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太初之选(五)
鹿羽习惯了先发制人,当然不愿意留给她掌握先机的机会,双手结印,一株巨大的树藤虚影缠绕在她周围。
陆瑶真浑然不惧,就看看她这株树藤能否度过凛凛寒冬吧!
她双手轻点,又是一场鹅毛大雪,好像瞬间来到了极寒之地。
擂台的一侧,是凛凛寒冬,另一侧,是春意盎然。
两个截然不同的季节碰撞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好奇两者谁能胜谁能负。
当然,在旁观者大多数没发现的时候,鹿羽和陆瑶真的较量就已经开始了。
春之生机,冬之寂灭。
两者各占据擂台的一方,却又虎视眈眈地妄图侵占彼此的领地。
掌握了法则的高阶修士可以掌控四季,陆瑶真和鹿羽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地步,但是他们对灵力的了解和控制已经做到了他们这个修为能达到的最高水平。
人生两大乐事,棋逢对手,酒逢知己。
陆瑶真对这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期待已久,兴奋地再度施压,雪更大了,绿藤的空间缩小了些许。
最开始鹿羽还有些走神,但是被陆瑶真逼退一次,让她不得不抛却重重心事,认真地面对自己的对手。
战斗经验丰富的人都极为擅长抓住机会,只要敌人后退一步,自己就能逼进一步,甚至在敌人乱了方寸的时候,趁机夺得更大的优势。
既然鹿羽最开始就敢走神,那陆瑶真当然要不客气地抓住机会。
她该谢谢对方的轻敌,不然陆瑶真也不知道要多久才有机会抓住鹿羽的破绽。
她不会让鹿羽拿回优势。
显然,鹿羽与她的想法恰恰相反。
一阵青光闪过,鹿羽化为一只矫健优美的异兽。
虽然名为鹿蜀,但是外形却更像马一些,不过白色的皮毛上布满黑色斑纹,红色长尾一扬,更显飘逸灵动。
鹿蜀轻轻一跃,就到了陆瑶真头顶,她细长的腿并不羸弱,相反,妖族的力量不容小觑,这一蹄子下来,陆瑶真可能会死。
她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可惜鹿羽从始至终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没有沾染一朵雪花。
不过就算这样,陆瑶真也有法子对付她。
水如白练,在她周身飞速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鹿羽一时不察,被强劲的吸力拉进了漩涡之中。
陆瑶真举着尖刀,悠哉悠哉地等着它落下来。
当踩踏不由鹿羽本身控制之时,陆瑶真大可以借助鹿羽自己的力道让她自取灭亡。
可惜,鹿羽反应及时,藤蔓冲天而起,将她托举出水。
陆瑶真轻轻一笑,水涡消失,擂台上平静下来。
被躲开是意料之中,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刚刚的反击,她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妖力的比拼上。
她朝前走了两步,擂台另一半由绿意支撑的春境瞬间破碎,整个擂台被寒冬占据。
鹿羽被反噬,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五脏六腑、筋脉丹田皆是震痛不已。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在修士看来不过是家常便饭,鹿羽舔干净嘴角的血迹,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陆瑶真。
这是要憋大招?
鹿羽蹄子一下下地踩在地面,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
如果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一定会觉得一头雾水,这时候经验丰富的优点就体现出来了。
陆瑶真不止一次被音攻攻击过,所以她很快就理解了鹿羽的行为。
封闭听觉也许对普通的音攻有效,但是许多音攻皆是作用于灵魂,想来鹿羽的攻击也是如此。
陆瑶真在嘴中含了一颗温养灵魂的丹药,虽然作用寥寥,但也聊胜于无。
果然,下一刻鹿羽忽然仰天长啸一声。
早有准备的陆瑶真倒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但是她依然对音攻毫无办法。
但是只要不被摄去意识,保持清醒,一时之间倒也不至于要命。
鹿蜀擅歌,配合着节奏分明的踏步声,瞬间将擂台变成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优美的歌喉引人入胜,姿态优美的鹿蜀在茫茫大雪之中跳跃,蹄子落在冰面上,每一次都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敲击声。
当然,这是在旁人看来,直面攻击的陆瑶真可是苦不堪言。
她不得不忍受着识海的震荡,一个不察,就被鹿羽夺去了周围的掌控,冰雪很快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擂台上一片盛景。
鹿羽抛下许多种子,不过片刻就长出一片草地。
陆瑶真不只没有放松警惕,还在身上又加了好几层护盾。
鹿羽总不可能是在装饰擂台吧?
果然,很快,野草疯长,本来柔软矮小的草地瞬间长得比陆瑶真还高,而且每一片叶子边缘都锋利无比。
瞬间,陆瑶真就被无数“刀剑”包围。
在鹿羽积极攻击的时候陆瑶真在做什么呢?
她当然没有闲着,在鹿羽没有察觉的时候,细碎的雪粒悄然依附在藤蔓和鹿羽身上。
虽然微不足道,但陆瑶真一念之间,它们就能生发。
可是她还要需要调整雪粒的位置,等到它们排列成阵法,再用妖力画出阵纹,将它们连接。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非常艰难。
鹿羽的攻击没有断过,一边是无孔不入的音攻,一边是不断逼近的灵植。
又是精神攻击,又是物理攻击。
陆瑶真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妖力要用来布阵,她只能用灵力对敌。
一边不断嗑药,忍耐着自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一边还要防范四面八方的草叶攻击。
幸好,陆瑶真有个优点,就是能忍。
音攻只要不能把她一下子弄死,疼痛和受伤,对她而言都是可以忍受的。
坚硬如同刀剑的草叶砍在陆瑶真的防御罩之上。
水之防守,并非针尖对麦芒,而是以柔克刚。
以天下至柔,克天下至刚,讲究的就是一个敌进我退,以退为进,借力打力。
草叶砍下来的时候,防御罩随着它的力道凹陷下去,而后轻轻一推,又将草叶推了回去,被推回去的草叶撞在后面的草叶上,反而导致它们损伤巨大。
而陆瑶真的防御罩,毫发无损。
不过她并不乐观。
防御罩的承受力总有限度,但是草叶却还有很多。
越来越多的草叶劈过来,密密麻麻,几乎将防御罩整个遮住,超过那个限度,防御罩承受不住,破裂开来。
防御罩碎可不能白碎,虽然是防御手段,但是鱼死网破的时候怎么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不是?
于是,那些攻击防御罩的灵草随着防御罩碎裂也跟着报废,碎成一块块地,落在地上,响起一片金击之声。
陆瑶真将灵力全用在防御罩之上,算了算,拖延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她没有算错,剩下最后一层防御罩的时候,阵法成了!
双手结印,手掌翻飞,速度快到只剩残影,手掌周围氤氲着雾气,然后,她双手轻拍,雾气四散,化为既定的纹路铺展开。
如果是在大雪之中,这点雾气丝毫无法引起注意,但是此时擂台上却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
所以,哪怕雾气很淡,但在修行者看来却非常明显。
鹿羽果然发现了她的举动,意图打散雾气,但是已经晚了。
身法运行之后,陆瑶真迅速逼近,她速度极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鹿羽面前。
鹿羽大惊!
鹿蜀的弱点,在肚腹。
看似柔软,实则如盔甲般的皮毛将鹿蜀护得严严实实,要突破实在不是简单的事。
虽然陆瑶真的匕首有破甲之功效,但是却对鹿蜀的皮毛没有效果,幸好匕首本身便锋利无比,她狠狠一划,匕首成功破开鹿蜀的皮毛,在它脖颈上留下一道伤口。
可惜,伤口不过三寸长,深度也不过半寸,这种伤口对人族来说也许还算严重,但是相比于鹿蜀巨大的体型,却是微不足道。
陆瑶真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是鹿羽心中却是翻起了滔天大浪!
鹿蜀虽然不是擅长防御的种族,但是却也不是普通的修士靠着近战就能伤到的。
陆瑶真看似随意的一招就破了她的防御,如何不让她惊讶!
可惜陆瑶真不知道她的想法。
实际上她真的有那么轻松吗?
并非如此,恰恰相反,刚刚那一刀几乎是用了她十成力,十成力道才给鹿羽留下这么小一个伤口,陆瑶真也很苦好不好?
她大概明白,这是因为自己没有涅槃。相对于修士来说,她的防御和力道是强很多,但在妖族面前却完全不够看。
所以陆瑶真在妖族的时间才舍弃了大多数近战,更多时候选择用法术制胜。
可如今她没得选择,她必须拖住鹿羽,不能让她破坏自己的阵法。
这次攻击让陆瑶真弄清楚了自己的攻击能对鹿羽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在心里有数之后,她果断选择虚张声势。
接下来,她的攻击次次都朝着鹿羽的弱点去。
她体型娇小,攻击灵活,让鹿羽防守得很是头疼。
看着鹿羽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陆瑶真有一种冲动,直接闪到她身下,这样就是正对着她的要害,说不定能够直接取她性命。
可是很快陆瑶真就抛却了这个想法。
冲动要不得,她能想到的事情难道鹿羽想不到吗?
她可没忘记鹿羽还有一根长长的尾巴,若是陆瑶真真的敢在那个位置待着,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还是稳妥为上吧!
实际上也不需要拖延多久,因为她的布置,很快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彻底成为她的主场!
鹿羽恍惚了一下。
一瞬间,她好像回到无忧无虑的儿时。
那时候,其他族人就想着偷懒,逃避修炼任务,可是她对修炼有天生的热爱,对族人有天然的责任感。
她成了不苟言笑的小长辈,同辈个个都知道她永远是最优秀的,永远走在最前面,喜欢管着他们,督促他们。
可正是因为这样,同辈个个都讨厌她。
长大了一些,同辈懂事了,也明白了她的苦心,可她身上依旧带着光环,她依旧没有朋友。
他们已经习惯了她作为精神上的标杆,指引他们的方向,带领他们前进。
也习惯了远离她。
他们崇拜她、尊重她,将她的位置摆得高高在上。
她和同辈之间,就像隔着千山万水,哪怕她尽力谦逊,他们也觉得她只是圣人俯身,她屈尊降贵,他们还是丝毫不敢放肆。
人人都羡慕她,可无人知道,高处不胜寒。
仙道是孤独的,也终将归于孤独,但人是必须经历热闹的,只有看过世间种种,这颗心,才能做到真正的平静。
而鹿羽,跳过了体验红尘万种的过程,直接到达最后的那个阶段。
步子太大会扯到蛋,她很快就体会到了走太快的苦果。
本该“静”,却成了“枯”。
本该潇洒,却成了寂寞。
她仿佛回到了儿时。
族学之中,旁边的人都在打闹、抱怨。
这次,她没有严厉呵斥。
同辈并不缺管教者,她可以自己做着自己的事,不耽误自己的成长,不会不合群,更不会打扰他们仅在年少时无伤大雅的调皮。
她会拥有朋友。
她依然是同辈的第一人,却在仙道之上拥有了同行之人。
大道不孤,多么美好。
在她深陷幻境的时候,雪越来越大了,好像让她白头,好像为她着白衣。
鹿羽脸上带着笑,就好像,做了场美梦。
众目睽睽之下,陆瑶真当然不可能吞噬鹿羽的尸体,甚至也不能让她身上长出冰花。
所以,鹿羽有幸保留了完整的尸体。
比斗结束,积雪消融,露出鹿羽的尸体。
她面容平静,嘴角带着自然又放松的笑,就像是睡着了,只要遥遥她的肩膀,她就会睁开眼对你笑一样。
擂台之下,鸦雀无声。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比斗会这么精彩。
鹿蜀族这次来的族人全军覆没,没有人带鹿羽回家,裁判一把火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骨灰归于大地,灵魂归于天际。
一个人的死去有没有让这些见惯生死的修行者们有所触动?
这谁知道呢?
也许有过惋惜,在他们兴致高昂地谈论这次比斗之时。不过这点感触很快就会消失,因为他们个个都有未来,没有太多的心思去为一个陌生人哀悼。
生命一去了无痕,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赢了赢了!”慕吟姝激动地给了冥霖一个拥抱,其他人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笑。
可是这时,台上的陆瑶真却忽然软软倒地。
第九十章 太初之选(六)
陆瑶真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看着毫无特色的屋顶,过了片刻才回忆起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
身上的伤已经痊愈,距离下一次比斗还有一日。
看来自己清醒得蛮及时。
“醒了?”
门被推开,外面的阳光倾泻进来,晃得陆瑶真眯了眼。
“感觉如何?”琼华拨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嘴边笑容清浅。
陆瑶真坐起来,舒展一笑:“感觉很好。”
一觉醒来,沉疴尽去,浑身轻松,就像清晨起来,阳光晴朗,万物可爱那种舒适又充满期待的感觉。
“不过,您怎么会在这里?”陆瑶真不解问道。
“嗯,你伤得有点重。”琼华有些无奈,虽说受伤对修行者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也没谁像陆瑶真这般,每次都危险不已。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陆瑶真弱,实际上,她的本事当然不止能拿出来的这些。
但是一来她需要游走在生死之间和危险边缘,尝试领悟涅槃的真谛;二来,虽然展示实力能让宵小畏惧,适当藏拙却为长久之道。
不过总是重伤,难免让人担心。
这次,陆瑶真受伤最重的是识海和灵魂,都是极难治愈的地方。
琼华接到传信,立马就过来了,当时陆瑶真昏迷不醒,呼吸几近于无,看着就让人胆颤心惊。
“你可有够能抗的。”
连琼华都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做到一边忍受着这么,一边计算阵法,妥善布局。
这还是在没有动用底牌的情况下!
就连琼华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她这种程度。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抗?”陆瑶真疑惑地想了想,“也没有吧,就是忘了。”
习惯了,然后就忘了。
琼华嘴角一抽,这也能忘?
她对疼痛的承受力是更高还是怎么的?
“行了,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陆瑶真知道她忙,乖巧地点点头:“要去哪里吗?”
“去鹿蜀族。”如果陆瑶真没有受伤,她可能早就去了。
是的,他们既然敢算计九叠山,那就要承担后果。
“其实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
九叠山与鹿蜀族敌对这么多年,大多数时候都是试探和小打小闹,最严重的就是挑动九叠山内乱那次。
鹿蜀族也不傻,跟九叠山打起来,腾蛇族远水解不了近渴,损失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一个种族,最重要的永远是族人,如果伤筋动骨,那腾蛇族补偿他们再多都是徒劳。
这次他们做得太绝,难道他们不担心这么做会挑动战火?
“因为这中间还有其他势力在作祟。”琼华冷笑一声。
那天屠杀九叠山众人的出窍虽然是鹿蜀族,但实际上背靠的却是狰。
他们就是要浑水摸鱼,栽赃嫁祸。
“狰?您怎么知道是他们?”不怪陆瑶真疑惑,狰既然敢这么做,那肯定是算准了不会暴露,琼华到底又从何得知真正的凶手?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琼华意味深长道,“鹿蜀族吃了哑巴亏怎么乐意别人渔翁得利。”
所以,鹿蜀族悄悄给她递了消息,邀请她共同对付狰。
就如同九叠山那次内乱,就是九叠山和鹿蜀族的默契合作。
鹿蜀族能够跟腾蛇族交差,继续拿腾蛇族给的好处,九叠山也能解决一直存在的隐患,双赢。
琼华早就知道那些人的狼子野心,可惜师出无名,也只能忍耐。
鹿蜀族一煽动,他们就暴露了真面目,让她一次性将蛀虫除去,正和她意。
陆瑶真恍然大悟。
所以琼华这次去鹿蜀族根本不是找他们算账,而是商量怎么对付狰?那琼华为什么说要付出代价?
“虽然罪魁祸首是狰,但是最开始想出这个损点子的却是鹿蜀,当然要付出代价。”
想要与九叠山合作,当然需要点筹码,琼华怎么也要从他们手中掏出些好东西。
陆瑶真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脸:“原来九叠山和鹿蜀族没有那么严重的深仇大恨啊。”
可是她将人家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宰了诶,怎么办?
“无事,”琼华哭笑不得,“小辈的争斗有输有赢,其实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是,鹿羽没有直系长辈,所以她没了,鹿蜀族固然会觉得可惜,但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说来矫情,听完琼华的解释,陆瑶真这个“刽子手”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多少有些唏嘘。
天才弟子,天赋异禀,听起来倒是光鲜,活着的时候也是满身赞誉,可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担心什么?”琼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有她和殷琇在,就算陆瑶真踏进了鬼门关,他们也能给她拉回来。
陆瑶真露出一个傻笑,没有回答。
她也只是感慨一下而已,毕竟,那天那种状况,她不杀鹿羽,鹿羽就会要她的命。
高阶修士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放在心上的少了,但是能包容的也多了,或者说,不会那么执着。
而他们这些小孩却没办法,他们的世界大多数还是黑白分明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就像她和洛起的对立是必然一样,她和鹿羽的对立也是必然。
既然陆瑶真没事,琼华也没有久留,最后这天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修炼,也没有休息。
她关上门窗,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隔音阵法开启之后,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她开始思考。
或者说,反思。
她得知晓自己这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足,以前发现的问题有没有改正。
除了日常的修炼,她一直在历练和战斗,这样做修为固然进步极快,但是难免让人浮躁。
她必须要空出一点时间来与自己对话,就像凡人“吾日三省吾身”那样,总结经验教训,寻找自己的不足。
最开始是很容易觉得无聊的,但是她尽力让自己的思维活跃起来,以防止自己坐立不安或者觉得压抑。
幸好,她沉得住气也耐得住性子。
她想了想,首先是面对音攻,或者说,针对灵魂和神识的攻击,总不能每次都靠强撑,她必须得寻找到解决的办法。
其次是匕首材料的搜集,有殷琇的支持,进度比计划快了一些,但是如果搜集的速度能快一些她也能多一点依仗。
然后,是涅槃。太初之境五年,她的修为一定能进步许多,在出来之后,甚至在里面,她就能准备结丹,涅槃之事,迫在眉睫。
还有攻击。抛却金书和吞噬这样她不希望暴露在人前的招式,她仍然觉得自己不够强。要么,寻找更多的攻击手段,要么就将神通再打磨打磨,她不信自己的神通只有这点威力,或许,只是她的理解不够。
最后,她本来打算将修仙五艺都了解了解,可是根本没有时间。
阵法的研究仍在停滞,她有时候都有些挫败,怀疑自己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零零碎碎思索了很多,陆瑶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而且有些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足的,要兼顾那么多东西,时间上难免有些相形见绌。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焦躁地皱起了眉头,陆瑶真呆了呆。
不急,不用急。
无论做什么,急功近利都是大忌,她还年轻,她才筑基,未来她的寿元会越来越长,她的修为会越来越高,一切都来得及。
东想西想,一日竟然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她就迎来了下一轮的选拔。
她早早地就出了门,结果被自家师兄师姐拦在了门口。
李玉歌和曲梦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遍,然后才松了口气:“看来没事了。”
陆瑶真老老实实地站着任她打量,只要他们能放心就行。
“快被你吓死了,”曲梦板着脸,一板正经地教训她,“比不过就不比,非要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你脑子傻了吧!”
陆瑶真小声反驳:“能打过的。”
曲梦眉毛一竖,瞪了她一眼:“能打过你还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陆瑶真知道她是担忧,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实际上能得到太初之境的名额,丢半条命都是值得的。
眼见着曲梦叨叨起来就没完没了,陆瑶真连忙向李玉歌投去个求助的眼神。
也许是她太过恳切,李玉歌最终还是开口道:“走了。”
李玉歌在曲梦眼里还是有威严的,她嘀嘀咕咕念了两句,又慢慢转移了话题。
这次,陆瑶真是第一个比斗的。
如今剩下的人数已经只有两百,固然有靠运气走到这一步的,但终究是少数。
陆瑶真运气还不错,这次的对手比前两次还要好对付许多。
她只用了两招,就拿下了比赛。
她潇潇洒洒地上台,潇潇洒洒地下台,整个过程连半刻钟都没到。
对手是个小光头,唇红齿白,年纪不大,长得非常漂亮,性子也腼腆,输了也没有不高兴。
在陆瑶真要离开的时候,小光头扑过来抓住她的袖子。
陆瑶真还以为有人要攻击自己,差点一脚把他踹出去,幸好她感受到他没有恶意,及时收手。
不过因为他的莽撞,陆瑶真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皱眉道:“何事?”
小光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一副依赖仰慕的模样:“姐姐,你好厉害!”
陆瑶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光头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冷淡,眨了眨眼睛。
曲梦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把拎起小光头的衣领,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他:“厉九!”
“诶,曲梦姐姐!”小光头嘿嘿一笑,反手抱着曲梦的手臂。
曲梦一把将他甩在地下,冷哼一声,抱臂道:“离我师妹远一点,别祸害无辜。”
小光头害羞地扭着袖子:“那我祸害你可以吗?”
他长得显小,哪怕这样做作的动作看起来都不奇怪,只让人觉得他天真可爱。
可惜陆瑶真和曲梦都不吃这一套。
曲梦无情地踹了他一脚:“滚!”
小光头撇撇嘴,偷偷瞄了一眼陆瑶真,见她一点动容都没有,只能悻悻转身离开。
等他背影完全消失,陆瑶真想起他的姓,问道:“他是谁?”
“大师姐的弟弟。”曲梦一脸不屑。
难得见她喜怒如此明显,陆瑶真倒有些好奇了:“师姐不喜欢他吗?”
“别看他长得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心眼子坏透了,跟他那个爹一个模样……”
陆瑶真幽幽看了她一眼,曲梦讪讪地将剩下的议论咽了回去。
怎么说人家厉北辰也是大乘修士,他们这大庭广众的说人家坏话可不怎么合适。
陆瑶真满意点头:“你继续。”
“总之啊,就是不要信他的邪,虽然他长得嫩,但是栽在他手里的男修女修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是的,狐族性别可男可女,厉九他男女通吃。
陆瑶真瞠目道:“啧啧,这么厉害?”
“可不是!”曲梦义愤填膺地挥手。
“他们看上他什么了?”陆瑶真满心不解。
“狐狸精,天生就会魅惑,”曲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大师姐除外。”
“不对劲,”陆瑶真狐疑地摸着下吧,“你很不对劲。”
曲梦愤怒的表情顿住,心虚道:“我哪有不对劲?”
这样色厉内荏的样子,更不对劲了。
这时候,已经去打了一场的李玉歌回来了,刚好,他解答了陆瑶真的疑惑:“因为她犯过蠢。”
是的,曲梦也曾经栽在历九身上过。
陆瑶真惊了:“历九看起来还小啊!”
曲梦可不背这个锅,反驳道:“他就是不爱修炼,所以修为差劲,我筑基的时候他就是筑基了。”
行呗,这句话一出来,就间接承认了她确实跟历九有过一段。
眼看瞒不下去了,曲梦又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怎么了嘛!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
唇红齿白,贴心可爱的正太诶!
他一撒娇,这谁顶得住啊!
她也没想到正太也可能是海王啊!
曲梦憋屈死了,如今跟历九的那段往事,彻底成了她的黑历史,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才好。
她忽然想到什么,看向陆瑶真,告诫道:“你可别上了他的当。”
陆瑶真只能说她担心太多了:“你看我刚刚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像是会被迷惑的人吗?”
第九十一章 欺骗
曲梦真无语,连陆瑶真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的道理,她真是脑子被屎糊了才会傻乎乎地被厉九欺骗。
想想自己刚刚穿越的时候,天真地以为接下来就能美男环绕,天下无敌,结果修为倒是提升得顺利,师兄师姐宠爱,师门虽然没落,但是弟子个个都了不得,谁知道,感情方面却被厉九来了个迎头痛击。
也正是如此,她才从“女主角”的美梦中醒过来,从那个爱幻想,一身小毛病的普通人,渐渐磨砺成了现在这个坚韧不拔的女修。
“师姐,要我帮你教训他吗?”陆瑶真坚定地看着曲梦,好像只要她说一声,她就会挺身而出。
曲梦神秘一笑:“傻子,你以为师姐是好惹的?”
如果不将厉九整得哭爹喊娘,她就不是曲梦了。
她既然肯放过他,就意味着他付出了能让她满意的代价。
“你都不知道,厉北辰最开始一直以为厉九能继承他的道。”
曲梦嘴一秃噜,又将厉北辰的大名喊了出来,幸好厉北辰人不靠谱,但是心胸倒不怎么狭隘,所以陆瑶真也懒得提醒她了。
“可惜他没想到啊,厉九跟他可不一样。”曲梦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毫不掩饰她对厉家父子的不屑。
陆瑶真对这种人也看不上,嘲讽道:“不都是芳心纵火犯吗?能有什么不同?”
“你别看厉北辰像个人渣,实际上……”曲梦斟酌了一下,“好吧,他确实是个人渣。”
如果仅仅如此,那曲梦就不会特意提起了,看她似是要开始长篇大论,陆瑶真干脆布了个阵法,摆上桌椅,边煮茶,边听故事。
刚好此处风景如画,火红的枫叶铺了一地,抬头就看见如同夕阳的红将天空遮挡了大半,浓烈的色彩撞入眼眶,冲击人心,就仿佛天地一片热烈,他们岁月静好。
“别人看厉北辰,只以为他就是个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打转的草包,实际上他的多情都是表象。”
“表象?难道他那些风流韵事都是假的?”陆瑶真顺手给安安静静的李玉歌空了的茶杯补上,一边摇头表示怀疑。
就算故事可以作假,可他那些孩子总不能作假吧?
“不是这个意思,”曲梦摆摆手,拿出几碟子小点,吧唧吧唧地啃了几口,才含糊道,“我是说,他的多情是假的。”
李玉歌听她绕了这么久的圈子一直没能说到重点,言简意赅道:“厉北辰修有情道。”
“别人的有情道将‘情’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就他祸害一个不够,非要祸害一堆。”曲梦不屑地撇嘴。
再没有比厉北辰更绝情的人了。
他不断更换寄托“情”的对象,固然,这样让他沉溺迷失的可能小了,但对那些无辜的女子又何其残忍?
“厉北辰眼里心里只有他的道,那些被他祸害的女子们,都是他修行的工具而已,我倒觉得,他的‘情’其实是寄托在他的‘道’上。”
这个人清醒得可怕,无情得可怕。
他对每一个在一起的女子都付出毫不保留的爱,但是这种爱也能够毫不留情收回。
正是他的喜爱太过真实动人,所以他绝情离开的时候才越加让人崩溃。
陆瑶真却疑惑道:“可是,他既然这么努力,为何修为没怎么进步?”
还能让厉吟霜赶上后狠狠地揍了一顿。
“谁知道呢?”曲梦耸肩,“也许是亏心事做多了,遭到了报应吧。”
谁都知道曲梦说的报应只是玩笑,或许这个词替换成因果会更恰当些。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就只有厉北辰知道了。
“总之啊,厉九完完全全继承了他的花心,却没有遗传到他对大道的执着。如果他在妖族的年龄换成人族的标准,算起来比我还大些,可是这本事嘛,却差劲得很。”曲梦摇头。
陆瑶真嘴角微抽:“妖族的寿元真是有够长的。”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好友,段情和林奕都是妖族,他们寿元漫长,但是修为增长也会更慢,以后,大家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啊。
晃了一下神,陆瑶真才道:“不过,我更好奇,你到底怎么收拾厉九的?”
她真的只是想知道这一点,其他不适合问的,她根本没想了解。
谁知道曲梦憋不住话,嘴再一秃噜,就把自己以前怎么被厉九钓上的事儿说了。
其实就是愿者上钩。
那时候曲梦还是个筑基修士,她被师兄师姐们保护得很好,也没怎么吃过苦。
她和厉九的相识,源于一次俗套的英雄救美,曲梦是那个英雄。
“英雄救美?”陆瑶真听到这里,忍不住惊讶地打断了曲梦的话。
“你惊讶什么?”曲梦不服了,“想当年,师姐我也是个热血少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陆瑶真却摇头,“不,我惊讶的不是这个。实际上,修仙界大多数拔刀相助都是别有目的。”
不管是需要自己拔刀相助的情况还是别人拔刀相助。
曲梦讪讪道:“啊!这个不重要。”
她怎么也是另一个和平的世界过来的嘛,那时候观念不一样也挺正常嘛。
“好了好了,”曲梦严肃地制止想要教训她的陆瑶真,“听我继续说。”
陆瑶真无奈地示意她继续。
“不过,那次我们真的是偶遇。”
谁能忍心看一个漂亮男孩子被一群人欺负呢?
总之,那次他们认识后,一切事情都水到渠成了。
厉九最了解女孩子的心思,他清楚地知道在面对不同的女孩子时用什么方法最合适。
“我们那边有一句话是说: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如果她历尽千帆,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那是什么?”陆瑶真满脸疑惑。
曲梦噎了一下:“这个不重要,总之你只要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面对她询问的目光,陆瑶真点头:“明白的。”
“那就行了。”
曲梦在自己那个世界刚刚完成学业,她喜欢到处游玩,静时就研究学业,性子虽然活泼,但确实没有谈过恋爱。
可要说她天真,倒也不至于,毕竟身处那样一个信息爆炸的世界,哪怕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
厉九真的很对她胃口。
首先外貌和性格都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还有就是他们真的很聊得来。
他带她做了很多好玩的事。
就算是后来分开了,曲梦也不得不承认,跟历九在一起的日子,她是快乐的。
曲梦还真有点惋惜,如果历九不是那么渣,她可能真的会和他结为道侣。
不过,曲梦也没怎么吃亏,因为没过多久,厉九曾经欺骗的女孩子就找上来了。
曲梦和她一对峙,好么,厉九的底细彻底被抖落了个一干二净。
她又不是冤大头,当然不可能再跟他纠缠。
这些事,曲梦如今已经能够坦然地说出来。
甚至,她的脸上没有一点介意的情绪。
可是那时候的曲梦,却感觉天都快塌了。
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过他,甚至全心全意的爱他,得知对方只不过是玩玩儿,她如何不难过?
她已经记不清那时候哭过几次了。
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独处,只能让自己忙一些,更忙一些,期望这样能够忘却痛苦。
然而,最让她绝望的是,她忘不掉他,她会想念他,会怀念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度过的快乐时光,而且,没了他的陪伴,她竟然觉得孤独那么难熬。
当修士陷入这种状态的时候,就废了个七七八八了。
曲梦说到这里,忽然止住话头。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陆瑶真和李玉歌安安静静地坐着,连动都没敢动,生怕打扰她。
曲梦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红叶,吃了口茶,忽然笑了:“不过呢,我可是自由的独立女郎,他既然敢骗我,我就锤爆他狗头,大可不必为难自己。”
李玉歌转着茶杯,赞同地点头:“你可以把他绑起来,洗去他的记忆。”
曲梦大惊,来来回回看了李玉歌好几遍,终于确定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连忙道:“别啊,师兄,真的,大可不必……”
曲梦都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陆瑶真忍俊不禁,她也看出来了,四师兄虽然看起来冷漠,话也少,但是本质上护犊子得有些不讲道理。
不过,她挺赞同他的话:“是啊,师姐,没有必要伤心的,真喜欢他,把他魂魄抽出来也行嘛。”
李玉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曲梦性子虽然顽劣,但到底是心软了些,小师妹都明白的道理,曲梦却弄不懂。
如果两人是感情渐淡,那大可以和平体面地分道扬镳,可这段感情始于欺骗,厉九最开始就抱着不尊重的目的而来,到最后也没觉得自己错了,这样的人,跟他客气什么?
曲梦更惊恐了,忍不住后怕地嘀咕了一句:“你们修仙界的人都这么野的吗?谈个恋爱都要命啊!”
陆瑶真和李玉歌虽然不知道她念叨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也知道她并不赞成他们的提议。
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她自己决定吧。
曲梦连忙终止话题:“总之,起因就是这样。”
她曲梦什么人?
虽然被欺骗感情很丢脸,但是她后面好几位师兄师姐呢!
夷天宗不方便现于人前,但是她的师兄师姐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自家师妹被欺负了,他们能作壁上观?
当然不能。
不过曲梦最后也没有收拾厉九,要说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她有更重要的目的。
当时师兄师姐们带着她上门索要赔偿,他们没有找厉九,而是直接找到了厉北辰。
最后,曲梦答应不找厉九算账,但是,此后狐族不能管厉吟霜。
厉吟霜想要狐族的权利,她可以去争,但是如果她不想要,谁都别想强迫她。
李玉歌补充道:“这个条件,是小六自己提出来的。”
所以,他们到底没有白白宠爱曲梦。
他们爱护曲梦,但是曲梦也一直惦念着他们。
陆瑶真崇拜地看着曲梦:“师姐真好!”
曲梦被夸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其实我做的不算什么啦,不及大师姐为我做的。”
厉吟霜作为大师姐,天生就背着一种责任,偏偏她性子天生冷淡。
也许她既不擅长处理俗物,也不太会调节人际关系,但是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师姐。
曲梦受她教导很多,厉九那事儿出来之后,厉吟霜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将历九揍到无法自理。
曲梦闯过很多祸,有一些甚至特别麻烦,师兄师姐们虽然会批评她,但是也一直为她收拾烂摊子。
就如同那次她偷盗稀土一样。
如果不是陆瑶真的出现,她可以一直都是那个在师兄师姐庇护下肆无忌惮的小女孩。
陆瑶真比她还要小很多,但是她从来都很克制,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操心。
懂事到……让人心疼。
他们这些师兄师姐,甚至很难找到机会为她做些什么,因为她什么都自己处理好了,什么困难都自己抗下了。
陆瑶真的毅力和努力让曲梦佩服,也让她开始审视自己。
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也不可能永远不长大。
她都已经元婴了,总不能一直让师长操心。
而且,她有师妹了啊!
作为师姐,她总不能还要让师妹为她操心吧?
也是时候成长起来了,她得努力为师妹遮风挡雨啊。
陆瑶真并不知道曲梦在想什么,但是她觉得,她现在的表情温柔极了。
“呐,师姐跟你讲这些,是为了让你警惕,”曲梦揉了揉陆瑶真的头发,笑眯眯地道,“你看啊,你是我们的宝,在万千宠爱下长大,可不要因为男子对你一点点的好,就感动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你要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是对你最重要的。”
陆瑶真眨眨眼,乖巧地点头。
曲梦是真的变了很多。
还记得初见她的时候,她还像个闯了祸被教训的孩子,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了师姐的样子,甚至,剖开自己的伤口,揭开不美好的回忆,用来告诫她。
就像,曾经师兄师姐做的一样。
陆瑶真不知道自己几辈子才能修得这样的幸运,遇到这么好的师门,遇到这么好的师长。
第九十二章 太初之选(七)
慕吟姝在这一关惜败。
不过她心态还不错,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运气了,所以也并不怎么沮丧。
也许正是因为心态不错,比斗结束之后她竟然在擂台之上顿悟了。
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陆瑶真赶过去的时候,慕吟姝正好从顿悟的状态中脱离。
再看她的修为,已经离金丹只有一线之隔,回去就能闭关升级了。
“恭喜恭喜,”陆瑶真笑眯眯地拱手,“你现在倒走在我们前头了。”
如今,陆瑶真都快忘了当初那个天真柔软的慕吟姝,谁能想到她的进步会这么快。
其他人都在为她高兴,慕吟姝自己倒是平淡得很。
“这么冷静?现在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吗?”段情调侃道。
冥霖发现它的不对劲,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了?”
慕吟姝摇头。
面对大家关心的眼神,她心里微暖,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开口了:“我想重修。”
她这一句话下来,所有人都懵了。
“重修?”段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许多人一辈子都修炼不到她这种程度,结果她却要把辛辛苦苦累积的修为废掉?
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可置信,可是思索过后却难免产生疑问。
慕吟姝肯定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修为,既然她选择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冥霖最先按捺不住:“为什么?”
慕吟姝眼帘微垂,嘴角的弧度略带苦涩:“因为我的修为都不是自己的。”
重修的这个想法,在蛮久之前就有了,可是她需要收集一些灵草来保证自己不会伤到根本。
这段时间,哪怕她基本没有在修炼上投入经历,她的修为也一直在增长。
听起来很不错对不对?
这是多少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事,可是慕吟姝被这样的“幸运”砸到头上,却并不觉得开心。
与其说她的修为是她修炼出来的,不如说是各种机缘堆出来的。
以前是偶遇各种增加修为的天材地宝,现在是莫名闯入洞天福地。
其他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对她而言,唾手可得。
可是,这些机缘往往伴随着厄运。
她自己倒是平安无事,还能从中得利,但她身边的人就惨了,总是被无辜殃及。
她真是,受够了自己的灵根。
回想起慕吟姝的经历,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确实在意料之中,不过,事情也并非如此简单。
冥霖严肃道:“你考虑清楚了?灵根是天赐之物,你若是决定了,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那当然。”慕吟姝坚定地点头,她真的不想周围的人再因为自己出事了。
段情摸了摸自己的红毛,摇头道:“可就算是重修,你的灵根也无法改变。”
灵根为人族修仙之本,没有灵根怎么修仙?
慕吟姝显然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决定,段情担心的,她都考虑过,所以,也想好了怎么解决:“这就要感谢我的宝灵根还有逆天的气运。”
她总是能心想事成的。
她刚好寻到一篇炼体功法,可以让她特殊灵根带来的好和坏统统消散,但是,就是修炼起来辛苦了些。
这倒是跟殷琇给席淳安的那篇《造化诀》异曲同工。
如果慕吟姝真想改变,那倒也简单,只需要将《造化诀》在拓印一份给她不就成了?
幸好她将想法跟自己说了,不然怕是要走许多弯路,陆瑶真心里松了口气:“你担心这个啊?早说啊,我有办法解决。”
也怪她没有早早想起来,幸好这段时间没有发生特别坏的影响,不然她兴许也会跟着产生后悔。
慕吟姝猛地转头看向她,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难道她人宝灵根又起效了?
这次她又要失去哪个亲近之人?
慕吟姝都有些绝望了,遇见好事第一反应竟然是排斥。
陆瑶真拍拍她的肩膀:“哎哟,没必要担忧那么多,这东西是早就有的,不是你的灵根产生的影响。”
“不对啊,”慕吟姝本来都开始惊喜了,可是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摇头,“真有这么好的东西,不是早就流传开了?”
“笨蛋!”陆瑶真和冥霖没忍住,异口同声地笑骂了一句。
在修仙界,拥有什么功法、心法,都要藏着掖着。
如果是大势力,可以将它们当做底牌和吸引新弟子的筹码,也是展示底蕴的手段之一。
如果是小势力,要防着别人杀人夺宝,更不能暴露这些好东西的存在,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说白了,在这个争斗无数的世界,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观念:各家自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
或许显得自私了,但是也是非常实用的生存之道。
慕吟姝听完两人的解释后,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段情也好奇陆瑶真从哪里得来的《造化诀》,有了这东西,不是正适合收买人心吗?可陆瑶真好像没这个心思,将东西瞒得这么紧。
不过,他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半玩笑半认真地道:“所以,少主这是将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她的期望唷。”
他虽然也担忧慕吟姝,但是他更关心陆瑶真。
她拿出《造化诀》明显是担了风险的,这东西若是流传出去,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所以段情不得不担忧。
慕吟姝忍不住皱眉:“这个世界上,我是最不可能背叛少主的人。”
她倒不是觉得否认陆瑶真的恩情,而是觉得段情的话不中听。
她自认为跟陆瑶真是关系最亲厚的,也必然最得陆瑶真的信任。
她可是立过誓的!何须段情来质疑她的人品?
不过到底知道段情也是为了陆瑶真好,慕吟姝才没有发火。
可是,她能忍,不代表冥霖能忍。
而且冥霖还是那些能动手就绝不废话的性子,于是段情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她一脚踹开了。
“冥霖!你有病吧!”
段情这个小霸王哪里是能忍的性子,立刻就准备还手。
陆瑶真真的很怀疑,段情根本就是只斗**?
以前跟林奕斗,跟陈淞南斗,结果斗不起来了,又开始跟冥霖斗。
可真是……活力满满。
那么多人看着呢,陆瑶真只能无奈地劝架:“行了,你们这样,搞得好像争宠的妃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真叫朕难办啊。”
段情和冥霖瞬间歇了跟对方计较的心思,瞪向陆瑶真:“你还要脸吗?”
慕吟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情还想说什么,可这时候裁判叫到他的名字,没办法,他只能先去准备比斗。
陆瑶真看向冥霖,以前明明是个挺沉默寡言的性子,现在怎么越来越暴躁了?
冥霖假装没看到她的审视。
她现在的目标除了修仙,就剩下成为陆瑶真的第一护法和不让慕吟姝受委屈这两件事。
段情恰好,踩在她两个在意的点上,不揍他揍谁?
哪怕知道他说这话其实也没什么恶意,但是冥霖克制不住自己。
陆瑶真已经没心思去关注她千回百转的心思了,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擂台上,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段情的对手,是林奕。
昔日好友拔刀相向,这是什么感觉?
段情说不上来。
那日醉酒醒来,两人形容狼狈,看起来滑稽好笑,但这样的形象也没让他们的关系破冰。
和好?
哪儿那么容易。
林奕在他和段情之间亲手划下的裂缝不是那么好恢复如初的。
想起当初的渐行渐远,他们或许已经释然,但是关系却是没办法修复的。
也许我们终将接受一个事实,这世界上的感情并非都能有结果,总有人只是出现在你生命的某一个阶段,陪你走过那一段,也仅仅是那一段日子。
聚散终有时,分开若能得体,谁能说这不是一个好结局?
如今,站在擂台上的,不是好友,而是对手。
“我早就想跟你打一架了。”段情抱臂而立,双腿嚣张地形成个外八。
一如既往。
他的模样和性子,一直没有变过。
但林奕却已经跟以前的他截然不同了。
他以前也永远是不可一世的模样,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说话和态度都很欠,怎么看都不讨人喜欢。
可是其实呢,又话痨,又呆,惊讶的时候一张口就是“我滴个乖乖”,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可是现在的林奕成熟了太多。
话少了,每一句出口都斟酌再三看起来倒是沉着了许多,可是笑容也少了。
冥霖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刚刚不逗他了。”
陆瑶真却摇头:“他已经能平静面对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慕吟姝是后来才听说林奕这个人的,他们到底都还年轻,面对失去,总是忍不住感叹。
“我倒觉得,林奕是求仁得仁。”
人人都是渴望成熟的,而且,他如今也正好能够独当一面,胜任厚土族少主这一位置。
友情固然重要,但是相对修士的一生,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陆瑶真只希望这次比斗,能给他们的往事写上一个结局,以后,再也不要受困于往事,各自,向前看吧。
段情没有废话,直接道:“开始吧。”
“请。”林奕不疾不徐地行了一礼。
段情擅攻,招式跟他这个人一样,热烈炙热,气势汹汹。
林奕擅守,不动如山,包容万物。
两个人的碰撞很有看头。
林奕最先出招,一挥手就是满地火海,将擂台的防御罩都镀上一层金红光芒。
美是美,但也危机四伏。
前面有人在议论:“可真狠啊,一出手就是大招。”
确实,段情压根没有留手,这一招看似简单,但大道至简,修士最强大的手段,往往是最直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奕跟段情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当事人林奕却反常地露出个真心的笑:“谢谢你的尊重。”
一出手就放大招,不是尊重是什么?
他这句话暗含激将意,可段情不上当,嘲讽笑道:“废话少说,输了别哭。”
林奕淡淡道:“不劳您操心,输的肯定不是我。”
随着这句话出口,地面一阵翻滚,火苗全被松软的泥土包裹。
“好!”段情忽然开始鼓掌,“看来没有懈怠,本以为你撑不过一招。”
他说完,直接掠到林奕近处。
两人默契尚存,林奕瞬间心领神会。
两人收敛了妖力,开始肉搏。
不得不说,这样的战斗看起来也非常爽快。
果断利落,拳拳到肉,你来我往,让人目不暇接。
只听一阵阵破空声不绝于耳,他们双脚下的擂台承受不住,被踩开道道裂痕。
他们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踢腿,出爪,击掌,空翻,一招招流畅无比,极致的反应速度,纯粹的力道对拼,擂台上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类型的比斗,很快,聚集的观众就越来越多。
“不会有事吧?”妖修的力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别看只是肉搏,可危险一点也不小,慕吟姝有些发愁。
虽然跟段情有时候会闹点矛盾,但是朋友之间哪有不拌嘴的,他们同属一个势力,一个阵营,哪怕再不济,也不至于盼着对方倒霉。
在没有留手的情况下,两人越打越激烈,那股子狠劲,旁观的人看着都忍不住惊呼。
段情和林奕状态都不怎么好。
也不知道两人怎么想的,好像尤其喜欢往对方脸上招呼,导致他们的脸都肿得跟猪头一样。
如果仅仅如此,那就好了。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他们也并不轻松,至少,两人都抱着要对方半条命的想法。
可是,他们对力量的控制还没有达到完美的地步,要是一个没控制住,就不是半条命的事儿了。
段情和林奕嘴角都开始渗血,骨头断裂嘎嘣脆。
段情丹田被狠狠一击,痛得他差点没维持住表情,他咬牙切齿地控诉:“你下黑手!”
林奕哈哈一笑:“你不也是吗?”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举起拳头往彼此太阳穴咋去。
“非得……打得你……脑袋开花。”林奕断断续续道。
“你来啊!”段情毫不认输。
再充沛的体力也有耗尽的时候,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慢,手里的力道也越来越轻。
最后,他们互相翻了个白眼,一起倒下。
冥霖没憋住,嘀咕了一句:“两个疯子。”
裁判淡淡地瞄了两人一眼,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平局。”
第九十三章 太初之选(八)
平局并不是件好事。
在羲和界,比斗打平后没有加赛,参赛的双方只会被双双淘汰。
无他,就是懒得浪费时间而已。
所以,九叠山一次性淘汰了两个。
不过,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陆瑶真虽然不赞同,但也不会去指责什么。
冥霖的比斗快要开始,慕吟姝得跟着过去。
比斗通常都需要人陪同,怕的就是受了伤没人帮忙。
所以,陆瑶真一手一个,把晕在擂台上的段情和林奕拖了回去。
这次比斗之后,还剩下一百位参赛者。
九叠山有淮安和陆瑶真两人确定晋级,冥霖的比斗结果还不知道,但这个数还算是不错。
羲和界太大了,能忍辈出,前一百能有两个名额已经算是突出了。
陆瑶真不得不开始关注这剩下的百人。
这些都是同辈中最顶尖的战力,说不定,她能从这些人身上学到点什么东西。
不过接下来的竞争也会越来越激烈。
“我一来就看见你在发愁,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之事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瑶真不免一愣,然后,她对面的凳子上便多了个人。
“十七?你怎么来了?”陆瑶真惊讶道。
“尊主给我派发了任务。”十七笑吟吟地开口。
“有任务你还能拐到我这儿来?”
十七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坐姿,他颈边的刺青剧烈地鼓动,忽然钻出一只乌鸦脑袋,他一巴掌拍过去,乌鸦连忙缩回脑袋,乖巧地扮演一幅刺青。
“因为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啊。”
“又保护我?”
陆瑶真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又有什么危险要发生?
“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尊主她弄死了一位狰族的大乘,她怕他们报复;二是因为太初之选已经进行到最后时期了。”
“哈?弄死了一位狰族大乘?”陆瑶真惊讶地皱着连,嘴巴微张,维持着这样夸张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
经历了许多次暗杀,陆瑶真倒是清楚为什么太初之选越到后面越是危险,不择手段之人比比皆是,如果他们觉得你有威胁,必然想要先除掉你。
不过陆瑶真身份摆在这里,敢对她出手的人其实不多,有两位长老在,她并不怎么担心。
但是,琼华不是去鹿蜀族找他们麻烦去了吗?怎么又去找狰了?
大乘修士对一个种族而言就如同支撑房屋的地基一般,重要性不言而喻。
大乘修士也许少有参与族内事物,但他们却是一个族群最重要的力量,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震慑宵小。
一个族群能不能长久的强大,看的是年轻一辈是否出色,但是评判一个族群强大与否,完全看的是高阶修士数量。
琼华这么做无疑是将狰族的面子扔在地上踩,狰族能忍吗?
“他们会跟九叠山开战吗?”陆瑶真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与她的凝重不同,十七淡然得很:“放心,尊主有分寸。她手里有证据,如果他们愿意自己这次太初之选做的事被捅出来,那就报复吧。”
如果没有把握,琼华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打上门去?
陆瑶真倒不关心证据哪里来,知道不会开战她就松了口气。
十七冷笑一声:“明面上不敢报复,但是背地里却能算计,所以,才需要我来保护你。”
“唉,我没想到他们对九叠山仇恨这么深。”在陆瑶真的了解里,狰之所以与九叠山关系不好,纯粹是因为不喜琼华。
其中的渊源陆瑶真并不知晓,但是肯定没有达到深仇大恨的地步,她始终不明白他们这次为什么会动手。
十七却摇头,点了点桌子:“哪里是因为仇杀?他们纯粹是因为有利可图。”
是的。
狰也有族人参与太初之选,而且还有一个很有机会夺取名额的筑基弟子。
“筑基?”陆瑶真心中一动,恍然大悟。
“所以,他们是为了给这位筑基弟子扫清障碍?”
陆瑶真觉得挺好笑的,他们是有多不自信?难道是认定了那位狰族筑基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进入前二十?
“这个狰是不是背靠着一位高阶修士?”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那位狰族筑基肯定有个厉害的背景,若是普通的狰族,他们也不会为他诸般算计。
听到她的问题,十七眼中忍不住漫出笑意:“确实如此,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他的靠山,被尊主宰了。”
陆瑶真先是一愣,然后便忍不住笑了。
“别高兴得太早,”十七看着笑得歪了身子的陆瑶真,有些无奈,“如果在擂台上对上他,你要小心一些。”
现在他们之间确确实实存在着血海深仇,他就担心对方鱼死网破,在擂台之上,其他人又没办法插手,陆瑶真只能靠自己。
“哎呀,看来还真是个大麻烦,真是让人苦恼啊!”
陆瑶真说着担忧的话,但是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你可莫要轻敌。”十七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哎哟,别操心了。”陆瑶真当然不会松懈,猛虎搏兔,亦用全力,在仇恨的加持下,对方肯定战斗力翻倍,但是,陆瑶真可是要争魁首的人,完全没必要因为这只连进入前二十都需要下疯狂下暗手的废物东西担忧。
两人说着话,阵法忽然被打开,满身是血的嘉音带着安然无恙的淮安进来了。
“哟,这么狼狈?”十七幸灾乐祸地举起茶杯,做了个碰杯的动作,“你现在越来越弱了啊!看你伤的好像有点严重,可需要丹药?”
他脖颈上又钻出一颗黑漆漆的寒鸦脑袋,粗嘎地叫了两声,像是在附和他的话。
嘉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啐他一口,愤愤道:“不是我的血。”
虽然十七的话不中听,但他还是掐诀将自己收拾干净了。
十七撇嘴:“那你连口诀都不会掐?非要顶着这副脏兮兮的模样招摇过市?”
“你不也顶着你那张烂脸四处乱晃?”嘉音带着淮安在他们面前落座,身上整洁干净,丝毫不像刚刚那幅血海里闯出来的模样。
两个人跟小孩子一样,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
陆瑶真瘫着脸看了他们半晌,两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能无奈地转向淮安,问道:“发生什么了?”
淮安眨了眨眼,吐出四个字:“有人拦路。”
陆瑶真等了会儿,淮安疑惑地看向她,似是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讲完了?”陆瑶真不可置信地提高声音。
淮安耿直地点点头。
陆瑶真忍不住扶额哀嚎一声。
算了,看来问他是问不清楚了,陆瑶真忽然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啪”的一声巨响,让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高阶修士”声音戛然而止,两人齐刷刷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陆瑶真。
陆瑶真面不改色地坐回去,淡然道:“嘉音长老,请问,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就是有只不知死活的拦路虎想要对我们的小淮安图谋不轨而已。”
“图谋不轨?”陆瑶真和十七异口同声。
这个词怎么这么怪?
嘉音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对啊,幸好尊主早有预料,让我暗中跟着他。”
陆瑶真已经懒得关心为什么只有一只拦路虎嘉音却能洒了满身的血,继续问道:“可知道刺杀者是那方的?”
嘉音忽然转了个方向,然后,他一挥手,一只巨大的狰的尸体瞬间将半个院子占得满满当当。
一阵腥臭味扑面而来,陆瑶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十七也忍不住了,高喊道:“快收回去,臭死了!”
嘉音如愿以偿地见到十七和陆瑶真失态,一边大笑,一边将狰的尸体收了回去。
陆瑶真好绝望。
真的,她能听得懂人话,大可不必直接把尸体甩到她面前!
真是遭不住,怎么这些大能性子都奇奇怪怪的。
既然是狰,那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只能说,意料之中。
陆瑶真看向淮安:“除了比赛,我们就少出去吧。”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少出去晃,也能少给长老们添麻烦。
知道外面危险,还非要出去瞎晃,愚蠢。
万一有个万一,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淮安赞同地点头。
他也不想长老们为了保护自己出事。
陆瑶真给师兄师姐去了信,也提醒他们当心。
冥霖和慕吟姝也很快回来了,没有受伤,成功晋级。
是鸣微长老将她们带回来的。
“你可不知道,我们路上看到什么了。”慕吟姝一进来,就忍不住开口。
陆瑶真配合地问道:“啊?发生什么了?”
“到处都在打架。”慕吟姝疲惫叹了口气。
这样的环境里呆着也是真的累人,无时无刻不处在危险之中。
很少很少,能有放松的机会。
“你们没遇到什么吧?”陆瑶真担忧道。
慕吟姝:“没有。”
鸣微却摇头:“遇到了,但是我带着他们绕开了。”
说起这个,鸣微很有些得意。
她的隐匿手段,数一数二,谁也发现不了好吧。
嘉音不服,喃喃了一句:“怂蛋!”
……
剩下两天,他们都没有比斗,于是,所有人都安安心心缩在屋里。
三天后,陆瑶真迎来了她下一场比斗。
“当心。”十七与她一起,在擂台下等着她。
陆瑶真点头,示意他放心,然后飞身跃上擂台。
她的对手,也跟着走上台。
这是一个有些阴郁的男人,个子中等,踩着一双厚实笨重的靴子。
他的面庞倒也俊俏,可是别人看他,第一眼一定是先注意到他眼中的阴郁。
陆瑶真缓缓叫出他的名字:“劳狰。”
以狰为尾,作为族姓。
是的,她的对手,就是那位狰族。
劳狰嘴角抖了抖,然后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诡异的笑容:“陆少主。”
皮笑肉不笑。
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陆瑶真,很是渗人。
陆瑶真淡淡地点头,仿佛没有察觉他的恨意和杀意。
“真是巧啊!”劳狰对陆瑶真的淡然非常不满,咬牙切齿道,“你说,我们谁输谁赢?”
裁判好像也看出来了台上的两人有些恩怨,摇着的铃铛声都清脆了些。
劳狰还在故弄玄虚,陆瑶真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出去。
劳狰懵了一下,然后连忙躲开。
陆瑶真在空中扭转身子,飞踢还是落在了劳狰身上。
劳狰只觉得陆瑶真踢中的地方一阵寒凉,伸手一摸,一片冷硬。
他还想说什么,陆瑶真又是一脚踢出去。
打架就打架嘛,傻子才会一直废话。
劳狰瞬间化为原形,五根尾巴一齐朝着陆瑶真抽去。
陆瑶真身形一转,退远落地。
在空中的尾巴一拉,劳狰就凑到了陆瑶真近前,并且以飞快的速度朝着陆瑶真撞来。
他头上的角尖锐无比,这要是真让他戳中,陆瑶真怕是直接就会玩蛋。
劳狰越来越近,陆瑶真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面观战的人群发出一声低呼,似是已经看到了他她血溅当场的画面。
陆瑶真当然没有傻,在劳狰撞上她的前一刻,她伸手把住劳狰的角,然后一个翻身,坐在了劳狰身上。
这得感谢妖族化为原形的时候通常不会给自己罩上防御罩,所以,她这一连串动作顺畅无比。
劳狰气怒地喘着粗气,长长的尾巴朝着陆瑶真袭来。
陆瑶真并没有直接逃离,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距离,掏出匕首,往劳狰身上狠狠一扎,直到见了血,她才运用起身法转移位置。
虎尾最近的时候,离陆瑶真只有一寸距离,但下一刻,她就拉开了距离。
险之又险。
然后,又下雪了。
劳狰尾巴一甩,周围形成一道风墙,将雪花隔绝在外。
做完这些,劳狰得意地看向陆瑶真,似是在问她还有什么没有使出来的招式。
陆瑶真挑眉一笑,下一刻,她的身影忽然消失。
劳狰大惊,环视着周围,只看到白得刺眼的雪,哪里还有陆瑶真的踪迹?
他一边不断加固风墙,生怕陆瑶真忽然冒出来打破他的防御,一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希望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可是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幻”字决和“疾”字决,陆瑶真已经领悟了七七八八,两者结合的时候,她可以将自己完全地融入环境之中。
如果环境太空旷怎么办?
那就制造一个环境。
就如同,现在这场大雪。
第九十四章 太初之选(九)
冰凰天生就会掌控冰雪,陆瑶真如鱼得水地在冰雪中穿梭,寻找劳狰的破绽。
可是他警惕得很,陆瑶真不觉得自己的攻击能穿透风墙伤到他,所以,她只能等。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私有缓和。
不过谁都知道,这种平静只是一时的,对峙之中,他们的妖力消耗越来越快,总有耗尽的时候。
拼消耗?
陆瑶真从没怕过。
那就看看谁更沉得住气吧。
要知道,她可还有灵力作为底牌。
虽然灵力无法转换为妖力,也不能使出妖力的招式,但总能对抗一下妖族强悍的肉身。
也不知道涅槃之后,她的力量和防御能否达到妖族的那种程度。
无形损坏之后,她就没有再寻找其他防御法器。
太初之境危险四伏,看来,她还得好好准备准备。
稍稍走了会儿神,陆瑶真很快就将心思收拢。
再多事情也等比斗结束后再去想,这时候她必须专心应付自己的对手。
也许劳狰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头,很快就转变了策略,不再一味防守。
他就怕拖下去陆瑶真会有什么后手等着他,在不确定敌人底牌的时候,永远也别跟别人比拼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下一刻,劳狰的风墙忽然变了。
本来只是占据着一方,以攻为守,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攻击之态。
风是怎样的呢?
是温柔的春风,掠过湖面带起微微褶皱?
还是强势的狂风,穿林而过带起无边绿浪?
都是,也都不是。
此刻陆瑶真就像是面对着无数柔韧的细线,如果挨上,就会被生生割成碎片。
雪被吹得纷纷四散,这场景倒是漂亮的,可惜也同样危险。
陆瑶真从风里感受到劳狰的疯狂和孤注一掷。
他几乎不顾灵力消耗,发了狠的攻击。
虽然他比斗之前还要啰嗦一堆的样子挺傻的,但此时想要陆瑶真命的心思却是认真的。
但陆瑶真怕吗?当然不可能。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要劳狰选择攻击,那就中计了。
下面观战的人群只看到他们斗了几招,很快防御罩就被大雪遮住。
有人布满地开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真没意思。”
“他们在里面干嘛?”
就在不满的情绪达到顶峰的时候,雪散了。
陆瑶真站在防御罩之中,笑盈盈地朝裁判点了点头。
“另一个人不见了!”
围观之众瞬间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
劳狰在哪去了?
陆瑶真当然不会给他们解惑,在裁判宣告她胜利之后就走下了擂台。
下面挤着的人太多,陆瑶真不太想挤进去,正在思考要不要运用身法溜出去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对面第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
陆瑶真一惊,手心和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她连忙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就好像是一扫而过,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异常一般。
她心念陡转,脑子里在一个瞬间掠过千万种念头,始终没有找出一条生路。
对方能把形迹隐藏得那么好,她根本没有胜算。
要不是自己那双时灵时不灵的眼睛起效了,她甚至都不能发现对方的踪迹。
哪怕对方站在她的面前。
“莫怕。”
脑内响起的传音让陆瑶真反应过来,瞬间松了口气。
比斗得太认真,她都忘了十七还在等着自己。
既然如此,她怕什么?
陆瑶真放松下来,按照原来的想法运用着身法突破人群。
十七又道:“走吧。”
陆瑶真如他所言,就像没有发现过那个人一般往回走。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陆瑶真顿住脚步。
“挺会装,还以为你没有发现本道。”一个衣着和样貌都普通得扔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修士现出身形。
对方明明还没有开始攻击,只是身上的威压泄露些许,陆瑶真就已经感觉内脏一痛。
她表面不动声色,始终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但是心里已经在叫苦了。
十七诶十七,她快撑不住了,救命啊!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状态了,她身周的压力顿消,她脖子后面传来一阵拉力,然后她就被拉到了十七背后。
陆瑶真松了口气,从十七背后探头出去朝着敌人做了个鬼脸。
这叫什么,这就叫有恃无恐。
“倒是有趣。”那修士被陆瑶真挑衅了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笑,神态颇像慈祥的长者看着自家调皮的小辈。
可惜,陆瑶真只看到了他的漠视。
这种漠视就像人见着一只蝼蚁,甚至看都懒得看在眼里。
不,不对。
更像是猫儿看着逃不出自己爪子的小老鼠,只因为,他轻轻松松就能将她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瑶真看着他的态度,心中咯噔一下。
她在十七身后,看不到他的神色,可是他她的手扒在他手臂上,却能感受他肌肉始终紧绷。
一瞬间,她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完了。
果然,下一刻十七的传音来了:“我估量错了,他的修为比我高。”
陆瑶真还抱着微弱的期望,弱弱问道:“你能打得过吗?”
十七那边安静了片刻,才出声道:“顶多平手。”
面对修为比他还高的人,能打个平手已经是十七优秀了。
可是,他这边还有个陆瑶真。
如果要护着她,那十七恐怕会处处受到制掣,到时候平局的局面也会打破,甚至有可能,两个人一起死?
陆瑶真一咬牙:“要不你先走吧!”
十七本来在跟敌人对峙,听到她这句传音,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在说什么蠢话?留你在这里给他塞牙缝吗?”
陆瑶真忍不住反驳:“他又不吃人。”
“他不吃人,他要命!”
好像也是哦。
“你们商量好对策了吗?”对面的敌人忽然开口。
显然,他一直知道两人在传音。
不过他这么坦然的模样,显然是不担心他们翻出他的手掌心。
“我牵制住他,你先跑!”十七想了想,似是害怕陆瑶真不愿意走,又补充了一句,“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在这里拖我后腿。”
虽然不甘,但陆瑶真知道自己留下来确实如他所说,只会成为他的弱点。
她心中酸涩,紧紧抓住十七的手臂,最后还是郑重点头。
她最后只跟他说了一声:“一定要小心,如果打不过就跑,如果你死在我前面,那我就用剩下的命赔给你。”
十七觉得好笑,但是又觉得感动,至少这次,他看重的朋友是在乎他的。
多好。
“真是多谢看重了,一个筑基弟子竟然劳动你们出动合体大能,我都想替我们少主问一句,她何德何能?”
十七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陆瑶真发动羽遁,飞快地往其他两位长老哪里遁去。
两地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她早就该到了。
可是她甚至将羽遁剩下的两次逃跑机会都用掉了,仍旧没有到达目的地。
这个情况很明显不对劲。
十七既然说了要拦住刚刚那位修士,那他哪怕拼了命也会做到。
所以,这次来的肯定是另一位。
陆瑶真实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看得起自己。
她干脆不跑了,停在原地,苦笑道:“前辈何不现身?”
“哟,小姑娘这么快就发现异常了?”一个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修士出现在她面前。
他离陆瑶真,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陆瑶真被他黑洞洞的双眼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
那人似是很欣赏她害怕的模样,干瘪的嘴唇勾起一个可怖的笑。
陆瑶真对自己的退步很不满,像是跟自己赌气似地,猛地抬头直视着敌人的脸。
他简直就是陆瑶真见过长相最恶心的修士。
是的,就是恶心。
他的脖子上的肉都已经腐烂了,黑黑红红一片,有些新鲜的烂肉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上面还有几只蠕动的灰白蛆虫。
这场景真熟悉。
陆瑶真想起初遇十七的时候的场景,这人莫不是尸体复活了吧?
怎么刚跟乱葬岗爬出来一般?
她真想看看十七洗洗眼睛。
当然,这些都是外表。
陆瑶真更关心的,是对方的实力。
对方身上的威压与刚刚那位合体相似。
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出窍,合体。
面对这么大的修为差距,她连反抗都念头都升不起。
她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修炼的意义何在?
哪怕她总是在进步,可是前面总有比自己更强的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她同样无力。
如果这样的念头持续下去,陆瑶真很可能道心蒙尘,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可是她的怀疑只有一瞬间。
很快她的念头就转了过来。
那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如果她不修炼,永远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面对修为的压制,她只能一直跪着。
如果她修炼的话,修为每进一步,能威胁她的人就少一些,面对高阶修士,逃命的机会随着她的修为增加而增加。
如果不修炼,她永远无法拥有将那些曾经追杀自己、欺辱自己的敌人踩在脚下的机会。
弱者挣脱不了大环境,永远被裹挟,着随波逐流,随着强者的一举一动,被迫面对难以承受的风雨。
弱者,永远活在别人的规则里,没有话语权。
她不愿意那样。
她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必须变强。
她不能死在这里。
可是她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逃脱。
怎么办?
陆瑶真想了许多,但是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表情:“小丫头,别挣扎了,你逃不了的。”
对方看她的眼神带着垂涎和贪婪,就像饿了三天的狗见到一根肉骨头一般。
陆瑶真只觉得渗得慌。
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她刚刚踏入修仙界的时候也曾见过类似的眼神,那个这么看她的妖族,被殷琇拔了三根尾羽,修为倒退,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果然,下一刻,那人笑着道:“这样鲜嫩嫩的小丫头,口感应该不错吧!”
怎么办这么办……
陆瑶真急得额头冒汗,可是还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她不得不承认,这好像是一个死局。
意识到这一点,陆瑶真忽然就放松了。
反正都要死,怕又有什么用?
她皱起的眉头松开,看向对面的敌人,忽然抱臂,讥诮地冷笑一声,嘲讽道:“丑八怪。”
“你说什么?”那人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
或者说,他压根没料到陆瑶真有这个胆子。
“你是聋子吗?我说你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重复三遍,这次听清楚了吗?你是不是当尸体当久了耳朵坏掉了,恶心的臭蛆!”
陆瑶真火力全开,学着以前村里的大娘,一手叉腰,一手对着他指指点点,嘴巴开开合合,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大胆!”那人大吼一声,但是也许是怒到极致,反而只干干巴巴吐出两个字。
“大胆你奶奶的大裤衩,吼什么吼!就你这连话都听不明白的脑子,还不如割了给你大爷我当球踢!欺负我一个筑基修士还在这里洋洋得意,我要是你爹,不得马上跪下来给祖宗磕几个响头,忏悔个三天三夜不该生出你这么个丢脸的废物东西!”
“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是你爹!”
陆瑶真气势汹汹地说出这句话,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喷笑:“噗嗤!”
“谁!”那个“烂人”警惕地铺开神识,显然,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他更加紧张。
陆瑶真则是狂喜,因为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师父!”
她欢呼一声,跳下已经不能动的羽遁,下一刻,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住。
她背后,完成了自己使命的羽遁化为飞灰消散,但是陆瑶真已经不需要它了,因为会保护她的大树来了。
殷琇低笑一声,拍了拍陆瑶真的脑袋:“没事吧?”
陆瑶真乖乖地点头:“快把他收拾了,十七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担忧得很,生怕他为了保护自己受伤。
殷琇点点头,幽深的双眼落在对面那个尽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人身上。
那人身子抖了抖,然后谄媚一笑:“晚辈还没来得及动手……”
倒是能屈能伸,但是这样的人更不能留。
因为他就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暗处,一旦等到机会,就会给你致命一击。
殷琇正准备动手,陆瑶真却忽然喊道:“师父,等等。”
第九十五章 太初之选(十)
殷琇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会惹上麻烦吗?”虽然不知道这两位来取自己性命的修士来自哪方势力,但是一般人也不敢对九叠山的少主动手。
夷天宗一直隐藏自己的存在,陆瑶真担心会给殷琇惹麻烦。
殷琇愣了愣。
他没想到自己的谨慎会让徒弟这样瞻前顾后。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
夷天宗的火种无论如何也要流传下去,所以他必须忍,必须等。
他压抑自己的本性,将自己的手脚禁锢,在师侄们被欺负的时候也不能堂堂正正给他们出头。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可是今天陆瑶真的反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矫枉过正了。
殷琇叹息一声:“走吧,去找十七。”
他带着陆瑶真转身。
背后的人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一边骂着殷琇愚蠢,一边面露喜色,却在下一刻,忽然湮灭无踪。
殷琇的速度很快。
说速度也不对,应该是缩地成寸。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十七那里。
看到他平安无事,陆瑶真松了口气。
她扯了扯殷琇的袖子:“师父。”
殷琇意会,下一刻,十七的对手就消失无踪。
十七一招攻击落空还有些迷茫,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有其他人存在,转过头就看到陆瑶真在朝他拼命招手。
“你没事吧?”虽然从表面看来,他似乎没事,但到底是不确定,陆瑶真仍旧担忧地询问。
十七的目光在陆瑶真和殷琇身上来来回回,表情有些奇怪。
陆瑶真和殷琇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的姿势有点不对。
刚刚陆瑶真从羽遁之上跌下来,殷琇顺手将她捞在了怀里,后面又带着她赶路,所以两人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
在旁人眼里,这样有些太过暧昧了。
殷琇这才发现自家小徒弟已经长大了许多,那个黑黑瘦瘦的小豆丁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他不动声色地将陆瑶真放下来,表面上一本正经,没有透露出丝毫的尴尬。
陆瑶真也没多想。
废话,生死之间,谁还关心殷琇是用抱的还是拎的?
能活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十七见两人分开,才答道:“无事。”
除了消耗了点灵力,一点伤都没有。
无相有千面,他今日用的是本来面目,主要是怕被仇人发现,所以这张脸少有人看到过,十七没认出来很正常。
殷琇当然不会暴露自己就是无相的事情,陆瑶真也清楚他的想法,自然而然解释道:“是我的朋友。”
十七耿直地来了一句:“你朋友挺多的,竟然还有大乘修士。”
陆瑶真摸摸鼻子,讪讪道:“那什么,意外结识,意外结识。”
殷琇忽然打断两人的对话,将一个瓶子甩给十七:“你离合体只剩一步之遥,有了这个,便是水道渠成了。”
十七打开瓶子,看清里面是什么后,他脸色微变,又飞快地将瓶塞堵了回去。
“太贵重了,晚辈不能收。”十七实在迷惑得很,不明白为什么殷琇一上来就送这么大的礼。
殷琇态度很强硬:“你救了瑶真,这是谢礼。”
如果没有十七拖延时间,殷琇恐怕赶不及救下瑶真。
可是他这句话说出来,十七更不愿意收:“她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本就是应该,而且,保护她也是我的任务。”
可惜殷琇的态度不容违逆。
他自觉是以长辈的态度对救了自家孩子的人进行酬谢,其实是不自觉就将自己放在了陆瑶真最亲近之人的位置上。
虽然也确实如此。
十七推脱不得,只能受了。
李玉歌和曲梦也在此处,殷琇放心不下,便打算带着陆瑶真去看看。
可是想让十七先走之时,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他认真道:“保护瑶真是晚辈的任务。”
殷琇笑了:“有本尊在,不会有问题。”
十七的想法很好理解,把陆瑶真交给殷琇,他自己倒是轻松了,但这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陆瑶真犹记得第一次见十七的时候,他便是因为任务失败所以不愿意回去,而是顶着重伤也要寻找弥补的办法。
他从来都是这样,看起来嘻嘻哈哈,实际上比谁都认真。
他始终都记着自己的责任和任务。
有这样的追随者,是琼华之幸。
“没事啦,我很快就回去,像你保证,不会有事的。”
十七将她举起来的手打下去,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跟着他去吧。”
他并不知道殷琇与陆瑶真是什么关心,只是担心她不当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但对她,十七到底是信任的,她既然坚持,作为朋友,他也不会非要勉强。
分寸,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他离开之后,殷琇好笑地拽了拽陆瑶真的发尾:“他倒是愿意听你的话。”
“我们这是有商有量,”他用的力气不大,并不痛,只是痒,陆瑶真把自己的发丝拯救出来:“对了,师父为什么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
他来得太过及时,如果再晚一些陆瑶真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殷琇沉吟片刻,痞笑道:“可能是为师能掐会算吧。”
陆瑶真翻了个白眼,信了他她就是傻子。
殷琇笑容微敛,阴测测道:“好了,其实是为师在你身上做了点小手脚。”
陆瑶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像在说:你演,你继续演,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看看我理不理你就是了。
殷琇特别爱逗弄陆瑶真,哪怕每次都没有什么效果,但他丝毫不会觉得挫败,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殷琇笑眯眯地朝她伸出手:“行了,走吧。”
陆瑶真对殷琇没有丝毫防备,理所当然地搭上他的手。
以大乘修士的速度,不过片刻,就到达了李玉歌的落脚处,陆瑶真先去敲开阵法。
可是敲了半晌都没有回应。
陆瑶真心渐渐沉了下去。
殷琇将她拉到身后,一掌破开阵法。
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
李玉歌就倒在院子里,人事不知,身下的血迹积了一滩。
殷琇连忙上前检查了一番:“给你五师兄,不,给绩兰传讯,让他立马过来。”
陆瑶真一边点头,一边拿出挟仙令,飞快地操作了一番。
他一把捞起李玉歌,几步走上前,将房门一脚踹开,然后把人安置在石床上。
殷琇要将李玉歌的伤势稳下来,可是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阵法被破坏了,他没时间补一个,只能甩了一个阵盘给陆瑶真,让她自己研究。
他已经直接开始给李玉歌稳定伤势,陆瑶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扰他,否则受到反噬之后,殷琇必然会受伤。
可是,她手里的阵盘虽然已经成型的作品,但它远超陆瑶真的修为,所以要启动真不是简单的事。
要么用足够庞大的灵力开启,要么靠着理解按照规律布置。
前者对陆瑶真来说根本达不到,无他,只是因为她修为不足。
如果强行开启,灵力耗尽是小,到时候阵法无法启动才是大。
可是,她要现在立刻开始研究阵盘吗?
她能做到吗?
这是一个现实问题,不是信念问题。
实在是她能力还不够。
好像一下就陷入了死局。
可是这样认命是不可能的。
她背后还有两位对她非常重要的人正在危难之中,她放弃了的不是阵法,是他们的安全。
她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什么打扰到他们。
很快,她便思索出了对策。
她没有动殷琇给她的阵法,也没有布置防御阵法。
而是选择了布置一个隐匿阵法。
既为隐匿,也结合了幻阵。
二者合一,虽然没法抵挡危险,但好歹能起点作用。
她在这方面的造诣到底还是足够的,最后的成果出乎意料的好。
不过,阵法好是好,但是却尤为消耗灵气。
耗费大把大把,虽然她身家丰厚,但也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她暂且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问题。
她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担忧殷琇和李玉歌,这种时候,她需要全神贯注。
幸好,她这方面的能力很是不错,很快她就将心神全数沉浸到了这个不知名的阵盘之中。
观其大略,很明显,是个攻防一体的阵法。
只是粗浅地了解,她便忍不住惊叹连连。
妙哉!妙哉!
也不知道这是出自哪位阵法师之手。
刚刚这么感叹,将阵法翻过来,就看到了“无难”两个字。
陆瑶真有些无语。
这人真是无所不在。
阵法妙是妙,但正是如此,才异常玄奥。
陆瑶真拆解了一下阵纹,然后就傻眼了。
她看不懂。
焦躁地挠了挠脑袋,陆瑶真告诉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可是哪怕她集中精力,努力推算许久,仍旧一筹莫展。
她当然知道不是自己不行,而是阵法一道博大精深,本就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可她还是急。
旁边应当是有人在打斗,声音越来越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波及到这里。
陆瑶真在羲和界这样混乱的环境之中一直如鱼得水,可是没有哪一刻,她比现在更痛恨这个危险的世界。
步步紧逼的危险从来不给他们留下片刻喘息的时间。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金书忽然动了动。
陆瑶真很快就感受到了金书的诉求,它想要阵盘。
可是,为什么?
陆瑶真一直以为金书是能跟功法招式挂钩的,可是它忽然要这个阵盘,靠谱吗?
她就怕它吞进去就不吐出来了。
金书像是感受到她的想法,不满地在她识海蹦了蹦。
此时,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瑶真没有犹豫多久,还是选择了相信它。
反正让她自己研究她也研究不出个什么,不如试一试。
金书得到允许之后,欢快地飞出来将阵盘一口吞了。
陆瑶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可千万别坑我啊。”
事实证明,金书还是靠谱的。
阵盘很快就被吐了出来,金书并没有翻开新的页面,看似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陆瑶真拿起阵盘就发现了区别。
阵盘已经是半开启的状态了,只有几个节点还是暗淡的。
陆瑶真连忙朝那几处输入灵力。
果然,阵盘启动了!
恰好,打斗的人也到了这边。
战斗的余波将外面的环境毁成了一片废墟,可是他们这里却被阵法护得好好儿的。
陆瑶真激动地跳了起来!
她忍不住把金书抱进怀里旋转了几圈:“天呐,你是什么宝贝啊!”
金书挣了挣,发现挣不脱,只能认命了。
兴奋过去,陆瑶真才发现金书的不对劲。
本来是有一页白,一页黑,可是现在,黑色那页不见了。
甚至,金书的金边都暗淡了些许。
陆瑶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启动阵法会消耗你的能量吗?”
金书扭了扭身子,脱离她的臂膀,然后飞远了些,没搭理她。
陆瑶真一把将金书扯回来:“现在就是居功的时候,傲娇个什么!”
金书安静下来,像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陆瑶真便察觉到它的想法。
它说:“是。”
陆瑶真忽然开始后悔,在亘古战场为什么只顾着自己,没有想起金书。
明明它也能够依靠吞噬补充能量的。
如果当时想起它,是不是它现在就不会这样。
可是,后悔从来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金书感受到她的想法,向她传达着自己的意念:“那些垃圾东西,本大爷才不稀罕。”
所以,你不要自责啦。
陆瑶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还好,以后她还有很多时间。
她会对金书好的。
她忽然明白,金书有灵智,它并不是单纯的物件,她更不应该将它当做一个物件。
她应该尊重它,就像尊重自己的朋友。
这时候,阵法被叩动。
陆瑶真看到来人,连忙打开阵法放他进来。
“绩兰!你来了!”
绩兰想说什么,陆瑶真没给他机会,拉着他就往屋子跑。
到了近前,她又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带着他靠近。
绩兰看到躺在床上的李玉歌,瞬间就明白了现在状况。
他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出一滴在李玉歌唇边,然后运用灵力将液体送入他嘴中。
接着,他像是想靠近殷琇,但是即便没有意识,殷琇还是很警惕。
如果他强行靠近,那殷琇必然会受伤。
绩兰有些为难。
可是,他得治疗啊!
陆瑶真见他半晌没有动作,悄声传音:“怎么了?”
第九十六章 太初之选(十一)
绩兰心中微动,连忙将现在的状况告诉她。
陆瑶真毫不犹豫地迈上前,拍了下殷琇的肩膀:“绩兰来了。”
果然,殷琇下一刻就感知到了外界的情况。
他收回灵力,将位置让给绩兰:“请。”
绩兰很迷茫。
为什么陆瑶真身边的人和事都这么神奇?
他摇了摇头,将疑惑甩到脑后。
现在重要的是病人。
他拿出自己的银针,头也不抬地道:“你们出去。”
殷琇和陆瑶真乖乖出去,将空间和安静留给他。
殷琇的脸色不太好,陆瑶真以为他是刚刚为李玉歌稳定伤势消耗太多,不由担忧地问了一句:“师父?”
殷琇撩起袍子,席地而坐,背靠在墙边,目光看向阵法外边仍旧在争斗的陌生人:“你不是问我为何能及时出现救下你吗?”
陆瑶真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说,于是安安静静地等待他说出下文。
“是小四,他给我传信了。”
那时候,李玉歌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遇到危险,他只是深感太初之选期间的混乱,担忧两位师妹遇到危险,才给殷琇传了消息。
为了……她们么?
陆瑶真忍不住回过头,房门紧闭,她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也不知道,四师兄怎么样了。
“他们就是欺负他没有靠山。”殷琇握拳狠狠砸向地面。
因为李玉歌对外的身份是散修,因为他太过强大,对那些人造成了威胁!
陆瑶真将他砸在地上的拳头拉起来,轻轻展开:“不是这样的。”
“嗯?”
“我说,不是这样的,”陆瑶真直视着殷琇的双眼,“您看,我背靠九叠山,不也一样会被追杀吗?”
陆瑶真刻意忽略了自己面对的是仇杀这件事。
她知道殷琇是在自责。
所以,她才这样安慰他。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陆瑶真苦笑,“您将夷天宗的众人都当做自己的责任,但在徒弟看来,我们却是你的枷锁。”
殷琇明明是个大乘修士,本该遨游天地,乘风而行,可是却因为夷天宗和他们绊住了手脚。
甚至,他的喜乐都全在这些人身上。
如果是其他人见到这样的殷琇,恐怕难免要嘲笑他懦弱的。
就算陆瑶真,如果不了解情况,恐怕也会觉得他愚蠢。
修士本该为自己而活,他现在这样,像个什么样子?
可是对殷琇有所了解之后,她就再也不会有类似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殷琇会觉得自己是罪人。
但他可能是做错了事,做错了事,就该去弥补。
正如殷琇现在所做的一样。
她知道,有心魔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等待时机趁虚而入。
如果换做心智不坚定的人,早就被心魔侵蚀了,可殷琇坚持了这么多年,坚持到师侄们一个个能够独当一面,他仍旧没有放弃。
世界上恐怕没有比他更坚强的人了。
“您要是实在担心,那就换张皮,带着四师兄出去溜一圈,堂堂正正告诉他们,四师兄是有靠山的。”陆瑶真学着殷琇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
殷琇干脆斜了身子,将头枕在陆瑶真的腿上。
就像个耍无赖,撒着娇的小孩子。
陆瑶真包容地笑笑,轻抚着他的发丝。
也就是单独与殷琇相处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真实的脆弱一面,若是有其他人在面前,他完全就是个无坚不摧的战士。
刚硬的一面对待旁人,温柔的一面面对她。
陆瑶真太喜欢这样的殷琇了。
嗯,就像家人一样。
她在心里强调了一遍。
沉默许久,殷琇忽然开口:“对了,有件事我想说,你们不是我的枷锁,你们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如果没有这几位师侄和陆瑶真的存在,他早就与敌人同归于尽,以死谢罪去了。
正是因为有他们在,他牢记着自己还有一些需要照看的晚辈,他才知道珍重自己。
殷琇没有颓废多久,片刻之后,他便站了起来:“为师去将小六带来。”
虽然他已经传信问过曲梦,知道她平安无事,但把她一个人放在那边也无法放心,不如接过来一起照看着。
他抬头,看到安安静静守护着此处小院儿的阵法,挑眉,回头:“是为师糊涂了,忘了你修为尚低,没想到,你倒真的布置出来了。”
那时候状况紧急,李玉歌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他拿出阵法的时候压根没有多想。
或许是陆瑶真在他眼里一向省事儿,总是一次次出乎他意料,所以,他才忽略了她根本没能力掌控这个阵法。
不过他也没有追问陆瑶真怎么做到的,只是感叹了一句,下一刻身影便消失在院子里。
本来距离也不算远,当然,回来得也很快。
曲梦一见到殷琇就被他扯了过来,周围环境变化太快,她一时还有点迷茫。
“师叔?小七?”
陆瑶真对她笑了笑:“师姐!”
经过陆瑶真讲解,曲梦才明白当前的状况。
“你没事儿吧?”曲梦拉着陆瑶真来来回回看了好些遍,嘴中问道。
陆瑶真乖乖地任她摆弄,让她能够安心:“我没事呀,师父来得及时。”
曲梦松了口气,又扒到门缝前瞅了瞅,发现什么也瞅不着,最后只能怏怏地坐回陆瑶真身边。
殷琇叮嘱道:“没有比斗的时候就好好在这儿呆着,轮到你们了,我送你们过去。”
曲梦无所谓地耸肩:“哎呀,他们不会在我这种没有威胁的对手身上花费心思的。”
“小心为上。”陆瑶真皱眉,严肃地反驳。
曲梦还想说什么,却被陆瑶真和殷琇盯着,只能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然后好好保证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当心的。”
曲梦想起还在里面躺着的李玉歌,这句保证又真实了些,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师兄能不能赶得上下次比斗。”
“能平安就好了。”陆瑶真支着下巴,神色中透露出担忧。
这时候,殷琇却比她们冷静,温和地安慰道:“你们要相信绩兰。”
说起这个,陆瑶真想起来自己的疑惑:“您最开始不是想叫五师兄吗?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因为他现在的本事,还不够。为师不能因为自私将小四的安危当成儿戏。”
之所以选择小五,是因为不愿意他们的关系暴露。
白寸心虽然是位极其优秀的医修,但暂且还算不上顶尖。
生死关头,如果还计较着这么些细枝末节,那未免也太过矫情。
“那,绩兰前辈可以吗?”曲梦悄悄传音道。
她倒不是怀疑绩兰的技术,而是光听描述就知道李玉歌的情况很是危急。
这时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曲梦还以为绩兰是听到她的话来找她算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可是绩兰根本没有看她,而是对殷琇道:“去疤上面的东西找来。”
绩兰将一张方子递出来。
“你没事吧?”陆瑶真急道。
绩兰此时脸色苍白得很,精神也有些萎靡。
“无事,尽快将自己方子上的灵草集齐!”他强调了一遍,然后又缩了回去,“啪”地一声将门又关上。
殷琇迅速扫了一遍,又将药方递给她们:“先看看有什么能凑齐的。”
三人身家都还算丰厚,药方当下就凑了个七七八八。
殷琇圈出几个:“其他的都比较好找,可是这些……”
他圈出的几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灵药,个个拿出去都是能引起一番争夺的宝贝。
可是这也意味着,它们也是难得的。
殷琇不怕它们贵,怕就怕有灵玉都没地方能去买。
陆瑶真想到什么,拿出挟仙令,给慕吟姝传了个信:“吟姝,江湖救急,这些东西你那里可有?”
慕吟姝回信很快:“有一种没有。”
陆瑶真狂喜,果然不愧是宝灵根:“可否先借我急用,等事情过去,再行补偿。”
慕吟姝那边几乎没有思考便有了答复:“当然可以。”
“那一会儿我来取,多谢。”
关键时刻,慕吟姝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你现在在何处?可还无恙?”慕吟姝以为是陆瑶真要用到这些药材,不禁有些担忧。
“无事,是一位朋友出了事。”
慕吟姝松了口气:“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不过还就不用了,救命之恩和功法相赠之恩尚未报答,若再得到你的补偿,以后怕是再也不敢接受少主的帮助了。”
“怎么了?”殷琇和曲梦看她在那儿鼓捣了许久的挟仙令,不禁问道。
“我朋友那儿有其他的灵药,”陆瑶真指向单子上的一处,“但是这个,没有。”
她所指的东西是七花七叶莲,一种万年一熟的稀有灵药。
也是绩兰标红了的东西,是这张方子里不可或缺的东西。
或者说,没了七花七叶莲,这张方子就等于无效。
“这可怎么办?”曲梦不禁急得抓耳挠腮。
陆瑶真攥紧了药方。
她不甘心。
或者说,她为四师兄觉得不甘心。
李玉歌计划了那么久,甚至将自己的重修时间控制得分毫不差,就为了这一次太初之境的名额。
他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思。
如果错过,他得有多遗憾?
陆瑶真不只希望李玉歌能得救,她还希望他能够进入太初之境。
所以,他们必须尽快。
一方面,是为了救命;一方面,是为了完成李玉歌期盼数年的愿望。
可是,到哪里能寻到七花七叶莲?
曲梦颓然地蹲下:“最讨厌这种关键时刻却要差重要的东西才能达到目的的剧情了。”
曾经她以为小说里面那种危急之时必出岔子的剧情是刻意制造的悬念和起伏。
可这种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的事往往比小说电影还要荒唐。
殷琇忽然道:“七花七叶莲有,但是,在定南灵界。”
定南灵界。
这四个字,说出来就已经让他们觉得压抑了。
可是,殷琇和陆瑶真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定南灵界,非去不可。
曲梦小心翼翼地看着殷琇:“师父,不然,我去吧。”
殷琇瞥了她一眼:“就你那点子修为,去送死吗?”
定南灵界那些人,与乘风灵界合作吞噬了夷天宗。
可是与虎谋皮,终究会反噬自身。
大部分势力不只什么都没得到,最后反而被乘风灵界狠狠咬了一口。
也不是没有幸存的,不过那些都是乘风灵界的走狗。
这时候的定南灵界,几乎算得上是乘风灵界的后院。
殷琇显然是不可能让师侄和徒弟冒这个险的。
可是,大乘修士一举一动,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如果殷琇去的话,会引起天地气机改变,定南灵界的大乘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被他们知道有大乘进入定南灵界倒是无所谓,怕就怕他们有什么方法能够认出殷琇。
而且,她们担心殷琇克制不住仇恨,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莫要担心。”感受到师侄和徒弟的关心,殷琇脸上的笑容愈盛。
他并非莽撞之人,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忍不住了。
曲梦担忧问道:“您有把握吗?”
殷琇傲然道:“当然,他们是发现不了你师叔我的。”
他可是鼎鼎大名的无相道君,他隐匿和伪装的本事,就算是大乘也察觉不到破绽。
曲梦和陆瑶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他。
谁知,陆瑶真却忽然开口:“我跟您一起去。”
曲梦第一个反对:“你就跟我好好呆着吧,光是穿越界面的压力你都承受不了。”
虽然她也承受不了,但是陆瑶真修为比她还不如,曲梦如何能放心她跟去。
谁知殷琇却点头了:“好。”
曲梦还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七花七叶莲是冰水属性的,由陆瑶真去采摘,甚至比殷琇更合适。
虽然依然担心,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殷琇笑道:“小六有进步。”
若是以前的曲梦,此刻肯定被担忧左右,甚至丧失思考和反应的能力,可是现在的她面对这些危急的事情,却也能够冷静下来,让理智主宰她的行动。
面对殷琇调侃似的夸奖,曲梦弯了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嗫嚅片刻,最后道:“时间紧急,小七还有比斗,你们快去快回,还有,保重自己。”
她应该相信殷琇和陆瑶真。
他们一定一定能够做到的。
不就是定南灵界吗,又不是龙潭虎穴。
第九十七章 太初之选(十二)
定南灵界曾经发展得极为健康,既不会太过安逸,从而导致修士丧失进取心,也不会太过混乱,导致低阶修士和散修没有生存空间。
而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夷天宗这个定南灵界最大的势力行事并不霸道。
夷天宗从不挤压其他修士的生存空间,即便占据了定南灵界的大多数资源,但同时也很好地承担着维持秩序和保护灵界的责任。
可是人心不足大抵如此,这世界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还有差距,那就一定会有争端。
他们习惯了定南灵界的现状,慢慢就开始心生不满。
这样的想法,有时候能促进一个界面的发展,有时候却能成为祸乱之源。
一个宗门不可能永远兴盛,或许,夷天宗的覆灭早就埋下了种子。
如今的定南灵界,已经衰败了许多。
似乎,这里的辉煌也随着夷天宗的消失而消失了。
再次踏上这片徒弟,殷琇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总之,比他想象之中要平静。
陆瑶真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并无异样,可是她心中还是不安。
这种平静如同死水,让人心惊。
有一瞬间,他像是缥缈得像是快要消散,陆瑶真心中一紧,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殷琇疑惑地看向她,眼中含着问询。
“没事,”陆瑶真摇摇头,“我们该往哪里走?”
她掩饰得太明显,殷琇很轻易就看出她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他只能暗自感叹徒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七花七叶莲生长在一处高山之上,山顶终年积雪,灵气几近于无,所以罕有人至。
乍一进入这样灵气稀薄的地方,陆瑶真一时有些不习惯:“七花七叶莲这种灵物,不是应该长在灵气充沛的地方吗?”
贫瘠的环境根本无法满足灵物生长的需求,这完全不合常理。
而且,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那为什么没人发现这里的七花七叶莲?
殷琇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神秘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到了山顶,殷琇捡起一块看起来毫无特色的普通石头。
陆瑶真兴奋地抢先道:“这是什么机关或者入口吗?”
殷琇噗嗤一笑:“非也非也。”
他说着又捡了几块石头,而且每一颗都是指节大小。
这里冰雪覆盖得很深,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掏出来的石子。
“看好了!”他提醒了陆瑶真一句,然后将石子一一抛向悬崖之外的空中。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是每一颗石子落下的位置都是都是精确设计的,石子并没有落下去,而是悬停在半空。
随着石子越扔越多,最后终于勾勒出一朵莲花的形状。
图案成型之后,一阵白光闪烁。
然后,他们周围的环境瞬间就变了模样。
眼前的空间并不大,不过两尺见方,但是灵气却异常充沛。
正对面的尽头有一方小池,池中已然结了冰,池面雾气缭绕,一朵莲花亭亭玉立,被烟雾托起。
是的,这朵莲并非长于水中,而是长于雾里。
“这里是?”
“是一处灵界碎片。”殷琇是在筑基的时候发现的这地方。
这块碎片一直在空间里游荡,也是他运气好,赶上了碎片降落不久的时候。
那时候七花七叶莲还没有成熟,他只能告诉了师父,还是师父出面,将碎片固定住,然后设置了禁制。
算起来,七花七叶莲已经成熟有些日子了,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定南灵界,所以没有采摘,也幸好如此。
他年少时性子轻狂,尤爱四处游历,或是去探索少有修士到达的地方,或是挑战一些名声在外的天骄。
所以,定南灵界的许多地方都有他的踪迹,他还藏了许多小东西,如果拿出来,也是一笔财富。
看来,得找个时间把这些东西都给收回来,否则以后恐怕也是便宜了别人。
陆瑶真看着莲花,摸了摸下巴,很认真地思索片刻,而后问道:“它为什么要叫七花七叶莲?”
“七花七叶莲植株是一花一叶,但是从来不是单独生长,而是同时有七朵莲花伴生,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那为什么这里只有一株?”
“那是因为,七花七叶莲若要成熟,必须吞噬伴生的其它六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最后能活下来的,仅仅只有一株而已。”
陆瑶真不得不感叹,在修仙界,哪怕是植物,似乎都将争斗变成了本能。
“去吧,”介绍完七花七叶莲,殷琇拍拍陆瑶真的肩膀,“务必要心无杂念。”
殷琇根本不敢靠近七花七叶莲。
因为这种灵植极为脆弱,如果并非冰水属性的修士靠近,它就会瞬间凋零。
简直比大爷还难伺候。
当然,殷琇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会耗费更多时间,李玉歌还在等着灵药救命,他们根本耗不起。
陆瑶真没有问为什么要心无杂念,而是郑重地点头,然后一步步小心往前。
这段距离并不长,陆瑶真迈步时,就已经渐渐将心思收拢,全神贯注于脚下。
这种事情对于思绪纷乱跳跃的凡人来说也许会很艰难,但是对心念通达的修士而言却如家常便饭般自然。
这是修士必备的功课。
这里看起来真的很平静,冰上烟,雾中花,看起来像是世外桃源,但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不然殷琇也不会特意叮嘱一句。
但陆瑶真并不害怕,且不说她能够轻松做到心无杂念这一点,再说了,后面还有殷琇在,就算有危险又如何?
在这样的念头下,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陆瑶真轻轻一捧,就将莲叶和莲花挪到了手中,然后又平平安安地回到殷琇身边。
可是他一靠近,后面恶雾气忽然开始翻腾,殷琇忽然将她拉到身后,然后手臂轻甩,一阵清光将奔涌而来的雾气阻了一瞬,然后,殷琇和陆瑶真就出了碎片。
陆瑶真一出来就紧张地看向怀中的七花七叶莲,看到它完好无损,才彻底松了口气:“咦?不是说其他属性的修士靠近会让七花七叶莲枯萎吗?”
不怪陆瑶真在抱着莲花靠近殷琇的时候没有想起来这一点,那时候她是真的心无杂念,除了将莲花带出去的念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些晚了,陆瑶真懊恼地同时又难免有些疑惑。
“其他属性的修士靠近确实会让七花七叶莲枯萎,但原因却并非七花七叶莲本身,而是它周围的雾。”
那些烟雾看起来缥缈美丽对吗?
但是这根本不是雾,而是一只只小小的虫子。
七花七叶莲感受到其他属性的气息不会有任何反应,反而是这些虫子,它们会估量敌我实力,如果打得过,那就一拥而上,将觊觎它们宝贝莲花的入侵者杀死;如果打不过,那就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干脆将七花七叶莲毁掉。
像陆瑶真这种筑基修士,甚至曲梦那种元婴修士,不到一息,就会被它们吞噬干净。
陆瑶真听到这句话,这才开始感到后怕。
幸好殷琇没有告诉她,不然她还真不一定能那么心无旁骛。
她并不缺乏勇气,也绝不会退缩,但是在生死之前有所迟疑却是人之常情。
拿到了七花七叶莲,师徒俩不敢耽搁,立马赶了回去。
也幸好殷琇从都是大乘修士中的佼佼者,速度也是一样。
曲梦等得很是焦急,一直在院子里呆呆地坐着,根本没有离开。
看到殷琇抱着昏迷的陆瑶真回来,她猛地站起来,然后脑袋“嗡”地一下,什么猜测都出来了。
幸好,殷琇看出她的担忧,连忙解释:“她没事,就是穿越界面的压力导致了昏迷,很快就能醒来,你看好她,我去送药。”
曲梦小心地接过陆瑶真,把她抱到另一间房间。
想了想,她又点了支安神香。
后面还有比斗,就让她好好休息吧,醒着也是无尽担忧,不如好好睡一觉。
做完这些,曲梦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话说回殷琇这边,他手刚刚抬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敲响,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绩兰身上倒还整洁,但他身上那股子刺鼻的药味却将殷琇熏得懵了一下,他的胡茬冒了出来,人看起来很憔悴,但是眼神却坚定有神。
绩兰拿起他递过来的七花七叶莲看了看,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好东西。”
七花七叶莲当然是好东西,但他此刻说的却是这株药草的品相和年份。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要想方设法赖来一小片花瓣研究,可是此时他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精力。
“来帮忙。”绩兰丢下这句话便匆匆转身。
殷琇连忙跟上。
进去之后,他反手将门关上。
即便透着风,但是里面的药味还是挥之不去。
李玉歌仰躺在石床上,浑身扎满了银针,但他双眼紧闭,神色非常平静。
“一会儿将这碗药喂下去,用灵力将药力留在银针插入的穴位处,切记,要按照这上面的顺序,一步都不能错。”
虽然绩兰修为不如殷琇,但此时说话的语气却如同长辈一般,幸好殷琇不拘小节,不会纠结这点小事。
绩兰交代完,便到一旁打坐去了,看来也是太过着急急,地面上有药渍有血污,但是他根本顾不上,直接席地而坐。
青衣沾上污渍,这场景当然看着便觉心中一跳。
可是绩兰也没有办法。
他不是不爱干净,只是修士血里滚,土里爬的时候太多,很多时候顾不上那么多,太过执着于干净在紧要关头就是矫情。
筋脉丹田内空空如也的感觉太难受,绩兰能坚持着将最紧要的步骤完成就已经是毅力非凡了,若是殷琇再不回来,他也只能将曲梦拉过来当壮丁,虽然一个元婴修士肯定坚持不了那么久,但是聊胜于无吧。
等殷琇按照绩兰给的图开始为李玉歌化开妖力,他才明白为什么绩兰竟然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实在是这个过程太过耗费能量。
殷琇虽然不是医修,但对药理还是通的,怎么说也有些关联,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李玉歌的状况非常稳定,也许等到七花七叶莲派上用场,就是他慢慢恢复的时候。
绩兰打坐也没敢深入,始终分出了一两分心神,一旦殷琇坚持不住了,他便能及时接替。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他灵力完全恢复,殷琇竟然还在坚持。
殷琇正打算唤醒他,见他睁眼看过来,便朝他点了点头:“醒了?已经全部弄完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全部弄完?”绩兰没忍住,声音打了点。
殷琇含笑点头。
虽然对方是个大乘修士,对方面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还是让绩兰忍不住产生了质疑。
他检查过李玉歌的状况,却发现殷琇并没有夸大其词,甚至,他做得比绩兰想象中要好很多。
如果不是界面法则限制着,绩兰都想怀疑他不止大乘。
不过他很快将自己的心思按捺住,朝殷琇道:“接下来就要开始下一步,后面还需要前辈帮忙。”
或许是冷静了下来,或许是真正意识到了殷琇的实力,绩兰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并不是他前倨后恭,而是面对强者,难免会不自觉地变得尊敬。
这就是让人从内而外心悦诚服的实力。
这就是修仙界强者为尊的规则。
或者说,是所以有生物潜藏着的本能。
“需要做什么?”殷琇谦逊问道。
他并不关心绩兰什么态度,只要他好好医治李玉歌就行,而他,恰恰是个负责人的医修,这样就足够了。
“距离下一场比斗还有七日,我能给出两个选择,第一种,慢慢调养,过程会减轻很多痛苦,我们也会轻松些,但是花费时间会比较久;第二种,能够快速恢复到一半,他依然能够战斗,但战斗力却会降低,而且对我们和他的要求都会高出很多。如果不小心受伤,伤势加重算小,就怕会留下难以回复的暗伤。”
殷琇沉吟片刻:“可以将他唤醒吗?”
绩兰摇头:“最好不要,现在意识消散有利于他恢复。”
既然如此,殷琇毫不犹豫地道:“第二种。”
如果为他身体考虑,肯定选择第一种。
但是李玉歌为这次太初之境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了,如果强行要他保重身体,替他做了决定,他固然不会埋怨自己,但是也必然会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
以李玉歌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所以,就让李玉歌去拼去闯吧,他知道孰轻孰重,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殷琇选择,成全他。
第九十八章 太初之选(十三)
绩兰自然尊重殷琇的选择。
治疗的过程很复杂。
绩兰的针法源于一本古籍,经他之手修改成了最适合他的样子,效果是好了,但是耗费也就大了。
两位高阶修士日夜不休,尽力提高速度,几乎没有留给自己歇息的时间。
外面的曲梦也等得急,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下一轮比斗开始的前一日。
陆瑶真迷迷糊糊醒来,见到自己躺在床上也不觉得惊讶。
“醒了?”坐在窗边的曲梦转过头朝她笑了笑。
陆瑶真揉了揉太阳穴,迷糊散去,眼睛逐渐清明,她坐起来:“师姐,师兄怎么样了?”
曲梦叹了口气,摇头道:“一直没有出来,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陆瑶真刚想说什么,挟仙令忽然开始闪烁,她拿起来看了会儿,忽然皱起眉头,提高声音:“明日就是擂台赛了?”
她这是睡了多久?!
难怪觉得精神饱满,浑身舒畅,接连数次比斗带来的疲惫都尽数消散。
曲梦忍笑解释道:“唔,给你点了根安神香。”
陆瑶真有些无奈,不过她也不会责怪曲梦擅作主张,转而看向侧前方的房门:“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擂台赛开始前出来。”
“如果赶不上也没有办法,到底是性命为重。”曲梦的想法倒没有那么多,错过了就错过了,就算没有进入太初之境,四师兄也不会丢掉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时间一点点过去,最糟糕的是,李玉歌的比斗是第一场。
这一夜陆瑶真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只能看着星空,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
本来以为李玉歌已经与这次比斗无缘了,可就在天光乍破之时,他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四师兄!”看到那抹熟悉的人影,陆瑶真和曲梦连忙跑过去。
这时候出来倒是刚好能赶山比斗,这证明他已经好了大半,但是陆瑶真和曲梦依旧没办法放下心。
李玉歌紧抿的唇微微松开,朝她们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我没事,无需担心。”
“比斗回来他还要继续接受治疗,”殷琇担忧四徒弟的状况,紧跟着往外走,绩兰在后面叮嘱,说着说着看到李玉歌,又语气一变,“当然,如果小命不小心被玩儿完了,那大家就一起轻松。”
不过谁都知道他在治疗的时候会比较暴躁,就连曲梦这个刺头看到他发脾气都乖乖的连句腹诽都没有。
“行了,你们快走吧。”绩兰说完,把门“啪”地甩上,倒像是在自己家一般自在随意。
“他劳累太久,需要休息。”殷琇替他解释。
李玉歌眼神柔软,诚挚道:“多亏有绩兰前辈在。”
他没有说一些特别动人的话,只是在心里将这份恩情牢牢记着。
殷琇看向李玉歌,再次询问道:“真的要去?如果后悔,现在就能转头回去继续接下来的治疗。”
李玉歌毫不犹豫地回答:“去!”
殷琇点头:“我们走吧。”
他正准备带李玉歌离开,回头看见眼巴巴的陆瑶真和曲梦:“行了,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陆瑶真和曲梦脸上皆是露出喜色。
倒不是他们贪玩,主要还是对李玉歌的担忧占了上风。
比斗越到后面,来观战的人越多。
擂台之下依旧是人山人海,挨挨挤挤,几乎没个落脚的地儿。
最后殷琇只能在空中将李玉歌抛了下去。
而且,他扔之前还没有提前说一声。
行吧,对几位晚辈来说,他这番举动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如果不调皮一下,那他就不是殷琇了。
意料之外是因为,没想到他对伤员也下得去手。
看到两个晚辈惊恐的眼神,殷琇抱臂道:“看本尊干什么?如果这点事儿都应对不来,他干脆别去参加什么比斗。”
虽然这决定是殷琇做下的,但他显然还是气不平,干脆这样不痛不痒地戏弄一番。
可以说是很不讲理,很矛盾了。
只能说,要当好长辈是真的难。
又要照顾晚辈的心思,还要担忧晚辈的心里。
殷琇会有这样老父亲的心理,也是很正常的。
殷琇隐匿得好,下面的人当然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于是只看到参赛的李玉歌从天而降,潇洒地落在擂台上。
怎么说也跟殷琇相处了那么久,早就清楚了他这冷不丁来一下的性子,再说,修士对突出情况的应对从来都是迅速的,殷琇也是知道伤不了他,才敢这么玩儿。
李玉歌的对手是一个光头,气质跟他属于同一挂的,身形比他壮硕些高高壮壮,浑身煞气,总之,就是那种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角色。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陆瑶真旁观过这个光头修士的比赛,他是以为纯粹的体修,打起架来并不会花里花哨,但是很有看头。
他的比斗,也通常都是碾压之势。
李玉歌重伤未愈,却要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这如何不叫人担忧?
“我们应该相信他。”陆瑶真试着说服自己。
李玉歌不知道师妹们的担忧,他站上了擂台,眼中就只剩下自己的对手。
“李玉歌。”
“尤二。”
两人的介绍都是简洁利落,行礼时双眼对视,似乎目光都带着火花和杀气。
金铃响,战斗起。
一声清越的嗡鸣之声响起,李玉歌的长剑出鞘,剑光掠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剑与他,皆冷锐。
他出剑,尤二出拳。
拳意对上剑意,看起来倒像是放了朵烟花,但是威力却将两人同时震退一步。
这是陆瑶真唯一看清的一招。
后来的战斗,她就像是看见大人打架的婴孩,压根看不懂,看不清。
她固然能够力比金丹,但也不是每一位金丹都是战力平平。
这个世界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骄傲自满永远都是面朝自己的利剑。
李玉歌以往的比斗,都是一招制敌,尤二早就耳闻过他的大名,也很快察觉到他的异常。
于是他的攻势瞬间更猛烈了些。
如果刚刚是暴雨,那现在,就是海啸。
他忽然不计后果地抢占优势,看来是想速战速决。
也或许,李玉歌的受伤让他更加自信能够夺得胜利,或者给了他可以趁虚而入的错觉。
但是李玉歌依旧很稳,尤二的每一招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比起对手的激动,他不慌不忙,甚至连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
似乎游刃有余。
陆瑶真忍不住感叹:“师兄真帅。”
帅这个词,是从曲梦那里学到的,陆瑶真觉得挺贴切的。
殷琇忽然低头看了她一眼,出声道:“你的比斗什么时候开始?”
陆瑶真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将目光从李玉歌身上挪开,算了一下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也快了,准备吧,先过去侯着。”
陆瑶真有些为难:“可是,我想先看师兄比完,应该来得及。”
他不容置疑地道:“我先送你过去,等你师兄比完,再去等你。”
陆瑶真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变得强势了起来,想抬头看看他的神色,却被他直接带着离开了。
只剩下飞行法器里的曲梦看着两人忽然消失的地方,一脸疑惑。
到了目的地却发现擂台上还有人在比斗,看样子似乎还是刚开始的样子。
殷琇嘟囔了一句:“不讲理。”
殷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回过神来也有些尴尬。
不过他活了这么久修炼出来的不只是修为,还有脸皮,所以,他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一本正经地教育她:“什么事都要做好准备,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留出反应和弥补的时间。”
陆瑶真很想说,有他这个大乘在能有什么意外,但是直觉告诉她还是闭嘴的好,所以她最后只是笑了笑。
殷琇也没离开,而是跟她一起在旁边等待。
说实话,很无聊。
陆瑶真思绪忍不住有些发散。
如果这时候李玉歌比斗结束了,殷琇是不是还要带着自己去把他接回来,想起那个场面,陆瑶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是她没能如愿看到这样的场景,因为直到陆瑶真踏上擂台,李玉歌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
反而是陆瑶真这场比斗结束得很快,与上一场与厉九对战的时间差不多。
就连殷琇都忍不住调侃:“怎么越到后面,你结束战斗的时间反而越短?”
也不知道她的对手怎么想,会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陆瑶真无所谓道:“人都是会进步的。”
她的进步快,但是也没有达到夸张的地步。
这次,殷琇没再作妖,与陆瑶真回到了曲梦那边。
“结束了?这么快?”百无聊赖的曲梦看到两人回来,惊讶地站起来。
“比斗不精彩吗?师姐怎么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陆瑶真笑着调侃。
曲梦努了努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是的,台上的两个人急没有比斗,也没有布局,而是站在擂台的两边对峙。
陆瑶真一头雾水:“这是在干嘛?”
“两个人都没力气了,只能大眼瞪小眼,死撑着看谁先倒下。”
而且这样的情发生三次了。
她开始还会紧张,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
曲梦脸色有些一言难尽,陆瑶真看得忍俊不禁。
“不过,师兄的身体状况怎么样?”陆瑶真问出这句话,曲梦也连忙与她一起看向殷琇。
“无事。”殷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看来,小四还是有分寸的,没有让自己伤势恶化,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几日说话的时候便看到台上两个人又动了,可惜一击即退,显然没分出胜负,而他们又没有力气了。
亲眼看到这个场景,陆瑶真不得不承认,是挺好笑的。
“所以,他们还要对峙多久。”
殷琇却无奈道:“小四其实有能力结束比赛。”
陆瑶真和曲梦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脸上的莫名其妙:“那为什么……”
“可能是想要磨剑吧。”
所谓磨剑,不只是对剑意的打磨,还有对剑心的打磨。
往往在绝境和危险之中,打磨出来的剑心才越加坚韧。
可是,这样跟玩闹似的比斗真的能磨砺剑心吗?
陆瑶真慢慢瞪大眼:“师兄的耐心可真好。”
而且,面对这样的场景还能忍住不笑出来,也是一种本事。
他们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这场比斗才结束。
获胜的当然是李玉歌,不过这个过程真是有够磨人的。
裁判刚刚宣布李玉歌获胜,殷琇就将他卷走了。
于是,台下围观的修士们又看着他忽然消失。
殷琇是担忧李玉歌的身体。
虽然他没有受伤,但是消耗得太多,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回去的时候,绩兰还在休息,殷琇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敲门,这时候李玉歌却朝他摇了摇头。
“让他休息休息。”
殷琇刚要点头,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绩兰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他见到李玉歌,立马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很快,他就满意地收回手:“很好,没有胡来。”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下一阶段的治疗,”绩兰看向殷琇,“还需要前辈帮忙。”
“本就是本尊后辈之事,谈不上帮忙,倒是劳烦绩兰医师多多费心了。”
绩兰连忙拱手,声称不敢。
没有开始治疗的绩兰,端得是一位斯文有礼的翩翩君子。
等他们又进了屋,曲梦连忙凑到陆瑶真面前,扭捏地扯了扯衣角:“诶,师妹,这位医修前辈是谁啊?”
“师姐,你是不舒服吗?”陆瑶真疑惑地看着她做作的模样。
曲梦嘴角抽了抽,干咳一声:“这个不重要,所以,师妹你到底认不认识那位医修前辈。”
陆瑶真老实地点头:“他是我们八叠城的城主,也是我的好友。”
曲梦满意地点点头,嗯,八叠城城主啊,那肯定不是恶人:“那他可有道侣?”
听到这里,陆瑶真才明白曲梦的心思,憋了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个……他是我娘的……姘头。”
“姘头”这个词用得很是微妙,但是陆瑶真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曲梦恍若雷劈,怔愣了片刻,忽然抱头蹲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瑶真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肩膀:“师姐,你还好吗?”
第九十九章 曲梦的仇人
曲梦又忽地站起来:“我很好。”
虽然她面色平静,但陆瑶真还是有些不确定,试探道:“你不伤心吗?”
曲梦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莫名其妙地道:“伤心,为什么伤心?我不过就是见色起意……哦不对,是翩翩君子,淑女好逑而已,有什么伤心的。”
陆瑶真很迷惑。
她不知道,在曲梦的世界,喜欢也可能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那叫什么,那叫墙头,墙头千千万,不合适就换。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陆瑶真也算是看出来了,曲梦并非是那种会轻易坠入爱河之人,她的爱和恨都很浅淡。
对修仙者来说,这算是一种好事吧。
陆瑶真收到冥霖的传讯,她说她在这一轮落败,有些许遗憾,但心情也没有很低落,最后又祝愿她后面一切顺利。
说起这个,她转头问曲梦:“师姐的比斗什么时候开始?”
曲梦眨眨眼:“明日。”
先前光顾着担忧,都快把自己的比斗抛在脑后去了,现在陆瑶真忽然提起来,她又开始有点发愁。
因为她走到现在,已经极为艰难,后面到底能熬到哪一步,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而且,她的底牌已经用得七七八八,剩下的,要么见不得光,要么是必须藏的后手。
感觉好像已经到了极限。
她心态不错,虽然对太初之境仍有渴望,但是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试试呗,如果能获得名额最好,拿不到也无所谓。
“不过,”曲梦俏皮地眨了眨左眼,莹润的脸颊微微鼓起,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师妹一定可以的。”
陆瑶真倒也不谦虚,反而点点头,像是在肯定曲梦的话。
反而是曲梦愣了一下,随即被她逗得噗嗤一笑,她扑上来揉了她的脸蛋:“师妹真是不谦虚。”
曲梦看自家师妹是怎么看怎么好,其实陆瑶真的态度在其他人眼里应该是傲慢自大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即将对上的敌人有多少底牌,所以,谁敢认定自己能够获得太初之境的名额?
下一轮二十去五,再选择擂台一对一的方式,就不怎么适合了。
陆瑶真本来还在猜测接下来将会选择什么样的选取方式,谁知结果却完全出乎她意料。
他们似乎是只想选出二十个优胜者,而没有分出名次的打算。
所以最后这一关,选拔方式反而最是简单粗暴。
就如同一些宗门入宗考核一样——爬登天梯。
当然,这个登天梯可要困难太多了。
最开始陆瑶真还讶异于选拔方式的简单,但是真到了考核这天,她才明白一个道理,往往最简单的东西,最复杂。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矛盾,但不是有个词么——大道至简。
淮安和陆瑶真站在一起,等待裁判宣布开始。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气氛有些安静,难得的是,并不尴尬。
九叠山这次进了两人,他们天然就站在同一立场,所以难免隐隐被排斥在外。
不过修仙者倒不至于这点孤立就放在眼里,不过,就怕其他人联手把他们逼出去。
是的,登天梯之上被推下去的人比比皆是。
所以,许多人在进入修仙界的时候,就被教育了一个道理:莫要轻信他人。
“莫要小看它,”今日是十七护送淮安,他也知道两人对登天梯没有什么了解,介绍道,“登天梯会随着你们的修为调节强度,如果真的那么轻松,最后一关的考核也不会是这个。”
或者说,登天梯向来是修仙界各种比斗的宠儿,如果懒得思考怎么选拔,那就上登天梯,简单还好用。
“大大小小的宗门这么多,他们所用的登天梯都是一样的?”陆瑶真难免疑惑,登天梯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好用。
“准确来说,登天梯只有一个。”
顾名思义,真正的登天梯是能够通往上界的通道。
“通往上届的通道?”陆瑶真和淮安异口同声地惊呼。
如果不是十七及时布了个隔音的禁制,不知道会吸引多少目光。
十七点头,肯定他们不可置信的事实:“那是上面仙界的一种仙器,其他的登天梯,都是它的投影,只不过后来有了接引之光,登天梯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投影。
只是投影就能如此厉害,也不知道真正的登天梯会是怎样的风采?
可惜他们是没机会见识了。
不过两人看着登天梯不由慎重了许多,毕竟,那可是仙器啊!
哪怕只是投影,也足够让人神往了。
“叮铃……”
铃铛作响,就意味着可以上登天梯了。
二十五个人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都是修炼那么久的人了,没有几个是愣头青,谁都想等别人去试试水。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陆瑶真朝十七点点头:“我先上。”
说完,她就顶着众人的目光迈上了登天梯。
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反应。
步上第一级台阶,陆瑶真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面色如常地往上走了几步。
其他人见她没有表现出异常就有些坐不住了,总不能让她一人领先是吧。
于是,所有人都紧跟着踏上了登天梯。
可是有那种反应不及的人一不当心就趴在了地上。
还有踉跄着的,和身体颤动了的。
感受到铺天盖地落下的压力,所有人都忍不住骂了陆瑶真一句狡猾。
只看她刚刚平静的样子,谁能想到登天梯一开始就这么难走。
早就被陆瑶真传音告知了的淮安看到其他人失态的样子,只觉得忍俊不禁。
行走在登天梯上,就像是背负着自身能承受的极限重量,还要跨上阶梯,一点都不简单。
而且灵力妖力神识在这里都失了效用,根本没有投机取巧的机会。
她迈步的腿一直在细微地颤抖,只不过藏在裙摆里,没人能看得到罢了。
刚刚看起来不算什么的登天梯一下子仿佛难以逾越的高山,只看着就让人新生绝望。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不过幸好。
陆瑶真最擅长的就是忍。
就连琼华都曾感叹过她的坚韧。
所以,她不急不忙,哪怕被反超了也不在意。
淮安一点也不意外陆瑶真的平静,因为她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同阶修士。
当时发动九九歼神阵的陆瑶真,就恍如天神下凡,强大无匹,明明同样都是筑基,她却好像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
那时候,她的影子就留在了淮安的心里。
这无关情爱,只是为她的强大折服。
所以他一定会追随着陆瑶真的脚步,踏遍山川,笑傲世间。
他一定能在她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如果可以,追上她,超过她!
陆瑶真不知道有人把她当成了目标,只是看着淮安坚毅的神色,感叹自己留下了个好苗子,幸好当初没有赶尽杀绝。
淮安就落后陆瑶真一步,两人不疾不徐,闲庭信步,位置嘛,倒数不先不后,在中游位置。
抬头遥遥看到领先之人,陆瑶真忽然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就开始发力,要么是傻,要么是有真本事,如果后继无力,那么被反超就是必然。
二十个人不分先后,既然如此,争先就没有什么必要。
太初之境里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何必在这个时候吸引那么多目光,本来陆瑶真和淮安两人一起就已经够吸引仇恨了。
不过显然,领先之人是有实力傍身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他后面不远的人本想把他拉下来,但是那人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忽然一脚踹出去,反而把那个人踢飞,他的位置一下子就落到了最后。
不仅如此,他一根腿骨还被踢断了。
登天梯之上,所有丹药都不管用,他后悔不迭,明明自己就在第二个,稳住就够了,何必要作死。
当然,也有人盯上陆瑶真和淮安,可是对方还没有动手陆瑶真忽然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人一眼:“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动手,我可不像他那样仁慈。”
陆瑶真说的是刚刚踢断别人一根肋骨的大哥。
也许是她眼里的意味太过分明,杀气也毫不掩饰,那人瞳孔微缩,动作猛地顿住。
那人身后的大高个儿嘲讽地看了他一样,啐道:“软蛋怂货。”
然后大高个儿很快超过那人,气势汹汹地向陆瑶真靠近。
这样明目张胆,真以为陆瑶真会没有防备?还是说,他觉得陆瑶真好欺负?
陆瑶真忽然指着那个大高个儿,笑着看向淮安:“我觉得他肯定很强。”
她的动作很无礼,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说夸奖的,大高个儿难免有些疑惑。
淮安配合地挑眉:“何出此言?”
陆瑶真嘴皮子一番,眼角余光轻蔑地瞥了大高个儿一眼:“毕竟有个这么蠢的脑子还能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不强大。”
淮安难得放肆地哈哈大笑,但大高个儿却是怒火中烧,有陆瑶真脑袋大的巴掌就朝着她拍来。
“来得好啊!”要知道,她正好缺一个立威的机会。
说完,陆瑶真一脚踹出去。
那个大高个儿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踹下了登天梯。
陆瑶真秀气的脚尖在阶梯上蹭了蹭,故作怜悯地叹了口气:“唉,都说了,我可没有别人仁慈。”
行了,现在谁都知道她不好惹了,那个被踹到最后断了根腿骨的人后怕地拍了拍胸口,甚至感激地看了一眼为首之人。
后面一路也是争端不断,不过没人来惹陆瑶真,毕竟现在只用淘汰二十四个人就行,挑软柿子捏是最好的。
当然,这个时候警惕的人占大多数。
所以最后只有两个倒霉蛋掉下了登天梯直接失去了参赛资格。
陆瑶真和淮安也毫不意外地获得了名额。
既然结果出来,其他人也没有逗留,各自回去调整状态,为进入太初之境开启做好准备。
陆瑶真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跟着殷琇奔向曲梦比斗的地方。
她的情况是最不确定的,谁也不知道她能否拿到元婴期的名额。
更何况,元婴期只选五人,所以争斗可比筑基期要严重得多。
元婴擂台可比筑基和金丹的大多了,这时候,曲梦的比斗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但还没有结束。
她的对手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修,手持一根毛笔,看起来满身书卷气。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擅长攻击的路子,打起架来也不算激烈。
而且,非常赏心悦目。
陆瑶真绞了绞手指,担忧道:“师姐她……”
曲梦受伤了,她的模样看起来很凄惨,腰侧破了个大洞,甚至可以看到其中的内脏。
她向来不是争勇斗狠的性子,如果真的不敌,她肯定会认输,可是现在她明显不止是受了外伤这么简单。
殷琇脸色极为难看,说是生气却又不尽然,或许还有愧疚:“灵力枯竭,身受重伤。”
他的语气冷凝,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陆瑶真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她为什么不认输?”
不是曲梦说的,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吗?
而且她向来自知实力不算顶尖,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可是此刻……
陆瑶真想到什么,忽然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殷琇咬牙道:“她被限制住了行动,根本无法认输。”
陆瑶真看着曲梦痛苦隐忍的神色,忍不住喃喃:“什么仇什么怨啊!”
看起来那么温和的姑娘,身上煞气也不重,可是下手却这么……狠。
如何不叫人心惊肉跳?
果然,殷琇肯定了陆瑶真的猜测:“确实有仇。”
说起来这件事陆瑶真也知道。
曲梦曾经盗过侗城的稀土,而这个书卷气浓厚的女子就是侗城的人,她的父亲便是守护稀土的护卫。
他们整个家族都依赖稀土生存,丢失了至宝,那护卫内疚不易,当下就自尽了。
殷琇赶过去本想补偿他们,结果却晚了一步。
所以,他此刻虽然生气,却也知道是曲梦有错在先,如今她面对的都是因果。
他们,根本没有立场生气。
他只是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对曲梦严厉一些,将她的性子掰过来。
正是他们的娇惯,才让曲梦铸成大错。
如果今日,曲梦死了。
那他如何自处?
如何去面对六师兄?
小六是六师兄唯一的传人啊!
陆瑶真看着殷琇颓然的神色,心酸不已。
她转过头,紧紧盯着擂台。
师徒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第一百章 反转:世事无常
沉默是因为,他们啊,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不能这样下去。”殷琇忽然道。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陆瑶真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张了张嘴,但是阻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她无法看到曲梦眼睁睁在自己面前死去,但是殷琇这一去,此后他和曲梦都会与整个羲和界为敌。
毕竟,擂台之上,生死自负。
况且太初之选这么重要的场合,若是谁敢破坏规则,那必然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哪怕殷琇是大乘修士,甚至战力远超大乘,也难以脱身。
更何况,还有定南灵界和乘风灵界的敌人在等待他露出踪迹。
就在这时,擂台上的女子忽然停下了攻击,转而轻笑:“你该感谢你有个好师叔。若不是他诚心弥补,今日,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你现在就要放过我吗?”曲梦低着头,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哈!放过你?”女子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手指着她,然后捂着肚皮大笑了几声,“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清算,我阿爹的命已经没了,你先走要我放过你?”
她肯定从小就生活得很好吧?不然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闯祸,不然怎么会拥有这么天真愚蠢的想法。
放过她?
那她的阿爹怎么办?
那个从小就宠她爱她,将她捧在掌心的阿爹,已经变成了冰冷冷的尸体。
这叫她如何不恨!
有阿爹在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羽翼下生长,那时候,她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阿爹已经死了。
她只能被迫成长起来,修仙上的苦和痛,她都不怕,她只怕有一天无法手刃仇人,给阿爹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曲梦忽然抬头,看着状若癫狂的女子,张嘴:“呸!”
女子笑声戛然而止,冷冷地看着曲梦:“你倒是胆大,死到临头了还敢叫嚣。”
“我胆大?”曲梦上前一步,讥笑道,“你真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女子脸色骤变:“你能动了!”
殷琇动作一顿,将要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曲梦没有回应她的震惊和疑惑,而是撕下一块裙摆,慢悠悠地将自己腰上的伤口勒住:“我又不是瘫子,当然能动,倒是你,这时候该气急败坏了吧?怎么不继续说了?”
女子神色愤怒,本想叱骂几句,但是她此刻浑身无力,想也知道,一定是曲梦使了阴招。
可是不应当,她早就做过准备,曲梦的比赛,她一场不落,就是为了弄清楚对方的手段。
她知道曲梦擅毒,为此,她倾尽钱财,求得了一颗避毒珠。
这颗避毒珠品质上佳,就算能放倒元婴的毒都能防住,没道理还会中招?
难道她被骗了?
那颗避毒珠是假的不成?
曲梦像是还觉得不够一样,轻掩唇瓣,噗嗤一笑,如果不是她此刻满身血污,形容狼狈,端得是娇俏可人:“你不会真的觉得,是我害了你那个爹吧?”
听到这句话,女子第一反应是曲梦在胡说八道:“任你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你因为贪婪偷盗稀土,逼死我爹的事实!如今我的命在你手里,你要杀便杀,废话少说!”
“你可真是愚蠢啊……”曲梦包含感叹地道,“你爹倒是个很好的父亲,对你这个女儿,可谓是倾尽一切心力了,可惜啊,你就是个拖后腿的累赘!”
曲梦的话触及到女子的逆鳞,她伸出手想要攻击,可惜浑身软绵,身子像是成了蓬松的棉花,虚软无力,一下子,便倒趴在了地上,她努力扬起头,目眦欲裂地瞪着曲梦:“你胡说!”
女子的动作滑稽,面容狰狞,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主动权现在到了曲梦手里。
也不知道曲梦到底是如何下手的。
“唔……我可说的都是实话,”曲梦摸了摸下巴,“看你对我的话好像非常怀疑,呐,不如现在我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
她磕了几颗疗伤丹药,然后拿出一根古朴的绳子将女子五花大绑,绳子当然不是普通绳子,不仅牢固无比,还能压制能量和神识。
这样,就不怕女子还有后手了。
没了顾虑,曲梦大咧咧地盘腿坐到了擂台上,一副准备与她长谈的架势。
裁判很无奈,但是她没有触犯规则,也没办法去管。
而观众的心思就简单了,打架好看,但是跌宕起伏的故事也好听啊,他们也好奇女子的爹是怎么死的,看起来,其中还有隐情似的。
陆瑶真和殷琇见曲梦掌控了战局,担忧尽去,她后面的一系列动作,更是让师徒两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殷琇笑骂一句:“真是促狭。”
“这是不拘小节,不拘小节啦。”陆瑶真为曲梦说了句话。
擂台上的曲梦丝毫不在意女子难看的表情,拿出一颗果子,咔嚓咔嚓啃了两口,然后嬉笑道:“蠢货,你就不好奇吗?你父亲修为算不上高,说是看守稀土,实际上只是需要掌控守护稀土的阵法,那为什么他能给你那么优渥的成长环境,甚至给你提供不属于大宗门嫡传的修炼资源。”
大宗门嫡传那是什么概念?
可以说,随便拉出来一个弟子,都能有远甚同辈散修几倍的财富。
如果仅仅是这些,那还好,毕竟修士中会揽财的人也不少。
可更重要的是一些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材地宝和机会教导!
曲梦既然说女子的资源不输大宗门嫡传弟子,那就意味着,她同样能拥有这些东西。
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女子父亲仅仅一个不起眼的守卫,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东西。
女子像是有了什么不详的预感,忽然开始疯狂地摇头:“不!我不听!我不信!你说的都是假的!你骗我!”
曲梦淡淡地看她一眼,不轻不重道:“是真是假,你自己应当有判断。”
或许是嫌女子聒噪,曲梦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把她的嘴堵上:“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打断,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知道吗?”
说完,她又酝酿了一番情绪,才找回那种悲悯的感觉:“其实啊,是他一直在监守自盗!”
别人不知道,侗城的稀土并非普通稀土,而是变异稀土。
变异稀土顶多是效用强了一些,在修仙界诸多变异之后功效倍增的东西之中属实不怎么起眼。
可是,谁叫变异稀土会伴生一种七诡铃兰的毒物呢?
也不是所有变异稀土都会伴生七诡铃兰,而且这种毒物朝生暮死,一堆稀土之上只会长出一株,若不及时采摘,很快就会凋零。
曲梦是土属性,所以其他人想当然地觉得她要的是稀土。
但是!
她也擅毒啊!
她真正的目的,从来就是七彩铃兰。
“你肯定要问我,看守之人又不是只有你父亲一个,他怎么可能有本事瞒下来呢?”
曲梦嘿嘿一笑,大发慈悲地给她解惑:“那当然是有人相助啦!”
女子的父亲既不是和谁有仇,又不走毒修一道,他拿七诡铃兰也没用。
但架不住别人许以重利啊!
有买家的相助,女子的父亲成功地瞒过了众人的视线。
曲梦又道:“你肯定觉得我在骗你对不对?你觉得你的父亲肯定不是这种人对吗?”
这也难怪,毕竟在女儿眼中,她的父亲顶天立地,无所不能,不顾一切地对她好,所以,她自然会将自己的父亲美化为一位英雄。
父亲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背叛家族呢?
然而人性本就如此,他在某一方面做得很好,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好人。
就如同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一样。
尤其是,这里还是修仙界。
一个残酷到可怕的地方。
女子的父亲,也确实算不上一个坏人。
甚至,他在修士之中,是难得的人品贵重之人,否则,家族也不会放心地将看守一族命脉的任务交给他。
可惜,他偏偏有一个软肋。
“软肋”这个词让女子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曲梦。
曲梦叹了口气,把堵着她嘴的布条抽出来:“你可不许叫哦。”
女子没有叫,只是定定地看着曲梦。
曲梦见她乖巧,满意地点头:“你是不是受过一次重伤,还是生死关头那种?”
女子瞬间想起来了。
是的,她确实曾经重伤。
她对这件事的记忆太深刻了。
她被父亲保护得很好,一直都是个有些心软的好姑娘。
可惜,她的心软并不会让挥动屠刀的恶人动容。
就是那次,她遇到一个被两个男子追杀的女修,一时心软,将她救了下来,谁知,女子和那两个强盗是一伙的。
她识人不清,不仅失了钱财,还差点失了性命。
若不是有位同族恰好路过,她恐怕早就丢了性命。
那时候,她性命垂危,好多人都说,她救不回来了。
而那些能够救她的东西,无一不是价格昂贵,罕见异常。
他们父女,甚至连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机会都没有。
父亲为此不知道日日夜夜地担忧奔波,可是没有办法,他们,终究还是太过渺小了。
她看着父亲逐渐憔悴,甚至比她这个垂死之人看起来还要憔悴煎熬,她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吊着一条命的感觉真不好受,连她自己都想放弃了,可是父亲却不甘心。
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虽然心疼他操劳,但是女子还是放任他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后来有一天,父亲告诉她,她有救了。
女子第一时间就是不相信,可是很快,父亲真的带回来了能救她的药。
她询问父亲从哪里来的药,父亲告诉她,他曾经搭救过一位大能修士,对方许诺他一次相助的机会,而这药,就是那位大能修士所赠。
当时她只高兴自己得救了,如今却听到曲梦忽然提起,她心中一惊,嘴唇抖了抖,艰难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曲梦叹道:“我的意思是,救你的药,便是你父亲盗取七诡铃兰的报酬。”
女子心脏像是被狠狠抓了一把,浓浓的窒息感包围着她,她喘不上气,咬着唇,一次次地摇头。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直觉却在告诉她:别挣扎了,她说的都是真的。
脸上一片冰凉,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早该想到的,她的伤势拖了那么久,如果真有这么一位大能,父亲之前为何会一直一筹莫展。
曲梦心有不忍,但自己总不能糊涂地背着她仇人的罪名。
“从那次之后,你父亲有了危急感,深觉你修为不足,迫切地想要提升你的实力。”
反正错误已经开始,他心里或许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女儿资质颇高,她还有大好未来。
所以,他在这一条路上越走越深。
但他终究还是善良的,最后,他恍然醒悟,本想去请罪,可惜,他已经被抓住了把柄,对方用他的女儿威胁他,要求他继续盗取七诡铃兰。
他没有办法。
此时,他才恍然,自己周身都是泥沼,他总会陷落的。
抱着必死之心,他疯狂地敛财,为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女儿。
曲梦有些不忍,但既然说到了这里,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你父亲,他是自尽的。”
那时,曲梦本是去盗七诡铃兰,谁知碰到一位拿着刀子往自己要害插的大叔,连忙把他拦下。
或许是人之将死,他也有了心思跟曲梦这个陌生人聊一聊,跟他交谈之下,曲梦才得知了这一切。
其实,他本来不想自尽的,因为他还放心不下自己过于单纯的女儿。
可是,有一天,侗城城主在闭关时暴毙了。
而他的死因正是中毒。
而且,死前经受过巨大的痛苦折磨。
凶手显然恨极了他,把死亡时间定在了他闭关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没人能发现他的异常。
毒药的种类没人听说过,但是药里最关键的药材,就是侗城出产的七诡铃兰。
药下得隐蔽,是早早儿就埋在了侗城城主的身体之中。
经过调查,他们才发现有好些人中过与城主类似的毒,显然,是有人经过无数次试验,才用在了侗城城主身上。
女子的父亲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他曾经也是无依无靠的散修,带着幼女,艰难地在人世挣扎,走投无路之时,是侗城城主收留了他。
他得到了体面稳定的职位,告别了漂泊无定的生活,可以将女儿安稳长大。
甚至,侗城城主还将他记入了自己的家族,让他可以得到更丰厚的修炼资源。
这一切,都源于城主的仁慈。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做了杀害恩人的帮凶!
第一百零一章 终涅槃
“你的父亲不希望你心怀愧疚,也害怕成为你仙路上的心魔,这些事情,本该尘封在时间里,可惜,我没想到你会对我产生这么大的恨意。”
看着此刻失魂落魄的女子,曲梦终究还是心软了:“侗城的人肯定会找你的麻烦,这是我对你恩将仇报的惩罚,你以后便要绕着侗城的人走,你再也不是他们的同族了。”
女子怔愣许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脸上犹有悲怆之意,良久,忽然攥紧掌心,低头对曲梦说了句对不起。
曲梦摆了摆手:“以后,擦亮眼睛,就算是发善心,也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才好。”
也许有人觉得善良是一种愚蠢,尤其是在危机四伏的修仙界,但曲梦倒觉得,善良应该是一种能力。
克服自私的本能,克服私欲,对这个残酷的世界笑脸相迎,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而好人没好报,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最恶心的事。
目睹一切的陆瑶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她不禁想起李玉歌,想起自己几次重伤垂危。
她为找不到药苦恼过,却从没有因为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而困扰。
还有李玉歌,连七花七叶莲这种至宝都能寻来,无非是有殷琇在。
而他,有修为也有本事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女子和她的父亲这样底层挣扎的修士呢?
一次可以挽回的伤害就葬送了一位修士的性命。
见惯了死亡,陆瑶真原以为自己不会动容。
可是,女子父亲那一番拳拳爱女之心不得不让人惊叹。
世界参差,可怜者众。
不过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感慨,因为曲梦很快就走下了擂台。
殷琇直接出手,带她和陆瑶真离开。
三人回去的时候,绩兰还在院子里看医书,而李玉歌则是老老实实地帮他晾药。
看到形容狼狈的曲梦,绩兰摇头:“你们还真是多灾多难。”
曲梦咧嘴:“没办法,遇到个疯子。”
绩兰笑笑,看向陆瑶真:“希望下次莫要轮到你。”
殷琇眉毛倒竖,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陆瑶真乖巧地点头:“对啊,我很强的。”
她曾经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一定能捞个第一,虽然没有轻敌的想法,但是傲气还是有的。
不过有傲气跟有自知之明不冲突。
应该……是这样吧?
更离谱的是,太初之选根本不选第一,前二十名,并不分先后。
想起自己当场的豪言壮语就有些赧然。
玩笑几句,绩兰便带着曲梦去疗伤。
幸好,她的伤势比李玉歌要轻得多,至少,在太初之选前恢复没有问题。
虽然过程波折了些,但是陆瑶真还是高兴地笑眯了眼。
然后,就被殷琇逮了个正着。
“又在偷笑什么?”
“徒儿在想,我们夷天宗真厉害,三个参加太初之选的,都拿到了太初之境的名额。”
可惜筑基金丹和元婴三者直接都隔着屏障,她也没办法跟两人同行,但也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更何况,不是还有个淮安吗?
在那样陌生危险的地方,有个能够互相信任相互扶持的同伴,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殷琇勾唇,赞同地点点头,显然心情也不错:“可是要准备结丹了?”
他看出来陆瑶真的修为已经到了某个临界点,但是她一向沉得住气,所以定然是想厚积薄发,在太初之境中尝试一举结丹。
结丹是个大关卡,殷琇难免担忧,若是在修仙在外面自己还能相护一二,可太初之境确实是个结丹的好地方。
陆瑶真点点头。
她心里既是忐忑,又是向往。
很快,她又要迈出一大步。
但是有过一次修为尽失的经历,陆瑶真心里也始终悬着。
如今殷琇这么普普通通的一问,竟然让她那些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底紧绷消散了。
殷琇于是敛去漫不经心,拉着她仔仔细细地将结丹所需要注意的要点嘱咐清楚。
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所以殷琇讲得仔细,陆瑶真也听得非常认真。
“金丹期进阶,最重要的就是渡雷劫。”
稍有不慎,灰飞烟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他应该放心,也应该放手。
殷琇看着眼前已经张开的少女,惊觉小姑娘已经出落得秾艳美丽,窈窕有致:他心中难免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惆怅:“到了金丹,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甚至可以开山收徒,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
孩子羽翼丰满,就该飞离他的庇护了。
以后,她就要自己去搏击风浪。
说不担心是假的。
毕竟参与了那么多位晚辈的成长,他本该对这种感受习惯的。
可是这次好像尤为难受些。
有欣慰,有不舍,总之,很复杂。
说到收徒,陆瑶真难免想起自己困惑许久的问题:“师父,徒儿很好奇,为什么,师兄师姐他们不收徒呢?”
这句话像是触及到殷琇心中的隐秘,他脸上的淡笑瞬间消弭。
陆瑶真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依旧朝他安慰地扯了扯嘴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以后,小七也是不能收徒的,你可会遗憾?”
陆瑶真连忙摇头。
看玩笑,她如今潇潇洒洒,收徒弟是平白添了羁绊,并不符合她的性子。
当然,她同样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师父这一角色。
可是她知道殷琇对夷天宗的传承看得重,所以她摇摇头:“徒儿就怕师父不甘。”
殷琇怅然地长叹一声,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为师哪里会不甘呢?只不过,你的师兄师姐为什么不收徒,为师不清楚。不过收徒一事宁缺毋滥,哪怕没有,也万万不可收回来一个惹祸精。”
陆瑶真总觉得他这句话里含着自嘲。
可是殷琇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又将话题转了回去:“修为越高,越容易出现心魔,那是很正常的事,你不用担忧,但也绝不能放松警惕。”
他自己就深受心魔困扰,所以,她不愿意徒弟也重蹈自己的覆辙。
不过没关系,陆瑶真一天天长大,她会慢慢地变得不再需要他,就如同她现在的师兄师姐们一般。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笑容掺了点寒意,不过这点异常他掩饰地很好,面色如常地拿出一个荷包:“这个里面的东西,度雷劫的时候一定要带上。”
陆瑶真接过他手里的储物袋,里面的东西不多不少,但个个都极为顶用,想来也是废了一番心思才准备好的。
她笑容温暖,轻轻地给他倒了生谢。
殷琇不在意地摆摆手:“只要你平安归来便好,凤凰可不该惧怕雷劫。”
提起自己凤凰的身份,陆瑶真呼吸一滞。
她还没有涅槃。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封印了一段记忆,所以,她目前对涅槃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有时候都想怀疑上天是不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所谓凤凰血脉,终究镜花水月。
虽然有些许苦涩不甘,但陆瑶真还算得上平静。
她还有时间去尝试。
但是,如果真的做不到,她也不会推迟自己结丹的计划。
一切,就看这次太初之境了。
太初之选是层层选拔,热闹非凡,但太初之境的开启却是悄无声息,能进入其中的修士本就不多,所以,这次的场面比陆瑶真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小。
陆瑶真举起手,摇了摇手中的红绳,被她注视着的淮安点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太初之境,陆瑶真当然是好奇的。
甫一进入其中,她差点被周围的白雾迷了眼。
又是雾,又是雾,她跟雾是有什么仇吗?
所以,纵然美景当前,陆瑶真也没心思欣赏。
不过,很快,她就感受到,这不是雾。
到底是什么,陆瑶真也说不上来。
总之,是个好东西。
周围白茫茫一片,陆瑶真确定没有危险,飞快地确定了淮安的位置,然后准备出发跟他汇合。
两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陆瑶真准备一边应付打斗,一边赶路。
可惜天不遂人愿,陆瑶真忽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突兀的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陆瑶真很快被自己冒出来的记忆惊到了。
凤凰!
是凤凰!
一阵热意蔓延到全身,陆瑶真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火炉,怀揣着烈焰,正在疯狂燃烧。
她再迟钝也该明白,修仙者没有无缘无故的感应,纵然那只凤凰像是能夺人心魄一般美丽,纵然陆瑶真几次因凤凰失神,可是,她还是甘之如饴。
不过,自己现在的状态可不适合打斗,那跟淮安汇合的话,也只会拖累他的步伐。
陆瑶真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拉他陪自己钻研涅槃之事。
先不说他能否帮上忙,就是人家千辛万苦得来的名额,进入太初之境可不是为了给她护法。
于是,陆瑶真连忙跟给安传信,告诉他计划变更,自己有事耽搁。
淮安回信很快,张口便问她是否遇到了危险。
陆瑶真很欣慰,几句话将他安抚下来,然后连忙关注起自己的变化。
她不只是觉得热了,还感受到一种干渴,她不断吞咽,但只是徒劳,干咽之后,反而越发难受。
她大口地喘着气,这时候,她本该专心地应对身体上的变化,但她始终有所顾虑。
进来太初之境也有一点时间了,可是她一点危险都没有遇到。
这不仅没让她安心,反而越发警惕。
怎么办?
很快,身体告诉了她答案。
撑不住了。
看来,必须得赌一把了。
飞快地将防御阵法布置好,下一刻,陆瑶真就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肌肤越来越红,烧灼的感觉由内开始,传递到四肢百骸。
热,难受。
哪怕浑身痉挛,她也始终克制着,不愿意叫出来。
她狠狠攥紧地面,指甲劈开的痛苦甚至无法引起她丝毫的注意,因为犹如被大火炙烤的痛苦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火烤化。
就像……一块冰。
她眼中有惊惧,有兴奋。
痛苦吗?
那就痛吧!
只要能够新生,她怕什么呢!
黑夜啊,尽情地到来吧!
天幕越是黑暗,破开天际的黎明才越是美丽啊!
如果有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心智不坚的,怕是会被吓哭。
可是陆瑶真不在意,所有的情绪最后通通化为坚定。
衣衫经受不住炙烤,被热度烧为黑灰,就连她的一头青丝,也完全葬身在看不见的火焰之中。
陆瑶真挺佩服自己的。
因为这时候,她竟然还能抽出心神来胡思乱想。
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丑吧,想了想一个红彤彤的光头形象,陆瑶真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因为虚弱,笑声并没有拉地太长,但在这样的场景里也足够渗人了。
如果这时候有敌人趁虚而入那自己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唔,好像也不对,万一对方连靠近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烧成渣了呢?
她思绪有点活跃,这是很不正常的状态,但是第一次的闭关告诉她,体验过“动”,累了,倦了,自然就会“静”。
可是陆瑶真没料到,热之后,还有冷!
下一个瞬间,陆瑶真忽然从火山岩浆之中,落入了冰川雪原。
一冷一热,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
她甚至感受到自己的骨头经受不住这种落差,最后脆生生断裂的声音。
真是要命。
思绪飘飞了多久,陆瑶真就难受了多久。
可她的法子也是真的管用,很快,她就平静下来。
脑子像是成了一片空白,然后,理所应当地被灌入一个念头——涅槃。
真的到她安静地沉浸在寒与热之中,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火越来越旺,陆瑶真越来越热。
可她的心却像是泡在冰水里,炙热俨然是天差地别,却又分庭抗礼。
她会化掉吗?
她会死吗?
最开始她还有过这种念头。
可很快,她的脑子里杂念尽去,只剩下本能。
她好像埋进了凤凰的羽翼里。
羽毛是凤凰的铠甲,虽然美丽却并不柔软,但陆瑶真还是喜欢极了,相同的血脉,给她带来一种深深的激动。
凤凰慈爱地看着她:“吾之晚辈,吾之孩儿,汝之血脉,承吾之志。”
说完这句话,她将陆瑶真拢在翅膀里,下一刻,大火冲天。
第一百零二章 守株待兔
灼热与严寒仍在交替,但她却不再感觉到痛苦,就好像被温柔的水包围着,亲和的风吹拂着,柔柔的月光笼罩着。
舒服地喟叹一声,陆瑶真嘴角不自觉牵起轻松的笑。
如果她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就能发现火焰周围,白雾退避,似是在惧怕着什么。
熊熊烈火带着强横的力量,似是要焚尽万物。
一声高亢嘹亮的清鸣响起,一只金色的凤凰自火光中冲天而起,长长的尾羽之上还燃烧着金红的火焰,圣洁之中又带妖异。
美丽,高贵,宛如九天神祇。
是的,这只凤凰就是陆瑶真涅槃后的本体。
第一次用翅膀翱翔,感觉还是挺新奇的,虽然周围环境单调,陆瑶真还是很开心,就好像回到了初入修仙界的时候。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再也没有比这更畅快自由的事儿了。
飞了几圈,算是过足了瘾,她才重新化为人形。
兴奋劲儿过去,疑问便接踵而来。
话说,琼华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为什么自己的金色的,琼华是蓝色的。
但是她的妖力属性又与冰凰确实是一样,而且,涅槃之前梦到的,见到的都是蓝色的冰凰。
不,不对。
琼华怎么说也是大乘修士,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血脉?
陆瑶真伸出双手,意念微动,双手化为羽翅。
确实是金色。
金色不是祖凤祖凰的颜色么?
混沌初开之时,只有一凤一凰——祖凰和祖凤,后来的凤凰都是他们的血脉。
只有祖凤祖凰是金色。
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对了!
她怎么知道祖凤祖凰是金色?
修士记忆非常好,但是留下所有的记忆反而会造成负担。
一般来说,修士都有很多种不同的“小盒子”,不是常用的记忆就储存在小盒子里,需要的时候才会翻找出来。
稍稍翻了一下自己的“小盒子”,陆瑶真而安发现自己多了许多记忆。
对了!
是传承记忆!
陆瑶真查找过传承下来的记忆,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情况。
是血脉返祖。
返祖对妖族来说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好事,这意味着,她的血脉甚至远比纯血凤凰要浓郁,不只上限增加,成长的速度也会增加。
心心念念的涅槃来得这么快已经是惊喜了,谁知道还有这样大的馅饼砸到头上,她甚至有片刻的恍惚和不真实感。
双手摊开,一簇金红的火苗出现在掌心。
见到这簇凤凰真火,陆瑶真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的经历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留给她感慨的时间并不多,没有了涅槃之火的震慑,白雾重新聚拢。
陆瑶真目光沉凝,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白雾涌动,聚拢成一只颜色灰白的兽。
就是它了!
这便是陆瑶真的目标。
是的,太初之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种白雾化成的兽。
或者,说雾也不对,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一种未知的能量,强大,聚成雾兽之后却能直接转化为妖力、灵力等。
“终于等到你了。”它们便是修者进入太初之境的目的。
寒冰覆盖在灰白雾兽身上,轻轻一敲,雾兽就碎成了渣滓。
刚刚聚拢的雾兽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可是让陆瑶真增长的修为也是微不可见。
为了进阶做准备,她必须要挑战更强大的雾兽才行。
到底哪里有强大的雾兽,陆瑶真也不清楚,太初之境并不算大,也没有外围内围之分,雾兽游荡着,吞噬更弱小的同类,所以能不能碰上,只能看运气。
所以,她一边搜寻雾兽,一边朝淮安的方向前进。
没过多久,陆瑶真忽然停下。
前面有人。
周围的“势”不对,前面,有阵法!
陆瑶真不欲多生是非,所以本打算绕开,谁知阵法中的人忽然开口了:“来者何人?”
藏在阵法里,陆瑶真不相信对方现在才发现她,偏偏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开口,显然,来者不善。
虽然心中已经极度警惕,她表面还是不动声色:“藏头露尾,可非君子。”
片刻后,阵法打开,陆瑶真眯眼打量着对面这位男修,他身量中等,面容普通,肤色黝黑,一身粗布麻衣,身上没有丝毫修仙者的气质,反倒像个山野村夫。
进入太初之境的筑基修士拢共才二十,怎么说彼此也能混个脸熟,而这张脸,陆瑶真没见过。
她意味深长道:“道友倒是脸生。”
男修憨憨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行走江湖,怎能不多备几张面孔。”
多备几张面孔,要么是重宝在身,担心遇见劫道;要么是强敌在前,需要隐匿身份;要么是意图不轨,不能光明正大。
面前的人是哪一种,再明显不过。
陆瑶真歪头一笑:“劫财还是要命?”
“你不怕吗?”男修已经嘿嘿笑着,厚实的大掌摸着脑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不怕,”陆瑶真又问了一遍,“说说,你劫财还是要命?”
男修老老实实地道:“都要。”
陆瑶真抽出匕首,在手中掂了掂:“那就看看,谁技高一筹。”
男修端端正正地抱拳行礼:“那我开始了。”
他的武器,是一对流星锤。
每一个都是一人难以合抱的宽度,尾端的球上布满尖刺,刺上闪着幽幽蓝光。
感受到流星锤上的锐金之气,陆瑶真便知道这不是个善茬。
流星锤这种武器不好控制,近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当对方开始挥舞流星锤之时,陆瑶真运行身法,避开沉重的圆球,脚尖轻盈地在后面的锁链之上轻点几下,就到了男修面前。
尖锐的匕首朝着他的脖颈划去,刀刃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火焰,却让男修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之感。
于是,他放弃了本来硬抗的打算,而是朝着陆瑶真踢出一脚。
陆瑶真当然不可能硬抗,攻击的匕首转而抵挡对方的踢腿。
男修这一脚也不是为了伤她,而是借力后退,陆瑶真察觉到他的意图,本想追上去,神识却捕捉到后面飞快袭来的圆球。
男修对流星锤的控制异常精准,本来笨重的东西,在他手中却是心随意动,灵活多变。
陆瑶真没有回头,反手升起几道冰墙,阻拦圆锤的速度,靠近男修。
这次,她攻击的地方变成了男子的手臂。
果然,没有威胁到要害,男修便不再躲避,而是右手双指并拢,正对陆瑶真的匕首尖端。
手指前金光闪过,聚成一根金色小箭,似是要与陆瑶真的匕首争锋。
陆瑶真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男修察觉到不妙,却已经为时已晚。
匕首的破防之效,加上表面上凤凰真火的灼烧,瞬间将金箭打散。
男修不知道,刚刚的速度并非陆瑶真的极致,所以她忽然加速,来到男修面前的时候同样为时已晚。
现在,陆瑶真抓紧时机的本事可比以前强多了。
既然占据优势,她非得要对方半条命不可。
匕首眨眼间就抵上他的指间,将他的指间融化,接下来是手臂。
男修面容扭曲,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出,但他还能保持冷静,另一根流星锤被甩出去,他也借力远离了陆瑶真的攻击范围。
可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他很快就发现,手臂上的火势不减,他试了试,根本扑不灭。
男修一咬牙,另一只手并指甩出一刀金刃,直接将手臂斩断。
然后,他急忙吞下一颗丹药。
趁着这点时间,陆瑶真已经造了一场雪,同时,她再度来到了男修身边。
鬼魅般来到他的身后,匕首轻轻一戳,男修的防御罩瞬间破碎。
他连忙再给自己套了一个防御罩,但是已经晚了。
陆瑶真朝他挥挥手,直接转身离开,衣角掀起优雅利落的弧度,她脚步轻盈,似乎没有一点担忧或负担。
她的行为太过目中无人,可男修好像根本没有差觉一般。
他的目光迷离,站在大雪里,一动不动。
雪越来越厚,侵蚀掉他的防御罩,可是,他好像没有察觉,扬起头,憨憨一笑。
大雪彻底将他埋葬。
陆瑶真远离后,冰雪瞬间消融,地面上已经没有了男修的踪迹。
那里一片安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
这是淮安遇到的第三只雾兽,前面两只都与他实力相当,可甫一与这只雾兽照面,他便知道,它比他强。
这种雾兽,遇见一只两只是幸运,遇见三只就是倒霉了。
前两次战斗本就让他消耗太多,此时,他根本没有与雾兽一战之力。
这种宝物摆在面前,他却因为实力不足无法得到的感觉,难免让人觉得苦涩。
雾兽再一次朝他冲撞过来,他已经准备取心头血施展秘法了,可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
一朵火焰不快不慢地朝着雾兽落去,雾兽竟然不再攻击,直接转身准备逃跑!
淮安看得惊奇无比。
可是,逃的掉吗?
怎么可能。
火苗速度加快,落在雾兽身上,瞬间火势大涨,不过一刹,雾兽就被火苗吞没,然后没了气息。
淮安瞳孔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被烧得变色的地面,久久没有动作。
一个身影翩然落下,赤红罗裙,乌发如云,其上斜插着一根金色凤钗,钗尾流苏摇晃,泛起点点粼光。
女子转身,眉眼微挑,金色的瞳孔中闪过妖异的火光,眼神锐利如刀,流苏打在她的侧脸,又俏又煞。
陆瑶真在淮安眼里从来都是强者,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她还是个漂亮的女修。
淮安整了整战斗中变得凌乱的衣衫,叹道:“少主又变强了。”
陆瑶真傲娇地点头:“当然。”
“不过我还是会追上少主,”淮安顿了顿,还是疑惑问道,“眼睛为什么变色了?”
眼睛变色?
抱着疑惑,她伸手轻点,一面水镜出现在前面。
陆瑶真看到了自己美丽的金色眼睛,里面好像跳动着火红的烈焰,高不可攀,又奇诡非常。
看来应该是涅槃带来的变化。
自我欣赏了片刻,她粲然一笑:“唉,本少主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真怕凤凰族看到本少主之后会拉本少主去配种。”
淮安嘴角微抽。
还“配种”?她是真把自己当成猪了?
其实,陆瑶真这句话虽然是玩笑,但是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血脉返祖的凤凰可珍贵了。
为了种族,他们肯定希望陆瑶真多生几个孩子。
而且可以预见,她的孩子肯定血脉更加纯粹。
不过淮安并不知道其中因缘,只以为她是在说笑。
陆瑶真打破水镜,看向正在吞服丹药的淮安:“话说,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刚刚那只雾兽虽强,但是淮安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无论如何也不该搞得这么防备。
淮安也很无奈:“这是第三只。”
他向来惜字如金,今日忽然见他蹦出这么多个字儿,陆瑶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才愤愤不平地开口:“第三只?为什么你能碰到?我这一路,除了一只刚刚凝聚的雾兽,什么都没遇见?”
淮安木着脸,缓缓吐出两个字:“气息。”
陆瑶真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是哦,她这刚刚涅槃,气息收敛得不是很好,雾兽察觉到她的强大,自然不会靠近。
虽然心中懊恼,但是陆瑶真没有表露丝毫。
开玩笑。
这点异常都没有认识到,她果然被涅槃的喜悦冲坏脑子了吧?
不过也没有办法,她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让气息收放自如。
可是雾兽都不靠近她,她怎么办?
她还打算在这里结丹呢!
怪只怪雾兽太弱,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可怜陆瑶真小小年纪,就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辛酸。
不过,她脑子一转,就有了点子:“淮安呐,你快点恢复灵力。”
说完,她开始四处乱转,一边熟悉这里的环境,一边掐诀将他们战斗的余波吹散,伪造出平静的模样。
过了片刻,她拿出布阵材料,唰唰唰甩进确定好的阵基里,然后,一个隐匿阵法就成型了。
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
等倒霉蛋雾兽溜达过来。
事实证明,她扫除战斗痕迹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很快就有弱小的雾兽朝这里来。
弱小的雾兽只能吸取雾气强大自身,对陆瑶真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
有了小鱼,大鱼总会到来的。
随着时间过去,游荡到附近的雾兽越来越强。
第一百零三章 结丹
是时候出手了!
这一只雾兽比不上刚刚淮安对上那只,不过也算能入眼。
陆瑶真跳出隐匿阵法,雾兽被她吓了一跳,立马就准备逃跑。
当然,跑是不可能跑掉的。
很快,它也葬身在火海里,只剩下一团清光飞入陆瑶真身体之中。
感受到实实在在提升的修为和神识,陆瑶真满足一笑。
很快,淮安也调息结束。
于是,两个人联手,打一次换个地方,打一次换个地方,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
也许太初之境也看不下去了,竟然把陆瑶真传送到了金丹修士的那处空间。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因为她刚刚感受到空间的轻微挤压,下一刻就被两只金丹后期的雾兽撵着打。
花费了好一番心思才甩掉它们,陆瑶真躲在隐匿阵法里,叹了好几口气。
早知道就不那么嚣张了,谁知道太初之境竟然会把她扔到这里。
此时不平或是咒骂都已经无用,她不得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
她虽然能在筑基那边横着走,但是在这边却完全不够看。
为今之计,只有先结丹。
其实陆瑶真的修为积累已经足够,只不过,她始终觉得压得更久一些,结丹会更顺利些。
如今情势所迫,她不得不开始。
但是太初之境里只有一片平地,各个地方环境都差不多,也都可能有人来,她实在找不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她布置的阵法确实能抵挡金丹,可,这太初之境里的金丹都是能力比元婴的强者啊!
她实在没把握自己会不会被其他修士发现。
毕竟这世界上啊,最难预料的就是人心。
倒是可以请李玉歌相助,但是陆瑶真并不想麻烦他。
结丹要多久?
一年?两年?
都说不定。
好不容易来一趟太初之境,让师兄把时间耽搁在她身上,也太没必要了。
想了想,最后还是要依靠阵法。
这个阵法,重防御,再以幻阵模仿出金丹高阶修士的力量波动,如此,才能让发现自己的人心生忌惮。
根据记忆,她从已有的记载之中翻出两个符合她要求的。
不过并不与她的要求完全一样,所以还有一些需要改动的地方。
陆瑶真没有照本宣科,而是先耐心将两个阵法吃透。
然后,就是拆解阵法。
就如同学习一个字,不仅要观其形,通其意,还得知道从哪里起笔,哪一划在哪一个位置,朝哪个方向,这一笔该长,那一笔该短。
阵法就是由无数个“字”组成的,通过无数次叠加,无数次组合,模拟最本质的规律,获得防御、迷惑、攻击等等功能,这就是阵法。
如果排列组合恰好与某力量、环境相呼应,那就意味着阵法成功了。
陆瑶真此时要做的,就是将选中的两个阵法拆分,然后剔除一些,再增加一些,同时,将两者组合起来。
最后的阵纹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而且还要正常连接,要同时满足这些条件并不容易。
陆瑶真一头扎进阵法研究里,几乎是日夜不分。
将一切纷纷扰扰都摒弃在外,她享受完完全全专注在一件事里面的感觉,喜欢解开迷题后的惊喜。
虽然一次次失败,但陆瑶真并不觉得气馁,她在阵法上浸淫太久,失败过太多太多次,早就习惯了。
所以,她沉得住气,因为她知道,最后总能找到正确路。
可能是她的天赋真的不错,也可能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后,阵法成功了。
要说满意,肯定没有。
如果没有陷入瓶颈和死胡同,以她的进步本不该才成长这么一点,这样的阵法她肯定用不了半年的时间才研究出来。
幸好她从来没有懈怠过,关于阵法的典籍一本本地翻,不然可能还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果然,无论哪条路都不可能一帆风顺。
幸好是成功了。
陆瑶真将新鲜出炉的阵法布置好就直接准备结丹。
关于结丹的典籍,她刻录了许多,也早就一一研读过,大部分都是经验之谈,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
大概是因为每个人结丹的过程都不一样,所以参考的意义并不大。
但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需要研究别人的结丹心得呢?
当然是赌。
赌会不会碰巧遇到类似的,万一自己的情况恰好是自己了解过的,那岂不是血赚?
如果没遇到,那也无所谓,毕竟只是碰运气的事,她本来也没在这方面花费太多心思。
《止杀》这本心法,战斗之中进益最快,但缺点就是进阶之时危险会更大一些。
不过相比于筑基的时候,陆瑶真这次结丹底气更足一些。
无他,因为自己已经涅槃了。
涅槃之后,她的身体强度就已经达到了金丹的程度,妖力也是同样,只待进阶,便能水道渠成地跟上灵力的修为。
陆瑶真闭上眼,开始压缩体内的灵液。
结丹的过程,是灵力提纯的过程,也是丹田和筋脉拓宽的过程。
她耐心十足地运转心法,灵力如同浪涛,冲击在丹田和筋脉内壁。
像是在撞击下一阶段的大门。
修行可以随时停止,但结丹却不能。
源于心法的性质,她很少闭长关,所以,她需要更加耐心,更加沉静。
心法运转之时,她不能放任灵力奔腾,她必须将其死死控制着。
明明在专心致志地冲破壁垒,却又要冷静清醒地冷眼旁观,将一切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她感觉自己快要分裂成两个人。
果然,《止杀》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修炼的东西。
不过幸好,陆瑶真修炼这么久,还算有经验。
一切都很顺利。
陆瑶真的丹田里本来是海上冰川的景象,这时候上端又成了一片赤红,偶有金色流光闪过,好似朝霞漫天。
丹田中央,渐渐凝聚的金丹像是烈日一般,给这片景色又添了恰到好处的一笔。
陆瑶真分出心思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丹田,难怪有人说,微观的人与宏观的宇宙遥相辉映,一人一世界,便是如此,修行到最后,我即宇宙,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片刻后,她收回心思,再次看向自己的金丹。
它最开始只有一点点,然后长成米粒大、黄豆大、花生大,最后变成拳头大小。
陆瑶真都不清楚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大概就是许多次日升日落,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成功的时候,陆瑶真甚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当然,她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天空瞬间聚拢了许多乌云。
太快了,风腾云卷,天空乌沉沉的,像是要压到人身上来,瞬间,周围就已经一片昏暗。
压抑、暗沉,好像竭力要把人心也压得坠坠才肯罢休。
劫雷劈碎阵法的那一刻,陆瑶真还有点懵。
因为太快了!
她还在因为结丹的顺利而不可置信,下一刻就受到当头棒喝。
哪怕她反应及时,拿出匕首,打算与劫雷搏斗。
谁知,匕首对上劫雷的瞬间就被劈成了渣渣。
陆瑶真只觉得心中凉透了。
下一刻,她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然后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伴随着烧灼和酥麻感,让她只撑不住,瞬间半跪在地。
这一刻,她苦中作乐地腹诽:不是说第一道劫雷不难抗吗?
她很相信席淳安的本事,可怜她那么好用的匕首,早知道这劫雷这么厉害,她绝对不会把匕首拿出来。
可是,第一道劫雷就已经让她去掉半条命,接下来的八道怎么办?
陆瑶真抬头,天上的乌云越来越浓厚,其间电光闪烁,雷声轰鸣,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很快,第二道雷落下。
陆瑶真把殷琇和琼华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这些,全都是应对雷劫的东西。
大乘修士出手,绝对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
可是,她把所有的法器和宝贝耗尽,也只抗住五道劫雷。
还有整整三道。
这时候傻子也知道她的劫雷不太对劲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的劫雷绝对不是金丹修士应该承受的程度。
接下来,就再也无法依靠外力了。
她只能硬生生熬着。
第七道劫雷落下,陆瑶真瘫在地上,浑身焦黑,怎一个惨字了得。
难道就这样了吗?
面对雷劫,她只能被动地承受?
下一道雷劫落下来,她会不会死?
她修行那么久,努力那么久,熬过那么多次死局,经受过那么多次重伤,难道就要在今天功亏一篑?
他们说她是天才,她真的是吗?
陆瑶真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但是太痛了,她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思维像是凝固了,根本无法思索接下来如何应对。
那就这样一了百了?
她试过放弃。
但是放弃就简单了吗?
并非如此。
只要一想到自己坚持那么久的事情会因为自己的懦弱后退而失败,她就生出一种强烈的抵抗情绪。
不!
绝对不可以!
师长母亲,师兄师姐,好友对手,都还惦记着自己。
她绝对,不可以放弃!
一股强烈的不甘涌起,陆瑶真颤抖着爬起来:“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若是劈不死我,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的雷云搅散。”
雷云高高在上,当然听不到她的豪言壮语,就算听到了又如何?她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翻不了天。
第八道劫雷落下。
奔雷咆哮,似是将整个天空都撕裂成了两半,乌云带来的黑暗又被劫雷照得一瞬间光明。
陆瑶真晃晃悠悠地站起,张开双臂。
一只凤凰冲天而起,羽翅轻挥,直冲九天,飞动之时,尾羽上的火焰如同流行,划破长空。
昏昏沉沉的环境里,凤凰的金色羽毛散发出柔和的光,瞬间,压抑之感被驱散殆尽。
劫雷落在凤凰身上,像是囚禁着她的牢笼,但是凤凰凛然不惧,金色的双瞳之中,满是坚定。
下一刻,她双翅舒展,不仅没有抗拒劫雷,反而做出了接纳的动作。
劫雷强吗?
越强越好。
就让劫雷为她锻造羽毛,她在烈火中重生,也要在劫雷中升华。
“那是什么!”本就相距不远的金丹修士见到天空中的异象,同时看向那个方向。
“是凤凰!金色的凤凰!”
只见那一处,乌云笼罩,雷海翻波,一只金色凤凰清鸣着,飞翔着,像是在于劫雷搏斗,又像是在于劫雷共舞。
最后劫雷统统落在凤凰身上,凤凰畅快地高鸣一声,似是痛苦,又似是兴奋,劫雷不只没有让它损伤半分颜色,反而为她的羽毛添上一分光华。
凤凰越飞越高,似是要冲到乌云中去。
雷云大怒,最后一道雷毫无预兆地落下。
凤凰周身燃起烈火,照亮了半边天空,她像一位勇士,劫雷妄图撕碎她,可她不只没有退缩,反而奋勇直上。
同时凝望着这里的人,有人看戏,有人为她担心,有人想要捡漏,各种心思,不一而足。
可是,他们都终结了手中的战斗,认真看着空中的凤凰。
凤凰飞舞,尾后的火焰长长拖开,最后织成一张细网,劫雷正正落在火网之中。
然后,火焰瞬间聚拢成一个小球,凤凰掠过,一口叼起火球吞入了口中。
有修士没能忍住,脱口而出一句惊叹:“我的娘诶,她是把劫雷给吞了吗?”
“会不会消化不了啊?”有人疑惑。
有人贪婪:“看看是没办法捡漏了,凤凰啊,浑身是宝,可惜喽。”不如,去看看?九道劫雷,意味着对方刚刚结丹,肯定不是自己这个资深金丹的对手吧?
灰雾之中,有几道身影飞快掠过,朝着同一方向赶去。
劫雷之后,天降甘霖,劫雷下毁灭的,或是复苏,或被替代,一切恢复原样,了无痕迹。
陆瑶真的外伤倒是修复了,但是吞噬劫雷后,内伤却很是严重,或者说,有点消化不良。
幸好,金丹已成,修为稳固。
一切都是值得的。
刚刚动静闹得太大,她当然知道很快这里就会迎来一些不速之客,也不知道敌人会从何处来,她又有伤在身,跑是不好跑掉的,只能将自己的形象整理好。
嗯,这是琼华告诉她的。
无论何时,都要骄傲从容,哪怕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也要慷慨自信,优雅美丽。
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
她将裙摆理好,摆上地摊茶桌,还有几张蒲团,慢吞吞地煮起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