,不是中毒。所以,经由路明霜的提醒,王名衔把压箱底的小瓷瓶翻了出来。

    从瓷瓶里抖出几颗豆大的药丸塞到了韩生嘴里,路明霜端了一碗温水过来,递给了五羡:“给他喝点水,这样可以润润肠子,脏东西会很快排出来。”

    听见柔和的声音,五羡抬头,便看见一袭素衣的路明霜,此时她蹲着,而路明霜弯腰站着,两人隔得近,五羡闻见女子独有的馨香。周使遇袭一事没过去多久,所以见着王名衔张君正几人都还记得他,也包括不知真容的路明霜。

    加上这次,双方仅仅碰到过两次,见着路明霜,五羡才知,世界上真的有那种,行是莲步轻移,举止柔若无骨,娇音悦耳宛若仙人的女子。不知怎地,作为一个女子,五羡有些羡慕王名衔,这人怂包子一个,何德何能,能有这么一个温柔的媳妇。

    心思绕绕只是那一瞬间,五羡接过水递给了张君正,张君正随即便把着一大碗全部灌进了韩生的肚子。

    药是好药,只会接骨的神医也是个神医,仅仅一盏茶的时间而已,一直在众人耳边萦绕的魔音终于停下,韩生的哀嚎转为有气无力地念叨:“额,不疼了,有点疼,但是没之前疼,江骅,我该信你,那鸟真的吃不得,五羡,你说中了,我真的被你们带来找神医了。”

第一百一十章 高手

    见他这么虚弱还想说话,江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见他无事了,之前的担忧尽数转为幸灾乐祸:“别呀!明个我们几个去林子里转转再给你找几只鸟回来,烧炖蒸炸样样来一份。”对于江骅的好意,韩生连连挥手示意谢过,那鸟,他是不敢乱吃了。

    上门不饭点,闻着外面传来一阵阵的菜香,张君正几人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这韩生一直躺在椅子上,人王名衔和路明霜就站在一旁观望着,丝毫也没有离开怠慢的意思。

    被江骅戳了戳,觉着没什么不舒服了,韩生从椅子上起身站了起来,虽然腿还是有点软,但是将就着走几步还是行的。你一个肚子疼的叨扰人家治筋骨的医馆,已经够奇怪的了,天快黑了,太平城门要禁止出入了,他们也是时候该走了。

    韩生这么病怏怏小步走着,江骅看不下去,他推了一下张君正:“该你体恤下属的时候到了。”

    叹了一口气,张君正挽起袖子,走到了韩生面前蹲下:“这位大爷,小的背你。”

    这哪行啊!见着张君正准备背自己,韩生摆手:“算了吧!你背我,走不了多久我就要背你。”两人都是弱根子,谁也不比谁好,万一因为背自己张君正把腰闪了怎么办,万一把他累着了怎么办,他可是十里寨的头头。这样想着,韩生扭了扭屁股,把脚搭在旁边的石阶上压着腿。

    也不能真的就这么甩手走了,五羡问道:“大夫,多少钱的诊费?”

    王名衔摇头:“不要钱,前几日多谢你们了。”说着,他与路明霜后退一步对五羡和阿麓俯身作揖:“多谢几位出手相助。”

    望着韩生压腿的两少年转身望了过来,见着王名衔两人行礼,两少年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来时的匆匆,几人在官道上慢悠行走着,望着韩生那虚弱无力的走法,江骅嗤笑:“韩生,你痔疮犯了是吧!”话落,阿麓捂嘴笑了起来,五羡却是哈哈笑着。

    韩生摇头,由于两姑娘场有些话不能随便说,他靠近张君正与江骅小声说道:“想蹲茅厕。”

    当天夜里,山上下来一行人,接了韩生回了山上。因着绍阳镇的事,自在江陵碰见天九玉湄儿后,不想暴露太多,几人就一直都在山下和玉湄儿接触。而韩生下山主要目的就是把山上的情况说给张君正听,顺便在听听张君正有什么指示,他可是首领的左膀右臂。

    茶馆位于野外,背后是一片竹林,前方便是官道,寒冬之夜风嚎鬼叫,狂风灌进茶馆,带来寒意。在韩生走后,几人围着柴火堆取暖,五羡望着头顶的房梁瓦砾,根子里做生意的本性显现出来:“这房子被修缮的真好,之前还是一堆破瓦片呢!这里处在官道边,如果可以的话多建几间,我们在搞得高雅点,来往的人多了,这里的生意肯定好。”

    张君正点头,虽是同意五羡的提议,但和五羡的想法不一样。老岩山上太荒僻了,消息不灵通,每次寨子里的兄弟下山打听消息处境都十分凶险,待这里建起了,日后作为一个落脚点传传消息也好。

    阿麓想起白日的客人,忽觉奇怪:“也不知白天那几人是什么身份,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找不出一点错来。”

    江骅侧目:“一身浩然正气,多是明门之人。”

    想起白天的凶险,五羡忧虑:“幸好那个大叔先抓了张君正试探,要是先抓的是我们三个其中一个的话,他试出我们会武功,结果会是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对方八个人,个个步伐沉稳都是练家子,江骅阿麓五羡三人还要顾着张君正和韩生两个弱根子,如果真的斗上了,肯定无法脱身。

    张君正和江骅几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什么都不懂,之前是家门里是一心读圣贤书的书生,从不知江湖二字是何意。他以为是打打杀杀带着酒意的粗莽意气,是刀光血刃的爱恨情仇,其实什么都没有,和他一样,江湖儿女都是普通人。认识江骅后,他知外面即是江湖,但却不知江湖在哪儿,今天来的一行人,他知,书里看江山,出门便江湖。山川湖海,江原海阔,短短一生,灯火阑珊处,荒野寂寞处,处处藏江湖,任凭一把菜刀人过半百,勾栏院里半老徐娘,都是江湖中人。人海深,处处见江湖,江湖是游不出去的。

    五羡望着房梁,想象着说道:“今天那个大叔,看不出身手。”说着五羡摇了摇头:“出手带厉风,要是打上的话,我肯定打不过,不过其余的几人还可以过上几招。”

    话落,江骅闷着笑,最后实在憋不住大笑了出来,他指着五羡直接嘲笑她:“五羡,光是做饭那个小子你就不一定招架得住,还其余几人。”

    话落,五羡捡起火堆里的一根棍子朝江骅扔了去:“瞧不起我是不是,以后有机会让你开开眼,看看我真实的实力,我让你叫我姑奶奶。”

    张君正躲过棍子,靠近了阿麓,小心翼翼望着五羡和江骅斗嘴,对于阿麓,他想不通一个问题:“阿麓,五羡她说她受我爷爷的嘱托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上山。”

    手下意识的颤了一下,阿麓正了正心神,缓缓说道:“开始是五羡走了我一个人不好玩,我也不知道你们真的是匪,也就跟着她一起找你们去了。后来吧!是舍不得,现在的日子和在家时完全两种,家里虽是锦衣玉食可是同样有危险和做匪没什么区别,可现在我过得开心。”

    五羡靠近阿麓,直视着她,笑问道:“那你舍不得谁啊!,我,江骅,还是张君正。”

    江骅好奇:“你不怕,家里面知道你和我们一起做了什么事受罚吗?”

    阿麓的脸瞬间惨白,但还是无畏一笑:“无所谓,做都做了,开心就好。”

    张君正有些担心她,阿麓说过她家里很有钱,就一般人家对女儿的管教来说,上山和一群三教九流的人混一堆,肯定不是小事,想到这里他问道:“阿麓,你爹他们什么时候来找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账本

    阿麓摇头:“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是后天,”或许永远不会来,最后一句话阿麓没有说出口,如果被人知道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后,爹或许会放弃她,不让自己给家族蒙羞。

    见气氛有些郁气,五羡戳了戳阿麓的肩膀,话锋一转打趣道:“阿麓,既然你家那么有钱,回去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呗!我去看看大门大院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可好?”

    江骅无情冷笑,扯过张君正护着自己,他没有光明正大地嘲笑五羡,只是小声和张君正说了几句:“以后娶妻子最后娶阿麓这种,千万不要娶五羡这种,就你这个身板,一个不对,你要被打死。”

    五羡耳敏,听见声音,她眯着眼望向两人:“说我坏话吧!”

    两人忙摇头,张君正嗯了一声,说道:“不敢。”

    趁着夜色,几人鬼鬼祟祟的离开了茶馆,踏着雪跑到了太平城外一破屋内。

    夜晚风雪更甚,窸窸窣窣的身音一直在外面响着,今夜几人没打算睡觉,他们在等人。接连好几天,雪连日叠加没有化过,五羡想着,有空了得把茶馆房顶的雪清理一下,不然承受瓦片的木头压塌了怎么办。

    阿麓撑着下巴,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睁不开,她眨巴着干涩的眼,打了一个哈欠,注视着火光努力让自己不困觉。

    不多会儿江骅忽然看向了五羡,五羡点了点头,江骅对张君正嘘声示意安静,自己悄声走到了门边。随即张君正捂住了阿麓的嘴,捏了捏阿麓的脸把她弄醒,见人醒了,他对她嘘声示意别出声。

    阿麓睡眼迷蒙的睁开眼,见到张君正的示意,她点了点头。见状,张君正放开捂住阿麓嘴的手,阿麓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倒到了张君正身上,她擦了擦嘴角险些流出的口水,脑袋依旧一片迷糊。

    几人防备着外面,张君正在一旁无所事事,茶馆不知哪里灌进来了风,张君正四处张望着。他随意一眼瞥过茶馆内,忽然愣住,他看向纸窗,这一瞬间,张君正觉着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纸窗烂了一个大洞,风就是从哪里灌了进来,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一张惨白的脸在烂洞死死盯着张君正等人,见张君正发现了他,那脸居然惨然一笑,露出一张血盆大口。张君正的脸已经被吓得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望向江骅。

    江骅刚好回头看他,只见张君正颤抖着说:“窗户。”江骅应声向窗户望去,也被吓了一跳,是真的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也忒吓人了。

    被那东西吓到,江骅忽然跳得老高,但江骅这人素来反应敏捷,只见他也没怂,接连两步,飞身向窗户而去,手里的动作也不落下,挥动着刀哗的一声,穿破风声向窗户砍了过去。

    五羡和阿麓见状看了过来,这时一女声响起:“一群小没良心的,居然砍我的脸,你们找死是吧!”

    听到这声音众人舒了一口气,特别是张君正和江骅,只要不是歹人就好。江骅啪的一声打开门,扛着刀大喇喇地走了出去,他大声骂道:“这位姐姐,你就不能出点声吗?你瞧瞧我那兄弟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话落,房檐上落下点点积雪,一个人从房檐下倒吊着挂在了门前,这动作与场景何其诡异,阿麓退了两步,躲在了五羡身后。捉弄完几人,玉湄儿笑道:“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闹闹刺史府,我们找趁机拿自己想要的东西,刚刚想试试你们看看效果,只是没想到你们胆子这么小。”

    张君正抚着胸口,有些哭笑不得:“玉姑娘,你这样不好。”玉湄儿本就是暗门中人,喜神出鬼没,呆在暗处观察一切,就单说说张君正,就已经被她吓过两次了。

    玉湄儿叹了一口气,单薄的身姿在寒风中飘零,她无奈道:“我也没办法,门主已经在追我了,你们不慌,我慌,再不把东西拿回去的话,我是要被扔下万仞谷的。”

    每家暗门的规矩章法不同,张君正人知事不多,也听不懂玉湄儿所说的万仞谷是什么意思。张君正小心翼翼的靠近倒吊着的玉湄儿,说道:“下来吧!这么吊着不冷吗?”

    刚说完,玉湄儿暗色的身影在空中翩然转了几个圈,稳稳落到了地上。她笑看着几人,手上把玩绕着一根红色的长舌,还沾着一些血色的不明液体。张君正狐疑,天这么冷,这东西居然也没有冻成冰。

    玉湄儿望向几人,轻轻挑了一下眉:“明日去不去?”

    江骅点头:“随意,只要不是白天,什么时候去都一样。”说完,江骅低头看了一眼玉湄儿的装扮,不确定地问道:“你想的办法就是这样?”

    听出了江骅话语里的嘲讽,玉湄儿勾了勾嘴角,冷冽的笑颜如血梅开白雪:“别说,老娘已经吓了他们好几天了,效果还不错,今儿个他们还找了个老道士说是要收了我呢!”

    一直都对玉湄儿怀着防备心的张君正,皱眉说道:“既然这样,你们有能力做成这事,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们两个毛头小子一起做负担呢?”张君正听江骅说过,暗门的人虽不见光,但是能力之广非常人不可想象。这些力量令人忌惮,名门正派大家贵族都避免与暗门发生冲突,这也是为什么吴宣借以暗门的力量夺位登基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打压江湖暗门。

    玉湄儿偏头注视着张君正:“你个傻小子防备心还挺重,胡斯的书房我进去过,可是没找着那账本放在了哪里,你们那日定是看见了那东西吧!”

    话点到即止,想来几人也听明了玉湄儿的心思,玉湄儿转身望着大雪落:“我虽是暗门中人,但暗门也有暗门的规矩,你们放心,既然此时是友,我定不会把刀刃朝着你们。”

    张君正对江骅使了个颜色:信吗?

    江骅点了一下头:试试!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仙人板板

    五羡和阿麓一脸迷茫的望着几人,听得迷迷糊糊,她们只知道两少年一直都想要刺史府里的一样东西,但究竟是什么物件,两人一无所知。原来,张君正和江骅怕泄露风声,一只都没声张过令牌一事,除了两人就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告别玉湄儿后,几人转悠着,回了茶馆。茶堂里,两少年把茶馆里的桌拼在一起搭作了床铺守着夜,很难见的,两少年睡觉都很安稳,不吵不闹像姑娘。火光一闪一闪的昏黄照着茶馆,五羡与玉湄儿一前一后抱着被子借着光上了楼,阿麓撑着下巴看着两少年的方向发着呆。到了给玉湄儿准备的房间后,五羡把被子一把塞给了玉湄儿,本就不怎么相熟,只是对她点头示意打过招呼,就此无话。

    第二日下午时分,刺史府外的后巷,张君正抱着手望着天,一旁的江骅看着化雪的水滴出着神,两姑娘扮作男装在附近的巷子里逛了好几个来回。嚓啦一声,几人身后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张君正几人转身望去。只见,玉湄儿扭着腰,缓缓走了出来,她倚靠着门对几人勾了勾手指,像极了戏本子里勾引书生的妖精。张君正挠了挠颈子,他有些迷惑,虽知道江湖怪人多,但对于玉湄儿在寒冬穿着轻纱衣物,他有些不理解,这人怕是有病。

    几人进了院子,看见玉湄儿的一干属下散落在院子四处,对的,就是散落,星星点点,一处一个。或许是孤僻惯了,玉湄儿的属下个个高冷,但好像有几个人不一样,很明显的不合群,所有人都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张君正几人。一躺在枯木树枝上的男子听见声响,撑着头,带着些好奇望着几人,随后他摇了摇头,讽刺道:“玉湄儿,如今你是越来越水了,客人要的东西你拿了两个多月了还拿不到,呵呵!”

    长期在暗门待着杀人,时间长了本就带着些阴冷的气息,被那男子那么阴阳怪气的一激,院子内的气温陡然下降,玉湄儿冷笑着望向那男子:“这有外人,你说话小心点。”

    男子坐起身,直直望向玉湄儿,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原来,你还知道是外人啊!”话里话外指的就是张君正几人,见气氛有些尴尬,十里寨几人悄声退了几步。

    人生气时分几种,一种怒急咆哮,一种闷声不悦,还有一种安静即发,玉湄儿属后者。这种人生气时是平静的,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你,呲着獠牙,时刻准备着扑上来咬你。玉湄儿问到男子:“这和你有关系吗?”

    话落,男子静静望着玉湄儿不语,不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起来,随后他冷声:“和我有什么关系?门主让我警告你,我们不会是燕行门,你也别做下一个燕月娘。”听到男子提起了自己熟悉的人,五羡闭上了眼,她镇了镇荒乱的心神,退了几步后背靠在了冰冷的墙。

    话说到最后越发阴沉,玉湄儿抱手不语,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转身,轻轻丢了一句话:“这事,很快就会好了。”

    天九两人阴阳怪气的吵着架,角落里,张君正望了望江骅,小声问道:“我们,不会扯入什么江湖恩怨了吧!有危险吗?”

    江骅僵着身子点了点头:“你听懂他们说什么了吗?”

    张君正摇了摇头:“大概没听懂。”

    江骅:“可是话已经入了你的耳了。”

    张君正:“所以——会被杀吗?”

    江骅:“嗯~~~你觉得呢?”

    话落,张君正猛吸了一口气,一脸震惊的望向院中暗门的人,呐呐道:“不可能吧!这么任性?”也不对,胡斯等人杀人也没需要什么理由,所以大家都挺任性的。

    江骅耸肩,挑了挑眉,这不就对了,听懂了有怎样,没听懂有怎样,暗门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话带到了,和玉湄儿也闹得不怎么愉快,那男子咻的一身,便不见了身影,院子里有五人也跟了上去,看样子,都是他的手下。

    见男子走了,张君正甩了一下手,暗暗想到:暗门的人一个比一个的脾气怪。

    时间过得很慢,张君正几人蹲在玉湄儿强抢来的院子,她手下的人个个冰冷冷,终于万般无奈熬到了,杀人放火时。

    刺史府内,一阵狂风吹过,风带起了一些东西。张君正随意一抓,仔细一看,发现是一些未燃尽的纸屑。看清楚那东西是未燃尽的钱纸后,张君正暗自想到:原来玉湄儿没有开玩笑,她真的吓过了胡斯,可是这么做,未免有些太无聊了吧!

    所有人就只有张君正不会武,玉湄儿等人已经先行赶去书房附近,为了顾及张君正,江骅带着张君正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巡逻的护卫被玉湄儿吓过后陡然多了起来,特别是书房着一带,胡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暗门的人诡计多,不似张君正和江骅那般莽撞,只见玉湄儿取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几下就把锁开了。江骅望着那锁,好奇问道:“这锁和书房里的机关是你们天九的人弄的吧!”

    与江骅上次潜入书房的动作一样,玉湄儿趴在了地上仔细观察着青石板,她点头:“好像是的,不过都是好多年的事了。”江骅无意提醒她,只是站在一边望着,这玉湄儿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别有目的。

    江骅皱了皱眉:“既然是你们承建的,又是你们来偷,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

    话落,玉湄儿笑了起来,她嘲笑道:“规矩是用来束缚老实人的,是用来维护秩序的,这事吧!只要你们不说,就没人会知道,所以,何来坏规矩一说。”

    玉湄儿小步踩着青石走了过去,这次没再来翻书看,张君正也在江骅身后着走了过去。几人翻找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辛密的信件也很多,就是没有几人要找的东西。江骅与张君正两人对视,两人互视点了点头,张君正假意踩重了一步,脚下空空荡荡的声音传来。玉湄儿愣住,她冷冷看着两人:“你们在逗我呢?”

    见她发现了,江骅也不躲避,不玩虚的了,直言到:“是你在玩儿我们,你想把我们扯进来当替罪羊对不对?”

    玉湄儿一脸茫然,准备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张君正就打断了她:“别假意了,这些都是你们建造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脚下有暗格。”

    玉湄儿翻了一个白眼:“老娘弄你个仙人板板,这什么地方你们还在说这些,我们在别人家,在找东西,在做贼呢?废话怎么这么多。”

第一百一十三章慧

    发完脾气,玉湄儿耐心说道:“你家藏着宝贝的地方,会让别人了解的一清二楚啊?更何况是我们这种专门卖消息杀人为主的暗门。”敲了敲青石板,瞪了一眼两人,玉湄儿拿出一把匕首,顺着缝隙划着,手上继续着动作,口里也不停:“确实,刚开始我有些顾忌,不过是因为江陵的水太深了,你们比我了解江陵的情况,特别是刺史府,所以我才找了你们。”

    嚓的一声,在玉湄儿划到第五块青石板的时候,一块青石应声而开,几人的视线一同往下,定格在暗格内。不再争吵,几人围着拿出了暗格里的东西,里面有,一块令牌,几本账簿。

    玉湄儿拿出所有账簿,翻看着,见两少年一动不动,她疑惑:“你们怎么不去找你们要的东西?”

    看了她一眼,张君正拿起令牌递给了江骅:“你找到了,我们就找到了。”

    玉湄儿抱着账簿抬头,见张君正拿走令牌,她蹙眉:“你们想找的就是这个?”随后想到了什么,她愣住,喃喃道:“算了,你们的身份我也没查清楚,就算你们要造反也与我没什么关系。”

    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张君正打量了她一眼,随后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他说道:“好了,别装了,你自己思虑一下你刚刚说的几句话有什么错处,我不管你是想打听清楚我们的身份,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自此一别,如若是友,自不会以兵刃相见。”话落,没再管玉湄儿,张君正和江骅两人走了出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玉湄儿迷茫的身神情一瞬间转为冰冷,暗自腹郁:挺聪明的两个小伙,特别是张君正,她一直以为那孩子是个傻小子呢!不过,呵呵!这人真是个风云窝,身边的人来路都不简单。

    没有来时的躲避,她泰然自若从书房走了出来,刚才张君正说她是别有目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双方都是怀着刺探对方而来,如若不然,对于她合作的提议,他们为何答应的如此爽快。

    悠然漫步走出书房所在的院子,她的一众手下见她出来,低下了头,旁边倒了一地的官兵。玉湄儿睥睨着地下的官兵,懒懒问道:“做完了吗?”

    一手下拱手回答:“回玉主,书房附近的都放倒了。”

    玉湄儿撇了一下嘴:“上面说了,胡斯留着有用,杀几个小的就行了,听说,当决杨悬

    带着他的七子徒弟进了江陵,那个老匹夫,天天囔囔着老娘是妖女,咱们天九是祸害,我让他也当回祸害尝尝滋味。”

    这时,她一属下翻身从暗处出来,他喘着粗气,半跪着说道:“玉堂主,跟丢了。”

    话落,玉湄儿皱眉,因不喜对自己属下发脾气,她轻抬手:“起来吧!是他们起疑心了,暂时别管他们,回去禀报过门主,听他安排。”

    另一边,张君正两人拿到了令牌没敢耽搁,甩掉身后跟着的尾巴,与五羡与阿麓会和后,几人悄声越过城墙出了城。而玉湄儿,对于几人来说,就是那一粒小石子,落在了漫长生命长河中的一小截,咚的一声,显露出涟漪,随之悄声不见。不过,江湖嘛!来日方长,石子扔了一颗,也可以再扔一颗。

    寒风浸骨,江骅和阿麓骑着马,眉毛与裸露在外的发凝了霜,拉着缰绳的手早已没有知觉,不是北国,下的雪夹着江湖水湿气,冷意比北国更胜三分。

    两匹快马夹雪而行,或许是夜晚,因着视线受限制的原因,几人感觉没多久就到了往邵阳官道的分叉口。见到了约定好的地方,江骅和阿麓猛地勒住了马,嘶叫着,马的前蹄高高腾起又落下,带起了些许泥雪。

    五羡卷缩着移下了马,她捂着屁股哭丧着脸:“娘的,真颠人。”

    与五羡不同,阿麓平时虽爱躲在五羡身后,碰上骑马打架这种事,这姑娘,虎虎生威好不帅气,只见她翻身利落地下了马,大大咧咧的把已经没有了知觉的手藏进了披风里。

    就不和江骅比了,拿阿麓来说,张君正还没阿麓那般硬朗。此时,他完全复制了五羡刚刚的动作,他捂着屁股半蹲在了地上:“哦!麻了,屁股麻了!江骅,我的屁股麻了!”张君正连连说了三句屁股麻了,江骅被他叫的心烦,干净利落地一脚把他踢倒在了雪地里。

    见他还不如阿麓,江骅骂道:“等会儿,还要骑马去邵阳镇,你现在捂着屁股喊不舒服,还太早了。”

    阿麓把手抱在了披风里暖着,见张君正被江骅踢倒了,她赶紧扶了张君正起来:“忍忍,还有一段路呢!”

    骑马时,张君正和五羡抱着前面的两人,手捂在衣里所以也没有被怎么冻着。此时,阿麓扶起张君正时,他不经意间碰到了阿麓的手,愣了愣神,张君正下意识地握了上去,口里喃喃道:“这么冰!”

    阿麓点了点头:“在前面风本来就大,还拉着缰绳,是有点冻人。”

    张君正往她手上哈了一口气,随后问道:“怎么样,暖和一点没有?”

    阿麓摇头:“手是麻的,没什么感觉。”

    见两人动作有些亲昵,而两人似乎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五羡整个身体都快缩成了一团,

    她一脸困惑看着两人,忘记了麻木的屁股,对一旁同样困惑的江骅说道:“江骅,要不,我也给你暖暖手。”

    没听见回话,五羡侧头朝江骅的方向望去,她挥了挥手,喊道:“江骅。”

    江骅回神“嗯”了一声,他似是没听清五羡在说什么,后知后觉问道:“干嘛!”见状,五羡摇头,她怎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早就等在此地的韩生等人,见到几人终于到了,如果天上可以看得清楚的话,可以看见十里寨的人,像耗子一样,黑溜溜的一个接一个蹿了出来。

    林子里窸窸窣窣响着声,知道应是十里寨的人,几人随声望去,果不其然,是一群黑溜溜的蒙面客。

    韩生杵着一根棍,慢悠悠地走到了面前,解释道:“蹲在林子里时间久了,有些麻了,所以,并不是瘸了。”

    说完这句自答的废话,他望向张君正和江骅,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今天去哪里?”下午时分,被韩生和于七不明所以赶下山的众人,此时才了然,之前虽是知道肯定有生意了,但没人知道这次去干嘛!包括韩生和于七。

    张君正点头,江骅从怀里取出了令牌的一脚,两人齐答:“夜游绍阳镇。”

    稍稍怔了神,见和自己的猜测一样,韩生打趣道:“我不管,我这么聪明,以后一定要给我个军师,或者什么的国师当当。”说着,他摆了摆手:“但千万别是需要打架的,我不行,我顶多坐着玩玩还差不多。”

    张君正摊手,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也想当国师,也没人给我当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加料

    邵阳镇,天际显白。江骅和张君正带着韩生于七等十里寨的一行人进了镇子,五羡和阿麓在外面守着随时待命。

    江骅带着众人,凭着令牌过了这一路的关卡,众人肃穆,韩生之前打过招呼:不要多问,不要多说,只要抬头挺胸板着一张脸就行了。

    到了最后一关卡,守着城门的官兵疑惑地望了一眼,随后低身恭敬地问道江骅:“大人,你的手令呢?”

    闻言,江骅眯眼随后又眨了眨,他笑了起来,直言到:“没有。”

    官兵手捧着令牌递还给了江骅:“大人,饶恕属下不能放你,”话未说完,江骅便打断了他。江骅接过令牌,嬉笑道:“可我是从平都来的,除了左相大人,没人能指使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手令,胡斯等人还没资格由他们给我。”

    江骅这话,说得不冷不热,却听得那官兵一阵发寒。或许是真的相信了江骅的说辞,那官兵挥手示意开了城门,十里寨众人由着狭小的城门慢慢进入

    终于进了盯了好久的邵阳,张君正莫名有些激动,一颗心脏咚咚蹦个不停,在看清镇里的景象后,张君正眼眸一下黯淡下来。入眼便是街道房院,还有一些挂着招牌的酒馆粮铺,所见之处便和普通的百姓生活的镇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是天儿还早或许还有天冷的原因,街道上所有房门紧闭也没有人来往,冷冷清清诡异之境。

    见这幅情景,张君正想对江骅说些什么,刚开口,江骅便冷冷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很听话的,张君正闭口不言,有关于他不了解的事,江骅说得都是对的。其余的人本想问问话,见首领也得闭嘴,再有来之前韩生打过招呼,和张君正一样,其余的人也压下了心中的好奇。

    哒哒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连成一片,穿过几个街道后,眼前宽阔了起来,下方是一大片空地上,林立着许多青砖垒砌的单间的库房,同街道冷清不一样,这里有人在忙活。

    风雪大,众人只看见了近处,只见,下方有官兵拿着刀囔囔着怒骂,一些穿着破烂的人整齐有序的推着车,动作慢了便是一鞭子或者是一脚,反正身上总得留点痕迹。

    见周边没有人,江骅低声给张君正几人说道:“小心点,刚刚我们路过的街道是暗房,里面全是防守的官兵。”说着,江骅朝前方库房扬了扬下颚:“这些房子里面全是装的粮食,小凌江河已经封河,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把凑了一年的粮食运出去。”

    韩生点头,他往后走了几步,在一人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人小声往后传着话:街道边的房子里全身兵,让我们小心点,遇到事别慌。与张君正一样,见到如此大的场面,众人也有些激动,心里多多少少也知道了接下来会有场恶战。

    有一官兵见到众人,转身进了一间库房,不多会儿,有一穿着官服的男子大步从一间库房走了出来,他走到众人跟前,语气充满着傲气,他问道:“是谁的人啊!怎么没有提前通知就来了”

    江骅带着冷笑:“谁通知,左相大人通知你吗?”话落,江骅轻轻嗯了一声,似之前只是漫不经意的质问。

    听到左相二字,那男子皱眉:“你是谁,既然是左相身边的人,我怎么不认识你?”

    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江骅微微怔住,随后反应过来,反问道:“大人,你有多久没回平都见左相大人了?”

    那男子叹了口气,背过身子,望着眼前的冰封山河,此情此景,张君正几人猜测他接下来是不是要作诗?男子带着些许凄凉说道:“我已经有五年没回去了。”他本就是个罪人,被吴宣贬往边关,半路上被陆世筠拦下送往了这地,替他做苟且之事,如今,在吴国,他不过是一个五年前就已经亡了命的人。

    不知这人的身份,话不能太多,江骅只是淡淡道:“江陵如今出的事太多,左相大人派我来查看。”

    男子甩了甩袖子,转身往下面离去,风雪中,他的声音传来:“随意!”

    望着这人离去的背影,韩生才后知后觉的怔住,他说怎么觉着这人有些熟悉,原来,这人他见过。

    只要是过了外面关卡的人,肯定没什么差错,再加上江骅扬着下颚带着傲气东看西望,十足高位之人的做派,所以十里寨一行人在装着粮食的粮场闲逛着,也没人多望他们一眼。

    众人走到粮场边,下方是上半年还处于即将干涸状态的凌江河,如今一江河水已然凝冻。抬眼,虽是看不清对面的样子,但众人都知对面即是周国千江郡,同为旱灾之地,如今千江郡与江陵却往了两相之境。

    没多耽搁,路过厨房时,江骅对一人使了个眼色,一大包药粉和着包裹的纸张一起入锅即化。听到声响,一伙夫回头望来,见众人走过,他瞧了瞧锅里的肉羹见没异样后,转身去切着肉。

    又是咚咚接连几声,几包药粉入了另外几锅吃食,几名伙夫转身,便瞧见了江骅等人直直站在外面瞧着锅内的东西。只是望了一眼,一行人便又走过,谁叫官兵们的吃食和那些搬运粮食货物的人不一样,顺着味道,众人便知道了该在那间厨房扔东西给他们“加料”。

    一官兵毕恭毕敬的在前方领着路,十里寨其余的人在外面等着,张君正几人进了之前那穿官府男子所在的库房。掀开隔风的链子,入眼全是一排书架,架上摆放着颜色各异的账簿。

    江骅随意捡起一本望着,之前穿着官府的男子,领着一群人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面前摆了一桌朱砂红的账簿。

    张君正抬头,心中了然,原来这些颜色各一的账簿是分着每一年来的,书架上面各有四色,桌上的是红色。如江骅所说的话,今儿是第五年偷贩粮食,这朱砂色就是第五色。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狗

    随意翻了一下,哗哗的翻页声响着,江骅的眼也不停,翻到其中一页,江骅愣住。赶紧往前回翻了一页,眯眼看清了上面的字,他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江骅把账簿递给了张君正,指了指翻开的那页,欲言又止:“你,唉!你看看吧!”

    张君正放下手中一边蓝色的账簿,接过江骅手里耳朵那本,认真望了起来,随后眉头紧皱他小声说道:“不是说……”话未说完,一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抽过几人手中的账簿,放回了原位:“看以往的做甚,你们左相大人也忒胆小了,连连派了两批人过来查看。”

    你们左相大人?感情这人不是吴国人,张君正望了一眼江骅,见他正直视着那男子沉思。这人穿着富贵,在陆世筠的地盘上,话里对陆世筠充满了轻视,也没人为难他,江骅困惑:不知这人是周国的哪位人物?

    江骅这人傲气惯了,管你是谁,他是不会对你毕恭毕敬讨好的:“喔~难道,我们看不得吗?”说完,江骅随意抽了一本下来,看也不看扔到了张君正身上:“左相大人说了,既然来都来了,就都看仔细点,如果日后出了差错,取了你们的脑袋。”这戏越做越真,望着年轻男子,江骅说这话时的语气冷冷的,眼神里也全是赤裸裸的狠戾。

    这沉沉的话语,不大不小传入库房了所有人耳中,本一心做着账的一堆人,齐齐抬头望向了江骅几人。无心插柳柳成荫,江骅本是做戏说着玩儿的,但话落在他们耳中就变了味,成了警告。

    这幅模样,旁的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江骅就是陆世筠手下的人。男子微微愣住,随后扯起一边嘴角笑了起来,他的眼里全身轻蔑,惊叹道:“真是条好狗。”

    江骅没搭理他,本就皮糙肉厚,还怕被骂?呵呵,可笑。翻着白眼瞥了那男子一眼,江骅沉步走到做账那群人的身边,抱手望着,张君正与韩生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一左一右。

    几人这么听着他们说话,心越发凉了起来,这么一个荒年,就足足贪下几十万担粮,陆世筠怕是把吴国的国库移空了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时外面响起了鼓声,库房里做账的一群人放下了手中的笔,走了出去。一副将,向几人跑来,他低身作揖:“大人,午饭时间点到了,王端将军,请你们往将军营一叙。”

    王端?什么个东西,怎么他也在这里?三人面面厮觑。江骅望向韩生,两人做着眼色:今天出门不是算过日子了吗?

    韩生摊手,眨了眨眼:算出来的是大吉,但我哪知道王端这龟孙会在这里!

    瞪了一眼韩生,江骅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见于七等人苦着脸捧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肉羹,旁边热情的伙夫,笑着从桶子里给众人盛着吃食。江骅冷着脸,咳嗽了几声,听见熟悉的声音,十里寨的人望了过来。见他们没有其它的反应,韩生给于七使了个眼色,于七虽然看着五大三粗的,实则为人十分细心。两人在一块待的时间久了,他很快便理解了韩生的意思,把碗放在了一边,其余的人见状,也跟着他地动作,不多会儿,所有人都规正地站在了江骅面前。

    江骅对张君正扬了扬下颚,张君正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瞪大眼睛骂道:“没有大人的命令,谁准许你们私自离开的,还有没有点规矩,滚到一边站着,长长记性,一群废物。”

    张君正骂得狠了,也不见有人生气,于七领着众人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滚”到了一边。见到这般情况,伙夫拿着勺子不知该怎么办,张君正及时解救了他。

    看了一眼那些吃食,张君正对他摆手,说道:“做错了事就要受罚,别管他们,让他们站着,你们吃你们的。”

    在禀告过王端后,伙夫把十里寨等人放到地上的吃食发给了其他的人,一些搬运货物的百姓吞着口水,暗自骂道:不吃就不吃,凭白浪费粮食,看着人模狗样规规矩矩的,还不都是一群窝里横的废物。

    王端派来的副将,站在一边冷眼望着一切,什么也没说。在军队里军规严厉,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罚,只有手段狠,就没有管不下的兵,所以,在他眼里众人被罚饿肚子,这一切都很正常,相反,他还觉着这处罚有点轻了。

    江骅几人跟在副将身后走着,几人不停做着眼色,一路上怀着心惊走到了一青瓦院落。几人见到王端时,他下边还坐了好些人,嘲讽江骅的年轻男子,领头做账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还有几个人不认识。

    唯一一次见到王端时在江陵游行那日,江骅一直蒙着面,王端肯定认不出。不过,张君正和韩生就悬了,虽来时乔装过,王端这人心思明捷,而张君正作为“恶匪”首领,王端肯定对他的画像十分熟悉了,他们的狐狸尾巴已经露了一截。

    王端看着几人走了进来,他起身,笑道:“大人如何称呼?”

    江骅低上作揖:“将军戏言,小的只是左相大人不知名的一位,将军称呼我为林某吧!”不是江骅装腔作势,而是他也不知道该以哪种身份自居,他不清楚陆世筠身边有什么人,凭白说个官职,只会自露了马脚,索性乱说一通。

    果不其然,江骅说完后,王端愣住,随后哈哈大笑:“林大人好生风趣,前几日来的四远大人就沉默了许多。”

    江骅等人干笑着入座,之前嘲讽江骅的年轻男子,冷眼看着几人胡说八道。这男子坐着上位,与江骅平对,望了一眼江骅,男子冷然道:“也不知我对面这位大人身居何位?”

    闻言,王端挑眉,自顾自的喝着酒,没有一点打圆场的意思。江骅垂眸,不经意间转动着眼珠子,只能与那男子打着太极消磨时间,江骅抬眼望向那人,嘴角带着冷笑:“与你有何干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难

    两人都不是什么脾气软和的人,那男子可能傲气惯了,头一次有人敢冲撞他,他白净的猛地脸一沉:“关系大了,万一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怎么办?”

    江骅挺直了身子,带着笑与之直视,他反问:“这世上哪有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每个人都是有身份的,你也是,我也是。”

    男子脸上不再挂着笑,心里的不喜有多三分,所有人都尊着他敬着他,这人是个什么身份,接二连三顶撞他:“你是个什么东西,和我相提并论。”

    江骅冷笑,这人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子,还是那种被娇惯了的。见这人气急败坏,江骅心头不由一阵快意,他就喜欢他这种自以为高贵的人,眼里喷着火想咬他,却自誉身份奈他无何的样子。想到这里,江骅继续逗着他:“谁还不是个东西,我是人!”

    见说不过利嘴的江骅,男子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他望向四周找着帮手,而王端等人却自顾自的低头喝酒吃肉,眼也不抬,显然不想理这位骄纵的贵门“娇”子。

    傲气男拍了一下桌子,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他指着江骅:“你可知本公子是谁?竟敢如此羞辱本公子。”

    傲气男一口一个本公子,不止江骅厌烦,张君正两人也听得皱了眉。江骅忍住笑,茫然摇头:“不知道,你又没给我说过你是谁,我又怎能知道你是谁?我不是也没给你说过我是谁,所以你不是也不知道我是谁吗?”面不红心不跳,利利落落的说完这么一段绕口令,江骅成功的把在场的人怔住,所有人都望向了傲气男,很好奇他要怎样回击江骅。

    男子紧紧捏着手,江骅这人口齿伶俐肯定不简单,他想得这般复杂,殊不知江骅只是在胡搅蛮缠逗他玩儿。

    傲气男瞪着江骅:“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奴才,你在陆世筠身边身份肯定不低吧!”傲气男观察着江骅的神色,他等着这人暴跳如雷,露出丑态。

    把有身份的人比作奴婢,要是一般的人肯定会觉着受辱,沉不住气,然而江骅是个例外,因为——他脸皮厚,更不在乎嘲讽中伤。两人口语交锋,看得张君正和韩生心起热气,暗自给江骅打着气。

    江骅冷冽一笑:“阁下说对了,除了皇室中人,谁不是奴才,左相是,左相手下的人亦是,我见阁下气度非凡尊贵无比,莫非——”说着,话音略顿,江骅缓缓说道:“阁下是皇族中人?”刚开始,傲气男听见江骅在夸他,阴郁的脸色一瞬间亮了起来,不过当江骅再度开口,他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不止傲气男变了脸色,在场的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虽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么大张旗鼓的提起皇室的事,乱逆之事扣在头上,难免心惊。

    傲气男努力装作淡然的样子,但他说话时地结巴出卖了他的心虚:“我,你,大胆,你休要胡说。”吞吞吐吐终于说完了一句话,傲气男忍着怒意,心里对江骅已经有了杀意,但又不能奈何他,因为这是在吴国。

    简单几句轻轻松松杀了傲气男的锐气,江骅很大气地无视他的眼刀子,也没再回击他,气氛冷了下来,他自顾自来回荡着杯中的酒,这酒很香,醇正的香气光是闻闻便醉人。张君正和韩生垂眸,本本分分的当着江骅的下属,几人都在等着外面的动静。

    见两人不吵了,王端抬眼望向江骅,眯了眯眼,他指着张君正:“你,出来!”好一会儿了,自几人进来后,他就觉着张君正很眼熟,但一直都想不起他是谁。

    江骅顺着王端指着的方向,一回头,便看见低着头瞪大了双眼的张君正。张君正有些害怕,这人是个狠角色,屠杀流民的官兵多是他手下的人,在江陵那日他也看见了王端手起刀落,拿着一把快刀是如何把人当萝卜砍的。

    江骅望了望王端,然后望向张君正,他直接无视掉张君正眼里的求助,冷着脸吼道:“将军叫你呢!堂堂一个大男人,怂个什么劲,滚过去。”

    被江骅那么一吼,张君正因害怕麻了半边的身子有了知觉,他低着头快步走到了中间,稳稳站着,因他现在的身份是江骅手下的人,没有江骅的命令,他是不能给王端下跪的。

    望着这个凌弱的少年,王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抬起头。”张君正抬起头,虽上了山瘦了黑了,但一双清明的眼是没有被改变的。

    脑中快速闪过什么,王端努力想着,他扶额,朝张君正挥了挥手:“回去吧!”话落,张君正舒了一口气,迈步往江骅的方向走着。这时,王端迷惑的眼中出现一丝亮光,几乎是下意识朝已经往回走了好几步的少年喊道:“张君正?”

    听见自己的名字,张君正没反应过来,他不知王端是发现他的身份了,还是在试探他。终归还是个少年,遇见这种情况,身子跟不上脑子的反应,他的身子僵住,脚下的步伐也乱了。张君正虽只是乱了一步,但王端是什么人?他是战场上走过来的杀神,眼敏手疾是十多年的浴血奋战留下的习惯,丝毫不含糊,他抽过旁边的刀便向张君正的后背扔去。

    被王端的动作吓到,傲气男睁大了眼,其余的人也震惊的望着这一切。因为十里寨的人行事谨慎,暂时还没人有抓到过他们的尾巴,外人对于张君正的名字,几个月前十分熟悉,因为江陵大街小巷都贴着他的画像和告示。时间是会淡然一切的,也或许是人脑子里装着的东西太多,几个月过去了,提起张君正,他们还得思考一会儿,才能不确定的说出这人是谁。张君正——那个携着万人书进平都后却做匪的张君正吗?所以众人不知为何,明明是江骅和傲气男在拌嘴,王端又为何突然为难张君正。

    “叮”的一声,刀出,没见血,感觉到被人拉着手臂,随之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时,张君正才发现自己被江骅护在了身后。他探出头,四下望着,傲气男旁边的柱子上插着一把刀,正上方,王端冷着脸,其余的人,不会武的缩身躲着,会武的拿着武器防备的看着几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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