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试翻天掌
“你们羲和界的修士也就这点本事了,亏得老祖宗还叫我小心,我看呐,没必要,一群废物,哪里值得本姑娘大费周章?”
李言玉脚踩在一位修士背上,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嗜血而残忍。
“你……你不得好死!”
被踩在脚下的修士不顾得说话时不小心含进嘴里的淤泥,诅咒了一句,就彻底没了气息。
脚在尸体的衣服上嫌弃地蹭了蹭,将不小心沾到的泥擦干净,李言玉拍拍手掌,撇嘴道:“真是无趣。”
她一路遭受了那么多次围追堵截,都没能找到一具适合制作人傀的身体,这里在别人看来珍贵的白菇对她而言只是可有可无,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她怎么也不会选择这个秘境。
李言玉嘀咕道:“希望下一个不要让我失望。”
很快,她便感受到有人靠近。
出现在她眼前的正是陆瑶真三人。
李言玉的目光最先略过席淳安,最后在陆瑶真和冥霖身上打转。
她的眼神毫不客气,像是在估量什么,像是已经把她们当做囊中之物。
一道银光闪过。
“啊!”
银光抵达李言玉眼前才堪堪被拦住,若不是人傀反应够快,这时候她的眼睛恐怕已经报废。
李言玉显然接受不了这种“冒犯”,狠厉地剜了陆瑶真一眼。
陆瑶真微微一笑,匕首被她纤细的手指拨动着转成一个圈:“怎么办,我不喜欢你的眼神呢。”
李言玉气极反笑:“你很嚣张啊?”
上一个在她面前这么装的人,坟头草都已经及腰了。
“本来想给你一个痛快。”好不容易见到适合制作成人傀的身体,谁知对方不识好歹,李言玉歇了戏弄的心思。
“李一。”
金丹人傀出现,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给我灭了她们!”她眼中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丝似乎已经想象到陆瑶真被制成人傀之后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
陆瑶真对金丹这个阶段很是有点意见。
当初在黎城被逼藏入凡人界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心中早就有了斩杀金丹的念头。
练气期离这个目标太远,到了筑基呢?
还是艰难。
冥霖被陆瑶真支使去盯着李言玉,就连席淳安也没闲着,按照她预先的安排,在关键时刻丢些一次性武器阻挡人傀的进攻。
陆瑶真正面接了人傀一掌,两掌相抵,她感受到人傀冰冷的体温,一阵蓝光炸开,遮挡住视线。
陆瑶真连连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她强忍住喉间的腥甜,面色依旧镇定,这种程度的伤在她的意料之中。
咬破嘴中事先含着的疗伤丹药,陆瑶真一拂衣袖,甩出几道冰棱,将人傀发出的雷霆击歪。
拇指粗的雷,落在旁边的树上,很快就将一棵参天大树击出成螺旋状的怪异模样。
一阵阵焦糊的味道传来,提醒着她这道攻击的威力。
躲开一次并不意味着安全,人傀不会留给她喘息的时间,乌云聚拢,云海翻腾,其中雷光闪烁,一看便知道是在酝酿大招。
果不其然,下一刻,紫色的雷光划破天幕,噼里啪啦地降临在陆瑶真的位置。
一阵刺目的光扩散,席淳安被刺激得闭上双眼,他还不忘丢一颗霹雳弹出去,阻止人傀前进的步伐。
李言玉一边抵挡着冥霖的攻击,嘴角已经露出了得逞的笑,很快雷光散去,地面出现一个巨坑。
被炸开的软泥凝滞许久才再次合拢,可原地并没有陆瑶真的身影。
难道……
已经被轰成渣了?
不,怎么可能。
不知何时,陆瑶真已经出现在李言玉身后。
擒贼擒王,傻子才跟人傀纠缠。
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李言玉。
李言玉察觉到陆瑶真靠近,一边呼唤人傀,一边发动防御法器。
双重保险,虽然动作有些慌乱,但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可是,下一刻,她神气的表情便凝滞在脸上。
她呆呆地低头,看着深深刺入自己体内的匕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不,不可能。
她的防御法器是老祖宗所赠,同阶修士根本无法伤到她!
似是为了打破她的侥幸,匕首又在她体内狠狠地搅动几圈,疼痛感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是真的。
陆瑶真这一招岂止是皮肉伤这么简单,更是击碎了她的丹田和命脉。
尽管她如此嚣张,但是她的命也不比其他人的硬。
席淳安的匕首,从来都不单单好看这个优点,最让陆瑶真心动的是,它能无视元婴威力以下的一切防御。
陆瑶真并没有因为伤到李言玉要害就放松警惕,反而愈加小心谨慎。
陆瑶真看了席淳安一眼。
席淳安立马拍拍胸膛:“放心,我那法器很靠谱!”
“最后是这样,”陆瑶真拧眉,“快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股强悍的力量自李言玉身上升起,一个虚影缓缓成形。
“竖子尔敢!”
陆瑶真怕他个鬼!
大乘期要在晚辈身上留下攻击,首先要李言玉筑基期的修为能够承受,那既然李言玉能够承受,她陆瑶真绝不会比她差。
隔着空间,就算是大乘,能奈她何?
她想了想,对着虚影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缓缓倒过来。
等虚影消失,席淳安惊恐地看着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挑衅大乘修士?!”
陆瑶真莫名一笑:“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不如得罪个彻底。希望你的法器有用,不然我死之前一定拉你垫背。”
牵扯着人傀的冥霖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别聊了!”
李言玉一死,金丹人傀彻底陷入暴动,此时她在那边苦苦支撑,那俩人在那边闲聊,不怪她发火。
陆瑶真心虚地笑笑,连忙上去帮忙。
想要李言玉死的人很多,在陆瑶真他们之前,已经有许多人与这具金丹人傀战斗过。
人傀没有意识,不怕疼痛,这会大大增加它的战斗力,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它不会有损耗。
人傀在主人死去之后,就只剩下破坏的本能,陆瑶真和冥霖配合默契,再辅以阵法和席淳安的干扰,堪堪与它打了个平手。
“怎么还没有人来?”按照他们的想法,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其他人对李言玉动手,蚁多咬死象,大家合作合作,总不会还赢不了吧?
可谁知道这么久过去,一直没人过来。
陆瑶真仔细观察过周围,随着日色渐暗,她才发现异常。
“这里是处天然困阵!”
也不怪陆瑶真没有察觉,这种在特殊时间才会出现的困阵平时根本没有丝毫征兆。
这处困阵就是只会在夜晚出现,所以白日里陆瑶真没能发现异常。
现在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支撑到天亮,等其他人发现这里,然后齐心协力,斩杀人傀;二是直接动手,虽然不一定能成功,还很有可能被反杀,但是免了被暴露的风险。
“选后者!”
陆瑶真和冥霖不谋而合,至于席淳安嘛……
他没有说话的权利。
“拿出你的真本事吧!”陆瑶真挑衅地看向冥霖。
冥霖不甘示弱地反击:“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同时变招,由牵制,转变为致命。
人傀抬手,双手聚起两团紫雷,然后重重一抛,雷团带着赫赫威势,朝着两人滚去。
太快了,陆瑶真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迅速在身前聚起数十道冰墙。
咔嚓嚓——
冰墙一声接着一声碎裂,陆瑶真结印的双手快出了残影,水波急速流动,一个阵法终于成形。
一阵青光闪过,雷团的位置被导至另一个方位,“轰”的一声,烟雾升起,一大片树林毁在雷团下,连地上的花草也无一幸免。
陆瑶真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傻到硬接这一招。
另一边冥霖在雷团到来之前就散做黑雾,雷团滚入黑雾,黑雾一阵翻滚之后,雷团被彻底吞噬。
下一刻黑雾收拢,冥霖跌倒在地。
她的身体虚虚实实,不断变化,情况不容乐观,已然没了意识。
看来不能拖了,“席淳安,把她带走。”
席淳安跟个兔子一样,飞快地蹿过来,人傀朝他们拍过去一掌,陆瑶真飞升接住。
人傀掌心撞在匕首上,四根手指齐根而断,大拇指也被薛去一截。
可这并没有让它的动作有丝毫的停滞。
陆瑶真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呢?
对!是招式,!
完全死去的尸体如何能发出这么灵活的招式?
陆瑶真发动神行,挡在席淳安他们前面,用尽全力将人傀击退一步。
席淳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把昏迷的冥霖拖走,陆瑶真连忙卸力转身,人傀收力不及,栽倒在地。
陆瑶真转头对席淳安道:“带着冥霖离远些。”
席淳安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是现在也不是扯皮的时候,他果断带着冥霖离开。
拖到他们走远,陆瑶真用水幕拦住人傀的攻击,然后端肃面容,脚下迈开奇特的步伐,每走几步,她便轻轻跺跺脚,每一步,她身后都有云雾忽聚忽散。
云雾越来越多,陆瑶真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在人傀突破她的阻拦前,仪式已经完成。
陆瑶真双手定格在一个奇怪的手势,她闭眼,唇瓣微启:“封!”
声音明明不大,却如雷贯耳,让人傀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也就是一瞬,他身上就已经被厚厚的冰层覆盖。
这样并不能困住他多久,陆瑶真抓紧时间,布置了一个幻阵。
她双手颤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眩晕如潮水般袭来,灵力妖力都已经快要耗尽,即便虚弱不堪,可她画出来的阵依旧很稳,在“克制”这件事上,她一向做得很好。
幻阵并非是要迷惑他,陆瑶真的目的,唤醒他最后一丝清醒。
幸好,李言玉死了,控制他的力量就小了很多。
时间不多,陆瑶真感受到她微弱的意识之时,喜形于色:“你还有意识,对吗?”
对方只来得及说出两句话。
一句是:“背。”
一句是:“杀了我。”
下一刻,他又重新陷入混沌之中。
陆瑶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覆盖在人傀身上的冰很快裂开,陆瑶真连忙拉开距离。
她苦笑一声:“看来,不动用你是不行了。”
一本暗红为底,金色勾边的书出现在她手上。
书页无风自翻,“翻天掌”三个字明明是最普通的修仙界文字,却莫名透露出一种玄奥的气息。
“就让你来试一试这东西的威力吧。”
准确来说,是翻天掌的威力。
陆瑶真指尖点在书页上,然后朝人傀的方向一甩。
这感觉就像沾染一滴水,点在敌人身上。
可对人傀而言却不是如此,天空中出现一个金色巨掌,你以为它会霸气十足地压下来吗?并不是,巨掌做出一个拈花的动作,优美雅致,宛如侍女赏花,可不知为何,陆瑶真面前的人傀忽然倒下,砸在地上,带起一阵扬尘。
巨掌又缩回书中,陆瑶真小心地朝人傀靠近,可金书比她更快,飞到尸体之上,摊开的书页朝下。
书页翻开第二页,颜色是毫无杂质的黑。
然后书页发出一阵金光,将人傀笼罩进去,下一刻,人傀那么大具尸体就被金书吸了进去。
金书在空中转了两圈,“哗啦啦”地抖着书页,瞧着很是欢喜的模样,晃悠悠飞会陆瑶真身边。
陆瑶真一把掐住金书的书脊,咬牙道:“给我吐出来!”
金书动作顿住,像是迷茫和不可置信,陆瑶真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吐出来!”
她使劲晃动着金书。
金书最后还是妥协了,委委屈屈地把人傀吐出来。
陆瑶真将人傀翻过去,扒开他的衣服。
金书霍然转身,不看这场面。
陆瑶真本来没觉得自己这番动作有什么不对,结果金书这模样,倒让她有些无言以对。
她一狠心,将尸体的衣服撕开。
什么也没有?
不对啊……
就在她皱眉思索的时候,忽然看见人傀肩胛骨的位置慢慢浮现出两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符号。
好像是一种文字,但陆瑶真看不懂。
最后她还是把带字的这块皮割下来装进盒子。
看着焉哒哒的金书,陆瑶真有些无奈地道:“行了,现在归你。”
金书欢喜地跑过去把人傀尸体吞下。
很快,第二页上面出现两个金色小字——雷暴。
第六十章 慕吟姝的转变
觅神道君本来选择了一个适合小辈历练的秘境准备一起打包带回乘风灵界,谁知事情做到一半,却忽然感受到一阵心悸。
是言玉!
可是怎么可能?
他将一切都为言玉打点得妥善无比,不管是防御还是攻击。
秘境只有筑基修士能够进入,他为她配置了在她能力范围内最顶尖的攻击和防御,金丹期的人傀,可以抵御金丹威力攻击的防御法器。
可为什么,还会出现意外?
早知道会这样,他哪里会允许她进入什么泽城秘境?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没关系,他会为她报仇。
可是,看清楚传回来的画面后,觅神道君一怒之下,将秘境搅碎。
画面里一位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样貌的人对着他倒竖着大拇指!
这人怎么敢?!
觅神道君成为高阶修士后便再也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侮辱,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小筑基。
挑衅!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待他将人找出来,定要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
战斗结束后,陆瑶真等了许久也没见席淳安带着冥霖回来,然后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是个困阵,他们离开了想再找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陆瑶真认命地去找人。
追踪他们并不难,慌乱之下,席淳安还带着个人,留下的痕迹很明显。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阴差阳错直接找到了困阵的生门。
她连忙循着痕迹追过去。
“这臭娘们储物袋里什么都没有。”
“呸!穷鬼!”
两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大概又是打劫,陆瑶真担忧自己两位好友,没想多管闲事。
“哟,这个眼神,你很恨我?”
“得了吧,恨什么恨?真那么恨的话,怎么不早点咬舌自尽?”
“刚刚很享受吧?”
“小娘们滋味儿不错,大哥,要不我们带上她?”
“你别找事儿,留着她迟早被反咬一口。”
陆瑶真本来远离的步伐顿住,打打杀杀她看多了,不在意,但这种折辱,却是犯了她的大忌。
她还是折回去了。
两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说笑着,布置的阵法不堪一击,实力更是差得不行,这种酒囊饭袋,陆瑶真打十个都不成问题。
她嫌他们的血脏了她的武器,直接用冰刺穿透他们的心脏,眨眼间,两个人都砸到地上。
一把火烧了两人的尸体,陆瑶真转身便想走。
“带我走。”沙哑的女声传来。
有些熟悉。
陆瑶真回头看过去。
女子仰躺着,嫩白的肌肤被小腿高的草丛半遮半掩。
她顾不得穿上衣服,艰难地翻身,匍匐着爬到陆瑶真脚下。
虽然她的脸颊高高肿起,满身青紫,但陆瑶真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是那位慕姑娘。
不过她的眼中的灵澈已经没了,软弱和温柔也没了。
此刻,她嘴中说着卑微的祈求,眼神却坚定得让人动容。
陆瑶真叹了口气,拿出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保证,若您今日救我一命,那我慕吟姝苟活一日,便将效忠于您一日,”陆瑶真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迅速地发了誓,并且谦卑地敞开识海,供陆瑶真打下神识烙印,她一字一顿,坚定道,“请您……收下吟姝的忠心。”
陆瑶真早就打算救她一命。
也许是因为定神果,也许是因为尚存恻隐之心,也许是因为她转变得坚定的眼神。
可是陆瑶真也并不会放弃控制她的机会。
毕竟,她见过慕吟姝最狼狈的样子,难保她有朝一日想起这件事觉得丢脸,转头便对她起了杀意。
“你想好了?”陆瑶真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好了。”
“那好,”陆瑶真在她识海留下烙印,“以后,你便是我的人。”
很少会有修士会献出自己的忠诚,因为他们永远是自由的,洒脱的,可慕吟姝没得选择。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陆瑶真刚刚挥手间轻轻松松将两人灭杀的场面,她渴望拥有那样的力量。
陆瑶真手指抚上她的唇,将一颗丹药塞进她嘴中。
慕吟姝眨眨眼:“甜的?”
陆瑶真点头:“嗯,甜的。”
她摘去慕吟姝发间的杂草,将她凌乱的头发扎成一个简单但精神的发髻。
丹药很快起效,她的身体状况在一点点的变好。
陆瑶真找出一套衣服放在她身边,然后转过身去。
她什么都没说,这种时候,也根本不需要说什么。
但慕吟姝却觉得温暖。
等她整理好,陆瑶真迈开步子:“走吧。”
又耽误了会儿,不知道席淳安他们如何了。
幸好,很快陆瑶真就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席淳安找的位置不错,相对而言干燥一些,也很隐蔽。
冥霖正在打坐调息,不过脸色仍旧苍白。
“她怎么样了?”
席淳安疑惑地看了一眼多出来的人,答道:“不算严重,就是恐怕要调养许久才能完全恢复。”
陆瑶真松了口气,分别给两人介绍:“这是慕吟姝,我的……手下,这是席淳安,器宗弟子。”
席淳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冒出来个人,但是见其他两人都没有解释的意思,也识趣地略过不提。
秘境还有半年才会打开,剩下的时间总不能浪费,于是她便问了问席淳安的打算。
“我要去挖千年白菇下面的淤泥。”席淳安想起那种淤泥的腥臭,忍不住黑了脸。
但他新构思的武器又缺不了它。
真是要命。
“你呢?”陆瑶真看向慕吟姝。
慕吟姝抿唇,渴望道:“我想提升实力。”
是非常迫切地需要。
她真是受够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起别人,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和弱小。
最后,陆瑶真一锤定音:“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往秘境中心去。”
一日后,冥霖调息结束。
她睁眼看到慕吟姝,下意识地皱眉,少主怎么会把这个花瓶带上?
“恢复得如何了?”
“差不多,还有七八成实力。”
陆瑶真放心了些:“去中心地可以吗?”
“可以。”
既然冥霖也没有意见,他们直接收起阵法离开。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靠近中心地,这也意味着危险在慢慢增多。
刚走不到两刻钟,他们就遇见了一群拦路虎——毒弹涂。
第六十一章 年幼老母亲
毒弹涂的背鳍像小扇子,模样像鱼,通体漆黑,身上布满黏液,能短暂飞行。
一个不注意,它们就会弹跳到你的脸上,如果沾染上它身上的黏液,肌肤会变得瘙痒无比,而且这种痒还会逐渐蔓延,承受不了的,能活生生把自己挠死。
陆瑶真和冥霖刚准备动手,谁知还有人比她们动作更快,慕吟姝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剩下三人都是一懵,不明白她怎么转变得这么快,而且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是为什么啊?
她架势倒摆得足,可惜也只有气势能看。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陆瑶真见过最弱的修仙者,没有之一。
连席淳安都比她强一些。
仅仅两只毒弹涂就让她手忙脚乱,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认真在应对,可惜实力不允许。
陆瑶真将她扯回来,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我练练。”
“练个鸡毛,”陆瑶真粗暴地把一颗解毒丹喂给她,“蠢死你算了。”
真是捡了个麻烦,若不是对方还有个宝灵根,她怎么也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既然她要练,陆瑶真也不阻拦。
反正他们时间充裕,陆瑶真干脆摆了个阵法,把席淳安和慕吟姝都扔进去锻炼。
最开始只放一两只弹涂,在他们能够轻松应对后,又增加数量。
要拖着一个伤员、两个弱鸡,对陆瑶真来说也蛮艰难,这番训练之后,不求他们战力达到顶尖,但也别拖后腿。
陆瑶真没有给他们留休息的时间。
她想要将人逼到极致后,看看他们的韧性如何。
出人意料的事,先撑不住的那个竟然是席淳安。
“把他拖出来。”陆瑶真对冥霖道。
席淳安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超常发挥,他有自己的能力,有自己的目标,陆瑶真也知道他永远也别想在战斗这条路上走在前列。
但是慕吟姝却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其实她的伤比席淳安重,她大概是真的被娇养太久,没有丝毫的战斗技巧,从开始就凄凄惨惨地挨打。
可她始终没有倒下,更没有放弃。
漂亮的脸蛋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身上滚满了泥和恶心的毒液,如果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经历这样的场景怕是要哭着鼻子嫌这嫌那。
可她根本不怕脏,也不怕痛。
因为此刻摸爬滚打和受伤,都是为了能够潇洒从容和保命。
连冥霖都忍不住惊讶:“她怎么变了这么多?”
“也许是成长了,懂得了一些道理。”
快速的成长往往伴随着惨重的代价。
冥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没有追问。
现在的慕吟姝哪怕实力依旧欠缺,却已经具备了一颗强者之心。
果不其然,慕吟姝的进步快到令人惊叹,虽然这个破茧的过程伴随着一次次奄奄一息,一次次遍体鳞伤。
时间一长,竟然被她摸索出来野兽般的直觉和本能。
席淳安感触最深。
他是看到她怎么成长的。
最开始他比慕吟姝轻松,但是到后来慕吟姝已经甩开他一大截。
席淳安瞬间找回了在炼器上的胜负欲,他也不甘落后啊,于是两人你追我赶,开始了一场良性竞争。
在一次为慕吟姝上完药,陆瑶真忍不住感慨:“我怎么有种老母亲在教徒弟、养孩子的感觉?”
冥霖看了看她的个子,忍不住别开眼。
明明陆瑶真是年纪最小的,但她太过成熟,都快让他们忘记这个事实。
十日后,陆瑶真收起阵法。
准备入阵的慕吟姝迷茫地眨眨眼。
陆瑶真好笑道:“行了,再杀下去这里的弹涂都快绝种了。”
慕吟姝已经迷上了这种渐渐变强的感觉,虽然有些遗憾,但既然是陆瑶真说的,她也没有反驳。
“你觉不觉得自己战斗中缺了点东西?”席淳安追上来问道。
慕吟姝想了想,点头:“缺一把武器。”
刚刚说完,她忽然一个踉跄,差点被拌了一跤。
她弯腰把泥里的东西捡起来。
掐诀将表面上的污泥弄干净,一把崭新的斧头露了出来。
斧头手柄和厚重的部分皆是黑色,到斧刃的位置又渐变为红,看起来精致得很。
看淤泥的颜色,斧子应该埋得很深才对,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沼泽表层。
慕吟姝挥了挥斧头,手感……好像还不错?
自从斧头露出全貌,席淳安的眼睛落在上面就没挪开过。
陆瑶真将越凑越近的人拉回来:“怎么?是个好东西?”
席淳安回过神,依依不舍的看了斧头好几眼,才有些艳羡道:“确实是好东西。”
这都什么运气啊?
刚说到缺武器就捡到了?
陆瑶真怕他再想下去会暴露慕吟姝的体质,出口打断他的思绪:“对了,吟姝怎么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慕吟姝的脸色确实说不上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有点倒霉。”
刚说完,一坨鸟屎砸她肩膀上。
慕吟姝捏着鼻子将鸟屎清理干净:“你们离我远点,还有当心些。”
她倒是习以为常,就是连累其他人有些愧疚。
陆瑶真有些疑惑,慕吟姝传言告诉她这是宝灵根的副作用——在遇宝之后要倒霉一段时间。
至于倒霉多久,这就得看她捡到的宝贝有多厉害。
越是厉害,倒霉的时间越长。
陆瑶真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只能说,天下不可能掉馅饼。
“扔掉成吗?”
慕吟姝摇头:“不管捡不捡,发生了就会倒霉。”
别小看倒霉这件事。
虽说听起来简单,但真运气不好,的时候说不定喝口水都会不小心被噎死。
她捡过多少次宝贝,就经历过多少次鸡飞狗跳。
她也不止一次因为宝灵根差点没命的经历。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其他办法,走吧,我来见识见识,到底能遇见什么倒霉事儿。”
一行人走了一个时辰,陆瑶真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席淳安一头雾水地问。
冥霖看向某个方向,凝重道:“有东西过来了。”
神识探清楚靠近的是什么东西后,陆瑶真一手拽着席淳安,一手拽着慕吟姝,对冥霖吼了一句:“快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冥霖还是下意识跟上陆瑶真。
第六十二章 反思
没有累赘的冥霖逃得比陆瑶真轻松。
但她还是很懵,能让陆瑶真仓皇出逃的,到底是什么?
可她们的速度到底比不过背后的敌人。
“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冥霖终于知道追着她们的是什么东西。
醉神嗜血蚊。
想起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是她怂,而是醉神嗜血蚊的名声实在是让人闻风丧胆。
虽然醉神嗜血蚊最多也只能长到筑基,但它不是一直,是一群啊!
如果它们一拥而上,就算是金丹元婴都只能灰溜溜地躲。
“为什么它们要追我们?!”
真是见了鬼了。
从来没听说过泽城秘境有醉神嗜血蚊,怎么就他们倒霉惹上这群瘟神?
慕吟姝心虚得眼神躲闪。
越来越近了。
“来不及了!”陆瑶真把席淳安和慕吟姝扔后面。
“你有什么防御法器全部拿出来!”
席淳安欲哭无泪可真惨,需要的材料没寻到,反而要搭上大半身家。
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吝啬和心疼的时候,没敢犹豫,一下子将所有能阻挡醉神嗜血蚊的防御法器全部掏了出来。
堆起来拢共有一人高,光是发动这些防御法器,都要耗费他们许多灵力。
四个人没一个闲着,一起出力将防御法器层层套上。
等将法器消耗完,已经有两个时辰过去。
“还不够。”陆瑶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些法器顶多能撑五日。
按照醉神嗜血蚊的习性,南墙不撞个十来天是不会退却的。
“先回复一下。”陆瑶真说完,布了个禁制然后就地打坐。
其他人也是一样。
等灵力和妖力恢复,陆瑶真又急忙开始布阵。
仅仅防御是不够的,也不符合她的性子。
所以这个防御阵法要留道门,方便到时候放些醉神嗜血蚊进来击杀。
可怜的三个人还不知道陆瑶真的打算,更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即将进入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没急着动手,而是先花费了一些时间去勘察地形。
这个过程缓慢枯燥,在这样紧张的状况下仔细得让人心急。
可这个步骤不能省略。
阵法因地制宜,因势利导,不仅需要顺其自然,更要学会借用自然和天地的力量。
陆瑶真研究过后,最后定下的是一个水土属性的辅助阵法。
这种阵法最大的作用就是增益,只不过辅助的对象从“人”变成了“器”。
是的,陆瑶真就是要让席淳安拿出来的每一件法器都能起到加倍的防御作用。
设想倒是完美,但事实却很艰难。
也不是一次就能成的,幸好陆瑶真身上的布阵材料充足。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明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是能实现的,但似乎她与成功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浓雾,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让她明白,她的天分总有不足的一天,若她能在阵法上付出多一点的心力,现在也不会这么艰难。
时间紧迫。
她急。
可越着急,越糟糕。
她也知道不该让自己陷入焦躁,干脆停下来歇一歇。
她蹲在地上发呆,慕吟姝靠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遇到点困难。”
“如果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呗,你还有同伴,我们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她好像把撑过余下的时间这件事当做自己的责任,其实完全没必要。
确实如此。
冥霖和慕吟姝都是她人,如果不能把她们安全带出去,她凭什么当这个少主?
忽然,她想到什么,猛的看向席淳安。
席淳安挠了挠脑袋:“看着我做什么?”
“我有个想法……”
陆瑶真希望能结合法器和她的幻阵,干扰醉神嗜血蚊对时间认知。
只要让它们以为自己已经蹲守够了时间,那自然会退去。
席淳安忍不住感叹,原来阵法还能这么用,可真是长了见识。
说干就干,席淳安就地炼器。
虽然条件简陋,但聊胜于无。
唯独炼器材料不是很充足,让他很是头疼。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可他们还有个宝灵根。
这时候,慕吟姝站出来了。
她的东西根本没有放在储物袋,而是一对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耳坠子里,安稳得很。
而且其他人永远也猜不到,她那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只有冥霖,好像没办法做什么,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
进入炼器状态的席淳安脾气变得暴躁异常。
“我要的是青金矿!你认识颜色吗?你那双眼睛是长脸上当做装饰的?”
“火大一点!火大一点!如果这时候你烧的是羊,羊都要活过来嘲笑你火力不足。”
“你是锻造!不是挠痒痒,用点力气耽误你呼吸了?”
冥霖和慕吟姝被折磨得精神恍惚,竟然意外生出点惺惺相惜的情谊来。
幸好席淳安炼器的本事和他的脾气一样厉害,即便是这么艰难的条件下,他的发挥也依然稳定。
接下来,就到了陆瑶真发挥的时候。
这件法器有四个部分,陆瑶真要用它们当做阵点,布置一个幻阵。
她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于是接下来,其他三人便看着陆瑶真拿着各种材料来来去去,是不是停下来,在某个捉摸不透的位置开始结印。
当然,他们还得提防陆瑶真出差错。
比如某天,他们就莫名陷入换阵,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孩童时期。
在忍受整整两日后,一阵蓝光似天穹覆盖在头上,阵法成了。
陆瑶真满脸喜色。
不过两日,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狼狈了许多,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凌乱不堪,只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看看效果吧。”陆瑶真示意席淳安收起那些最开始用来抵挡醉神嗜血蚊的防御法器。
其实也没有什么效果,顶多就是那些拳头大的蚊子们都恍惚了一瞬。
但陆瑶真知道这是成功了。
既然如此,那训练手下的任务也该继续。
阵法中忽然出现十来只醉神嗜血蚊,把席淳安吓了一跳。
“进来了进来了!”他还以为是阵法不管用。
陆瑶真温和一笑:“这是给你们的对手。”
慕吟姝明白了,她还要感谢陆瑶真还愿意在他们身上花费心思,于是果断出手。
席淳安本来不情不愿,但冥霖和陆瑶真都盯着他,他不敢不从啊!
至于冥霖,她继续养伤。
陆瑶真呢,则是将阵法相关的东西从头看起。
她不怕无聊,只怕自己自大自负。
这样虽然耗费时间,但效果也是有的。
至少她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五日之后,醉神嗜血蚊才完全撤离。
也幸好是陆瑶真想出来这个法子,否则还要拖很久。
重见天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几人没敢逗留,连忙转移位置。
在醉神嗜血蚊路过的地方,简直寸草不生。
说它们是蚊子,不如说是蝗虫。
不,蝗虫都没它们狠。
它们不只嗜血,而是吞噬一切活物。
除了泥土和岩石,连小虫子都剩不下一只。
完全符合它们族群贪婪的特性。
一路走来他们见到许许多多白骨,有些来自于进来寻宝历练的修士,还有些来自于秘境那些带着毒性的原住民。
泽城秘境怕是从没有这般安静过,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走得小心翼翼,若是脚步声大一些,在这样的环境里都显得突兀。
好处是路上安全许多,因为所有敌人都进了醉神嗜血蚊的肚子。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席淳安有些担忧。
既然没有危险,他们便加快了速度。
幸好,秘境最中心的位置还有生机,证明那些破蚊子没来过这边。
“解毒丹还够吗?”席淳安担忧道。
最开始他们可以几日吃一颗解毒丹,但越往里走解毒丹的效用越低,如今一个时辰就要吃一颗。
“够。”
只靠她自己那些肯定是不够的,但加上布泽准备的,哪怕算上慕吟姝这个准备不足的份,也玩绰绰有余。
只不过知道这事的席淳安忍不住念叨了慕吟姝一句:“你真的是修士吗?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慕吟姝也知道自己拖了后腿,低下头,没反驳。
“行了,挖你的泥巴去吧。”陆瑶真示意他看前面。
白菇确实是白色的菇子,它的伞帽像是裙摆,亭亭玉立,周身散发着圣洁的白光。
光是靠近,就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白菇身上盘着一条白蛇,它守着白菇就像守护着自己的珍宝。
陆瑶真他们不敢靠得太近。
“怎么样,好对付吗?”
陆瑶真摇头:“很不好对付。”
面对这样的对手,陆瑶真需要全神贯注,不可能带上慕吟姝和席淳安。
“我跟你一起。”冥霖跟上陆瑶真。
陆瑶真皱眉将她推回去:“你别去。”
冥霖伤还没有养好,平常打斗还好,那条白蛇能跟陆瑶真打个旗鼓相当,一不小心,她就可能伤上加伤。
席淳安是最难受的,他们来这里,说白了就是因为他。
结果他反而是拖后腿的那个。
看来自己得好好研究陆瑶真的武器,争取做到更好才行。
陆瑶真走入白蛇的攻击范围,白蛇瞬间抬起头。
陆瑶真盯着白蛇,白蛇朝着她的方向“嘶嘶”地吐着舌头。
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似是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白蛇从白菇身上下来,给白菇设了个防护罩。
白菇很脆弱,但是白蛇将它保护得很好。
白蛇落地,身形陡然变大,上身化作人形。
本来可爱秀气的感觉消失,冰冷的竖曈淡漠无情,尾巴上的鳞片泛着冷光,放开克制后身上暴戾的气息显露无疑。
陆瑶真的身形在它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本以为是普通的妖蛇,谁知道竟然让她碰见外面难得一见的美人蛇。
美人蛇顾名思义,有一张美人面。
它真的很美,妖媚惑人,迷人中透着危险。
陆瑶真当然不会被迷惑,她双手结印,泼天巨浪凭空而起,朝着美人蛇压去。
美人蛇尾巴一甩,将水浪拍散,然后直直朝着陆瑶真砸过去。
陆瑶真脚下出现朵朵霜花,敏捷地躲避。
“冰封!”
冰霜蔓延,爬到美人蛇的尾巴上,她怒吼一声,音波无形,但寒冰却寸寸碎裂。
虽然挣脱了冰困,但她的尾巴到底还是失了些灵敏。
陆瑶真被这阵音波攻击侵入识海,头痛欲裂。
幸好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攻击,早就有了抵抗力,才迅速将这种疼痛感适应。
她手持匕首拉进距离,美人蛇的发丝飞涨,意图将她捕获。
发丝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这场景瞧着有些恶心,若是被缠上,发丝会扎进她的身体里,然后灌入毒液,让她立刻毙命。
陆瑶真不敢被发丝纠缠上,匕首一挥,一到刚猛的气劲将拦路的发丝斩断。
她一个翻身,左突右进,翩若惊鸿,矫健的身姿在美人蛇的封锁下轻松穿梭。
她的步伐看似随意,却又暗含玄妙,沼泽虽然不是江河湖海,但湿气重,植物水分充足,也是她的天堂。
每走一步,周围的水灵力就会浓郁一份,到后面,甚至席淳安他们的衣衫都被打湿。
美人蛇灵智不高,但也看出来她的动作不是无的放矢,危机感促使它出手打断陆瑶真的动作。
一股毒液如同有灵智一般,朝着我陆瑶真飞来,她轻松躲开,谁知已经约过她的毒液又反过头来。
幸而陆瑶真并没有丧失警惕,一道水幕出现,将毒液包裹住,然后抛向远处。
毒液落在一棵树上,眨眼间那颗树就被消融。
这场景看得旁边的三人一阵担忧。
“我们真的不去帮忙吗?”席淳安担忧道。
“她一定没问题的。”虽然陆瑶真比慕吟姝要小好几岁,但是她总是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打倒她。
就算有什么拦住了她的脚步,她也总会劈开拦路的石头。
慕吟姝比任何人都相信陆瑶真,那个在她心如死灰之时出现,给她带来光明的英雄。
冥霖摇头:“无事,很快,战斗就结束了。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陆瑶真那边形势陡转。
一阵光芒忽然炸开,白日不显的九天星辰闪烁着光,与陆瑶真的步伐遥相呼应,最后如同朝着美人蛇压去。
美人蛇惨叫一声,七窍流血而死。
陆瑶真轻轻掸了掸衣袖,安然落地。
第六十三章 所谓公道
后面挖淤泥的事,当然是需要席淳安自己来。
只见他拿着一个锥子形状的法器,输入灵力后往地下一戳,锥子后出现一个防御罩,讲他护在里面,然后锥子旋转起来,不快不慢地往地下钻。
沼泽的地软,他的身影没入泥沼后,很快又合拢。
慕吟姝沉吟片刻,道:“这个场景有点怪哈。”
没等多久,沼泽开始咕噜噜的冒泡。
陆瑶真他们后退一步,警惕地紧盯着发出动静的地方。
一只手从泥里伸出来。
然后是一个脑袋。
“快!拉额一把!”
是席淳安!
冥霖和慕吟姝连忙拽着他的手将人拖上来。
刚刚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吃进去一些泥和水,席淳安在那儿“呸呸呸”好几次。
陆瑶真一边给他放水,一边感慨:“下面的淤泥果然臭得不行啊!”
席淳安被熏得头晕,忙着打理自己,没空搭理她们。
等他弄完,慕吟姝已经笑得捂住了肚皮:“你怎么出来得这么狼狈?”
“别说了,”说起这个席淳安就来气,“下面的淤泥也带毒,竟然还能腐蚀法器,我发现的时候防御罩已经撑不住了,为了能在法器损坏前平安回来,只能放弃防护,简直晦气!”
“你的灵气呢?”
席淳安摆摆手:“我又不傻,要是能撑起灵力罩,我也不至于这么惨。”
陆瑶真笑道:“那你挖的那些淤泥还能用吗?”
如果白跑一趟,那才是血亏。
席淳安咧嘴一笑:“能用!”
不只能用,而且淤泥腐蚀法器的事给了他许多灵感。
眼看着他脸上乌云尽散,又开始傻乐,陆瑶真哭笑不得,她该说他赤诚还是幼稚?
这次泽城秘境的目的就已经全部达到。
剩下的时间他们便找了个地方窝着,首先就要分赃。
最开始查看的是李言玉的储物法器。
她的储物法器是一枚戒子,很漂亮,里面东西也多。
丹药有一堆,陆瑶真拿出一瓶放在冥霖面前:“这个,复元丹,你拿着。”
这一颗下去,药力化开,冥霖的伤便能痊愈。
冥霖点头,收起。
还有一架子的丹药,拢共百来瓶,找不出一颗品质差的,全部按照陆瑶真五,冥霖三,席淳安二的比例分配。
旁边的几个箱子全是裙子首饰,还都是带有防御或者攻击效用的法器。
留着吧,恐引灾祸。
毁了吧,又觉浪费。
陆瑶真拿出一根钗,让席淳安研究研究。
“这上面,有特殊印记,我出秘境前能全抹去,保证乘风灵界那个狗屁大乘察觉不到。”席淳安拍着胸脯保证。
既然他都保证了,陆瑶真当然不会阻拦,一股脑将几个箱子全拿出来。
席淳安看着眼前的几个大箱子:“这么多?”
“就这么多。”
后悔来得及吗?
来不及。
席淳安只能勉强道:“行吧。”
其他杂七杂八的材料就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天南星之外,陆瑶真还在其中发现了另一件她准备寻找的东西——啼泪泉水。
“我只要这个就行。”一滴啼泪泉水,就当的上其他所有东西都价值,但是,陆瑶真出力最大,其他人也没有不乐意。
席淳安调侃:“看来这是天在助你,说不定你能在元婴前集齐所有材料。”
“但愿吧。”陆瑶真心态很好,就算一时没能做出来,她也可以靠着别的手段活下去。
剩下的时间,几人各自修炼。
陆瑶真埋头研究阵法。
原先她对阵法的理解停留在表面,靠着那点子天赋支撑,总让她觉得阵法之道不过如此,她轻轻松松便能吃透。
可是真正深入了解之后她才发现,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容易的学问。
要将一门本事学精,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越研究,困惑越多。
阵法包括阵基、阵纹两个部分。
阵基可以是任何东西,比如陆瑶真的灵力,比如周围的一棵树一江水,而阵纹则是连接阵基的“路”。
听起来很简单是吗?
越简单的东西,越复杂。
陆瑶真就搞不懂,为什么简简单单的阵纹,就能连接出一个奇特的场,这个场能攻击能防御能迷惑能困敌。
而且她也不会幻术,为什么只要把阵纹和阵基布置成固定的样子,就能创造出幻阵。
她天生就知道阵纹该怎么画,该画在哪里,一切需要感悟的东西,她都能理所当然地做出来。
可,也许正是因为她没有一个将所有从小到大的理论理清的过程,不了解那些步骤之间的因果,她反而开始迷惘。
就像走进一个死胡同,拼命撞墙,却闯不出去。
甚至原来觉得轻松的东西也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陆瑶真放下玉简,仰躺在树叉上,泽城秘境的天阴郁厚重,像是随时要落下一场雨,让人心也跟着压抑。
也许她需要一位能为她解惑的前辈。
只靠自己,这条路终究是难。
可她身边哪里有阵法大师呢?
她想起一个人。
“有一天,你也许也能成长为陆无难那样的阵法大师。”
陆无难。
自己血缘上的父亲。
可是,据说那位是魔族的大能,哪里管得了她呢?
再说了,对方认不认自己这个娃都还不一定。
太遥远了。
泽城秘境关闭的时间一到,陆瑶真便感觉到一阵吸力。
她没有抵抗,不过片刻,她就来到了秘境外。
“竖子尔敢!”
刚一站稳,伴随着一声怒喝,强悍无匹的威压便朝着出秘境的修士们压来。
本来这时候已经有寻到宝贝的修士准备溜走,也有心术不正的修士准备杀人夺宝,可一切都被打断。
喉间一阵腥甜,陆瑶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贵客远道而来,本是在下招待不周,但为难这些晚辈,便是阁下的不是了。”
陆瑶真只觉得一阵温和的风拂过,压得她胸口发闷、呼吸艰难的力量就被卸去。
来人是一位中年修士,青袍下摆绣着几根修竹,手持折扇,颇有几分文士风流。
他轻描淡写地就将觅神道君的下马威化解。
是的,觅神真君压根不可能不问因由地一把子将从泽城秘境出来的修士直接拍死。
若他真的这样做了,凭他一己之力走不出羲和灵界。
羲和灵界乱,但是大能也多,而且都是个顶个的打架好手。
不管去欺负哪个灵界的低阶修士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觅神真君冷笑一声:“欺负?本尊还没找你们算账!本尊好好儿的后辈,去一趟你们秘境,人就没了,道友说,本尊该如何反应?”
“噗嗤!笑死个人,说得好听,不就是你那后辈技不如人?怕不是做坏事碰着硬石头,最后硌着了自个儿的脚?”
一位仪态万千的美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她薄唇一开一合,吐出来的字儿跟针一般,直往人痛处戳,偏偏她一副玩笑的姿态,将“目中无人”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许多散修还是第一次见到三位大乘对峙的场面,一边激动,一边又害怕被波及。
陆瑶真知道那位文士是席家的璃水道君,但另外这位前辈哪儿冒出来的?
“我师父!是我师父!”席淳安忽然激动地传音。
原来是玉容道君,没想到会是这个模样。
席淳安刚刚说完,玉容道君偷偷朝他们眨了下眼睛。
席淳安傻笑着挠挠脑袋。
慕吟姝不忍直视的别开眼:“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那是我师父!可好看!而且很厉害!”
如果席淳安有尾巴,此时肯定会骄傲地翘起。
当然厉害。
玉容道君的名号陆瑶真也听过,这位美人儿的武器是一把大铁锤,一锤子下去能把敌人砸成肉泥,而且炼器的本事极为高超。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武器还要劳她指导,陆瑶真对她很有好感,听着席淳安的话,十分赞同地点头。
“可是,玉容道君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两位大乘挡在前面,什么紧张、担忧通通被抛至脑后,几个人开始轻松地闲聊。
席淳安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是因为他的亲亲徒弟啦!”
觅神道君当然不可能因为他们三言两语就放弃:“本尊的晚辈总不能白死,你们也该给本尊这个公道。”
“可笑至极!你家晚辈的命是命,你家晚辈的公道是公道,那你可曾想过你们手中人傀的公道和命?”
陆瑶真羡慕道:“玉容道君的嘴可真厉害!”
“我师父哪里都厉害!”
觅神道君冷漠道:“弱肉强食,天之道也!”
“既然如此,那你那晚辈也是死得好。”
“一派胡言!”
玉容道君紧接着道:“弱肉强食,所以她死得好!”
觅神道君反驳道:“本尊才是那个强!”
玉容道君嘲讽:“你脸皮厚,你了不起!”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轮嘴。
慕吟姝有些好奇:“他们会打起来吗?”
“会,但也就过个几招。”距离飞升也不远了,这个时候拼命又何必呢?
就算李言玉是他最在意的晚辈,一条命也比不过他的仙途。
这就是现实。
正如陆瑶真所料。
“本尊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和你的脸皮相比,哪个更胜一分!”玉容道君说完,伸手一点。
璃水道君不慌不忙地将下面的小修士们护住:“难得有机会见到大乘修士过招,就算看不懂,过过眼瘾也好。”
随着他的话音,一瞬间,风云变色!
玉容道君一拂袖,一条体型巨大,几近遮天的火龙出现,火龙咆哮一声,青山倾颓,河水倒灌,飞沙走石,气势非凡。
“去!”火龙朝着觅神道君飞去。
觅神道君浑然不惧,只见他背后出现一根气息古朴的参天神木。
枝条伸展,树冠蔓延,与火龙厮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巨大的能量波动搅得云飞雾散,形成的飓风带着毁灭的气息,不断逸散。
若不是有璃水道君护着,他们此刻怕是已经死过千百回了。
这,便是高阶修士的力量吗?
陆瑶真看着天际,眼中含着向往。
一抬手便能搅动风云,天地都为他们的力量折服。
是否有一天,她也能成为这样的大能?
僵持片刻,两人同时收手。
“这就结束了?”慕吟姝有些意犹未尽,结果他们还真的只是过两招就收手。
席淳安激动道:“若不是大乘修士的力量太过强横,怕影响到羲和界的环境和低阶修士的生存,师父肯定能将他打得哭爹喊娘!”
“哼,没想到你这泼妇还有点本事。”气势虽然消减了,但觅神道君的嘴却不服输。
玉容道君冷笑:“你该感谢老娘今日心情好。”
见他们试探结束,璃水道君不紧不慢地出来打圆场:“觅神道君的心情我们也能理解,不过,希望道君克制自己,莫要伤及无辜。”
他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示意璃水道君寻找凶手。
茫茫人群,怎样才能找到杀害李言玉的凶手?
修士有修士的手段。
首先,靠印记。
那些有印记的法器都在席淳安身上,他淡定得很。
果然,觅神真君什么都没找出来,这时候他脸色已经有些差了。
其次,靠伤口。
人傀造成的伤其实很特殊,但是这种特殊只有乘风灵界的人知道,而且,哪怕是伤口恢复了,也能留下痕迹,他只要神识一扫,便能知道谁身上有异常。
可惜,陆瑶真早有预料。
受过伤的冥霖,早就在璃水道君吸引住觅神道君注意时被席泽带走。
陆瑶真也受过伤,但是她是神兽血脉,恰好,这种手段对她没用。
若是那些攻击过李言玉却又逃走的人还在现场估计会遭受灾殃,但偏偏,李言玉是个心狠手辣的,那些人没一个能逃掉。
果不其然,觅神道君依旧一无所获。
他脸色黑沉,被他扫视过的人群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便是攻心。
觅神真君浑身气息忽然收敛,扯出一个笑:“诸位小友,本尊的晚辈死因不明,实在另本尊沉痛至极,若是哪位小友能够指认凶手,本尊答应他,可以收他为徒。”
人群一片哗然。
对很多汲汲营营的修士而言,这个机会无疑是一飞冲天。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意乘风灵界的恶毒传统,反而,想要拥有一具人傀的修士占大多数。
觅神道君一点都不急,他太清楚人性这东西了。
过了片刻,忽然有人高声道:“我知道!”
第六十四章 剑狂仙
“我知道!”
席淳安和慕吟姝心中咯噔一下,可转头却撞上陆瑶真清冷冷的眼神,又将即将泄露的紧张憋了回去。
觅神牢牢盯住下面的动静,希望捕捉到一点一样,只要,一点,他就可以直接动手。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说话的那个人身上,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然后眼睛咕噜噜地转起来。
被他眼神扫过的人都忍不住惊慌。
他的目光落在陆瑶真他们身上,在一群紧张的人中间,他们的淡然显得尤为突出。
看这狂妄自大的样子,他们应该是有背景有靠山的天骄吧?
可笑!
“是她!”他最后指向陆瑶真。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想要攀上觅神这棵大树随便指了个人,但是谁也不敢说话。
觅神眼中浮现些许兴味,这样自相残杀的戏码,永远这么有趣。
陆瑶真知道,他压根不在意被指到的人是谁,只要有个表面上过得去的借口,他就会出手。
陆瑶真忽然笑了,她幻化出一面水镜,压着那个指认者的头,让他直视镜子:“看看你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指认者拼命挣扎,却逃不开陆瑶真的压制。
“看到了吗?”陆瑶真将他的头推到水镜面前,“里面是嫉妒,和贪婪。”
她放开指认者,伸手在他丹田处一拍。
指认者的青丝变白发,壮年人眨眼成了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这一手谈笑间废人修为的本事看得人群发出一阵低呼,陆瑶真擦了擦手,看向觅神:“这么明显的胡言乱语,必然瞒不过道君。”
“谁知道呢?万一这位是个睁眼瞎,你呀,还得死一死。”玉容道君毫不留情地嘲讽。
觅神道君目光落在陆瑶真身上,良久,才忽然笑道:“那是自然。”
说完,他移开目光:“看来刚刚那位小友所言非实,你们继续吧。”
陆瑶真松开捏紧许久的拳头,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大乘修士保命手段无数,玉容和璃水一要顾忌着战斗的威力太大恐伤及无辜,二要顾及着不能斩草除根会让陆瑶真彻底成为一位大乘修士的眼中钉。
所以,他们只是震慑。
若陆瑶真暴露,虽然现在死不了,但以后必然不得安宁。
况且,璃水和玉容与她无亲无故,凭什么给她挡灾。
多亏觅神还有看戏的心思,不然今日恐怕是难过。
不过要问她后悔吗?
那当然不。
乘风灵界的败类,弄死一个是一个好吧?
过了片刻,一位体形高大的女修站了出来:“我知道!”
说我,她毫不犹豫地指向一位男修。
女修带着某种决心,眼中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这种情绪,是仇恨。
那位男修指着自己,语无伦次:“我我我……不是,不是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颓然倒地。
死了。
杀死一个筑基对大乘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他出手太快,璃水跟玉容都没反应过来。
“好孩子,”觅神朝那女修招招手,“快来,以后,你便是本尊的弟子。”
那女修大喜过望。
觅神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或者说,根本没有将那女修看在眼里,她就算跟着觅神去了乘风灵界,境况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惜女修参不透。
玉容脸色很难看,没好气道:“既然凶手已经找到,你也该消停了。”
觅神不慌不忙:“言玉有金丹期实力,刚刚那个废物,都不是她一合之敌。所以,他肯定还有其他同伙。”
他是在宣泄怒火,也是在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蠢货!”玉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修一眼。
她是心情好才愿意护他们一次,真当她很在意他们的命吗?仙途是自己走的,选择是自己做的,既然这些人非要找死,玉容也不会阻拦。
就算是璃水,也只需要保证大多数低阶修士的性命,死几个人就能消去觅神的怒火,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识趣的人有,但经受不住诱惑的人也不少。
觅神摸透了玉容和璃水的心思,唇角笑意加深。
有了女修这个先例,越来越多人开始大胆指正。
嫉妒、仇恨、贪婪……
无数的负面情绪回荡在这一片天空。
清醒的人在亢奋的人群中,常常发现世界荒唐。
若是看得顺眼,觅神便留人一命,若是看不顺眼便直接动手。
如果他们有骨气些,玉容不会允许觅神如此戏耍他们,但他们没有,于是她选择袖手旁观。
这是高阶修士的游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死了十几个人,觅神身后也已经站了好几位修士,他才完全消停。
如果有人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那就太天真了。
这时候,觅神才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时光回溯。
若不是陆瑶真最后的挑衅,他也不会使用这个法子。
时光回溯虽然好用,但对使用者来说伤害太大,哪怕他是大乘修士,也要因此重伤。
他决定使出这一招,陆瑶真便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仇恨拉得太多?
“就你花样多,如果时光回溯后还找不出来凶手,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最后一次。”觅神自信满满。
直接他双指并拢,放在太阳穴上,而后,天幕上出现一个画面。
画面是以李言玉为视角,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手掌。
“这是什么?”慕吟姝喃喃。
忽然,有人嚷嚷开:“翻天掌!是无难魔尊的翻天掌!”
难道是无难魔尊混进去了?
虽然秘境只有筑基修士能进入,但谁也不敢保证地说陆无难没有这种手段。
陆瑶真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情可谓是复杂难言。
她想起师父说,可能是他解决了她血脉相冲的问题,那她是不是有理由怀疑,金书是他特意留给她的?
所以他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
陆瑶真想不通。
只不过,眼前怕是需要他背个锅。
真是不好意思。
“无难魔尊?”觅神搞不懂怎么会冒出来个无难魔尊,他们羲和灵界的大能都不要脸的吗?竟然对一个筑基小修出手?
还是说,言玉不小心冲撞了他?
但既然对方也是大乘,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报仇的事,因此,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幸好今天他已经发泄得差不多。
“以后有机会,本尊定会前去拜会无难魔尊。”甩下一句不软不硬的狠话,他拂袖离去。
“那群被带走的修士会怎么样呢?”慕吟姝看着天边消失的黑点,忽而问道。
“你该不会心动了吧?”席淳安摇着她的肩膀,像是要把她脑袋里的水晃出去,“他们啊,肯定会成为觅神发泄怒火的对象!”
慕吟姝挣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心动了?我又不是傻子?”
她不过就是感慨感慨。
其他高阶修士要么忙着修炼,寻找飞升契机,要么寄情山水,享受岁月。
觅神道君那种货色,却以玩弄人性为乐,修炼那么多年,就学会了欺凌弱小,简直丢了大乘修士的脸。
“你问那些人怎么样,不如问问觅神道君怎么样。”陆瑶真眉眼微弯。
“什么意思?”
陆瑶真目光落在一个方向,原来在那里站着的璃水和玉容已经消失不见。
觅神那个蠢货,敢在羲和界让自己受伤,那就要做好走不出去的准备。
“小七,来看热闹。”
布泽的传音让陆瑶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她有些无语,大乘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吗?
她一个小小筑基,他们哪怕泄露一丝威势都够她去死几回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布泽总不会害她,哪怕满心疑惑,陆瑶真还是朝着他指示的方向赶。
“城主府?”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慕吟姝和席淳安都很迷茫。
陆瑶真也不知道。
“少主!”虽然布泽已经说过她们不会有事,但直到见到完完整整的陆瑶真,冥霖才彻底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
布泽指了指前面。
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他们看到一张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卷轴。
平放的卷轴散发着荧荧光芒,在它之上,是生动的影像。
席淳安激动道:“师父!”
影像里的人,正是玉容、璃水和觅神。
可以看到,他们三人在一处虚空之中,周围除了星芒,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
布泽嘴角噙着笑,解释道:“不过是个实时转放那边场景的法器而已。”
“这东西好!”席淳安两眼放光,显然心思已经被卷轴彻底吸引。
“还不是最好的,有一些幻影卷轴能让观看的人身临其境。”
“我们无仇无怨,你们何必非要置本尊于死地?”觅神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玉容冷笑道:“乘风灵界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璃水摇着扇子,叹了口气:“道友在我羲和界肆无忌惮,灭杀低阶修士,若今日不能为他们讨个公道,在下实在无颜啊!”
冠冕堂皇!
觅神硬生生气笑了,说他大肆杀害羲和灵界低阶修士,难道他动手的时候他们不在旁边?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就是为了出师有名,所以才放任他出手!
当初来羲和灵界游历之前,就有好友告诉觅神,羲和灵界的修士都是疯子,最好不要来这里游历。
他自视甚高,不信这个邪,总觉得大乘修士爱惜羽毛,他们肯定不会非要置他于死地。
亏他在泽城之外时还觉得羲和灵界的大乘太过窝囊,只知道虚张声势,谁知道他们连自己灵界的晚辈都舍得牺牲!
今日一战,怕是避无可避。
既然如此,那便战吧!
一具大乘期人傀出现在他身后。
胜负,犹未可知。
玉容和璃水一点都不慌,看起来像是二打二对吧?而且对手里还有一个不要命的人傀,算起来自己这边像是劣势。
但是谁说他们这边只有两个人的啊?
“许久无人敢来羲和界挑衅,本君骨头都快长出青苔了,这位道友来得及时又贴心,终于有机会活动活动,说起来本君还要感谢道友。”
一位个子高挑,英姿飒爽的女修持剑而来。
这欠欠儿的语气,有点熟悉。
虽然陆瑶真没见过这位女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她熟悉。
她看了看布泽。
布泽脸色有些微妙。
行吧,陆瑶真知道了,这位就是自家师父。
“那是你四师伯的模样,她是位很强大的剑修。”布泽传音道。
陆瑶真仔仔细细将四师伯的模样记住。
这是宗门长辈。
也许陆瑶真没有意识到,当殷琇以其他人的身份出现时,她已经下意识将殷琇假扮出来的人当成了独立的个体,甚至……长辈。
他们与殷琇这个人是分开的。
或许,这也是殷琇的目的之一吧。
“师叔今日,必然是用剑的。”
陆瑶真从未见过剑修,难免好奇,目光紧紧锁在影像中那位高挑女修身上。
也是因此,她忽略了布泽眼中暗藏的担忧。
“卑鄙无耻!”看到第三个人,觅神有些崩溃。
羲和界怎么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们不是斗得厉害吗?
为何轮到打他的时候就忽然联合起来了?
可事已至此,能怎么办,只能上呗?
大乘的招式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陆瑶真他们通过卷轴,虽然已经摒弃掉许多干扰,但还是看得云里雾里。
殷琇长剑出鞘。
那把剑神秘而古朴,哪怕陆瑶真无法透过卷轴感受到古剑的气息,但也能想象出它是强大。
可惜,剑上有一条长长的裂痕。
这场景有些滑稽,自信飒爽的女修瞧着便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可拔出来的剑却破破烂烂,似是随时都要碎掉的样子。
觅神不客气的嘲讽:“这就是你们搬来的救兵?”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陆瑶真看得火大,可殷琇淡定得很。
他洒脱一笑:“对付你,这把剑绰绰有余。”
古剑像是接收到他的意志,嗡鸣一声。
可惜这声嗡鸣听着总有些虚弱。
“这把剑……”席淳安忽然站起,“是剑狂仙,是剑狂仙!”
他的目光激动而狂热,“是剑狂仙的快哉剑!”
他说着说着,忽然红了眼眶:“快哉,快哉,竟然已经沦落到此般地步了吗?”
如果不理解的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样,恐怕会嘲笑他的痴。
但陆瑶真和布泽却理解他的悲怆。
只不过,席淳安的惋惜是为剑,而陆瑶真和布泽的惋惜,是为人。
第六十五章 三师伯
觅神气怒道:“我倒要看看你手里的破铜烂铁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你对本君和本君手里的剑,一无所知。”殷琇仰天大笑,“两位道友,在下与这位觅神道君有点恩怨,且让本君先会一会他。”
玉容和璃水都知道会有人来,不过这位却是未曾见过,难免有些犯嘀咕。
一界之内,大乘都是有数的,彼此之间就算不是熟识,也多少有点印象。
璃水思索片刻,合扇在掌心一拍:“这位,应当是那位神秘的无相道君。”
既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玉容和璃水也就没有阻拦,伸手示意他随意。
是的,诛杀乘风灵界的修士这种事,怎么可以缺了殷琇!
他压抑得太久了。
是从夷天宗覆灭那日起就根植在心的仇恨。
也是一个个独处的深夜,无数次欲要吞噬他的猛兽。
殷琇持剑飞身,剑刃破空而下,似能劈山撼岳,一道清影从剑身上浮现,飞快地劈向觅神。
他们看不清殷琇的人影,但是不妨碍他们知道那是怎样震撼人心的战斗。
天地为之低昂,日月为之无光。
这便是,风采卓然的剑修。
“当——”
觅神双手挑动,似是拉着什么,下一刻,移形换位,直面剑影的已经是他的人傀。
人傀披着一件披风,脸上覆着面具,只能从身形上看出是个女子,她双手转动,一个黑洞出现,剑影没入黑洞,就如石沉大海。
真的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可能。
人傀在这一招下确实受了伤,但是她严格意义上已非血肉之躯,如果不是致命之伤,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但殷琇和布泽却在看见她的招式时勃然变色。
殷琇再次出剑。
剑意汹涌,似是裹挟着千钧之力,欲要一招制敌。
觅神冷哼一声,拿出一个圆盘,朝着殷琇丢去。
殷琇的剑招在劈歪圆盘之后虽然气势略减,但还是直直朝着人傀飞去。
人傀似是要故技重施,但殷琇的目的本不是伤她,剑招轰然碎裂,变成点点亮光,落在人傀身上。
面具随着亮光消融,露出下面那张满是裂痕的脸。
那双紫眸空洞无神,脸上如同龟裂的大地般狰狞可怖,早已辨不清本来都面目。
但是陆瑶真还是认出来了。
是三师伯。
她手下失了力道,座椅的把手被捏成粉末。
愤怒、担忧,瞬间充斥在心。
“你怎么敢!”殷琇的声音气怒到颤抖,双眼赤红,牙关紧咬。
“席淳安!师兄!快,联系他们,让两位道君出手!”陆瑶真忽然站起。
不要,不要让殷琇面对三师伯。
他怎么下得去手,怎么狠得下心?
这太残忍了。
席淳安他们被她尖锐的叫声吓了一跳,他们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样子,心中有些发慌。
“小七,”一双温暖的手按在陆瑶真的肩膀,“冷静。”
布泽脊背微弓,直视着陆瑶真的双眼。
他眼中的温柔和坚定安抚了陆瑶真的情绪。
陆瑶真冷静下来,近乎呢喃地说了一句:“他会没事的。”
她像是说服了自己,重又坐回椅子上。
是的,她该相信殷琇。
此时的殷琇收起了剑,模样和身上的衣衫渐渐变换,英姿飒爽的女修变成了气质疏朗的男修。
“我会手刃你。”他说完,一步步靠近觅神。
不知为何,觅神忽然感觉一阵心慌,久违的心惊胆战占据他了他的心神。
本就不算明亮的环境越发暗淡。
殷琇的衣袍被猎猎的风吹起,似仙,似魔。
“你该死。”他话音落下,觅神的躯体湮灭成灰,人傀似要暴动,下一刻,却又瘫软下来。
她快要跌倒在地。殷琇伸手将人抱起。
他身上一捞,将欲要逃跑的元神捏住。
死亡哪里是终点呢?
觅神的终点,只会是没有尽头的折磨。
殷琇颤抖着手,将人傀的双眼阖上,然后带着她消失。
留下震惊不已的玉容和璃水面面相觑。
璃水知道自家晚辈拜入了无相道君门下,但无相道君出了名的怂。
据说他是因为战斗力太低才给自己捏造那么多身份,就是为了方便跑路,但凡遇到危险,他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丝毫没有修仙者的风骨。
谁知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有误。
这抬手间敌人湮灭成灰的本事哪里是一般人能有的?
且不说玉容和璃水的纠结,陆瑶真他们几人也被这场景唬了一跳。
“好厉害!”慕吟姝喃喃。
“所以他根本不是剑狂仙吗?”
“法则,是法则!”冥霖震惊道。
“我和兄长有急事处理,先走一步。”陆瑶真甩下一句话便被布泽带着离开。
“需要帮忙吗?”席淳安一句话没说完,他们就没了踪影。
“师叔会去哪里?”布泽忽然反应过来。
陆瑶真道:“回宗门看看。”
“行。”
两人速度肯定是抵不上殷琇的,幸好,殷琇确实回了夷天宗。
夷天宗新起了间茅屋,殷琇背对着门,跪坐在地上,他前面的石床上,人傀闭着眼,像是在熟睡。
陆瑶真和布泽都没有出声,安安静静地待着,无声陪伴。
没过多久,殷琇哑着嗓子开口:“将麦麦叫回来吧。”
布泽连忙点头:“已经传讯了。”
陆瑶真知道殷琇现在肯定不好受,担忧地叫了一声:“师父……”
“为师无事。”
心酸吗?难过吗?肯定是有的,但他也没有那么脆弱。
再大的打击他都遭受过,仇还没有报,小徒弟还没有养大,他不会垮掉。
殷琇站起来,朝陆瑶真招手:“你过来。”
他示意布泽守着,然后往外走去。
陆瑶真一头雾水地跟着他来到大堂。
他坐在主位,喝着茶,没看她。
这气氛不对劲,好像是……生气了?
她乖巧地凑过去:“师父……”
殷琇将茶杯磕在桌上,冷声道:“你胆子不小。”
刚刚筑基就敢招惹乘风灵界的人,那群疯子最喜欢陆瑶真这种天赋好、资质好又有毅力的猎物。
“我忍不了。”陆瑶真小声辩驳。
她知道师父一定会责怪自己,骂便骂吧,她的想法不会有丝毫改变。
殷琇沉默。
陆瑶真偷偷看他,他还是面无表情。
要命,骂她也比这样好啊,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啊!
“其实为师也忍不了。”
诶?
陆瑶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抬头。
殷琇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
六出娃娃从他袖口探出头来朝她点点头。
“莫嫌师父唠叨,哪怕你们说师父怂……”他知道陆瑶真有分寸,但还是难免担忧,“答应师父,三思而后行,永远记得,保护好自己。”
他声音很低。
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等你长大些就好了。”
等她长大,他就可以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或许他现在就可以去,毕竟陆瑶真有琼华,有师兄师姐们护着,不缺自己这个靠山。
但是他私心里还是不想缺席她的成长。
陆瑶真不知为何,鼻子一酸。
如今她早已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虽然她不知道殷琇经历过什么,但却知道他的状态是不对劲的。
同样修炼《止杀》,他行事却没有丝毫锐气,还有他随身携带的那盏压制心魔的灯,都让她明白,殷琇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煎熬,他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之中。
或许,他不是不想飞升,而是失了道心。
她紧紧拉住殷琇的袖子:“师父。”
殷琇察觉到她眼中的恐惧和惊慌,有些发愣。
他第一次从这个坚韧的弟子眼中见到这种情绪。
师徒两人平时相聚的时间并不多,就像所有修仙者一般,他们各走各的路,忙忙碌碌,样游走在生死边缘,甚至都很少想起彼此。
陆瑶真在面对琼华和养父母的忽视都能淡然处之,他一直以为陆瑶真对他的感情也是一样的。
但他好像有些忽视了陆瑶真对她的依赖有多严重。
陆瑶真受到的冷待太久了,虽然她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能因为别人的丁点善意就丧失理智,但是殷琇是不一样的。
是他给了她一个归处。
他是第一个,不带目的对她好的人。
面对这样的好丧失理智也是值得的,若是辜负才最残忍。
而陆瑶真对殷琇来说何尝不是与众不同的呢?
他对夷天宗的愧疚与责任已经压过了归属感,对几个师侄当然也有深厚的感情,但这种感情很复杂,更多的,也是责任。
只有陆瑶真不一样。
她是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弟子。
这是更甚血缘亲人的关系。
她的坚韧感染着自己,她的可爱又治愈着自己。
让他在几近认命的时候,竟然萌生出些许野望和……不甘。
陆瑶真的几位师兄师姐看得很清楚,她就是他的救赎。
一瞬间,两个人想了许多,最后,殷琇露出一个标准的痞笑,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撒娇?”
陆瑶真甩开他的袖子,呵呵冷笑一声。
刚刚的沉重似是烟消云散,但事实怎么样,他们都清楚。
“哟,脾气越来越大了。”殷琇好脾气地笑笑。
“师父,”陆瑶真拉着脸,“我有正事。”
“行,你说。”殷琇点点头,做倾听状。
陆瑶真拿出一个盒子。
殷琇接过,打开。
里面是一张带着新鲜血肉的人皮。
殷琇一言难尽地看了陆瑶真一眼。
陆瑶真气道:“我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她只是没时间处理而已。
殷琇翻过人皮,看到上面的两个字符,瞬间皱起眉头。
陆瑶真问道:“这是什么文字?”
“我也不确定,”殷琇道,“你从哪里扒的?”
“是人傀背后。”陆瑶真说着,忽然站起。
她回到屋内,把布泽撵走,而后来到三师伯床前。
“师伯,冒犯了。”她将人翻过来。
拉开衣服后,入目便是背后密密麻麻的伤疤,陆瑶真手抖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恶心。
不是觉得这些伤疤恶心,而是因为感受到人心肮脏。
陆瑶真查看过后仔细地将她的衣服整理好,学着长辈们安慰自己的模样,拍拍师伯的脑袋:“师伯放心,害你的人已经死了。”
以后,乘风灵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她回来以后,殷琇问道:“如何?”
陆瑶真摇头,“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他背后有字的?”
陆瑶真便把那日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所以,这东西一定很重要。”不然对方肯定不会在生命的背后强调他的后背。
而且,陆瑶真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字与乘风灵界和人傀有关。
殷琇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是说,被制成人傀之后,意识不会完全消散?”
他眼中浮现出希冀的光芒。
陆瑶真明白他此刻的想法,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摇头:“那是一个巧合。”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是猜到对方意识没有完全消散,却没有办法唤醒他残留的意识,也没办法与他交流。
是那人率先释放了信号,才让她有机会捕捉到。
虽然有些失望,但她的回答也在殷琇预料之中。
既然证明了人傀还能保留意识,总归是有了希望不是吗?
只要给他机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尽力让三师姐复活。
一定有办法的。
“先看看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得来的突破口,无论如何也要研究出来。
“师叔!”
是麦麦。
能这么快回来,一看便知道她是用了什么一次性传送道具。
“去看看你师父吧。”知道她急,殷琇道。
“师叔,我偷溜出来的,帮我!”说完,她便钻进了里屋。
殷琇没好气地将手上的盒子关上。
“行了,你先与你二师兄研究眼睛,为师去帮你三师姐收拾烂摊子。”
想起上谕族那群老顽固他就头疼,每次与他们周旋他都要掉一大把头发,愁的。
虽然好奇师父要怎么处理三师姐的烂摊子,但是到底正事为重。
布泽刚刚出来,陆瑶真都没有解释,只跟他说要研究两个字,他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帮忙。
夷天宗的存书浩如烟海,光是关乎修仙界文字的记载就多如牛毛,要想知道这两个字符是什么文字,还要知道它们的意思,要花费的时间可少不了。
第六十六章 寻柏桧
日升,日落。
陆瑶真埋首在书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她的脑海被各种文字符号塞得满满当当,整个人晕晕乎乎。
殷琇回来的时候见到陆瑶真和布泽的样子被吓了一跳。
这两个人皆是目光呆滞,头发凌乱,像是逃难回来一般。
“你们做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他不过十几日没能回来,怎么感觉他们经历了许多的样子。
“啊,师父你回来了。”陆瑶真挠挠脑袋,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布泽呆呆重复:“师叔回来了。”
殷琇一时语塞,幻化出一面水镜:“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布泽已经从那种恍惚的状态里脱离,叹了口气:“我们这几日将关于文字的藏书翻遍了,可是没找到。”
陆瑶真抬头盯着水镜,好一会儿没什么反应。
“完蛋,这孩子该不会傻了吧?”殷琇有些发愁。
陆瑶真脸上的表情忽然活泛起来,双眼迸发出激动的光芒:“镜子!对了,镜子!”
“怎么了?”
陆瑶真推开殷琇跑了回去。
回过神的布泽和满心疑惑的殷琇连忙跟上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拿着一张皮革,喃喃自语。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心情。
“师父,师兄,我找到了。”
她将皮革和那张人皮摆在一起,招呼两人过来查看。
皮革上圈出来的两个字,和人皮上那两个字有些相似,但又不同。
殷琇看了看,道:“你是说,这两个字镜像之后,便跟那个一样了?”
陆瑶真连忙点头。
“你们辛苦了,”殷琇先是点头肯定,而后话音一转,“不过,乖徒啊,你可记得,宗门的藏书是不允许涂抹修改的。”
他指了指陆瑶真在皮革上画的那两个圈。
啊?
陆瑶真想起来了!
不过晚了啊!
她怎么一时激动,将这事儿给忘了?
“师父……徒儿也不是故意的,您看这……”她凑上去,讨好地给殷琇捏捏肩,捶捶背。
殷琇故作高深地微微眯眼,沉吟许久,才笑道:“行了,下不为例。”
陆瑶真欢呼:“太好了!师父英明神武!”
“行了,别拍马屁,你还没说这两个字究竟什么意思。”
“这两个字的意思……是灵碧。”
据他们所知,有灵碧秘境、灵碧草、灵碧灵界和无数叫灵碧的地方。
所以这两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
“看来,不够。”
布泽这句话的意思是样本太少,得想办法再搞几个人傀。
殷琇摸了摸下巴,然后忽然道:“你们让开些。”
陆瑶真和布泽依言后退。
殷琇比了比,“好像放不下。”
说完,他率先朝屋外的空地走去。
到了外面,他看了看眼前宽阔的地儿,满意地点头。
然后,他一挥手,地面瞬间被尸体填满。
这些尸体,有缺胳膊的,有断腿的,还有碎成渣的,总之,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
陆瑶真和布泽看殷琇的眼神跟看杀人狂没什么两样。
“觉得有点蹊跷,就去了一趟乘风灵界。”
他们在研究字符,殷琇当然也不可能闲着,这些人傀便是他特意寻来的。
他跟乘风灵界之间隔着血海深仇,经常没事儿就去找找他们的晦气,只不过他做得隐蔽,乘风灵界的人没能把他揪出来。
那时候遇见人傀,他都是一把火烧掉,没有察觉到异常的机会。
陆瑶真和布泽认命地开始扒人傀的衣服,当然,检查的不只是后背。
“你们,这么变态的吗?”麦麦出来的时候看到两人隔着一道土墙各自埋头苦干的时候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师姐,别误会,快来帮忙。”陆瑶真见到她喜上眉梢,连忙将人拉过来,巴拉巴拉将事情经过跟她说清楚。
麦麦安静听完,乐哈哈地扒拉了一下陆瑶真头顶的发髻:“小丫头现在话变多了,表情也生动许多。”
“行了,师姐,别逗了,正事要紧。”陆瑶真哭笑不得。
三个人忙活小半日,才将人傀查看完。
最后也只找到一具带字的尸首,依然只有两个字,位置也依然是在背后。
“这两个字,是柏桧。”陆瑶真看过之后道。
麦麦皱眉道:“没听说过。”
布泽也摇头。
“是灵植。”殷琇肯定道,他看向陆瑶真,“在妖界。”
……
那日知道了灵碧和柏桧到底是什么东西后,他们便面临着两个问题。
一是收集这两种灵植。
二是查清楚两个背后有字的人傀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麦麦得留在夷天宗,如今有个三师伯在宗门,没人守着始终放心不下。
布泽也忙,觅神一死,乘风灵界那边说不定会有些反应,他得回去稳定家族里的人心。
于是,只剩陆瑶真和殷琇两人。
柏桧生长在妖界的一处险地之中,灵碧则是碧天灵界的特产,都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得到的。
两人没有多犹豫就决定先去寻柏桧。
现在,陆瑶真和殷琇身在妖界松城之外。
这里是青契会的地盘,行走的多为植物妖怪。
“师父,你不怕徒儿拖后腿吗?”陆瑶真对闯险地这种事情,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她虽然很想尽一份力,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植物妖向来排外,有殷琇这位大乘修士在,他们就算不欢迎也不会表现出来,谁知在走进城门的时候,几位守城的士兵竟然朝他们善意地点了点头。
旁边也有寥寥几位其他种族的修者,但是都得不到什么好脸色,见到这一场景,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那些向来对其他种族警惕无比的植物妖见着他们竟然会友好地点头示意。
不,准确来说,是见到陆瑶真。
殷琇含笑道:“看来,你是有几分善缘的。”
陆瑶真本人也是一头雾水,什么善缘,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也没做过什么好人好事吧?
若不是这些植物妖们确实没有恶意,她肯定会怀疑这里面有阴谋。
他们随便找了家清净的客栈,刚进去便听见店家在发脾气。
“爱住不住,不住滚蛋!你们嫌我这儿庙小,我还嫌你们事儿多嘞!”
被他骂的是两位年轻妖族,应当是海族那边的。
第六十七章 区别对待
两人看起来也是有点背景的修二代,哪里是受得了委屈的,闻言憋不住了,竟然准备直接动手。
店家冷笑一声,将算盘拍在柜台上:“你们若真敢动手,本道还敬你是条汉子。”
两人被店家狠厉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怵,一时没了言语。
那店家见着进来的陆瑶真和殷琇,怒气瞬间消融,眉眼含笑地迎上去:“两位客人来得好,小店今日刚研发出一道特色小点,不只味道好,还能凝神静气,若是两位道友有意入住,那这小点可免费赠送,不知道友可愿试试?”
他嘴里喊着道友,显然没有看出来殷琇的修为,那他此时的态度,就好得有些过分了。
那两位海族少年先忍不住了,其中一个卷毛的三两步走上前,抓住店家的领子:“给脸不要脸,为何我们问的时候就没房,他们一来就有了?”
“有你这么做生意的?简直欺人太甚!”后面那个蓝衣少年捏着拳头,显然也是被气得不轻。
店家淡然地拂开抓住自己的手,“哪里来的小少爷,竟然到本道这里来逞威风?看来还是太年轻,不清楚世界复杂。”
他的嘲讽让两位本就在气头上的少年怒火更盛,可惜店家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啪啪”拍掌两声后,两位黑衣人捂住两人的嘴将他们拖了出去。
刚刚还嚣张不已的两人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两位客人见笑,刚刚那两位年轻人不懂事,口出狂言,不知有没有让你们受到惊吓?”
陆瑶真摇摇头。
店家和善一笑:“那便好。”
“前辈,”陆瑶真朝这位金丹妖修行了个礼,继续道,“请问松城的人为何如此热情好客?”
她说得委婉,主要是怕冒犯。
说出来后她才发现不妥,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嘲讽?
但店家丝毫不介意:“小友的意思本道明白,松城人从来不是热情好客的,只不过是小友与我们有一段恩情。”
恩情?
陆瑶真迷糊了。
什么恩情,她怎么不知道?
“敢问小友可曾遇见过被污染的灵植?”
陆瑶真回忆了一番,忽而想起什么。
对了!虚洞!
她想起来了。
是那个血腥巨树被摧毁之后出现的小芽儿!
见她回忆起来,店家忽而弯腰,郑重行李:“感谢小友,解救我族被困的灵魂。”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恸,却很快又被收敛,这点情绪一闪而逝,快得陆瑶真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迅速躲开他的礼,连忙摆手:“我也只是为了自保,哪里算得上什么恩情呢。”
店家摇头:“不,这些被困的族人隐匿在三千世界之中,非与我族有缘之人不得遇,就算是我们,想找也需要机缘。”
所以,他对陆瑶真的客气一半是感激,另一半却是因为希冀。
因为她是能够解救他们植妖族人的贵人。
那些活在煎熬之中,漂泊在时空之内的族人啊,在黑暗里等待一位带来希望的贵人。
陆瑶真明白了。
那次他们经历的岩洞真的是记载里的岩洞,那棵被污染的巨树才是后来者,甚至,它凭一己之力改变了岩洞的布局。
可陆瑶真还是摇头:“不对啊,那时候我们有三个人。”
店家笑道:“我们植妖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行呗,陆瑶真还能说什么。
但面对对方这热情到恳切的态度,她总觉得瘆得慌,借口要休整,跟着殷琇躲到房间里。
“怎么?害怕了?”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殷琇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笑,调侃道。
“可不是,被那种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总觉得他们要把我卖了。”她可没那个拯救植妖一族的能力。
殷琇安慰道:“幸好你没有答应他们什么,这种事情随缘,以后遇到了能救便救,不能救也没办法。”
殷琇淡定得很,植妖的热情其实也是能够理解的,他们没有威逼陆瑶真,而是真诚以待,真真正正地把她当做恩人、贵客,就凭这一点,他就乐意陆瑶真与他们结交。
陆瑶真想想也就放松了,人家又没强迫她做什么,她怕什么?
难道别人态度好点她反而不习惯了?
“不过有这一段渊源的话,我们此行应当顺利不少。”柏桧所在的禁地被植物妖们把手着,本来他们还在头疼,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植妖实在难说话,他们就使点手段溜进去。
如今机会正大光明地进入禁地,最好不过。
次日,他们便向店家直说了想去禁地的请求。
“若是可以本道很愿意答应你们。”店家遗憾道。
陆瑶真和殷琇对视一眼,不过,被拒绝也在意料之中,两人还算平静。
店家停顿片刻,忽然话音一转:“不过这事儿归我们老祖宗管,成不成,得问问。”
虽然他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不了,但万一呢?
他上报试试,就算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殷琇忽然一笑:“本尊跟你们的老祖宗多年未见,正好与她叙叙旧。”
店家听到这话手抖了抖。
殷琇伸出双指,指尖忽然出现一张叶片,他以灵力在叶片上画了什么,叶片闪过一道流光,眨眼间远遁而去。
“原来师父您有办法啊。”陆瑶真不乐意了,明明他连人家老祖宗都认识,为何还跟她说偷偷进入禁地?
这不是耍着她玩儿吗?
殷琇看她真生气了,连忙解释:“为师没有戏耍你的意思。”
实际上,他曾经也想过去植妖禁地玩儿一圈,但是这不是被拦住了吗?
有交情也不代表着那位老友就能徇私讲他放入禁地不是?
店家被事情的发展给整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店里住进来的是这么一尊大佛,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冒犯,这才松了口气。
等了片刻,殷琇忽然抬头:“有回音了,走吧。”
他抓起陆瑶真的领子,眨眼间,两人便来到另一处地方。
殷琇将陆瑶真放下,她看着眼前厚重的雾气,疑惑道:“这里是便是植妖的老祖宗住的地方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和蔼而悠远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眼前的浓雾散去。
第六十八章 生机之木
这是一棵直插云霄的参天大树。
陆瑶真见过许多的巨树,但从来没有任何一棵能给她如此震撼的感觉。
她在它身上感受到了岁月,还有生命。
“许久未见了,老友。”殷琇感慨地叹息一声,余韵里像是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久别重逢,不是应当高兴吗?
为什么他却像是惆怅?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也不必那么悲观,事情还没有到完全糟糕的地步。”
老树哈哈一笑:“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植妖生命漫长无比,我还有的是时间解决问题,而你的寿元……”
“可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殷琇忽然开口打断它的话。
老树顿了顿,还是顺从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事情的转机,已经出现。”
“你是说……”殷琇皱眉。
“就是她。”
直到殷琇看过来,陆瑶真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说的“转机”是自己。
来到青契会的地盘后,她都快产生自己真的很厉害,甚至能够拯救世界的错觉,然而她很清醒,自己并没有那个本事。
而且,她也不准备将自己与植妖整个种族的兴衰联系到一起。
殷琇戒备道:“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与其说是让他别抱那么大的期望,不如说是让他不要给陆瑶真施加太多的压力。
显然,师徒两人对这种事情同样抗拒。
虽然老树和依旧确实交情不浅,但是他也不想去赌自己和植妖在老友心中孰轻孰重。
老树叹息一声,苦涩道:“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们做什么,我会让你们送入禁地,你们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
明明是植妖一族的命运,他们却无法自己主宰,这对他们而言才是最残酷的。
这样眼睁睁看着一切事情发生,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感觉,实在是心酸。
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这样的煎熬之中植妖们还能保持平常心,没有使出什么腌臜手段,这一点还是令陆瑶真佩服的,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真是什么“转机”,但若是力所能及,她也愿意帮助一二。
“不过,能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她只知道植妖遇见了困难,但具体为什么,她该怎么做,都是未解。
老树听出她的妥协,连说了三个“好”,而后才满含欣慰地开始解释。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植妖就常有族人失踪,修仙界消失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察觉异常是因为有位大能在自家小辈失踪后不懈追查,终于发现暗中的危急,已经悄然逼近。
植妖们终于开始重视这一起起失踪事件,在研究许久之后,他们总算找到了失踪者的共同之处。
“消失的植妖,都是生机之木。”
植妖也并非只有木属性,就如同修士一般,它们拥有各种各样的属性。
而只有木中木,且只有其中极少的一部分才有机会觉醒远祖血脉,成为生机之木。
陆瑶真从来没有听说过生机之木这种说法,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要么是新出现的,要么就是……密辛。
很显然,从它的语气看来,并不是前者。
“我们从来不敢暴露木心之事,生机之木的事也掩藏得万分小心,他们明面上没有受到任何照顾,没显露出任何特殊之处,甚至连教导都要假装云游都散修隐藏身份收徒……”
“生机之木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老树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了:“最重要的一点,生机之木的木心可以增加寿元。”
殷琇冷笑一声,怪不得刚刚要问自己的寿元,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虽然他打断得及时,但陆瑶真还是捕捉到老树最开始要说的是什么,她担忧地抬头看向殷琇。
殷琇好笑地摸摸她的头发:“莫担忧,为师向来是天才,哪里那么容易老死。”
陆瑶真放心了,不是因为信了他的话,而是看出来他眼眸中的骄傲。
言语会骗人,但眼睛不会。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陆瑶真对他们植妖的阴谋诡计没兴趣,单刀直入道。
“你们只需要遇见被污染的植妖时帮帮他们。”老树字字句句饱含悲悯,遇到个心软的,难免动容。
可惜陆瑶真和殷琇都很冷漠:“既然这样,那先开禁地吧。”
情绪被打断,老树明显噎了一下:“好。”
禁地就在老树后面,进入的过程自然顺利无比。
此处禁地,名叫枯萎之地,生机不存,万物齐喑。
外围倒也没有什么危险,更何况还有殷琇在。
两人行走在无边黑暗之中,殷琇忽然道:“你不喜欢他?”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陆瑶真点点头,“听他说话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瘆得慌。”
殷琇也发现陆瑶真有时候这直觉很是灵验,含笑道:“如果他知道演了那么久连个筑基修士都骗不过去,肯定得气死。”
陆瑶真撇嘴:“生机之木的事儿那么重要,他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们,看起来也没多在乎妖植一族。”
“瞧!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殷琇幸灾乐祸得拍掌,清脆的“啪啪”声在黑暗里很是突兀,忽而有风起,一种危险之感迅速靠近。
殷琇在旁边,陆瑶真一点也不紧张,继续问道:“师父的意思是,他在撒谎?”
殷琇冷哼一声,藏在黑暗里的眼眸中全是冷意:“当然。”
“那我还答应他帮忙……”陆瑶真懊恼道。
“无事,他是他,植妖是植妖,他那点算计,成不了的。”
那老树本是很普通的凡植,有几分气运在身,一路上竟然也修炼到了如今的地步。
也许是修行太苦,他性子一向有些偏激,殷琇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很努力的人,虽然对所谓天道不公抱有些许埋怨,但是依旧脚踏实地地走着自己的路。
陆瑶真不解:“既然他性子偏激,师父为何还要与他相交?”
殷琇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笑容:“你若是见过他曾经努力不懈的样子,你也会会被他打动,甚至产生佩服。”
可惜的是,他性子越来越极端,殷琇甚至偶尔从他的眼中看到过对自己的嫉妒。
于是两人默契地渐行渐远。
第六十九章 枯萎之地
“那可真可惜。”陆瑶真知道遇到一位相知的好友有多不易,所以难免有些唏嘘。
“好了,我们不说他,”殷琇忽而抬首,“趁现在安全,去。”
他撤下对陆瑶真的庇护,让她直面黑暗里的风。
“不,不是风。”陆瑶真感受到了,那是一种沙。
这沙怎么似是有生命?
可是这里不是生机断绝,万物齐喑吗?
为何还有生命?
殷琇似是知道她的疑惑,适时开口:“曾经发枯萎之地确实如此,但闯入这里后还想活着的,总要适应这里的环境,这些沙子曾经就是某种虫子,如今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包括我们想要寻找的柏桧,也是同样。小七,当心了,莫要成为它们的腹中餐。”
陆瑶真没时间回答,因为她发现这些小虫子正在吞噬她的防御罩。
面对这种东西,单纯地用“力”是没办法伤害它们的,所以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一个“困”字。
这些小虫子数量太多,虽然耗费了很多灵力,但过程很顺利,冰霜将那些细小如尘沙的虫子包裹住,一颗颗落在晶莹的小颗粒哗啦啦落在地上。
当然,只是困的话,陆瑶真肯定放不下心,下一刻,冰晶碎成几乎肉眼不能见的微尘,那些小虫子的性命也在这一过程里悄然消逝。
看起来轻描淡写,实际上陆瑶真也不好过,这才在枯萎之地的外围,遇到的敌人就已经消耗掉她的妖、灵两力,不愧是羲和界大名鼎鼎的险地。
她看向殷琇。
殷琇似是在走神,什么也没说。
陆瑶真有些失落。
可下一刻,他忽然回神:“刚刚有个大家伙前来挑衅,为师处理了一下。”
陆瑶真松了口气,低落的心情也回缓。
天知道她多希望得到师父的肯定。
“现在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以殷琇的修为,进入枯萎之地内围再简单不过,但他并不着急。
他这一趟之所以带着陆瑶真,除了想让她长长眼界,更重要的是希望尽尽做师父的责任。
所以他教导得很仔细。
陆瑶真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不只是因为被看重被珍重,也是因为发现自己的不足而后改正,这种逐渐进步的感觉令人陶醉。
殷琇带着陆瑶真行走在枯萎之地,走走停停,她教她对敌的技巧,也教她怎样节省灵力,教她判断环境和形势,甚至在阵法上他都能说出几点建议。
师徒两人相处日久,彼此之间也多了点亲近和默契。
陆瑶真从来没有这么佩服过谁,殷琇对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在对战之上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的天才。
总之,她受益匪浅。
“等你以后有机会,大可以去魔界走走,尤其是陆无难的无双城,那里很多玄妙的阵法,也是所有阵法师梦寐以求的圣地。”
似乎羲和界所有人说到阵法,都逃不开陆无难这个人,陆瑶真忍不住腹诽,自己对他本来没有什么兴趣,如今硬生生被大家的推崇搞得好奇心满满。
去魔界的想法,就在脑海中默默成了型。
也不知道琼华知道会不会生气,不过……管他的。
内围的枯萎之地能够存活的生物更少,但是个个都危险至极。
这时候就不是陆瑶真这个小崽子能够把握得住的,不过殷琇把她护得很好,她就一直满含艳羡地看着他过五关斩六将。
虽然他此时用的还是四师伯的脸,但是身上那种大杀四方的霸气和强大依然让人向往。
枯萎之地最中间,便是他们要找的柏桧。
“就这个?”陆瑶真看着远方那株只到她腰那么高的小树苗,有种幻灭的感觉。
能在枯萎之地活下来的怎么都不会简单吧?更何况这里是最中心。
小树苗浑身漆黑,只有一根枝叶是正常的。
它看起来焉哒哒的,枝叶有些干枯,除了有些诡异,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陆瑶真以为他们要与柏桧打一场才能拿到它的枝叶,但是殷琇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之间殷琇将那盏用来压制过琼华心魔的莲灯拿出来,从灯芯里撷取一团光倾洒在树苗上。
树苗抖了抖,似是精神了一些。
殷琇叹了口气:“快要消散了罢……”
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是啊……”
它的声音响起,陆瑶真不知怎么,只觉得脸上清凉,伸手一摸,竟然已经满脸泪水。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指尖沾染的泪珠,迷茫地看向殷琇。
殷琇揉揉她的脑袋,没有解释什么。
“没想到你还能保持清醒。”就像面对老友,殷琇盘腿坐下熟稔道。
“撑不了多久啰,”小树苗的声音很慈祥,虽然没有表情,但是陆瑶真不知怎么就能知道,他此刻肯定是平和地笑着,“不知两位为何而来?”
原来他和殷琇根本不熟识。
陆瑶真从小树苗身上感受到真正的包容和温和,若是见过柏桧,再见到外面的老树,谁都能看出来老树只是赝品。
“需要我们帮忙吗?”陆瑶真忍不住道。
“你们救不了我。”柏桧苦涩道。
若是能早一些有人进入禁地,他或许还能得救,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遗憾吗?
肯定的。
或许,这便是命吧。
说话间,他枝干上的黑色又蔓延得更远了些。
殷琇又从灯芯撷取下一团光撒下,黑色蔓延的速度停下:“我们来做个交易。”
柏桧沉默,似是赞同。
“我们要你那根干净的枝丫,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出手折取那根枝丫,这时候的柏桧尚未完全污染,却已无力抵抗,若真的图谋不轨,大可以顺利地拿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柏桧的声音更温和了些。
“如今我也就这么点东西值得你们另眼相看了,”他感叹了一句,继续道,“待我死去,请你们替我毁去我的灵。”
师徒两人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我虽然不知道谁在算计我们,但是我活不了,也不想让他得逞,小姑娘,你能够做到的。”
陆瑶真无言以对。
怎么又是自己?
不过他的要求也并不难,殷琇点头之后,陆瑶真便答应下来。
“啪嗒——”
第七十章 污蔑
柏桧没有抵抗之下,折下那根没有被污染的枝干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一声脆响过后,本来安安静静的柏桧忽然变得狰狞无比,一根枝丫直直朝着殷琇刺去。
殷琇淡然地伸手,捏住漆黑到近乎反光的树枝,轻轻一弯,树枝“啪嗒”一声折断。
断口处,鲜血汩汩涌出。
与陆瑶真在虚洞见过的那棵树一模一样。
不过殷琇对付它却轻松许多。
他永远是这般,举重若轻。
或许,这就是大乘?
此时陆瑶真还不知道,殷琇的实力可不仅仅是大乘。
那被污染的柏桧也许知道自己不是殷琇的敌手,竟然还想袭击陆瑶真。
她被殷琇护得好好儿的,当然不可能被它得逞,伸过来的枝丫还没有触碰到她,就蓦然风化成沙。
陆瑶真惊讶地瞪圆了眼。
“以后你也会有这样的本事,”自家徒弟果然可爱非常,殷琇乐颠颠儿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了,准备动手。”
他说完,凶恶柏桧瞬间僵住。
陆瑶真趁机补上最后一刀。
柏桧黑色的表皮脱落,一道绿光忽而升起,光芒中间,是一株挺拔的小树,它朝陆瑶真他们弯了弯枝干,而后化作光点,消散于天地之间。
师徒两人从禁地出来,却发现那棵老树已经消失不见。
殷琇忽然低头:“跟紧为师,当心些。”
他的这句嘱咐有些莫名其妙,但陆瑶真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下一刻,她只觉得胳膊被扯了一下,殷琇已经带着她转换了位置。
陆瑶真回头看去,刚刚他们战立的地方一张大网轻飘飘落下,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浑身紧绷。
“莫怕。”殷琇安慰道。
陆瑶真倒不是怕,只是意外而已,不过她的那点紧张也在殷琇淡然的笑容里渐渐消弭。
“一言不合便动手,这便是青契会的规矩?”
殷琇的的声音在灵力之下似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陆瑶真听着只觉得挺响亮的。
倒是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们被声音里的威压给逼得现了身。
统共五人,个个皆是大乘修为。
殷琇吊儿郎当地挑眉:“出动这么多人,倒是看得起本尊。”
陆瑶真有些懵,他们是青契会的人?
这前后的态度怎么天差地别呢?
五人被他这一招下马威震惊得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有事直说便是,本尊忙得很,没时间在这儿看你们互相使眼色。”他抚了抚自己高高束起的马尾,发间的黑色丝带在空中荡出利落的弧度。
最后,为首的青衣女修上前一步,她眉目间含着怒意,却又因为忌惮殷琇的实力而隐忍下来。
她利声质问:“我们有何时?道友不如问问自己,为何要擅闯我族禁地?”
陆瑶真气笑了,下意识想嘲讽,被殷琇轻飘飘地横了一眼,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擅闯?你们守门的那棵狗尾草青木是废物吗?”
是的,所谓老树,不过是一株狗尾草自卑之下创造出来的幻象罢了,多可笑?
青契会的几位大能被戳穿这件事,也觉得面上无光,本来就底气不足的气势又消减了许多。
“贼喊捉贼!明明是你加害于青木,幸好是他拼死传信,我们才能知道你的阴谋!”
殷琇逼近两步,锋锐的眼神扫过对面五人,疾言厉色道:“阴谋?道友这话无凭无据,可不能让本尊信服,不如你们先讲讲给本尊听听,本尊到底有什么阴谋?”
陆瑶真再傻也知道他们这是被老树算计了,那老家伙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假仁假义!
“青契会会长柏桧于百年前失踪,可是你下的毒手?”一位老者厉声道。
殷琇斩钉截铁地反驳:“不是。”
“既然你这么肯定,就让我们检查检查,你们的储物法器之中可有柏桧的枝丫!”
他们还真有柏桧枝!
陆瑶真忍不住又暗暗骂了老树几句。
幸好师徒两人都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哪怕情绪再怎么波动脸上依然稳得住,这才没有将形式推至更糟糕的境地。
“你们当本尊是软柿子?”殷琇沉下脸。
搜查储物用具更甚于赤身在人前奔跑,是对修士最大的侮辱,殷琇虽然不怎么愿意招惹那些大势力,但是不代表他一点骨头都没有!
一位老道像是觉得他在心虚,连忙道:“那你怎么证明你没做?”
陆瑶真和殷琇都觉得他这番话可笑至极,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老道莫名其妙,只觉得他们是在嘲笑他,色厉内荏地提高声音:“你们笑什么?”
“笑你无理取闹,”殷琇擦了擦因为大笑而渗出来的泪花,脸色忽然大变,咄咄逼人道,“你们偷了本尊的九转紫霆丹,如何说?”
“你放屁!”一位面容年轻的植妖憋不住了,脱口而出。
“你这是污蔑!”白衣女修控诉道。
九转紫霆丹是飞升之是使用的丹药,能够削减一成的天雷威力,这可了不得啊!
可想而知,这种丹药有多难得。
这个锅他们可不敢背,不然不光受到唾弃,说不定还要引来许多想要杀人夺宝的敌人。
“哦?”殷琇狡黠一笑,“那你们怎么证明你们没做?要不,让本尊搜搜你们的储物用具?”
“平白无故的我们怎么证明?”年轻植妖怒而反问。
殷琇笑了:“对了,平白无故的,我怎么证明?”
这下,他们没话说了。
被自个儿的话堵住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被噎了一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膈应得慌。
陆瑶真没忍住,也笑了。
响亮又突兀的笑声在这样安静的时刻,特别的突兀。
殷琇有些无奈,不让她说话是怕她引起对面几位大能的记恨,好么,现在这一笑,他的苦心全部白费。
瞧瞧青契会那几位的脸色吧!
可谓,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
总之,那叫一个精彩。
眼看着陆瑶真越笑越放肆,殷琇咳嗽两声,打断她,然后转过头,直视着对面几人:“你们难道就只凭他青木一面之词?本尊没有做过的事情,可休想要本尊承认。”
第七十一章 人心思变
白衣女修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那你们为何擅闯我族禁地?”
殷琇不拦陆瑶真了,她便忍不住出声辩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是经过允许后才进去的?”
“禁地之所以叫禁地,就是不能进入,谁会放你们进去?”
“对啊,谁会放你们进去?”
陆瑶真和殷琇直直盯着他们。
最后,白衣女修妥协:“行吧,有可能是青木,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瑶真也算明白了,这群植妖修炼这么多年,还是缺了根筋,于是将他们与青木之间的事大略讲了一遍。
当然,他们还是将信将疑。
眼看他们冷静下来,没有像开始那般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于是殷琇索性摊开来讲:“告诉你们把,本尊确实有一根柏桧枝。”
“看吧!就是你们!”那位模样年轻的植妖跳起来兴奋道。
一直安静着的老婆婆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他按回去,缓缓道:“莫要卖关子。”
殷琇耸耸肩,可他就是喜欢事情不断转折,他们一次次变脸的样子啊!
“这根柏桧枝,是柏桧赠予我们的谢礼。”
植妖的质问与殷琇他们的经历并不能完全对上,中间还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为何进城之时,那些植妖对陆瑶真那么客气?
他们说,是陆瑶真对他们一段恩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面这五位植妖为什么没有感受到?
比如,青木的目的是什么?
比如,那些生机之木失踪的事是真是假。
没关系,殷琇会将这些事,一一问清楚:“你们是否对本尊还有其他怀疑?”
植妖们对视一眼。
陆瑶真知道他们是有所顾忌,但是她真看不惯这磨叽样,直接道出他们的疑问:“生机之木消失的事情是真的?”
植妖们脸色大变。
陆瑶真讽刺道:“你们不会怀疑是我们做的吧?”
植妖们的目光渐渐危险。
他们之所以没有直接质问,便是不想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暴露生机之木的秘密,这样的隐秘被陆瑶真直接道破,他们怎能不惊。
殷琇放开收拢的威压,植妖们惊恐地看了他一眼。
示威之后,他慢慢回到陆瑶真身边,痞气地将手臂搁在陆瑶真肩上,然后笑眯眯地看向植妖:“先别急着动手啊,话还没说完呢,你们总不希望真凶逍遥法外吧?”
真凶?
植妖们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
殷琇得意地道:“想必青木一定想不到,本尊能从禁地完好无损地出来。”
禁地最恐怖的地方,是能吞噬寿元,里面并非青契会隐藏宝贝的地方,而是用来困住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噬命。
这种无形无质,像风一样的东西,就是靠吞噬寿元而活。
如果有一天,禁地的封印破开,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就是植妖。
他们,是镇守在这里的第一道关卡。
话说回来,青木以为殷琇寿元不多,进入禁地一定是有去无回,所以才安安心心地泼他脏水。
可惜,这个前提在殷琇这里,不成立。
殷琇一字一顿道:“真正谋夺生机之木的,是青木。”
“不可能!生机之木只能增加寿元,植妖生命漫长,不可能!他图什么?”年轻植妖反驳道。
“呵,恐怕,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吧?”
青木曾经说过,他有的是时间去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
那,他身上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殷琇不慌不忙地说出第二个令人震惊的真相:“所谓生机之木被污染,都是谎言!”
他停顿片刻,给他们留够消化这句话的时间,片刻后,才继续解释:“真正被污染的,是他青木,而你们那些消失的生机之木,不过是他转移伤害的工具而已。”
只有将伤害转移到生机之木上,他才能遏制、甚至彻底净化身上的污染。
“那些生机之木确实是被流放到了时空之中,不过,这些都是他做的手脚。”对于大乘来说,将低阶的修者扔进时空之中虽然不简单,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你们以为这就是全部吗?”殷琇的笑容依旧,可在植妖眼中,却是如此冷漠,甚至残酷,“那些生机之木熬不住了,灵体就会被他收回,化作他的养分,助长他的修为。”
陆瑶真能遇见被流放的生机之木,确实是缘分,她解放了生机之木的灵魂,让他们没有彻底被吞噬,最后还能归于天地,确实是恩情。
殷琇拿出一颗丹药,递到陆瑶真嘴边。
陆瑶真眨眨眼,乖巧吞下。
她看不到自己的变化,植妖们却能感受到。
无形的因果线牵连在陆瑶真身上,另一头,是植妖们。
他们感受到这种变化,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殷琇语气凉凉:“不过是青木可笑的手段罢了,这也算证据之一了。”
毕竟,只有植妖才清楚怎么隐藏植妖的因果线。
“最后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殷琇一开口,植妖们只觉得头皮发麻,谁也不知道他口中还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你们的前会长柏桧,也是被青木算计的。”他叹息一声,似是在惋惜。
那位会长,才是真正清风朗月的人物,毁在这样的鬼蜮伎俩下,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感慨。
白衣女修只觉得自己嗓子发干,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才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殷琇笑了笑,没有解释:“本尊猜测,青木已经趁你们离开后去你们的族地中作乱了,如果现在回去,说不定受害的生机之木还能少一些。”
一语惊醒梦中人。
植妖们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句话,瞬间,几人通通遁走。
“他们就这么走了,他们很信你的话?”陆瑶真惊道,毕竟,从始至终,殷琇也没有留下证据啊!他们真的不用留下两个人看住他们吗?
殷琇呻吟一声,再也强撑不住,歪在陆瑶真身上。
陆瑶真一惊,连忙撑住他:“师父!”
她从来没这么慌过,但这时候她最不能慌,她连忙找出丹药塞进他嘴里。
压制五位大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算他真有这样的本事,羲和灵界的规则也不会允许。
陆瑶真的丹药对他而言本是杯水车薪,但也足够他重新拥有打开储物用具的能力,他拿出自己的丹药,囫囵吞下几颗,然后无所谓地笑笑:“放心,师父就是有点脱力而已。”
陆瑶真摇摇头,这种话,傻子才信。
“行吧,”殷琇耸耸肩,无奈道,“其实有点点遭到反噬,不过不严重。”
陆瑶真看他笑眯眯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是担忧。
但更多的,还是心酸。
大乘和筑基的差距犹如天堑,殷琇在前面为她遮风挡雨,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虽然陆瑶真掩饰得很好,但殷琇是谁?鼎鼎大名的无相道君。
他对别人细微的神态观察得再仔细不过,哪里会错过她的低落?
他想了想,忽而继续起刚才的话题:“因为,我对他们下了点暗示。”
这才是他受到反噬最大的原因。
陆瑶真果然被这句话吸引,瞠目道:“所以您是在胡说八道?”
殷琇哈哈一笑:“反正为师没有说谎,他们回去便能发现真相,到时候他们还是欠本尊一个大人情。”
结果被证明了,谁还会追究因果呢?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陆瑶真皱眉,“您怎么对青木的算计那么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她相信殷琇,恐怕现在已经开始阴谋论了。
“好像没有谁追究过污染的来源。”
陆瑶真心中一动,“您是说……”
“没错,青木本体之所以被污染,其实是为师做的手脚。”他说着,神识始终关注着陆瑶真的情绪。
陆瑶真皱眉。
殷琇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觉得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产生了厌恶?
谁知道,陆瑶真开口说出来的却是:“是不是他算计您了?”
殷琇一怔,然后真切的笑意便自嘴角和眼睛蔓延来。
四师伯真的是个美人,本来是英气的模样,愉悦之时便显得尤为洒脱豪爽。
“是的,他算计为师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嫉妒。
他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实际上殷琇早就有所察觉,不只悄然规避,还反算计了一把。
他如今一心解决自己身上的污染,殊不知他的道心早就被各种芜杂的情绪所蒙蔽,哪怕污染净化,他的仙途也毁了。
“您失望吗?”陆瑶真忍不住问道。
毕竟,曾经的青木,也是殷琇放在心里的朋友。
殷琇没有回答。
失望吗?
肯定的。
那个时候他还单纯得很,不知道人心思变,也不知道那个满心仙道,坚韧努力的人,最后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曾经觉得能够携手问仙的好友忽然拔刀相向,他岂止是失望,简直对世间的友情都产生了怀疑。
他虽然难过,但也不影响他报复。
对方都放弃了他们之间的知己之情,他又何必受困于原地?
不只算计,他还在青木身上留下了监视之物。
他没有要青木的性命,已是仁慈,但真要放虎归山,他也不放心,监视,便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青木的算计,由始至终都在他眼中。
第七十二章 世外桃源
殷琇的脆弱很短暂,两人闲谈几句之后,陆瑶真才发现他表面上已经没有半点异常。
不,应该说,哪怕刚刚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他脸上也是带着笑的,就好像……根本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陆瑶真觉得,殷琇那种不怎么正经的行事风格之下,藏着的或许也是一颗隐忍、坚韧的心。
“他们那边应该挺热闹的吧?”
青木如今也算是孤注一掷,此番怕是打定了必要解决身上隐患的主意,亡命之徒不管不顾的情况下,要制止他也需要费一番心思。
殷琇见她陷入思索中,问道:“怎么?感兴趣?”
陆瑶真摇摇头:“他是秋后蚂蚱,蹦哒不了多久,结果都注定了,也没什么好感兴趣的。”
“这个,还真不一定。”
陆瑶真没想到殷琇是这样的看法:“他到底势单力薄。”
殷琇嘲弄地笑道:“那是你不了解青木这个人,他若是觉得碍眼的,就必要除去才甘心。”
“难道……他还想将植妖们整个毁灭不成?”
陆瑶真这话只是说笑,谁知殷琇竟然认可地点了点头:“或许是不被看重太久了吧,他很厌恶靠血脉分出个三六九等。”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哪怕是大乘这样的顶尖战力与整个世界相比,也是弱小的,便如尘埃。
哪怕是陆瑶真算是血脉的既得利益者,她也一样厌恶这种方式。
能突破血脉桎梏的,只是寥寥。
“仙路走得辛苦是一回事,但徒儿倒觉得他并非不受看重,否则植妖们也不会将看守禁地的任务交给他。”
这何尝不是对他能力的信任呢?
毕竟,如果禁地被突破,最先受到伤害的可是植妖们。
“连你这个旁观者都看得懂的事,可惜他却看不懂。”
殷琇早就将青木的位置从“朋友退回到“熟悉之人”,能感慨这几句不过是因为两人相识多年,再多议论就是浪费口舌了。
“哪怕你不感兴趣,我们也是要去看看的。”他顽劣地笑笑着,就像专门跟陆瑶真作对一样。
陆瑶真欣然答应:“好啊。”
殷琇觉得稀奇:“我跟你作对你不生气啊?”
为什么要生气?
陆瑶真相信,他说去看看一定是有理由的。
殷琇有些无奈,每次想逗逗小徒弟,总是会被她执拗的眼神凝视得心中一颤。
他竟然开始因为她的信任而责怪自己的不庄重。
将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开,殷琇便准备带着陆瑶真去寻青木。
他这个能够掌控青木动向的人肯定找人更快,所以两人到的时候,那几位植妖大能压根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他们见到青木的时候,他拉着一根藤蔓慢慢前行,藤蔓后拖着一个巨大的镂空树笼,笼上盘踞着树根,笼中躺着许多位修为或高或低的修士。
或许因为最后一博,不成功便成仁,他再也不用顾忌被人发现,所以动手时选择的对象修为也越高。
谨慎久了,一玩就玩个大的。
青木忽然停下,他没有回头,背影孤寂,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你要阻止我吗?”
“我必须阻止你。”
两人说话的语气就像回到了关系最好的时候,好像那些隔阂都已消散,好像他们没有渐行渐远。
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假象。
青木回头,握紧了肩上的藤蔓,低吼道:“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
这句话中有无奈也有恨意,刚刚刻意营造的熟稔瞬间破灭。
殷琇冷淡道:“不是我要与你作对,是你走上了歪路。”
“歪路?是你见不得我好吧?”
他忽然跟疯了一般仰天大笑,这模样,肆意极了,也疯狂极了。
良久,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狠厉道:“挡我者,死。”
“你知道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殷琇一句话,让青木几近逢魔。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天之骄子这样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满含恶意的开口:“你厉害,你不还是这么久还在灵界蹉跎?你还不是道心有暇?”
陆瑶真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扯了扯殷琇的袖子,小声道:“师父,再拖下去,笼子里那些妖都快死完了。”
殷琇爽快一笑:“放心,师父结束战斗很快的。”
陆瑶真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也许是他们的模样太过目中无人了些,青木彻底忍不住了。
但,他不动还好,动了越显得徒劳。
殷琇没有夸大,他是真的能很快结束战斗。
青木来势汹汹,铺天盖地的细小种子散开,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乌云压境,朝着我殷琇压去。
在徒弟面前,越淡然潇洒越好,殷琇是打定主意要装一装的,他只轻轻一拂袖,一团势不可挡的红光袭向青木的丹田。
殷琇并没有下杀手,只是废了青木的修为,然后将那些无辜的妖植们救出来。
陆瑶真疑惑问道:“师父?”
“现在还不到他该死的时候。”
而青木呢?
他此时看着自己如枯树皮般的皮肤,感受着老朽身躯,浑身颤抖。
这是梦吗?
这是梦吧?
他的修为,他一步一步,费尽心力修炼而来的修为,怎么可能一瞬间就没了呢?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还要飞升,还要与天同寿,怎么可能折在这里?
陆瑶真歪头看着青木,笑道:“师父,他好像还在自欺欺人。”
殷琇微愣了一下,才无奈地给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啊,促狭鬼。”
此时,植妖们终于姗姗来迟,殷琇淡然地朝他们点点头:“青木陷害本尊的仇已报,希望诸君莫怪本尊动手太快。”
他们怎么会责怪殷琇太快呢?
那些被救下来的植妖们还在笼子里昏迷着呢。
陆瑶真看他们目光落在笼子上,解释道:“他们只是昏迷,但元气有伤,还有几个低阶的没来得及救。”
“多谢两位相助。”
他们态度终于好了。
殷琇点点头,坦然接受他们的行礼:“你们有什么想问便问吧,本尊先走一步。”
他说完,直接带着陆瑶真离开。
陆瑶真忽然道:“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殷琇诧异挑眉。
“我明白师父为什么要留他一命了。”
因为取了青木的性命,会让植妖们误以为他们是杀人灭口,本来说通了的事也赠加几分怀疑。
“说得对!”殷琇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那乖徒弟可知道为何为师又要特意来找青木一趟?”
“这还用想,当然是因为了解恩怨了!”
“错了!”殷琇竖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
“那是为什么?”陆瑶真迷茫道。
殷琇伸出捏成拳头的右手,然后摊开。
“戒指?!”
不,确切来说,是储物戒。
所以殷琇就是为了青木的储物戒?
陆瑶真有种幻灭的感觉。
殷琇又开口了:“不如我们来猜猜,这里面有几件你需要的材料?”
“我需要?”
“你不是需要打造匕首吗?”
所以,殷琇其实是为了她吗?
她心中酸软,笑着道:“我猜一件。”
匕首需要的材料又奇又怪又贵重,哪里那么容易得到。
殷琇扫了扫储物戒,笑了:“猜错了,是三件。”
陆瑶真也跟着笑。
笑容纯然如清晨穿透云层的阳光。
“猜错了还笑,”殷琇又开始无奈了,怎么感觉小徒弟越来越傻,“为了惩罚你,这个就送给你了。”
他把储物戒放在陆瑶真手心。
“可这是一位大乘的收藏。”
他就不怕她护不住吗?
殷琇一句话就堵住了陆瑶真推辞的话:“为师相信你。”
“里面没有师父需要的吗?”大乘期的东西,殷琇肯定能用吧。
“没有,”殷琇嘚瑟地抬抬下巴,“为师可是坐拥一个宗门的人。”
于是,陆瑶真就这么一跃成为个小富豪。
师徒两个人欢欢喜喜的离开,却不知道青契会那边掀起的风暴。
……
碧天灵界位置非常隐秘,之所以能被发现,还是因为有修士误闯之后写了本游记,这个地方才为外界所知晓。
碧天灵界有许多独有的矿材和灵草,也不是没有贪婪的修士妄图前去掠夺,但都因为无法找到它的位置而败兴而归。
甚至还有人怀疑过那本游记中关于碧天灵界的记载是否为杜撰。
不过后来又有修士误入其中,而且,两人的描述细节都能一一对上,这才让大家重新接受碧天灵界的存在。
岁月更迭,误入碧天灵界的修士寥寥,但也不是没有,陆瑶真对这一趟本来没有信心,但殷琇总是能创造出奇迹。
赶路的过程里,陆瑶真全程昏迷,靠殷琇护着,才没被虚空乱流搅碎,没能体验一番,属实有些遗憾。
但以她的修为,若是清醒着,恐怕会被虚空迷了意识,到时候直接嗝屁。
遗憾就遗憾吧,只要她没有夭折,以后总有机会亲自体验一番。
陆瑶真睁眼便发现自己被云岚包围着,橙色的光打在云雾上,天地朦胧,煞是好看。
碧天灵界的人都住在云上。
“这里可真美。”
微风起,云雾浮动,陆瑶真伸手想去揽一揽,云雾却又从指尖流过。
殷琇和陆瑶真发现了两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望的孩子,他们探着头,像是藏着,又像是希望他们发现。
陆瑶真眉眼一弯,朝他们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或许是接收到她的善意,小女孩哒哒哒地跑过来,递上一个罐子:“你那样是抓不到的,笨笨,呐,这个送你。”
陆瑶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下意识觉得是不是有人通过小孩子来引她上钩,浑身戒备。
“收吧,没事的。”
听到殷琇的传音,她才放松下来,接过罐子。
罐子是透明的,里面装的,是陆瑶真刚刚没有捞着的流云,纯白的颜色被阳光镀上橙色,让人,见之难忘。
原来真的可以采撷一片云装在罐子里。
“很谢谢你。”
陆瑶真开始思索怎么报答,后来那个小男孩已经追上来了。
他拉了一把小女孩儿,低声道:“你忘啦,大人们说过,不能接近外面来的人,他们都是吃小孩的!”
他警惕地挡在小女孩前面,看着陆瑶真和殷琇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
小男孩倒是有点戒备的心思,但眼底的单纯却藏不住。
“你看看他。”陆瑶真指了指殷琇,他今日用的是五师伯的外貌,圆乎乎的身材,圆溜溜的眼睛,圆溜溜的脸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然后她又指了指自己,“你再看看我。”
陆瑶真今日难得的穿了条粉色裙子,你永远可以相信大师姐的巧手,这条裙子可爱漂亮,加上她稚气未脱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我们哪里像坏人了?”陆瑶真无辜地眨眨眼。
小男孩歪头思考片刻,最后竟然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诶!”
他像是想通了一般,也不拦着小女孩了,反而跟她一起凑近。
他们看着陆瑶真就像是看着大他们几岁的姐姐,但是还在孩子的范畴,所以态度很是亲近。
“姐姐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小女孩艳羡地看着陆瑶真腰间坠着的一只小兔子,眼巴巴的模样,可怜极了。
这样澄澈而不贪婪的眼睛,只有纯然的羡慕和喜欢,并不是想要据为己有的霸道,陆瑶真自认心冷似铁,也做不到对她摆出恶劣的态度。
她蹲下来,轻生问道:“你很喜欢?”
“嗯,我觉得你穿着很好看,很衬你。”最后三个字是她从大人嘴里偷学的,此时,她背着手,一副严肃的模样,拼命摆出成熟认真的样子。
陆瑶真忍俊不禁:“那我送你一条好不好?”
她拿出一条裙子,还是粉色,跟陆瑶真身上的很像,但是更加童稚一些。
小女孩眼睛发亮,但还是摇摇头:“不可以随便要别人东西。”
“这个是给你的回礼哦!”陆瑶真摇了摇手中的罐子。
小女孩想了想,似是觉得说得通,于是欢欢喜喜地收下,又礼貌地跟她道谢。
陆瑶真拍拍她的头:“你们去玩罢,姐姐和这位……叔叔还有事情,要先离开。”
小女孩有些不舍,但也没有纠缠,跟小男孩一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陆瑶真他们还听到两个孩子渐远的声音:“你喜欢漂亮裙子吗?”
“哪个小女孩不喜欢?笨蛋。”
“那我以后给你做好不好?”
“你根本不会啦!”
“我可以学哦!”
------题外话------
谢谢花捲雲的推荐票。
嗯,今天丢了两千的稿子,有点难受。
第七十三章 格格不入
殷琇看着她松快的神色,稀奇道:“你很喜欢他们?”
他忍不住反思,自个儿是不是对徒弟太严苛了?
看看其他孩子,多活泼,多可爱,身上那种不经世事的单纯,一看便知道没吃过什么苦头。
不过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碧天灵界到底不一样。
且不说她自小就不是那种天真的人,在修仙界这样纷乱的地方,若是陆瑶真性格真跟寻常孩子一般,迟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修仙界的孩子,包括自己那几位师侄不都是如此过来的吗?
他忍不住笑自己忧虑太过。
“只是觉得稀奇罢了,况且他们以善待我,我也没有理由以恶待他们。”
殷琇想了想,没有直接去寻找灵碧,而是带着陆瑶真去了最近的坊市。
城门洞开,没有守城的兵将,街上的行人从从容容,有许多凡人行走。
这些凡人并不像其他修仙界的凡人那般谨小慎微。
刚刚走进城门,陆瑶真便看到以为凡人和一位修士争论着什么,两人皆是面红耳赤的样子。
陆瑶真惊奇道:“那个凡人对面的是金丹修士吧?他就不怕对方一怒之下把他宰了?”
“碧天灵界有严格的律法,并不允许杀人,甚至伤人也会受到惩罚。”
“这样的律法,”陆瑶真看着那位金丹修士捏紧的拳头,“真的能对掌握着强大力量的修士吗?”
当然不可能。
一切规则在实力之下只能让步,如果是凡人界,这样的严格、完整的律法定能带来安定和平,但是对于修士而言,却完全不同。
不过就算如此,对比外面的时间,碧天灵界也要安定很多。
“碧天灵界有自己的传承,有自己的修炼体系,而他们的修炼理念之中,是没有争斗意识的,而且他们又不用与外界交流,所以这里的修炼者都有种天真。”
这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也幸好这里与世隔绝,否则这里的人肯定会被算计到底裤都剩不下一条。
陆瑶真不禁感叹:“这里可真好。”
安定,就意味着可以安心修炼,安心钻研自己的道,这种清净比任何东西都难得。
没有人会喜欢打打杀杀,没人会喜欢鲜活的生命在手中枯萎人感觉,又不是向往血腥的变态,能有机会体会安宁,谁又愿意继续生死不定的日子?
殷琇听完她的感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你喜欢这里,我们便在这里住个一段时间。”
“师父不怕我被平静的生活给腐蚀,丧失了动力?”
有人费尽心思求道,也有人安于一片桃园,度过短暂但平静的一生。
殷琇笑了笑:“你的人生终究是要你自己走,不管你选择仙道还是选择平淡一生,只要你觉得是适合自己的,你觉得是好的,为师便不会反对。”
纵然会感觉惋惜,但到底她自己的意志更为重要。
他们就在这处坊市租下一处小院儿,院中种了几株女贞,还有一棵高大的玉兰树。
此时正当花期,院子里一片白,就像覆着一层雪。
第二日一早,陆瑶真便察觉到院外的阵法被触动。
她满心疑惑地查看,却发现,门外站着几个陌生人,其中有修士有凡人。
担忧来者不善,她没有打开阵法,而是在门内问道:“何事?”
外面几个人没有见着人,有些犯嘀咕,脸上的笑容皆是淡了些。
最后为首那位头上包头巾的女子尴尬一笑:“我们是一条街的街坊,见到你们搬进来,就来瞧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确实没有感觉到恶意,陆瑶真才打开阵法。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陆瑶真没反应过来,几个人就一齐涌入院中。
“这院儿里没有井啊,这可不方便,你以后要打水便去我家啊。”
“哟,这厨房的灶都坏了,下次我叫人给你修一修。”
自来熟到陆瑶真觉得不适,可偏偏话里话外都是好意,她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面对。
“那个……我辟谷的。”
叽叽喳喳的话音戛然而止。
几个人指指点点,很快就走到了后厨的位置,陆瑶真震惊于这里的修士竟然如此接地气,对面那几个人也在震惊她如此不懂生活。
最后还是那位带头巾的女子干笑着开口:“辟谷啊……辟谷好,辟谷好。”
“对了,你年纪还不大吧?可有什么喜欢玩的,上着什么课?”
陆瑶真沉默了,这两个问题,她还真答不上来。
见她许久没有回答,有人忍不住了,下意识开口:“什么都不做,你不无聊吗?”
陆瑶真眨眨眼,理所当然道:“并不,要修炼的。”
行了,这回她们彻底没话说了,一个个找借口离开。
“刚刚谁来过了?”殷琇像是睡了个很惬意的觉,趴在刚刚推开的窗上,睡眼惺忪,懒洋洋地问道。
“几位街坊。”
殷琇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小七,去沽壶酒,对了,要东街那棵杏树后那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便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陆瑶真难得见殷琇这松快的模样,不想打扰他,径自出门去寻酒肆。
找到那间酒肆并不困难,因为那棵杏花树特别显眼,只要神识一扫,就不可能错过。
可陆瑶真却在察觉到隔壁院子里的几个人的时候猛地愣住。
“从来没见过在家里还要布置阵法的,真不知道是防谁。”
“行了,你又不知道,他们外面来的人都是这样的。”
“就是小小年纪,也忒无趣了些。”
“就是说,如果人生只有修炼,那得多无聊啊,我看她是修炼修呆了。”
……
陆瑶真实在不知道该先感慨她们的不警惕,还是该感慨她们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理念。
她摇了摇头,也没将几句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她神识撤回得果断,错过了她们后面的议论,丝毫不知道,这次闲言后来还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
碧天灵界的街道跟其他灵界区别很大,比如街边会有一堆堆聚在一起下棋的人,行人姿态很是放松,小吃摊、银楼甚至比卖法器、灵矿、灵草加一起还要多。
一切关于修炼的店子、小摊都是门庭冷落。
陆瑶真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悲哀。
她并没有被这种安宁舒适的世界完全吸引,或许,平安一生也是许多人的心愿,但陆瑶真却更爱自己的仙道。
一时的安逸会让她有些许歆羡,却无法动摇她的道心。
这一趟碧天灵界之行,就当是来游玩、放松一趟。
毕竟“修行之要,张驰有道”嘛。
杏花旁的酒肆外排了老长的队,陆瑶真等了将近两刻钟。
小二头也不抬,问道:“小壶二两,中壶半斤,大壶两斤,客人要多少?”
“你们这里有什么酒?”
小二抬头稀奇地看了她一眼:“我们这里只有一种杏花白一种酒。”
陆瑶真恍然,难怪小二开口不问她要什么酒,而是直接问她要多少。
怪有趣的。
“客人初次来,可以尝一尝。”小二拿来一个干净的小杯子,给她倒满,递到她面前。
酒香随着他递杯子的动作荡到她鼻尖,馋人得很。
她年纪小,也没尝过酒,但似乎这里的人也不觉得小孩子饮酒有什么不对,一时好奇,她将一小杯直接灌进喉咙。
不是特别辣,口感醇厚温软,带着淡淡的杏花香。
小二笑眯眯地开口:“不错吧?”
陆瑶真点点头。
“行,客人要多少?”
陆瑶真伸出一只手摆了摆:“五百大壶!”
小二手中的酒提啪地落在木板上,他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你……你说多少?”
“五百大壶,”陆瑶真重复了一遍,“怎么,可是不够?”
“不是,够够够!”
最后,陆瑶真不只买了五百大壶,还另买了两中壶,带回去,今日吃。
那五百壶就留着以后赠人。
嗯,在修仙界,几个修士凑在一起,总能拿出天南海北的小东西。
碧天灵界的酒,也算稀奇吧?
陆瑶真回去后发现殷琇竟然还在睡。
若不是他气息平稳,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瑶真等着他起来吃酒,可是谁知,他这一觉睡了足足十日。
陆瑶真试过叫醒他,并没有什么用,她又不放心,只能一直守在窗外。
有一日下雨,陆瑶真随意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抬头就能看见晶莹的雨水路过屋檐,串串落地。
本就浓郁的云雾里又增添了朦胧的水雾,更把这方小院衬托得如同人间仙境。
远处铺了一地的玉兰花瓣,被雨打得零落,她想起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首小调,惬意地哼起了歌。
夜晚倒是很少能看到漫天星辰的天幕,因为云雾有些浓重,星星微弱的光芒穿不透,她也无心修炼,偶尔写写阵法札记,偶尔数数寥落的星子。
酒壶摆在旁边,陆瑶真无事便尝一口,最后两中壶竟然都进了她的肚子。
十日后的清晨,殷琇睫羽颤了颤,又吸了吸鼻子,此时雨过天晴,天光穿透厚重的乌云,照耀得人间辉煌。
哪里来的酒香?
忽然瞥到窗外有个毛茸茸的头顶,他愣了一下,瞬间清醒,然后便发现,那是陆瑶真。
他摇了摇她的肩膀,陆瑶真身子一歪,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殷琇反应快,迅速地翻过床把人捞起来。
酒香越发浓郁,脚边的酒壶不小心被碰到,骨碌碌往外滚了两圈。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杏花白绵软,但后劲却十足,这两壶下去,每个三日,小徒弟怕是醒不来了。
他低声念了一句:“怎么睡在这里?”
然后将她放回了房间。
陆瑶真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醒来神清气爽,舒适得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咳咳。”
嗯?
陆瑶真将埋在被子里面的脸抬起来,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只看着屏风上的身形,她便知道是殷琇。
不过她脸皮厚,哪怕被人看见自己发癫的样子也并不觉得尴尬。
转过屏风,便看到殷琇不算好看的脸色:“你可知,你睡了几日?”
陆瑶真摇摇头。
“三日,”殷琇严肃地批评,“小孩子家家,饮酒可不好,你瞧,这三日就睡过去了吧,若是在危险的环境里可怎么得了?”
陆瑶真小声嘀咕:“师父还睡了十日呢。”
殷琇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做作地捂住胸口:“唉,徒弟长大了,都会顶嘴了。”
陆瑶真淡淡道:“别装了。”
都这么久的师徒了,她哪能不知道殷琇心里的小九九?
殷琇悲伤的表情瞬间消散,叹了口气,幽幽道:“唉,徒弟大了,不好骗了。”
他演得起劲,可惜陆瑶真视而不见,反而问道:“伤可恢复好了?”
“好了。”殷琇也知道瞒不下去了,乖乖回答。
是的,他这十日,根本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疗伤。
没想到会被陆瑶真看出来。
他心中一动,恍然明白了陆瑶真为何会在他窗外睡着。
想必……是担忧吧。
殷琇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哎呀,徒弟这么担心他,他却这样戏耍她,真不该!
于是,殷琇老老实实交代:“其实,修士是可以通过灵力醒酒的,也就是说,修士若不想醉,便不会醉。”
陆瑶真无奈。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该不会就是等着她出糗吧?
殷琇嬉笑道:“行了,别生气,为师带你逛街去,看上什么,为师买单!”
打酒那日匆匆而过,陆瑶真也早就想出去逛逛,换了件衣服,便跟着殷琇出门。
打开阵法,却看到门外围着几个小孩儿。
小孩儿们看到他们出来,露出惊恐的表情,而后一哄而散。
他们躲到拐角,却又探头探脑地偷看。
“他们便是大人们说的杀人狂?”
“看着不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晓得不?”
“听说还是两个只知道修炼的呆子,竟然还辟谷嘞!”
“那我们被他们看到了,他们会不会咔嚓掉我们啊?”
“他们连好吃的都能忍住不吃,一定很残忍!”
似乎是达成了共识,几个孩子哒哒哒哒地跑远了。
陆瑶真和殷琇听得清清楚楚,倒不至于生气,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多少有些荒诞了。
两人本来就当没这事一样继续自己的计划,谁知一路走来,议论纷纷。
就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认识了他们。
他们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陆瑶真和殷琇,嘴里念叨着“残忍”“恶毒”之类的话,谴责和唾弃的眼神跟利刃一样,往两人身上戳。
就算他们心理再强大,也会觉得烦。
一瞬间,兴致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