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谜
很热的天。
四下一片玻璃般的金黄。
申原拿了一堆气球,放在身旁。他原地站着,看着来的人慢慢得多。
他今天特意搞的动漫人物模样的气球,相比昨天的普通气球,价格贵些,但也吸引了更多的小孩子。
他打开了播放器,很开心的音乐响起。
他早已化好了妆容。红鼻子,又长又大的红色嘴唇,浓黑的眼圈,还有满脸的白粉和爆炸蓬松的头发。
人们新鲜的目光看向他。
申原觉得有些满足,或许是一种虚荣的错觉。
这时他就是自己世界的中心。
他把欢乐带给孩子们,他为此自得。
可是好景不长。
很热的天很快的阴沉,下起很大的雨。
人们的热情被这一通雨浇灭了,他们纷飞着离开。
申原拿着气球,找了个躲雨的屋檐——他兀自咒骂了几句。这雨让他没能卖掉几个气球。
“喂!”忽然有个保安指了指他,然后朝他走近。
保安背着手走过来,脸上不很耐烦。
“走走走。”保安大开大合地摆手,示意他离开。
申原心情本来郁闷,他大着个眼睛,说“大爷,我就躲个雨,又不碰啥的。”
保安啧了一声:“园里出事了,快走吧,免得还要查你。”
“出什么事了?”申原把气球拿到了手中,又四下望了望。
“死人了。”保安脸上阴沉得很,“死了好几个。”
气球在空中一滞。
“谁杀的啊?”申原问。
“这特么谁知道。”保安瞅了瞅他,“游乐园马上就要封锁了,你还是快走吧。”
“走后门,那边人少。”保安说。
申原点头,心里想着这保安是个好人。
“谢了大爷。”
申原跑进了雨中,雨水在蓬松的假发上翻来覆去,在不同形状的气球上弹来弹去。
出了后门,申原已经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又找了一个躲雨的地方,大肆地喘气。
“joker?”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不知何时跑过来,抬头问。
他扯了扯又长又红的嘴唇,他听不懂,但男孩是在和他说话,他所幸点头。
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孩转过身去,不知在喊些什么申原听不懂的话,接着,三四个奇装异服的少年从雨中显出了身影。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申原疑惑地看着这群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们向他走来。
一个染了头发的混子勾住他的脖子。
申原正想要推开,那人弓了腿,膝部直击申原腹部。
申原感觉背部好像凸起了一块,肚子是揪心的疼。他后退几步,痛苦地蜷在地上。
他看见那几只脚也走过来,在他的身上胡乱地踢。每一下好像都可能把他身体打散。
他只好更加用力地蜷缩。
好一会儿,那些脚终于停下了。申原疼的没法说话,连呼吸都有些勉强。
他感觉头上冰凉凉的,原来自己的假发掉了。
五颜六色的蓬松的假发,掉在地上,在水中,也像他一样慢慢蜷缩起来。
一只脚迎面过来,往他头上狠来了一下。
天旋地转。
他感觉头上冰凉凉的,不知道是血,还是雨水。
杀人了?他忽然想,他最后想。
第三十二章:突兀
“据报道,在市游乐园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案,凶手身着小丑装,拿水果刀连砍数人后逃离,共造成三人死亡,数人受伤,嫌疑犯已被警方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监狱中,申原早已洗了妆,他听着电视新闻,陷入沉思。
他是在一个草丛中被警察发现的。
想起来,他大概是被那些混子搬到草丛里的。
他现在,在看守所里头,隔着几根铁杆子,对着墙壁上的电视,发愣。
“杀人……”是他吗?他眼神游离,明明不是自己才对,可却又百口莫辩。
审讯室中,看着监控中的录像,为什么那个拿着刀,胡乱砍的人,能和他这么像,无论是体格,还是妆容。
也恰是不正规的贩卖,于是选了没有摄像头的地儿,也正因如此,就没有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了。
是他吗,明明不是他,可他百口莫辩。
现在他在看守所里,等着警察寻找证据,然后上交法院,让他去见阎王爷。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尽管有过意外,但人们在市中心燃起了烟火,期盼新一年的到来。”电视里继续说。
申原忽然回过神来。
要跨年了啊,要跨年了啊。
他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电视上,人们簇拥在一起,抱在一起的,靠在一起的,牵着手的,他们笑着说话,笑着与这将要过去的一年说再见。
医院里,小东也在病房里站起了身,搂住身边的小雯,小雯靠在他肩上,开心又羞涩的掩嘴一笑。
大家都在期盼着新的一年。
但也总有人,申原那类的人,或许应该还在工作才对。
申原也是才意识到今天的特殊,以往,他眼中只有钱,没有任何所谓特殊的日子。
他的这个房间,几根铁棍子外,也坐着个警察,肚子有些挺,脸上还有了层肉。
那警察看了看他,忽然说:“今天跨年啊。”
申原嗓子有点疼,哑着嗓子说:“你怎么没去跨年?”
警察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明知故问,于是笑了笑说:“你说我为什么不跨年,守着你呗。”
申原说,他根本没有杀人,可是没人信。
警察说,肯定没人信,监控里胡乱砍人的不就是你吗?
申原摇头,也懒得解释了。他想了想,又补充到:“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警察也笑了笑:“要是真不是你杀的,那罪犯也是厉害,厉害透顶了。”
申原不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谁不想回家吃个饭呢,是吧。”警察笑了笑说。
申原苦笑一声:“我没家啊。爸妈进土了,老婆孩子也死了。”
“老婆难产,孩子也跟着没了。”申原补充说,忽然没什么表情,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或者是已经习惯了,只好接受了。
警察深吸一口气,慢慢说:“兄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得向前看。”
“可我就要死了啊。”申原说。
警察这才想起面前这人或许是个连砍数人的杀人犯……明明不像才对。
……
“诶,要跨年了。”警察忽然指了指时钟。
时钟已经指到了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这时,电视上的人们也都屏息凝神,注视着天空。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好!”
“新年快乐!”
“滚蛋吧二零二一。”
“再见二零二一!”
“你好二零二二!”
人们开心地欢呼,跳起来,摆手。
此时一道道火蛇窜出,在天空中停住,猛地炸开。
瞬间的,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了整片夜空。
申原凝了凝眼睛,倒映着烟花的瞳孔黯淡下来。
如此突兀的,他看见狂欢的人们,仿佛看见了孤独的自己,也看见了孤独的他们。
第三十三章:知情
次日,一月一日。
审讯室。
一张桌子,两个人。
申原的手上扣着手铐。
正对面的,是一个稍显年轻的警察,莫名的有些压迫感,这正是近日一直审讯申原的人。
“秦警官。”申原首先打了个招呼。
“咱们俩又不是不认识,别那么客气,叫我秦付就行,新年快乐。”秦付缓缓坐下,双手合在一起,他聊家常般问,“住的习惯吗?”
申原反问:“你觉得呢?”
“其实,按道理讲,没找到证据,最多只能留你二十四小时,但这次情况十分特殊,为了以防再次发生类似事件,你必须待在看守所里,这也是上边的命令,没有办法的。”秦付说完,舔了舔嘴角,看对面的人并不说话,于是坐直了身子:“那好,咱们就不聊闲话了。”
“你的老婆和儿子都死了是吗?”秦付开门见山,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申原。
申原想到自己昨晚有所感触,向看守的警察说了这件事——他皱了皱眉。
“我自己查的监控。”秦付也不隐瞒。
秦付挠头:“也是奇怪,居然没有调查出来你的这些背景。”秦付盯着申原,就像看一个猎物一样。
申原没什么表情。
“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说吧。”秦付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如果从你这里套不出话,就只能问问你身边的人了。”
申原冷了冷眼睛,一连续的审迅早让他失去了继续反驳的想法——毕竟一切的疑点都指向他。他淡淡地说:“你们也问不出来什么的。”
“其实,如果没有直接的证据,你不用坐牢的,更不会死的。”秦付忽然说,“没有证据,嫌疑人就只能是嫌疑人。”
申原微微点头,不说话,闭着眼睛。
有点折磨……
他脑子涨涨的。
“哦,对了。”秦付说,“那帮打你的人,找到了。”
申原抬头:“他们说了什么吗?”
秦付眯眼:“他们说,为了抢钱。”
申原又沉默了。
“这个理由,我不是很信,白天团伙抢劫我还是第一次见。”秦付摸了摸下巴,继续说,他嘴角弯了一弯,“说起来也是巧,他们打你的那地方,正好也没有监控,办案组是通过其他监控才找到他们的。”
“这里面,有没有一个外国小孩?”申原问。
“没有你说的小孩。”
申原眉头蹙了一下,这一举动被秦付抓到了。
“咱们打交道也有个好几天了,现在看来,除非你是绝顶的固执,不然凶手还真可能另有别论。你要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一定会死,甚至没你的罪。”秦付说。
申原无奈地看着对面的这位刑警,说着他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谁和我有仇,但他就是在陷害我。”申原的嘴角干干的,像皱纹一样。
“那就把你之前的事告诉我。”秦付冷着眼睛说,“不然办案组不可能查不到你的身份。”
申原不说话,再次静静地坐在那里。
“你不说,我之后也一样能知道,时间问题而已。”秦付站起了身。
秦付背着手,慢慢走到申原身后,嘴巴凑近到申原耳朵旁边:“如果我说,你杀人的刀被找到了,上面有你的指纹,你怎么说?”
“如果刀被找到,我现在应该在去法院的路上而不是在这里被你审问。”申原闭着眼睛,只是这样说,“不是我。”
审讯室中,只扔下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秦付。”一个声音叫停了秦付。
秦付转身,面前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警察,面容祥和。
“李队。”秦付恭恭敬敬地行礼。
要说被敬称李队的这位,在警界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破了无数多难办的案子,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了,但和秦付关系很好,秦付请他来帮忙,他一点都不推辞。
“怎么样?”李队和蔼地询问道。
秦付啧了一声:“这个家伙,难审,软硬不吃。”
“有那么个时候,我都差点相信他被冤枉了。”秦付说。
“要是有证据就好了。”秦付叹了一口气。
李队拍了拍秦付的肩膀,头微微凑近,声音沉沉的:“我刚看了看笔录,你不觉得有些奇怪的疑点吗?”
第三十四章:疑点
秦付摸了摸下巴:
“有,而且很多。”
“第一,凶手作案时用的那把刀,并没有找到。如果按嫌疑犯说的话来看,他并没有离开游乐园,在出后门时就被混混袭击了,那沾了血的凶器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了呢?而且,嫌疑人身上没有其他人的血迹,那么他对杀人……有一定研究才是。”
“第二,申原这个人,竟然一点背景都查不出来,他究竟从哪里来的,无从探究,作为在这个城市也生活了好几年的人,不合理。”
“第三,”秦付说这句话时语气更显凝重了,
“那个小孩,嫌疑犯说的那个外国小孩,审问那帮混混时,他们说都根本不认识,也没有遇见过。这也……不合常理。”
李队点点头,他背着手:“还有一点。”
“嗯?”
“死者和凶手的关系。”李队说。
秦付怔了怔,不知李队究竟要说些什么,而后只好直说:“没有关系……所以我怀疑嫌疑犯是报复社会。”
李队停了一会儿,注目看着秦付,好一会儿才教育一般讲到:“小秦阿,所有的凶案,凶手之所以杀人,必定有各种原因交织在一起。犯罪动机,就像一张紧密联系的网,是凶手的心理写照,也是社会的阴暗面。
凶手为什么选择游乐园杀人呢?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砍人呢?为什么选择在大雨天呢?”
秦付少见地低了头。
李队轻轻拍了拍秦付的肩:“别抓的太死了,这个案子不同寻常,得把网撒开一点。”
说罢,李队咳嗽了几下,许是工作原因,退休后身体并不很好,他摆了摆手:“走了走了,我去歇一会,看一上午的资料了,累死了。”
秦付走出一步,脸上显出犹豫,结果还是叫住了李队:“李队,你,你是知道了吗?”
李队轻叹一声,他有些无奈地说:“不知道。”
“但总能知道的。”说这话时,李队向秦付看去,又重复了一遍,“但总能知道的。”
李队走了,走廊上只剩下秦付一个人,他靠在窗子上,眼神凝重。
窗外是车水马龙,一切都在新年显得无比的“新”,可在这所谓的新中,似乎还隐藏着不安,似乎有什么唾手可得却又难以捉摸的……答案。
秦付拍了拍自己略微沉重的脑袋,努力想要放松一些,重新理一下思路。
“疑点固然是多,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疑点,而是……疑点之间的关联性。”秦付定了定身子。
窗外的街道上,有一辆车子忽然停住,下来一个小孩,他往后跑去,跑了一段距离,弯下身子,捡起来一个玩具车,然后又跑回了车中。
“小孩……小孩……”
秦付脑中思维激荡。
是他在骗人,还是他们在说谎?
又或者……他们都没说谎?秦付摇头,这不合逻辑。
想了一阵,秦付觉得头有些发烫,他努力张大了一会儿眼睛。
去医院。秦付想,把网弄大一点,总得把人问全了才是。他要去找小东,那个叫小东的,和申原关系,应该很是不错;然后,他要再找时间去审问那些混混,一个一个地问。
至于凶器的下落不明……如果发现,那就万事大吉了,要是没有发现,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总是会知道的。”他想。
第三十五章:证据
知道申原被抓时,小东愣了半晌。
“不是他,绝对不可能是他。”小东情绪有些激动。
秦付听了也是点头,安慰说:“在没有证据之前,他只是有嫌疑而已,只要你能把知道的告诉我,一切都会没问题的。”
小东郑重地点头:“嗯,我什么都说。”
……
秦付走出医院,立在门口,眼神颇为凝重,他呼出一口白气——天冷的要死。
“这该死的天气。”秦付叹气,手叉进黑色大衣的口袋,急急地离开。
警局。
“小刘,前几天和一个叫小东的小伙子打架的那人还在不。”秦付把手机摆出来,手机照片上的人是小东,秦付指指手机。
叫做小刘的女生脸倏的一红,赶紧翻看记录表,一板一眼地说:“阿,那人阿……前几天就被保释了。”
“能查一下那人吗?”秦付接着说。
“可以可以。”小刘小鸡啄米地点头,“这个要点时间,秦警官,你坐一会吧。”
秦付没有拒绝,嗯了一声,然后坐在了椅子上,手扶着额头,很是疲惫。
小刘当然是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相貌不输明星,当之无愧的“警草”,办案能力也是一流,听说家里还十分有钱,简直就是……小说主角啊!小刘正分神,看见秦付发愁的样子,却也不好发春了,于是也一本正经起来。
查着查着,小刘也皱了眉头。
“这个人叫余晓天,是……天和集团董事长余伟的小儿子,余伟还有一个长子,秦警官,你应该知道听说过吧。”
秦付手挡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他闷闷地说:“知道,天和集团的继承人。”秦付笑了一笑,“很厉害的一个小子。”
“不过他儿子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但是天天听那个余伟夸他,我都快觉得是余伟营销的手段罢了。”小刘好像是在自语一样。
秦付这时站起了身:“谢了小刘,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刘这时忽然哎了一声,叫停了秦付,小刘深吸一口气,终于说:
“秦警官,能加个微信吗?”
……
空荡荡的房间,静悄悄的周围,申原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像一个傀儡一样,没有动作,没有情绪,就那样静静坐着。
看守所就好像一个炉子,一直在煎熬他,在看守所里待得越久,他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迷离感。
“申原是吧,有人找你。”一个警察打破了这种迷离。
申原嘴巴动了动,但没有说话,他慢慢呼气,站了起来。
隔着一面玻璃,他看见来的人是小东,此时他的脸上总算有了些情绪,他勉强笑了一笑。
看见小东拿起电话,他也拿起电话。
“叔,叔,你……”小东说话怪哆嗦的,“你要冷静啊叔。”
申原嗓子有些哑哑的,他摇了摇头,回答:“我没事。”
“叔,我相信不是你的。”
“臭小子,怎么可能是我啊。”申原瞥了一眼小东,无奈地一笑。
“等你出来了,我请你吃顿饭叔。”小东笑了笑说。
“你哪里来的钱?”申原问。
“上次和我打架那人找上我了,垫了住院费,他还回帖了我一些钱。”小东嘿嘿一笑。
“没想到那小子也不完全的坏昂。”申原说。
两人一阵洽谈。
正聊时,秦付又出现了。他依然行色匆匆,进门便是对申原说:“戴上手铐,和我走,搜查令我有了。”
申原手扶额头,满脸扫兴。
小东忙着说带上他带上他。秦付本想拒绝,又看小东和申原关系不错,也就带上了。
秦付又了带几个警察,一行人来到申原住处。
房子很小,实在容不下几个人,拥挤的很。
警察都在四处翻找,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申原搁在原地发愣,而小东却四处探望——概是搬出去后很久没来,有些怀念。
忽然,小东神色一紧,目光颤巍地从桌子上转向申原,而后眼睛睁得老大,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面容不禁扭曲:
“叔,你刀在哪儿呢?”
第三十六章:突破
此时申原明显感到自己肩膀被人按住。
很紧,很沉……
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从那个破烂小窗透进来的橘黄色的阳光,若隐若现地浮动。
“什么刀?”秦付冷冷地问。
“……没事没事。”小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支支吾吾地回答。
“有话就说,不说也得审你。”秦付道。
“我桌子上的水果刀,不见了。”回答的人,是申原,他后知后觉地说,“我不知道。”
秦付的眼睛微眯:
“这楼里有监控吗?”
申原摇头:“太偏僻了,没有监控。”
秦付抖抖身子,他和身旁那个警察说:“待会回去,查查这附近的监控,可疑的人,挑出来。”然后又看着其他呆了的人,“别愣着阿,继续搜。”
一行人又搜了一阵子,再没有什么大的发现,于是回去了。
之后申原很快得到了申原住处的监控记录。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所有进出的人都是常客,经过调查,和申原并没有什么联系。
……是他?尽管有所怀疑,但仿佛越来越是如此。
“尸检报告出来了。”一名警员将一份报告递给正在思虑的秦付。
秦付拿起尸检报告,端详了一阵子。
“刀伤……处处致命伤。这样看来,肯定是个行凶有些经验的人。”秦付慢慢说。
“……现在最为关键的是,申原这个人的身份和背景查不出来,还有,,,凶器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中间有个尤为重要的东西……断了。”秦付心里慢慢琢磨。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申原,就差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了,是他,可却又那么不像是他。申原提供的口供实在太少,而且,实在没什么价值。
除了……那个小孩……
一有一无,那一定有人在说谎。
是谁?
是……申原……吧。
可是如果他是凶手,有没有这个小孩,明明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才对,更何况这个突兀出现的外国小孩只能增加他的嫌疑。
如果这个小孩本来就没有过……
他再次回忆起申原的话——
“我看到有人在喊杀人了,雨很大,我什么都难得看清,我很害怕,就想着从后门溜走了,到后门时,雨小了,我看见一个外国小孩正对着我,那个小孩叫了一群混混打我,然后我就晕了。”
猛地!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一种,猜测,近乎不真实的猜测。
“如果这样解释,或许就说得通了!”秦付吸一口气,掩饰不住地激动,他跑去找到小刘,招呼着她凑过来,小刘小鸡啄米地点头,而后秦付小声地说着什么。
“……这事只能你来办,越快越好。还有,暂且保密,别和其他人说,到时候把材料给我。”
小刘只觉自己肩负了重任,眼里忽然有了神,顺带还笔直敬了个礼。
秦付笑笑,摸了摸眼前女生的头:“等这案子结束了,请你吃个饭。”
说完,秦付便一股脑倒下,小刘赶紧接住。
……真沉!
小刘本还以为秦付出什么事了,拿手往鼻孔上一横,只是均匀的呼吸声。
秦付猛地睁眼,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小刘,有点累了这几天。”
“没事没事。”小刘笑笑。
看来是累坏了吧。小刘花痴般看了看自己的男神离开,心满意足地跑去完成秦付吩咐的任务去啦。
第三十七章:臆想
他置身于一片通白的原野。
天空是淡蓝色的。
看起来是予人以温暖的颜色。
可他快步走着,一种奇怪的要离开这里的冲动在内心奔涌。
他直直望着前头,好像这就是方向,前面就是终点。
他跑起来了,一种不知什么悸动在催促他迈开步子,他疯狂地跑起来。他听见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声,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砰砰作响。
这时他不禁被这白色原野闪了眼睛,他的眼睛有些刺痛,于是他眯了眼,就只剩那狭窄的视野。他的双臂前前后后,他在往前冲。
他感不到疲惫,于是一直往前冲着,他眯着眼,眯成一道缝,缝中的白光越来越亮……
当他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时,他听见自己清脆的脚步声,这时他发现自己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
这里是医院,却是除他一人谁也没有的医院。
他慢慢往前走,眼里有些疑惑——他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
门上有指示灯,红色的“手术中”有些刺眼。
门后像是有些什么,那大概是谜底吧。
他走近,
一步,
两步……
伸手,粗糙的手握住门把手。
他轻轻用力。
门里的世界静得出奇。
他看见一群穿绿色手术服的人,围在手术台边,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那群医生围着的,东西,在奇妙地,吸引着他。
他慢慢走近,有些疑惑。
他在医生背后停了停,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挤了进去,终于能够看到手术台。
他看到一个女人,闭着眼睛,嘴唇又白又干,像是死了。女人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肚子那块有一个很大的凸起。
他问医生:“她死了吗?”
医生低着头,嗯了一声。
他继续看向这个女人,如果这个女人活着,一定是个挺漂亮的人。
肚子那块大的凸起……想必这是一位孕妇吧。他兀自叹气,心里实在遗憾,又有一些难言的痛楚。
他在原地看了看,又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不给她送太平间吗?”他终于还是问。
那些医生,不说话,也不动,像个雕塑一样。
他竟莫名其妙地觉得理所应当了,于是继续回看向死去的孕妇。
他歪着头,又凑近,仔细地看。
他想,我好像认识这个人,越看越熟悉。
是谁呢?他想不起来了。
他问旁边的医生,医生依然不说话。
倏的,他忽然注意到,孕妇的手。
无名指上,有一个戒指。
分外熟悉。他看向自己的手,手上也有一个戒指。
他比对了一下——是一样的。
原来他是我的妻子阿。他后知后觉地说。
他看去孕妇凸起的肚子那块,他果然还是想看一看。
他掀开那块白布,四周环顾,找上一把手术刀,然后颤颤巍巍地向肚子横去。
低着头的医生们,嘴角悄悄扬起,分外诡异。
噗——
那医生的嘴角凝固了,
紧接着,溢出了血。
他咬着嘴,将手术刀往医生的胸前插得更深了一些。
“是你杀的,对不对?”他头上仰,五官都要凑到一起。
他愤怒起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他就是愤怒,一种来自心里的压抑在击垮他的防线。
“啊!”他大吼,而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喘气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纠缠。
他睁眼时,身上尽是汗。
他坐起来,竟然不自觉笑了笑。
第三十八章:破局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坐下了。
他戴着眼镜,头发短直,向面前那个戴着手铐的人点了点头。
“你好,先生。”男人说,“我叫张愿。”
“你好。”申原全身邋遢,但也点头回应,他侧头,啧了一声,“那个警察呢?”
张愿说:“就是他让我过来的。”
“那你谁啊?”
张愿浅浅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申原。”
张愿推了推眼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简单地说:“我叫张愿。”
“张先生找我有何贵干啊?”申原略带调侃地说。
张愿愣了一愣,没想到一个被特例关押这么多天的嫌疑犯居然如此镇定,他抿嘴,很快恢复神态,对着申原望去,对面的是一双……莫名有侵略性的眼睛,刹那又忽然黯淡无光下来。
张愿刚要开口,申原就说:“能给我倒杯水吗?”
张愿点头,起身出去,倒了杯水,他把水递过去的时候,说:“看来你都习惯这里了。”
申原喝了一口水:“不习惯也得习惯……不是我杀的人,我也不会承认。”
张愿忽然指了指申原手中的玻璃杯:“你看这个杯子是什么颜色的?”
“透明的。”申原听到问题后回答得很快,在他看来,回答问题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可里面如果装的是红酒呢?”
“透明的。”申原试着补充,“杯子里面有什么不重要,杯子是透明。”
张愿问:“那你觉得你是颜色的?”
“我是棕黄色的。”
“你看起来是棕黄,其实你是红色的。”
“因为我身体里面装了‘红酒’吗?”申原问。
“你不仅是红色的,还是白色的。”
“那是因为我是骨头撑起来的……对了,我还有白花花的脑浆。”
张愿盯着申原:“那你觉得自己的性格有几种颜色?”
“这个嘛,好多种啊。”
“那人格呢?”
“人格?一种。”申原看了看面前这人,小心翼翼问,“你是心理医生吗?”
张愿不理睬,继续说:“你有没有什么时候做的事自己却不知道?”
“我都知道啊。”申原回答,“你是想问那天的事情吧……”
砰!
门这时突然开了,秦付有些不耐烦地走进来,他对张愿说,“张医生,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张愿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悻悻走了。
秦付手上拿了几张纸,狠往桌子上一拍。他冷冷盯着申原,说:“市精神病院在十年前出过一起事故,你知道吧?”
“这……你问错人了吧?”申原眉头一皱,觉得不明所以。
“一个人,跑了。”秦付说,“这个人,有人格分裂症,因为在精神病院里杀人,还被监禁很长一段时间。但最后,跑了,不知所终。”
申原点头,若有所思:“你觉得是我?”
秦付说:“他叫吴伟。”秦付拿起一张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一张照片。
申原看去那张照片,愣了半响,忽然一笑。
……
——前一晚。
男人将手中的材料一张张仔细查看,最后在一张材料前止住了,他眼睛一亮,手摸摸下巴,嘴角露出一抹明悟般的笑。
他打开手机,云淡风轻地说:“老弟,帮我弄个厉害的心理医生过来。”
他关了手机,舒坦地坐在椅子上,舒坦地长吁一口气。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申原,有着严重的人格分裂症。
不存在的小孩,没有嫌疑的其他人,除了凶器所有矛头的指向者,无比无辜的受害者……就是他……也只能是他。
第三十九章:乱局
“我已经在找十年前那个叫做吴伟的人的档案了,找到了,结果自然明了了。”秦付直勾勾地看着申原。
“嗯。”申原回答得平平淡淡,仿佛与他无关。
秦付自是认为案件将要结束,申原即将坦白,可眼前这位,仍然固执着。秦付站起身,或许觉得有些扫兴,将要离开。
“秦警官。”申原叫停了他。
秦付回头,申原却埋了头,秦付看不清他的脸。
“你知道吗,坏人之所以坏,是因为好人非你以为的好。世上本没有好坏之分,只是矛盾立足的两侧,站了不同的人。”
秦付眯着眼睛听完,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你的正义,也无法凌驾大众的正义之上。”
秦付走后,留下了申原一个人。审讯室里很安静,申原的手上戴着手铐,他一有动作,手铐就发出声响,他抬手蹭了蹭额头,努力地想尝试笑一笑,但笑不出来。
……
一天后。
申原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里的一个椅子上。他依然戴着手铐。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女人戴着眼镜,显得大方淑雅,她的胸前挂了一个证件,紧随她其后的是一个人和那个人抬着的摄影机——想必这是一位记者了。
女记者来到申原跟前,说:“我们将要进行直播采访,麻烦你配合我一下好吗。”
申原点头,而后他看见摄像机已经正对着他了。
“虽然游乐园杀人案已经告破,但是我们发现,你与死者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作为凶手,你的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
申原摇头,沉吟一会儿:“这个应该是叫……报复社会?”他想了想,觉得不很妥当,刚要说什么,却被女记者打住了。
“你是有经历什么事吗?”
“对。”申原说。
女记者小心翼翼地问:“能说一说吗?”
“不能。”
女记者面部僵了一下,又面带微笑继续说:“我知道的,无论是谁,其实在起初都是抱有善心的,人之初性本善,只不过有人会在后来人生的漂流中,逐渐迷失方向,你应该也是迷失方向的人吧。”
申原听着只是反问:“我不善良?”
女记者讪讪一笑:“你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我知道。”申原不假思索,“但他们是该死之人……我也是该死之人。”
“但是你杀了人,给死者的亲属朋友带来了多大痛苦,给社会带来多大阴影。”
“我也痛苦。”申原说时没什么表情,讲起话来莫名反差。
“我痛苦死了。”申原说。
女记者推了推眼镜:“我们通过渠道知道,你原名叫吴伟,是精神病患者,还有人格分裂,是吗?”
“或许吧。”申原说。
“那么你的精神病是否与由你妻子在分娩时的离世有很大关系?”
“可能吧。”申原说。
“你在这之前是一名工人?”女记者问。
“对。”
女记者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么,你妻子分娩手术时你在场吗?”
申原在这时长长叹气,有些嫌弃地说:“能不能别问这么多不相干的话?你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杀人吗,为什么杀人,因为看他们不爽。”
“因为你的另一个人格吗?他听到了什么话,或是看见了什么事,然后,跑出来了。”女记者像是神游一般地说。
这时,摄像大哥忽然对女记者使手势,示意时间快到了,女记者自然看到了。
申原也看到了,他像是有感而发地说:
“因为这是上天注定。”申原说,“上天注定的,我刚好身上带了一把刀,上天注定的,下了很大的雨,上天注定的,他们推搡着我,将我踩在脚下。
他们穿着西服,而我的身上竟是泥泞——他们蔑视我,蔑视像我一样的人,像我一样即使在新年之际仍然觉得连看一眼烟花都觉得奢侈的人。
处在天堂的人蔑视地狱,地狱的人也要掠夺天堂。”
申原目中无神,低语:“在十几年前,我的妻子大概也是这样死去的……他们也只当是意外罢了。”申原说着说着,嘴角忽然溢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女记者愣住了,旁边一个人使劲跺脚,赶紧说,掐掉直播,快掐掉。
女记者瞪大眼睛,尖叫出声:“快叫救护车啊!”
一时间,直播画面戛然而止。
一时间,越来越多人抬起头来。
……
这天,晴空万里。
申原拿着动漫人物的气球,满头大汗。
忽然有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跑出来。
小男孩抱了一下申原,转身就跑开了。
申原刚想去找男孩,男孩却已经隐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时他发觉自己的口袋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摸,薄薄的,尖尖的,冰凉冰凉——
而后怔住。
天忽然阴沉下来……
第四十章:医者
银色的叶子簌簌地动。
几片银叶落下,凭着月光,抖出刺眼的光。
远处好像是一望无际黑色的原野,偶尔能看见依稀的银点,就好像平日里偶尔的星星一样。
“这便是你的故事吗。”阿南说。
申原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他说:“我将要去阴界往生了。”
你要不要再往前看一看?阿南问。
“看什么?”申原不解,而后开心地说,“我要去见我的老婆。”
“你见不到了。”阿南告诉他,“你去了阴界,便没有了所有记忆,她也记不得你。”
“我一定能找她的。”申原说,“这是命中注定。”
阿南没再劝他,他看着申原雀跃地跑起来,去向远方的阴间之门。
他会去向地狱吗?阿南想。
据他所知,在阳间做了大恶之事的,将会在没了记忆后去到地狱,地狱十八层,若是落在了第十八层地狱,那就是极恶之人,永世不得超生的。
“南无阿弥陀佛。”阿南朝申原离开的方向拜了拜:
“若是在地狱,总归是没了记忆,也少了些痛楚。”
……
阳间。
“秦警官,那把刀找到了。”
“嗯?”秦付来了兴趣。
“在凶手的肚子里。”
紧接着一个真空袋出现在秦付眼前,袋子里是一把带血的刀。
秦付接过真空袋,倒是撇嘴点了点头。
电话铃声响起。
秦付拿了手机,是小刘打过来的,那个女生,倒是帮了他不小忙。
简单聊了几句。只听见电话那头说:“真的?这么说……案件总算彻底告破了?!”
秦付想了想,倒也没说话,似乎是分神了。
“秦警官?秦付?”直到小刘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
“那个,今儿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害羞。
秦付先一愣:“啊……这……”后又猛地想起来是有在让她帮忙时说过请她吃饭的,于是慌忙点头:“好,我请你吧。”
小刘一笑:“那就谢谢秦警官了。”
晚上。
去的地方是一个很高级的饭店,装潢也极显华丽,但是——
小刘很不开心。
因为秦付,还带了个人。
秦付看见小刘沮丧的样子,解释说:“刚好在这里碰见了我老弟。”
小刘这才将目光移到那个不速之客身上,而后瞳孔忽然一大,指着那个痞子似的人:“那个谁来着……余……余晓天?!”
“哟!这不前几天前台那个警察吗?”余晓天也是诧异,上下打量一番,调戏说,“几天不见,穿这么露了?”
小刘更是上火了,自己穿的明明是一件格子毛呢半身裙,怎么就露骨了?但转念一想,其实更多惊讶。
这么说的话,那秦付,肯定是……天和集团继承人了?!等等……我被大佬请吃饭了?!
小刘一整个震惊住,但是作为警察,她很快平复过来。
“……你怎么姓秦?”小刘问秦付。
“从我老妈姓的。”秦付说。
小刘支支吾吾:“那你岂不是……大佬?”
秦付笑了笑,他摸摸鼻子:“倒是可以这么说。”他又指了指余晓天,“上次这家伙闹事,我给他好好教训了一顿。”
余晓天啧啧一声:“说了你又不信,就是那女的勾引我,我给车钥匙一甩,她眼睛就是那么一亮……谁特么知道她有男人,她男人不分青红皂白揍过来,我能不还手吗?到头来还是我进局子。”
“那你还叫人揍申原?”秦付又说。
小刘捂住嘴巴,指着余晓天:“那你不得再进一趟局子?”
秦付嘴角上扬:“他被我揍了一顿。”
小刘下巴一挤,又不好说话了。
余晓天叹一口气:“我要知道他是个杀人犯我敢叫人揍他?”
三人在桌前打趣了一会儿,落座吃了起来。
小刘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大上的餐厅,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菜。
“为案件告破干杯!”小刘举起自己的酒杯。
余晓天耶了一声也把酒杯凑过去。
唯独秦付扶了扶额头:“案件还没完全告破呢,差了点收尾。”说罢才将酒杯凑过去。
杯子碰撞,砰,清脆的一响。
……
几个星期后。
在一个挺偏僻的地方。
有一个破破的小医院,招牌已经差不多烂了,旁边还有不少房屋,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人烟了,这里之前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小镇了。
知道小镇的人都搬走了之后,秦付还是执意一个人来。听坊间流言,这个地方曾经闹鬼,死过了不少人,有人说,是医院请来了一个骗子医生,他把好多该活的人救死了,死去的人于是来报应了。人心惶惶间,慢慢的所有人都搬走了。
秦付走进医院。
与其说是医院,不如叫鬼宅,虽说外边是大晴天,可是进了医院,却是格外的阴冷。外边的阳光,大概是因为窗户蒙了太多灰尘,都无法透进来——
医院里的所有地方都布满灰尘,四下都呈一种冷色调,有种难言的心悸。
秦付的到来,让这些灰尘都蠢蠢欲动。
“阴气确实重。”秦付自言自语,许是为了壮胆。
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脚步声和心跳声同时律动。
前面是一条蛮长的走廊。
因为积灰,很像一段灰色的隧道。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
门上面有红色的指示灯,上面的是“手术中”——很清晰地看到了。
秦付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他轻轻握住门把手。
“吱——”
门开了。
这个地方很暗很暗,由于厚厚的窗帘挡住窗户,微弱的光也无法透进来,申原根本看不清里面。
这时,突然吹来一阵风,没有源头的,一阵风。
窗帘吹动,光透进来——窗帘是紫红色的。
秦付一滞。
他看见,他的面前,好像有一个椅子,是个非常破旧的椅子,但莫名显眼。
这时窗帘又将窗子遮住了。
黑漆漆一片。
秦付不知何时冒了冷汗,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这时窗帘又飘动了。
他抓住门把手。
他看见了。
椅子,和上面的,女人,女人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头发在两侧垂下,身上是白衣白裤。她的肚子凸起,起伏着,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搏动……
像心跳一样。
秦付猛地关上门。
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门轻轻地合上。
门上的指示灯变绿了,诡怪之后,实在祥和。
上面的是——
“手术结束”。
第四十一章:高人
阿南遇见眼前这个老人,心中多少有些不解。
单看模样,老人的脸上镶了很深的沟壑般的皱纹,眼睛浑浊,发须零零碎碎几根,花白。像是光秃秃的荒野泄出的道道丝绒。怎般看都是过了耄耋之年的人。
阿南想,这般年纪,就算去世了,也可兴说是享了天伦之乐,居然也来到阴阳界,实在不知哪来的怨念。
老人见到阿南,并没有太显惊讶,他沉了沉眼睛,面色有些黯淡,慢慢开口:“我大概是已经死了吧。”
老人微抬眼睛,见阿南不说话,也就当他是默认了,他背着手,吸一口气,长叹一声,也不说话了,浑浊的眼睛不知看去哪里。
阿南双手合十,朝老人一拜,又从袖中拿出一串佛珠,正欲上前给老人带上。
也就在那么一瞬,阿南轻眉上挑。
与此同时,一股肃穆杀气突兀升起,疯狂地向阿南卷来。
瞳孔中,一道银光急速放大。
阿南眼睛一凝,只看见老人浑浊的眼睛藏着无比的锋利。
破风声如电鸣,瞬闪而过。
老人头半垂着,他摇摇头,再次叹气,像是惋惜,又像是可怜,那双浑浊的眼睛,像一滩浑水。
嗒——
落叶的声音。
一片银叶落在干瘠的地上,也只是一片。
忽然,老人好像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抬头。
却是阿南儒雅地站在对面,礼貌地朝老人一拜:“老人家,以和为贵,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老人忽然激动起来,他的手颤抖地指向阿南,颤巍巍地说:“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叫阿南。”阿南介绍说,“此地乃是阴阳地,我是这里的主人,在此指引怨魂,亦可带你回顾一趟平生。若是不愿,往前走,可过奈何桥,去了阴间。”
老人似乎并没在乎阿南说的这些,他只是震惊地问:“你是如何挡下老夫这一招的?”
阿南笑笑:“施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这招,是剑术吧。”
老人没有否认。
“剑到高深处,万物可为剑。”阿南自言自语说,“我倒是略有耳闻。不过贫僧倒没有什么大的手段,只是身子刀枪不入,再就会些小法术而已。”
老人默然,一时不知作何语,良久才憋出一句:“……仙人?”
阿南赶紧摆头:“不过一届小僧罢了。”
老人这时目光又慢慢黯淡下来,神色木然,喃喃道:“老夫这平生,倒是没什么好回首的了,没有结果,一切皆成空。”阿南倒是没想到老人听进了他上面的话。
老人朝阿南鞠了一躬:“就不劳烦仙人了,我要上路了。起先是以为仙人要加害于我,老夫认错了。”老人知道自己是真要死了,认错也就草草了之。他摇了摇头。
他正要沮丧地走了,这时阿南终于开口:“道有千万,既然坚持了心中的道,却又在最后因道得怨,那是否又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老人摇头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老夫又不是仙人,无法像仙人活得那般久,无法品一道即是千百年,老夫只是隐在山林的一个爱剑的人罢了。剑在我的心里开了一道口子,但老夫没时间缝了。”
不,有的。阿南斩钉截铁地说。
老人望向阿南,眼中诧异。
“我带你走一回马灯,你会知晓的。”阿南道。
第四十二章∶拜访
从前有座山,叫苦海山。
山上有座庙,叫无涯庙。
咚,咚,咚……
此刻山中,
钟声轰鸣,有如远古传来的苍莽之音。
老人戴好了阿南给他的佛珠,钟声中,眼前茫茫,重影叠叠,视野时而清晰,又恍惚。
该会看到什么呢?老人连自己都诧异地期待,浑浊的瞳孔好像一团雾气。
……
清泉流响,林曳风声,后有铃声盖过叶摆声,于是循声去,
只见林间小路,一道布衣。
为首是一大一小两人,大的年纪在而立之后,棱角分明,身材也高大,英眉皓眼,细看时,眼中似乎又有着别类情绪。
大人牵着的小孩,头发乌黑又带些微卷,脸蛋红彤彤,肉嘟嘟的。他抬起有光的眼睛:“爹,我们要去哪里啊?”
上面的大人笑笑,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去拜访友人。”
“那里,有好玩的吗?”小孩歪着头问。
“会的。”大人说,“陆令……”
“嗯?”小孩抬头。
大人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忍住了,他摇摇头:“没什么。”
小孩哪懂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要去新奇的地方了,他很开心——
这是他第一次出山呢!
他听别人说,山外的世界,异常精彩,有高楼林立,通信广达,各种各样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应接不暇。
陆令脱开了大人的手,激动地跑到一行人前头,又蹦又跳。
——要出山了!
……
几个时辰后。
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陆令被大人背着,安详地睡着了,这时才被叫醒。
“少主,到地方了。”
陆令正揉着惺忪的双眼,听到这话也提足了兴致,
眼睛急得一睁。
一条道,延伸林间。
……山。
还是山啊。
陆令有些沮丧,闭了眼睛,假寐模样。
“陆令,下来吧,就快到了。”为首的大人说。
陆令有些不情愿,大眼撇了一下大人,还是下来了。
“爹,我们是来山里啊。”陆令说话都显得失落。
大人嗯了一声:“以后咱们说不准就不住山里了。”
陆令仰头,刚想要问什么,看他爹那板着的脸,又怯怯地憋回去了。
众人继续沿着山路往里。
陆令也是发现这山的不同,最不一样的,当是险峻,起步倒有林木交加,后就逐渐稀疏,路也变得窄紧,到更后,坡度也不断加大,实在得手用力撑地,或拽着旁边的杂草,才好继续向上。
陆令走得半死不活,他可不像其他人,自小练武。不知为何,他爹,也就是陆令生活的那门派的宗主,就不让他练武。但陆令有时实在闲,也就偷偷看着那些练武的人,自己估摸着练一会儿,不然爬这山,早是该受不了了。
爬的越高,越有细棘藤枝交络,本是阴云天,看不着什么太阳,这里更显沉闷。
陆令越爬,心里越窝火。
为什么要来这鬼地方啊!
可是他不敢说,他可是怕他爹一脚给他踹下去。他爹不让他练武,但这可不代表他爹随便他玩,只要做错了什么事,他爹一定追究到底,一律门派的规矩处事。
陆令正憋屈得慌,忽然上头一下亮起来,原来是前面的人已经出了藤枝丛,给藤枝拨开了。陆令顿时就舒畅了,一个劲往上爬。
好亮,好亮。
陆令忍不住地要出去,小手也扒地老快。
第四十三章∶一寐剑
豁然开朗。
因是山高,故已经过了阴云,此时看见的是澄澈的蓝天,一碧万顷,似海一般。
往前是一道索桥,横在两道山间,踩在索桥上,上下摇晃,飘飘乎然也,桥的下边,便是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水声哗哗。碧丛于水流中翩然,碎岩铺漫四处,身在大半山腰,蓝天却盎然下来,却有轻盈轻巧之意。
再前,竟有阁楼隐落,但见檐角,便闻人迹,为这片大山添了一些人的气息。
这就是爹所说的朋友的居所吗?陆令心想。因为累了,他被大人背着,但见到阁楼,又忍不住地想要下去,第一个跑过去一探究竟。
旁边的石壁分外光滑,再走一段,只见刻着的四字——
墨禹剑庄。
一笔呵成,若有仙韵。
想必刻字的人有相当的功力才是。
剑庄?陆令年纪尚小,不曾听闻过。于是问向他爹,什么是剑庄?
“习剑之处。”大人回答。
“什么是剑?”
“兵器而已。”
陆令不再问了,他歪着头,剑?没听过没见过。他所在的地方,拼的是拳脚功夫,他唯独见过的兵器,只是破旧的长枪与小刀。
他也无论都不会想到,剑,与他,结的是一生的缘。
第一次见剑,是一群白衣弟子,手拿着剑,于樱花下,由慢转疾的一刺,好像浪波的一次流转,好像云与风的一次邂逅。
许是与大道中的规则美相契,又或是剑的极致美打动了他,陆令痴了。
学剑。此时他的脑海中便只有这一个念头了。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便被其他的念头掺和了。
“北山南拳派陆正前来拜访。”陆令看见他爹抬着手,高声说。
“陆兄!”一个长胡子的人很快前来迎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弟子。
“墨兄好久不见!”陆正作揖回应。
长胡子看向陆令:“这是令郎?”
“对的。陆令,叫叔伯。”
“叔伯好。”陆令看着长胡子,“你是叫墨禹吗?”然后他的后脑勺就被狠狠拍了一下,生疼,他摸着后脑勺,抬头看见愠怒的父亲,于是乖乖不说话。
“哈哈哈,陆兄莫怒。”大胡子大笑,看向陆令,问道,“你是看了墨禹剑庄这四个字了?”
陆令红着脸点头。
“墨禹,乃是这剑庄的开山老祖,可不是我一个小辈敢称。老夫叫墨先人。是这山庄第二十七代掌门人。”
“墨仙人?”陆令起兴,“那你是仙人喽?”
墨仙人顿时大笑:“先人也好,仙人也罢,随你小子了。”在旁的人也有笑起来的,陆正却始终板着脸。
“你能教我学剑吗?”
……
此话一出,周围居然都齐刷刷安静下来了。
墨先人抚了抚胡子,声音忽然有些深沉,良久才说:“小子,你可知,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拜访好友啊。”陆令回答得很干脆,“你不是我爹的朋友吗?”
墨先人点头道:“自然是有拜访这一成分,但除此之外,你要知道……这个剑庄,恐怕不久后便会化为虚有了……”
“这个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仔细想来,任何事物,终于还是会在某一天走到末路。泛看这世间,哪来什么亘古不变的永恒啊。”说到最后,墨先人无奈一笑,他转过了身:“大家都进屋里一叙吧。”
第四十四章∶与世间
房间只有了了几人。
墨先人与陆正在上边对坐,陆令则在旁边侧坐。每人面前都有一杯沏好的茶,茶香且清,清似草语。
然而大家都只坐着,道上的规矩是说,得掌门先尝,余下才能动口。当然,既然是论事,于是都看向上头的两人。
“当今这世,早已不是当初。远方的大世界,多彩,新颖,吸引了无数多人,越来越多的人向往外界的生活,追逐另一种新生。日新月异的世间,好像使人上瘾一般,使人无法沉淀,无法找寻自我。”墨先人开门见山,如是说,随后他长长叹息,
“门道的没落已成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陆令听得云里雾里,他没见过所谓的大世界,但是有听人说过,他所在的南拳派曾经辉煌一时,弟子数百上千,如今呢,满算也只十来人。但这个长胡子的意思好像就是……
“嗯……还是找好归宿吧,做个踏实的乡人了,有些东西,若要没落,也无法阻止。”陆正说道。
众人陷入沉默。
“那以后……是不练武了吗?”陆令忽然开口。
墨先人弯了胡子,慢慢开口:“非也非也。习武,亦是一种生活,只不过啊,没有门派的必要咯。”
“那你能教我练剑吗?”陆令紧接着问。
砰!
后脑勺又是一记巴掌。
陆令知道是他那个老爹打的。但也不回头,脸红着,嘴一撇,少有的怄气:“不是说习武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吗?怎么就不让我练武。”
眼看又一巴掌要扇来了。
墨先人赶紧抬手制止:“陆兄,大可不必。”
陆正皱着竖眉:“墨门剑法不外传,这点陆某还是知道的。更且,我一直都没有想让陆令练武的意思。若是可以,就平淡过吧。”
墨先人反驳道:“我倒是觉得,练不练武这件事,得看陆令的意见吧。练武本来就是一种生活,平淡过日子的与否,与习武也没什么必然关系。你要是怕陆令以后染上麻烦,那就更要首先教他做人才是。”
陆正不语。
陆令虽不说话,心里却给墨先人添了极好的印象。
墨先人又啧了一声:“陆兄,咱们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规矩确实是不能乱,这样,老夫看你儿子也讨喜,不如就将我女儿许配给你了,你看怎么样?”
陆正一听,倒是喜上眉梢,即刻答应。能给陆令谋个娃娃亲,陆正也算求之不得了。
陆令眼睛也顿时发光。
“这是……允许我练武了吗!”陆令心里激动万分。
墨先人率先举起茶杯,又看向在座的其他人:“这样一来,诸位也都是一家人了。”拿着茶杯的手往前一横,仰头,便是饮下这杯酒。
大家也从起初这种沉闷的环境下解脱出来,以茶代酒,不亦乐乎。
陆令也很是开心,举着茶杯又蹦又跳。
以前都是他爹一个人说了算,他爹不让他练武,他就不能练,如今终于有个能撼动他爹的人了。
等等,我现在是不是也得管墨仙人叫爹了?陆令忽然想,不过很快也抛之脑后了,这样一来,终于不用躲着练武了。
日暮昏黄。
这边的人兴致未去,又要燃起篝火。
另一半山上的两人,确切的说,两魂,注视了好久。
“在武道将要没落的环境,到最后你居然也有如此功力,也算是非凡人了。”阿南说。
白了头的陆令,眼睛依旧浑浊,他沉哼了一声,良久不说话。
“天快要黑了,去下个地方吧。”阿南说。
前方出现一个通白的门,进去,然后就能去到下一个地方。
走之前,陆令回头望了一眼。
那边的篝火燃起,如同黄昏一样。
第四十五章∶剑指
门派解散了。
不久后,陆令一行人便下山在一个村子边住下了,同来的还有墨禹剑庄的人。
毕竟陆令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墨先人的女儿定了娃娃亲,如何也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肯定是要住一块儿的了,更何况,墨先人说好了要教陆令学剑的。
虽说是可以练武了,但陆令总归是不想让他爹教,如果是他爹教他,可想而知,一定动不动就揍他。这样看来,墨先人脾气挺好的,跟他练武学剑,一定好过得多,陆令心想。
然而……事与愿违,事实上,墨先人,至少在练剑这件事上,并没有陆令想的那样……和蔼。
平日里,陆令都是五更时就被墨先人扯起,晨曦未开,陆令就拿了墨先人给他的小木剑,直挺挺地站着,剑指向天地的接壤处,一直要站两个小时,然后吃饭,饭后歇了半会,又是拿剑。
墨先人说,握剑,是基础,只有先把剑握稳,才好更进一步。
可墨先人招呼陆令醒后,墨先人自己就又回去呼呼大睡了,这让陆令心里不平,起先陆令估摸着偷懒,到了吃饭的点再摆个样子,可这墨先人倒是厉害,一眼就看出来陆令有没有偷懒,要是偷懒了,就是墨先人一顿臭骂和陆正的一顿毒打。
陆令有时候都想说不练剑了,可这又让他觉得莫名的耻辱和不甘。
日复一日,陆令倒是练会了站着睡觉的本事。这还不是最奇,最奇的是手里拿的剑,居然纹丝不动,直直地指向天地的接壤。
待到日出之时,晨曦落在他的脸上,陆令不自觉地就醒了。
这时墨先人站在陆令背后,抚须点头:
这小子,倒是能悟剑了。闭目以省去视觉,以极致的触觉与剑沟通,实在天赋异禀啊。
陆令听着夸,自然开心,大概这就是会睡觉的好处吧。
又是一个月过去,陆令还在拿剑,于是问墨先人,啥时候能学招式。
墨先人说:“什么招式?”
于是陆令比划着:“就是剑法啊,我要学很厉害的剑法。”
墨先人从地上拿了一根细细的树枝,开口道:“那你先来和我过两招吧。”
陆令指着树枝:“这个不会断掉吗?”
墨先人笑而不语,他只是对着陆令挑挑手中的树枝,示意陆令进攻。墨先人倒想看看,这个小子,到底有多大天赋呢。
于是陆令拿着剑就冲上去了。
剑还没刺去,忽然觉得脖子那里清脆一响,陆令眼睛往旁边斜,自己脖子旁已经横了一根树枝,树枝很细一根,却完好无损。
紧接的是火辣辣的疼。
墨先人又弯了眉眼。
却听咔嚓一声。
陆令头歪到肩上,肩一耸,那树枝就断了。而后陆令一剑再刺去。
墨先人抬脚一踢,直接将木剑踢飞。
陆令手里空空如也,呆呆地看着墨先人。
墨先人表情并不好看:“如果我手中拿的是剑,你刚刚,定是死了,怎么还能刺我呢?”
陆令挠头:“我知道那是树枝的。”
“那要我换剑吗?”
“不了不了。”陆令赶紧摇头。
“拿剑。”
陆令期待地看着墨先人,这是要教剑法了吗!
“站着。”
……
墨先人看着眼前这小子,刚刚陆令刺他的那股劲儿,有了些剑意,这是可喜的,确有天才之资,然而,意料之外的,其中亦有了些……不好的东西,蹴尔远逝。
是错觉吧。墨先人摇了摇头。
陆令剑指向天地接壤的那轮朝阳,
朝光普度,无尘无埃。那人那剑,理应如莲,出淤泥而不染,涤尽世间邪乱。
墨先人眯着眼,他的半边脸都被朝阳染成金黄。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