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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了散人     吕清广本纪txt下载     吕清广本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1

    “这一次选择类型必须要给一个明确的远离于已经观看过的那两组的纯新的类型,”在第八个结束第九个也是最后一个主角登场的时候崔判官心里寻思道,“那些贼就不说了,的确是该死的,历来在位面世界收摄魂魄所遇所见所查都是如此,在千禧年后的位面世界里就不存在例外的,一个也不曾有过。果断的将贼类的魂魄掠过无疑是明智的举动,要不然现在还在贼窝子里面一个一个审视,得耽误多少工夫呀!开特殊通道是英明的,这一点不证自明,也一贯如此。不过从过去的第一组这九个魂魄来看取舍上不够,跟小偷儿们很接近,都是在社会底层混迹的,有的身家还没小偷儿厚实呢。必须要设置一下,如果还是这样底层的小人物说不定也是挣扎在生存的泥沼中,只要能挣钱什么都敢做,只要能多挣几个根本顾不得别的,积淀罪孽似乎也不足为奇。那么,新的主角就不能是类型相近似的,差别大一些才有助于发现端倪。”

    有了这个思路在操控生死簿的时候,崔判官只需要多进行一项选择,将随机的筛选变成有条件的甄别就大功告成了,对于生死簿的执掌者,这样的小小变动并不会给他增添什么麻烦。选与不选,选这些或者选那些,以这样的标杆来选择或者以另外的准绳来划线,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都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都是他可以任意做主的。

    崔判官几乎没有花时间去思索,直接将选择的方向定位在社会底层存在的反面——精英人士。社会人群中的精华。

    特殊通道前出现了一阵小规模的混乱,随机选取的九个一组的排列队伍被驱散。那些来自于大多数的魂魄回归大队伍,依次等候通过繁忙着的关卡。特殊通道前空旷了起来,旋即,九个按照崔判官设定选择出来的魂魄进入通道口。在他们身后不再有九个一组的排队等候者,空旷的特殊通道与排着不见尾的雍长队伍形成无比鲜明的对照。可这才是应有的现象,方能显示出特殊通道的特殊来。

    而这一切结束的时候第九个守摊儿的小贩儿也迎来了惊艳的一脚,是他结束的时刻了,也是这一类型结束的时刻。

    因为后面几个闪电般的完成了演出,倒也没增加吕清广的审美疲劳,当新的场景以正常的时间流速展现在他面前多少也让他生出几许的期待来。

    “你调整显示精度了?”感受到视线延展出更为广阔的范围,显然是能见度大幅度提高,吕清广有些不解。

    崔判官否定道:“没有。我没有做任何显示方面的调整。”

    吕清广注意到收入眼底的高楼少了很多,猜度道:“是换了一个城市了吧。”

    “这不是重点,前面出现过的那些场景也并非是同一座城市。”崔判官回答,“而这座城在之前也是出现过的。区别应当是空气中的细小灰尘,灰尘少了能见度自然就高了,而造成差距的原因可以是下雨也可以是别的,比如过年放大假,不过眼下这个不同。这是时间造成的。”

    吕清广明白为什么那些一而再出现的千奇百怪又千人一面的高楼会消失了,也难怪会消失,这是还没有修建它们的时代。自然就不会有它们存在了。吕清广知道展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光影的世界是所检视的魂魄——也就是主角的过去的重现,回到从前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此时,时间跨度的变大,突然间跟前面所见的那些拉开了年代的差距,这样疑问生了出来。

    “我没有明白。”吕清广问道,“很显然,并非是从主角诞生开始将他的一生完全展现出来的。当然,我并没有要那样的意思,太浪费时间了,没有必要。我们似乎是从其生命的某个插入点进入的,这个点是你确定的吗?你是依据什么来做的选择的呢?这个主角需要展示的经历为什么时间跨度要大得多,他更重要么?”

    崔判官站定的位置是新场景中一栋旧四层楼的一楼大厅靠门的柱子,这是一个六百毫米长宽高五米的大柱,外装饰的厚实大理石让柱体膨胀到接近八百毫米乘八百毫米的粗度。他在柱子里面看了看提问的吕清广,靠在柱外的这位好奇宝宝让他同样的好奇,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他没有开口,在摸清对方根脚之前他是不会冒失的提问的。但显然对方稚嫩得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

    “我没有特别进行设定,”崔判官回答道,“生死簿可以自行进行选择,当然,也可以由我来设定,有很多很多的选项都是可以根据我的意愿调整的,可是通常我都不会特意去进行选择,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了,所以,反而不再对选择有什么兴趣了,在大多数情况下,生死簿的自主选择都是恰如其分的。”

    吕清广插话道:“前面每个主角经历的起始点都是生死簿自己选择的?”

    “这个也是。”崔判官确证道,“以后除非特殊的例外需要调整也都会是生死簿自行选择。”

    “哦,”吕清广点了点头,同时侧身转到柱子另一边儿,以避让一个靠过来的灰色背景人物。“可以问一下吗?小崔,要是方便你就说,不方便说也没啥关系,我仅是好奇。生死簿是怎么做出选择的?”

    崔判官微微沉吟,然后简洁的回答道:“从主角罪孽或者善行的主体正式发端为起点。”这是很正式的官方答复,正确简练避开实际存在的具体内容。

    这个回答已经能令吕清广满意了,其实他并不希望知道多少隐秘,他甚至不了解有背后还有隐秘。

    彩色的主角出现了,然而作为唯一具有色彩的存在他穿了件白衬衣一条黑色的裤子,灰色的袜子黑皮鞋,除了皮肤他身上没有其他具有色彩的地方。好吧,彩色的黑白与灰度的黑白也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从视觉上就能将其区分开,可吕清广依然觉得他这是浪费,极大的浪费身为主角的特权。不过主角自己并不知道他是这个光影世界上唯一具有色彩的存在,所以他即使是浪费那也应当是无心的,如果他知道,那么这浪费……或许就是谦逊吧。

    人到中年的主角看上去精神干练,精气神十足的样子,进了大门,他矜持而又谦和的扫了大厅一眼才走进去,向内,上楼梯,大步,稳健。

    随着主角有力的踩踏楼梯,整个楼体向下沉去,包括主角和所有的背景人物,连地平线一起都随着他的脚步向下,一梯一梯的下沉。唯有崔判官和吕清广没有动,任楼板穿过他们的身体向下滑落。向下,再向下,一直到主角踏上四楼才停止,他步出楼梯间,穿过走廊,进入到一间宽大的办公室。

    屋里的桌子上堆着一卷儿一卷的图纸,墙角也是。

    靠窗的位置上有一张宽大的高靠背皮椅和一张收拾得干净利落的绘图桌,桌角一杯热茶正冒着袅袅白色雾气。在绘图桌上展开的是一张硫酸纸的图稿,那是一张地图,一张这个城市未来的地图。

    吕清广跟着崔判官一起站在墙体中,他们并不一直都是静止的,不总是让景物移动来适应自己,在有的时候崔判官也喜欢自己挪动几步,而不是重要整个光影世界来将就自己的。

第二十三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2

    吕清广还是不太习惯于站在墙体里,尤其是在人不多的时候。诚然,被人穿过身体的感觉非常怪异非常让他心里不舒服,可在混凝土、砖块、钢筋、预埋管线中穿行与凝立的感觉同样让他怪怪的。他站在墙外,崔判官站在墙内,都朝着同一个地方望去。

    他们同时注目的是绘图板上的未来地图。

    图是全开的,对于图纸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了,但是对于城市而言无疑很小,可画上的城市却比窗外的要大上很多,很多很多。而图面上最为突出的是一圈圈儿的公路,最醒目的是一个个的立交桥。

    主角端着热茶,轻轻的心不在焉地吹拂着,抿了两口,目光在图面上留恋,一脸得意的神色。

    “你确定此时此地就是罪孽开始的那个起点?”吕清广在主角端着杯子出去开会了之后才问,虽然他知道主角不可能听到他和崔判官的对话却还是等到没人的时候才开口。

    崔判官回答道:“可以是罪孽也可以是善行的起点,不过此时此地却的的确确是罪孽滋生繁衍的时刻。”

    吕清广环顾一圈儿四周,坚实的柱体厚重的墙壁在他眼中都是半透明状态,透过去能看到相邻办公室的情况,那里也都满是图纸,无疑,这里是一个设计师群体工作的场所。罪孽?吕清广相信自己没有看到丝毫与之相关的事物。

    从内心来讲崔判官更是希望此时此地能是一番善行的开端,在他设定这一组目标为时代精英社会栋梁的念头形成前,在他心底。一股渴望难以压制——功德雾气不再从下一个通关的魂魄处飞向三个贪得无厌的元婴,扑向他们的是无边的业火。汹汹业火将他篡夺去的全部功德全部焚毁,连他的灵与肉也一同彻底焚毁,将之彻底抹去。也许正是这样的欲念才让客气温和的崔判官将下一组通过特殊通道的魂魄定义为受尊敬的在社会上功成名就的栋梁精英,他对他们寄予了期望,他希望他们在被踩死的那一刻能够功大于过。

    可是此刻他只能无奈的确证此刻只能是罪孽滋生的时刻。撒谎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他无比丰富的阅历告诉他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直承其事,所有的罪孽与他是没有丝毫关系的,他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位被惊艳一脚踩死的功大于过者出现,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他去做。

    光影世界是紧跟着主角演进的,即使操控者崔判官可以偏离主角,但这毕竟是主角的世界。离开了主角的光环整个世界就没有丝毫的色彩,没有了存在的意义。紧跟主角,这是必须的,主角去开会了,那么崔判官和吕清广的视觉中心也跟着往会议室转移。

    崔判官一如既往的在墙柱中漫步,就在同一层楼中,他并没有移动场景,很低调的自己走了过去。

    吕清广则从门里走了出去。小心的不去触碰门扇,他不知道这半透明的灰色门户是否也能穿越,他强忍住试一试的念头。当着崔判官进行这样的尝试是非常冒险的,这毕竟是在他掌控的生死簿之中,这里发生的一切能瞒得过他么?吕清广不知道,所以他不敢冒险,如果暴露了走廊的存在,那么自己的退路很可能就不再安全了。这个风险是他不能承担的。对此,太古灵族的意见也是求稳,机会主义是要不得的。

    过道里没有人影,除了另一头的会议室人声嘈杂,其他地方都很安静,留在办公室里的背景人物都各自忙碌着自己手上的活计——好吧,其中多半儿似乎是小范围的聚在一起闲聊,不过声音很低,悄悄地。

    一路往前走一路左右摆头看着身边儿一扇扇虚掩着或者敞开着的房门,吕清广的感觉怪怪的,那些门似乎都在召唤他,向他发出邀请,请他穿越自己,有像是在提醒他赶紧离去。

    离开?

    逃跑?

    吕清广暗笑自己,太胆怯了,连联想都是这般的没出息,分明毫无危险却居然也能想到逃遁,简直比太古灵族还要胆小呢。这般想着,这般轻轻一笑,莫名而来的畏惧也就烟消云散了。

    会议室中的会议还没有开始,先到的已经超过了大多数,或站或坐,一搓堆儿一搓堆儿的聚拢在角落里,点着烟,吞云吐雾着,胡扯闲聊着。

    在这里,吕清广是不需要呼吸的,而光影中的烟雾也就仅仅是幻影而已,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但就是这样他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抽烟,就在不算很久以前吕清广也是要抽的,即便是现在,偶尔抽一支也似乎还不错,不过二手烟他是绝不愿意被动接受的,即使那仅是幻影。

    于是,吕清广也就只能学崔判官那样站在柱子里面,他们一人一根大柱头站定,完全彻底的冷眼旁观。

    过了五六分钟,走廊中再次有了脚步声,稀稀拉拉而又坚强有力,当脚步声响起,嘈杂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整个过程非常的怪异,其鬼怪之处在于其起始点,在一开始,在嘈杂声还处于无主调的高分贝混音状态时,脚步声是完全被其淹没在不可分辨的杂音里的,但几乎所有会议室里的人都耳朵特别的伶俐,或者,他们有一个特殊的频率接收装置,专门接收脚步声的音频,能够从杂乱无章中分辨出特定的存在。

    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也不是一起响起一同结束的,不过这一拨的人数极少,可以说是极少数,而且是一个个进入会议室,间隔时间也不均等,共同之处一个是来得晚,另一个则是他们并不跟大多数一样涌向角落而是在会议桌前排落座。

    最后一个进来的走得最稳健,缓步走到会议桌前端,坐下来,将桌上已经放好的茶杯移开,摊开自己的笔记本,认真看了看,才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儿说:“开会。”

    会议桌很长很宽大,长边儿放有九张椅子,两边儿一样,但短边却不同,一边儿是三张另一边儿是一张,宣布开会那位就坐的是那孤独的一张椅子。会议桌周边儿还有两圈儿椅子,这些椅子跟会议桌旁的不同,其右扶手呈平台状,可以当桌子来用,做这样椅子的也的确是将笔记本放在其上的。会议桌没有坐满,其外两圈儿也同样没有坐满,但该坐在角落里的依旧坐在角落里,并没有因为前方的空挡而挪移自己的位置。

    主角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侧面,面前也摊开了一个笔记本,而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拿出了笔记本,而且大部分都摊开来,而他们的摊开的页面都是空白的,唯有后来者不同,他们摊开的页面有字。

    会议开了一个上午,将近一个上午,散会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会议的主题好几个,其中之一就是城市的远景规划要抓紧,这个一带而过,耗时最长争议最多的是即将到来的职称评定,几乎一上午都在说这个。主角一上午都没有开口,一个字都没有说,跟大多数人一样,只是听,只是记,只是看,说不是他们的活儿。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主角端着茶杯又在绘图板后面站了十多分钟,看着那张草图发了一阵子的呆,然后对面的同事过来招呼该吃饭了才一同下楼去。

    关门声此起彼伏,然后是各式各样的脚步声,都在往外走往楼下走。

第二十四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3

    主角跟着大部队一起下楼,一起出了大门,然后大部队分裂成两股,一股往左一股往右。往左的清一色的年轻人,往右的大多数是中年以上,偶有几个小年轻夹在其中,而且这几位比左边儿的明显还要更年轻一截。

    崔判官和吕清广没有动,在楼上遥望着主角渐行渐远,但主角并没有一直走向远方,当他们走到大楼尽头之后顺着墙角一拐,绕向这座陈旧建筑的后方。

    大楼虽然只有四层却很长大,楼后是宽阔的草坪和花池,树不多却很高大,几乎都比大楼高出一截。

    主角跟着分流后的老弱残兵一起穿过绿色昂然的区域继续向后,前方是一小片住宅区,比大楼新得多,不是筒子楼而是单元房。

    崔判官在主角进家门的时候法诀微变,光影世界微微闪动,主角被拉进到看客的面前,而他没有感到丝毫的变化。是的,这个世界并没有改变,位置的移动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感知的变动,就算知道有这样的不可感知也是感觉不到的,就如同地面上的存在感觉不到星系的运转,即使知道红移现象也感觉不到宇宙的膨胀。

    家并不大,狭长的过厅连接着三间住房,还有个更狭小的卫生间,好在厨房还勉强宽敞,挤下灶台橱柜外还塞入了一张餐桌,但餐桌只能一头靠墙,要不就没法进人了。

    主角进了门,反手关上门就直奔厨房。厨房里已经有一个灰色的身影在忙碌了,也是才到家。洗了锅,装上半锅水。座到炉子上。天然气灶蓝色的火苗窜起来,她将手指夹着的火柴棍儿扔进灶台下的垃圾桶里,听见门响也不回头,一边清洗着白菜叶子一边大声说:“没有鸡蛋了,今天就吃素面喽。”

    主角答应一声。走出去,凑到她身边儿看了一眼,然后打开龙头洗手。

    女人说:“你剥一下蒜和葱。”说着盖上锅盖,从碗柜里拿了两个碗来,拎起酱油瓶子往里面倒。

    主角嗯了一声,甩甩手上的水,熟门熟路的从吊在窗前的篮子里取了几瓣大蒜,利落的剥起来。

    女人小声说:“楼上的卖了冰箱。双门的,一千二不到,上面儿是冷冻下面儿是冷藏,一天一度电多点儿。怎样,咱们也买一个?”

    主角已经洗好了小葱,放在案板上,提着刀正要切,闻说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细细的切,切完分到两个碗里。

    女人一边用小勺往两个碗里舀辣椒油一边儿用眼角瞟着主角的脸色。

    主角重新洗了手,去了四支筷子。分成两组,分别架到两个碗上。

    “水开了。”主角提醒道。

    女人赶紧从碗柜里取了一把挂面,下了一小半儿进锅。

    主角拿起一双筷子,伸进锅里,轻轻搅动着,沉静的说:“没必要。别人爱买啥不关咱的事儿,咱过咱的。”

    女人明显是不甘心,争辩道:“有了冰箱卖肉的时候就能多买点儿了,放在冷冻室里是不会坏的。剩菜往冷藏室里一收,一个星期都不会坏吶。”

    主角笑了,光有笑容却并没有发出笑声,笑着摇摇头说:“我们家能有剩菜吗?”

    女人跟着也泛起苦笑,可不是,四个孩子呢,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基本上是相差两年一个,此时都正是青春吃长饭的时候,一个赛一个的能吃,勿论做多少都能吃完,尤其是肉,从来就没个够。

    “冰箱里放着虽然不会坏,但冻过的其实不好。”主角一边伸头看锅里面条的火候一边说,“菜市场又不远,卖肉卖菜也不是很麻烦,你辛苦一下,还是每天买新鲜的。”

    女人点头同意,但心里还是有点儿疙瘩,嘟囔道:“咱也不是买不起电冰箱。”

    主角没有搭理她,伸筷子在锅里搅合一下,捞起几根面条来看了看成色,然后放松筷子让面条落回到锅里。伸手去抓过洗好的白菜叶子,用手撕碎,扔进锅里,微眯着眼镜看着,在他眼里的白菜越发的嫩绿。“好了,”他用另一只手端过碗来,“先吃,吃完再说。”

    女人知道自己丈夫在吃饭的时候是不说话的,这习惯在这个家里是铁律,近二十年的共同生活早已让她也养成了同样的习惯,于是不再出声,将嘴用来对付面条。

    一人一碗素面,嘻嘻呼呼很快就都下了肚,一人又喝了小半碗面汤,然后女人将两副碗筷收起来,放到还剩下小半锅面汤的锅里,将锅端到水池中,用热汤洗头一遍。

    男人起身擦了桌子,重新坐下来,说道:“各家的需求不同,别人买别人的,咱们买咱们的。我记得家里的存款前天应当到期了,要不然你也不会说冰箱的事儿,一会儿你把存折找出来,我下午去取了,卖买两台收录机回来。”

    女人已经开了水龙头在冲洗,听到收录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你说要买啥?”手上也加紧,两下洗完关上了水龙头。

    “收录机。”主角重复道,“我下午去买,再买些磁带。”

    这一次女人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一边儿擦手一边儿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问道:“咱家不是有收录机了吗?还买?”

    “不够用,”主角回答道,“咱们可是四个孩子呢。”

    女人对重复购买同一种电器很是难以理解,坐倒主角对面,说:“没这样的,谁家不是买了一样买另一样,你可好,就知道买收录机,要不咱们把电视换了,换个大彩电。收录机有一个就行了,孩子们让他们轮着用,总不能一人买一个吧。咱们楼里可家家都有大彩电了,别说咱们楼,咱们院里还有几家没大彩电的呢?真没几家了,咱们也该换电视了。”

    主角丝毫不为所动,却也态度平和,讲道理道:“孩子们的学习最为重要,他们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用的时候四个孩子都要用,轮不过来。当然,也没必要每个孩子都买一个,两个用一台还是可以的,而且我也要用,时间上跟他们也是重叠的,所以还需要再买两台,新买的给孩子们,旧的我用。英语很重要,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我建议你跟我一起用,一起将英语捡起来,再提高一截。”

    女人知道这已经是决议了,而且她知道丈夫的决定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也不再争辩,倒是有些羞愧,觉得自己是应当学习了,再不学习都要变成庸俗的小妇人了。

    回到卧室,女人从箱底取出存折来。

    家里三个房间,最大的给三个儿子住,放了两张上下双层床,多的一个下铺给三个孩子当书桌用。最小的一间是女儿的,夫妻俩住不大不小却带阳台的一间。

    午睡半个小时之后两口子一起下楼去上班。女人也是在同一个单位,不过不是在大楼里,而是在侧面的平房。

    吕清广和崔判官当然是关注主角,那女人不是重点。

    主角上了楼,径直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不过他没有再看绘图板上的草图,而是在办公桌上的图纸卷里翻腾,查找一阵之后卷起其中几张图纸,到楼下的大办公室将图纸交给制图员,并交代清除自己的要求,然后到资料室领了一张购书申请单,顺便交代一声自己去书店了。

    离开大楼,他没有直接往大街走,而是回到住宅区,在自行车棚取了自行车,骑着车不慌不忙的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中慢慢行去。

第二十五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4

    在银行花的时间不多,排队稍微耽搁了二十来分钟,取钱很快,半分钟就搞好了。然后是去百货商店买收录机,在卖收录机的柜台前,主角眼睛不禁一亮,他没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不同的款式和品牌,他记得上回他来买第一台收录机的时候一共也不过三个牌子的五种款式,而现在差不多有上百种不同样式,简直称得上琳琅满目了。错愕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不仅自嘲的一阵无声的笑。

    选来选去,国产品牌还是被放弃了,他挑了三洋的一款单声道便宜些的机型,三百多,买了两台,空白磁带买了一大盒,有十二盘,然后骑车往回走,书店就干脆没去。想去也来不及了,都到下班儿的时候了。

    回去也没有再去办公室,直接回家。

    孩子们早就放学回家了,女人还没回来,他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打开包装,一台一台的试用新收录机。

    没过多一会儿,女人提着菜篮子会来了,先看了新买的收录机然后去厨房做晚饭。主角在孩子们兴奋了一阵之后督促着他们做作业,并逐个检查他们的作业,解答疑难。

    晚饭后继续学习,昨晚学校的作业还有他另外布置的,以英语为主,其次是数学。

    女人收拾完碗筷开始搞卫生,然后回卧室里开了电视,音量开得极小,相当考耳力,一边看电视一边儿打毛衣。

    “很美满的家庭。”吕清广点评道,“不光是和谐融洽而且很有积极向上的学习氛围。很不错。”

    崔判官不置可否只是冷眼旁观,时间流速稍稍加快。

    第二天上班。上午他去看了制图员描图的进度,叮嘱了几句,然后回办公室,对着窗边儿的草图发了二十分钟的呆,其余时间则是在办杂事。比如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长长的书单来,将靠前的几个没有打钩的填到昨天下午领的购书申请单上,并将单子交到领单子的办公室。

    下午又是开会,不过这次是学习,大家表情都很轻松,听桌前一位半秃顶的老头儿读报纸,兼着聊闲天儿,主要是抽烟喝茶。

    晚上回去继续给四个孩子当补习老师。最大的是男孩儿。已经上高三了,老二是女孩,高一,老三老四都是男孩儿,一个初一,一个初二,相差一岁半,最小的读书有点儿早。但很聪明,倒是老三比较笨,而且特别贪玩儿。说笨是指的读书考试方面而言,其他方面老三反而是最精明的一个。

    老大的辅导时间最长,毕竟他今年就要高考了,对于主角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是今年的头等大事,所以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其他事情都要靠边儿站。

    一连几天,即便是在上班,主角的精力都全放在初高中数学公式上,将所有公式全部清理一遍,然后制成一张总表,这样便能一目了然了,而相互之间有关联的也更容易理解。为了加深由此而来的理解还得编一套题才行,而出题的思路还得靠拢高考出题思路,这就需要对历届高考考题有相当的认识才行。近几年高考的考题学校当做模拟考试让老大他们年纪都做了,老大的成绩并不理想,尤其是数学。这让主角很是心焦,将所有题自己做了一遍,也同样成绩不理想,心下不禁唏嘘,感叹出题者心思之细腻婉转曲折,知道不可能让题型来适应自己儿子,唯有细细剖析,理清脉络,让儿子去适应题目。

    高考渐渐临近,除了攻克题库,主角没心思顾别的事情了,一门儿心思都放在高考上,除了数学,理化和英语他都得做同类的功课,当然,数学是重点。

    如此一来主角的时间就相当的紧张了,上下班的脚步都是急匆匆的,不过这段时间大家的脚步都在加快,连一路小跑的都有,他并不算出奇的。

    中午预定的菜谱依旧是下面条,煎蛋面。主角进家门的时候女人正一手端着个搪瓷碗一手捏着筷子尾,打鸡蛋呢。主角回手关好房门,洗了手,目光在灶台上巡视了一圈儿,立刻抓住了重点,将烫在大碗里的西红柿抓了起来,迅捷的移动到水龙头下,另一只手配合无间的已经拧开了龙头,凉水顿时冲去了热度。他甩了甩水,开始剥西红柿的皮。

    “这两天开会又在催进度了,”女人一边儿打鸡蛋一边儿忧心忡忡的说,“你能赶完不?要求好像挺高的,好多人都到办公室加夜班儿,听说有些昨天加了通宵班。你怎么样?是不是也要去加班?老大还有个把月就要考试了,你还顾得上给他补习不?”女人打鸡蛋的手艺是野路子,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打得本就不好,这一分心筷子头儿就更画不出规则形态了,在小范围里乱窜,还老是跟搪瓷碗磕磕碰碰的。

    主角细致耐心的撕扯着西红柿的表皮,尽量让撕下来的每一块儿更大更完整上面带的果肉更少尽量保持着半透明的晶亮剔透,嘴里低声而坚定的回答道:“事有轻重缓急,要抓住重点。”

    女人声响不自觉的提高了,急促地说:“重点是高考!”

    “嗯。”主角将手里的西红柿皮扔进灶台下的垃圾桶,反手抽出刀来,将西红柿摊在另一只手里,用刀细细的切成片儿,切下来的片儿装在碗里,正中间的一片儿多切两刀,把中心的纤维质部分扔掉。

    “可是……”女人明白自己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将大儿子高考当做头等大事心里觉得有了靠,同时也不禁担心,“单位那边儿怎么弄?别被抓了典型,这次怕是……”女人似乎被自己吓了一跳,说不下去了。

    主角微笑着看了一眼突然六神无主的女人,然后点燃火,锅烧干水汽后倒入清油,再接过女人手里的碗筷,用力的打起来,语气平静的说:“不用担心,不过是突击设计并不是搞运动,不会有可怕的的不可预测的坏结果。”

    女人却不肯放心,压低嗓音道:“我听窜办公室的瞎聊,说是省市两级的头头都很关注。”

    主角冷静的分辨着锅里热油冒烟的程度,手里打鸡蛋的速度稍稍加快,鸡蛋液冒着泡旋转着,跟着筷子的指挥,顺从的转着圈子,将自己搅得彻底混沌。筷子离开,鸡蛋液虽然失去了动力可依然保持着惯性,不过碗已经移到了锅的正上方。手一翻,碗立刻倾斜,蛋液已经习惯了的圈儿型轨迹被打破,飞流直下,冲入热油中,同时刺啦啦的高唱,不知道是痛并快乐着还是沉醉于哀嚎之中,或者是为失去筷子的指挥而悲戚。

    女人上前一步,接过碗筷,将切好的西红柿倒入其中,用筷子搅动,让西红柿将残余的蛋液带走。

    主角空下来的手握起了锅铲,把金黄的鸡蛋捣碎。女人配合的倒入西红柿片儿,提起水瓶,往两个碗里各倒了一碗水,用筷子搅动开水,将碗上的残液都溶解到水里,然后倒入到锅里。打蛋的搪瓷碗放进水槽,另取一个大碗来和曾经装西红柿的碗放在一起。

    主角放下锅铲,离开灶台,将舞台让给女人,退到餐桌旁坐下,不紧不慢地说:“依我分析,他们都是瞎忙,领导上的指示还没有下来,此刻无论怎样出彩的设计到时候都得从头再来。唉,何必呢,做哪些无用功,这几年难道我们做的还少么?”

第二十六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5

    “你用头两年的旧图?”女人是一点就透,可惊喜之色还么来得及占据她的眼眉,担心与畏惧再次控制了她的神情,“就怕……”

    “没事。”主角笃定的回答,“下面吧,水开了。”

    本来用的就是开水,开得自然就快,油花在翻腾的浪涛和泡沫之上破碎与连横,不断变换着形态。

    女人下了面条,用筷子拨弄着,但明显的心不在焉。

    主角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难道妻子的摸样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她肯定吃不下睡不着,那十年把她吓坏了,她的神经过于的纤细羸弱,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斟酌了一下,主角说:“这几年花了不少的时间搞了一堆的设计,但用上了的没几张,甚至不少都没有拿出来详细讨论。我选了一下,将几张没怎么展露过的重新修改了一下,拼凑拼凑,已经交给绘图员,下午我问一下,应该已经开始描图了,进度绝对不会算是落后的。”

    女人还是不放心,担忧道:“别人都去办公室加班了,你要是不去会不会说你态度不端正?”

    主角微微皱眉,这个问题的确是成立的,成果很重要自不必说,可是在某些人眼里态度却更重要,哪怕最后拿出来的是狗屎不如的东西,可废寝忘食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却能加分儿,反之亦然,不过图纸如何出色,某些并不看图又看不懂图的人看重的只是工作态度,态度不端正是能够否定一切成绩的强大杀器,一旦被锁定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性。“到办公室去加班看来是逃不过的。今晚我就去,带着老大一起去。”主角心如电转一下就找到了解决之道。“这样也好,省得老大被小的影响,家里地方小,去办公室学习的话环境也能好些,关上门。谁知道我在画图没。”

    女人眉眼上终于爬满了笑意。

    “赶紧挑面,煮过了。”主角也是才发现锅中白色的水沫升腾到锅面上,赶紧提醒。

    女人立刻关火,捞面舀汤。

    安静的吃完面条,女人洗碗收拾,主角坐在凳子上没有动,他吃面时眼神就是飘忽的,此刻目光就更是失去了焦点。仿佛望着虚空,在看透另一维度的空间。

    女人收拾完擦了手往卧室走,发现丈夫居然还坐着不动,招呼道:“去睡午觉呀!你怎么了?”

    主角瞬间还魂,带着梦境的感伤道:“一座城其实只需要一张图,一张图就足以,千年也许撑不住,但百年内真不该有第二张图来搅扰。”

    吕清广自言自语道:“一张图一个城。图多了城反倒就毁了。”

    崔判官接言道:“也难说,如果真这样,那图上只消有一点儿小错。时间一长,被放大下来错处可就大了。在农耕社会里这样说兴许没错,也的确多数城池就真是如此,而不同城池图的差异也是不大的,可在工业社会,尤其是后工业社会。这种理想就是不现实的了。”

    吕清广并没有反驳崔判官的定论,对城市规划他似乎并没有多少记忆,在与吸血鬼规划海上之城时涉及了一点儿,时间不算长深度也有限,他并不认为这方面自己有多少发言权。

    下午一上班主角就先到办公室关了门收拾起来,靠窗的绘图板上的草图被毫不犹豫地收了起来,卷成筒儿,放到了文件柜的顶上。办公桌上的图纸被立到墙角,办公桌清空了,用抹布擦拭干净。随意从屋角拎出两张图纸来,一张用夹子夹在绘图板上,另一张打开来铺在办公桌上。直起腰,在检查一遍,将墨水和笔都查看到,才心满意足的下楼,去描图室看自己的图纸。图纸进度不快,他也没有催促,倒是不厌其烦的叮嘱描图员注意制图规范,注意细节的准确性。

    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了门,主角继续跟历年高考数学题较劲儿。

    下班后,脚步匆匆的赶回家,在吃饭前先检查另外三个孩子的学习,吃了饭,让老大收拾书包跟自己去办公室。

    夜幕已经降临,办公楼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起码有近一半儿的灯是亮着的。

    主角到办公室不仅开了房间的日光灯,绘图板上支着的绘图灯和办公桌上的台灯也都开了。他坐在办公桌一边儿,大儿子坐在另一边儿,各自埋头在书本儿里。老大先把没做完的作业做完,然后才开始做主角布置的习题,遇见不懂的就请教。主角很耐心,每当儿子提问就站起来,趴在桌子上,将头凑到儿子的头前,一边儿讲解一边儿演算。

    夜深了,其他办公室陆陆续续的传来关门声,主角父子十一点整收拾起身,关了灯,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往家走。

    “老师说,最后一个月晚自习不准再请假。”儿子说,“从下周一开始,所有人都必须上晚自习,从七点到九点。”

    主角没有立刻回答,皱着眉思索着,低头前进,走过高大茂密的树林花丛时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办公楼里还有零零落落的灯光依旧明亮,摇摇头对儿子说:“这样也好,估计老师晚上会有安排,不会再放羊了。就是路上来回要多耽搁些时间,好在离你们学校也不远。嗯,你骑我的自行车去上学吧,这样快一点儿。下了晚自习就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在学校里抓紧点儿,把学校布置的都做完,晚上我再给你上一个半小时左右,应该够了。”

    老大点头,对这样的安排没意见,对骑自行车上学很是感到惊喜,班上能骑自行车上学的不是没有但也不是很普遍,而且骑的是老爸的车而不是老妈的,这个真的很不错。

    “一个很好的父亲。”吕清广忍不住点评道,“对孩子很好。”

    崔判官不置可否,他并不关心这个,他甚至也不再寄希望发现被观察者与身边儿这位上仙的交集,交集必然是有的,而且必然是在结尾处,必定就又能看到那惊艳的一脚,他好不怀疑,之前的经验已经足够得出结论了,他知道自己不能着急,眼前的局面太过诡异了,不是着急能解决的,得有耐心,得一点儿一点儿来,他希望这次的主角能让他寻到些许端倪,些许甚至太奢求了,有那么一丝也好。在之前的曾经担任主角的魂魄中他没有丝毫所得,起码没有真实可靠的任何线索,但这一次他看到了一缕阳光,是的,这次应当有点儿希望,因为这次的设定是不同的,这回他选择的是社会的脊梁,是支撑起文明的精英,惊艳一脚踩踏下来难道还能得到功德雾气吗?

    一夜无话,静谧的夜里月亮很圆很亮,但在崔判官的加速下滑过天际,转瞬就让位于了朝阳。

    朝阳仿佛是被主角家的闹钟叫醒的,或者是被主角家的闹钟确定的,在闹钟响起,主角睁眼的瞬间时间加速便缓慢下来,要不朝阳转瞬就会变成落日。

    三个男孩动作最快,在主角下床前就已经挤进卫生间放了水,然后各自端着茶缸子找地方漱口,卫生间和厨房的水龙头都用上了。三两下洗漱之后就会房间,打开收录机,听英语。还是因为高考临近的关系,所以收录机老大在用,不过两个小的也都跟着一起读,因为父亲对英语要求得早,所以他们几个的进度都超过了课本,尤其是小的两个。

    女孩儿起的并不晚,但在屋里收拾了一下才开门出来,她也知道出来早了也是拥堵,此刻正好。

第二十七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6

    主角起床后先巡视一遍,看孩子们都进入学习状态才上卫生间,而妻子此刻正从卫生间出来,去厨房,点上火,坐上锅,煮鸡蛋。然后拿了饭盒提篮开门出去,去食堂打饭。单位里的食堂规模不大,师傅手艺也不怎么样,但早餐还不错,包子都是用的新鲜肉,因为单位的领导们也几乎家家打包子和豆浆,所以大家也都放心大胆的打回去吃。午餐就不行了,只有少数单身职工在食堂订餐,晚餐似乎没有,主角两口子就从来没关心过。这个小食堂似乎就为大家早餐而设置的。

    洗脸漱口已毕,主角回到房间里开了收录机,一边儿大声的跟着收录机朗读一边儿折被子。

    早餐是单调的包子和豆浆,外加一人一个白水煮鸡蛋,吃完一起出门各自上路。

    楼梯上,正关门的主角叫住老大,从钥匙扣上取下最小的一把钥匙来,这是自行车的钥匙,递过去。

    已经长到比父亲还高上小半个头的大儿子一把接过,嘴里却说道:“下周一我才开始去上晚自习。”

    做父亲的明白儿子很想骑车去上学,挥挥手打发他先走。

    大儿子笑嘻嘻的跳蹦着下楼去了。

    又是紧张而忙碌的一天,到晚上加班儿主角将数学的复习提纲和习题集都整理完成,交给儿子,并叮嘱道:“有问题随时提出来,要是没有问题就往下做,每一组做完给我检查。”

    数学之后是物理,这个主角自觉没有问题。但化学相对来说是自己比较薄弱的一项,他寻思着必须要多拿点儿时间来准备。可时间总是不够。

    转眼就周末了,星期日一早,主角检查并布置了另外三个孩子的学习任务后带着大儿子到办公室‘加班’。今天来加班的很多,基本上跟平时上班没啥区别,他一路上与熟识的同时点头微笑。进了办公室就开了灯锁了门,跟儿子面对面坐在办公桌上开始学习。他打算快点儿将物理系统整理出来,因为他预感到化学可能要花他更多的时间,而离高考已经越来越近了。时间从来都是不够用的。

    轰隆隆,等到打雷声突然炸响,认真埋头于书本上的父子俩才抬头看向窗外,阴云不知何时已经密布,雷声响了几下大雨就瓢泼而下。

    主角起身去关了窗户。站在窗前看着银线般的雨珠,看着水雾弥散遮挡住远方的景物。

    儿子也凑过来,看了看,说了声“好大的雨”,并没有多的感触,转身出门去上厕所了。

    主角微笑一下回到桌前坐下,继续整理物理复习提纲。高考物理题对他而言相当简单,他有信心快速整理完。而且对儿子会很有帮助。几个月前,他在旧书摊儿上买了一套上下册《普通物理学》,这是理科非物理专业的大学教材。还是新版的,应当是才毕业的大学生卖掉的,书很新,新得几乎跟新书一样,他买到手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买了当时就粗略读了一遍,记忆里已经沉睡的知识点被再次激活了。此刻对照着中学物理和历年来的高考物理题再过一遍,他对儿子高考的物理成绩充满了信心。

    高中物理几乎就是《普通物理学》的缩写本,主要区别是省略了绝大部分公式的变化推演,而正因为少了这一部分,所以难题就变得很难,而相关公式变化早有成例,在《普通物理学》上都条理清晰的依次写明,而没有了这些靠基本定律去自行推导,自然难题就很难很难了,而这些公式变化其实并不是很复杂,尤其是在已经学懂基本定律和公式之后,他完全有把握几堂课,十个小时内就给儿子讲解完毕,但他很忧心,要是这样儿子到了大学又学什么呢?大学的教材岂不是没有看头了!这样的想法他觉得是杂念,一经产生立刻被驱逐,专心的继续做该做的事情。

    中午,雨小了,却并未停歇。

    主角在屋里搜索了一圈儿,没找到雨伞,只寻到快塑料布,也不记得以前是包什么的了,倒是够大,一米多宽接近两米长,也还算厚实。

    “等妈送伞来吗?”儿子问。

    主角相信晚一点儿自己没回去的话,妻子一旦判断出自己这里没有伞,或者她清点一下家里的雨伞也能判断出来,她一定会送伞来的,或者打发孩子送来,不过此刻她应该在做午饭,今天中午的午饭按惯例是一周最丰盛的一顿,她应当在忙碌着,怕是顾不得清点雨伞数量,而自己往常一贯是在办公室放一把伞的,怕是要等到开饭她才会觉察到。“算了,”主角不愿意浪费时间等待,“我们顶着塑料布冲回去。”

    儿子乐呵呵的答应着,跟父亲一起下楼。在门厅处,父子俩一前一后的撑着塑料布,小跑着冲进雨雾中。

    到了家,下半身都湿透了,不过两爷子情绪都挺好,进了家门,一家子看到这两只半截落汤鸡都笑,嘻嘻哈哈的其乐融融,其实没啥好笑的。

    吕清广微笑般的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笑了,崔判官一丝不苟的看着,一点儿没有笑的意思。

    饭后一家人都去睡了午觉,下午,主角带着大儿子一人一把伞又去办公室继续‘加班’。

    周一晚上大儿子开始上晚自习了,晚饭也就不回来吃而是在学校里吃食堂。晚饭后,主角依旧去办公室,将所有灯都打开,然后赶在儿子回来前把无力复习提纲和习题都搞完。物理倒是完了,可还有相对艰巨的化学,这个比较费时间。

    儿子到办公室的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主角看着表微微皱眉,比他预计的时间晚了十来分钟。

    儿子明白父亲的表情代表着什么,解释说:“放学的时候全班同学一起往外涌,外面全年级的同学都在往外挤,走不快,更没办法跑,一跑起来就得撞到人。”

    主角意识到是自己计算的时候没有将学校里的拥堵算入其中,是自己考虑不周到,也是的,孩子们因为自己替他们请了假不用上晚自习,所以平时放学都没遇上人潮汹涌的时候,自己也习惯了不计算这个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判,而不上晚自习一方面是能让他们吃好点儿,两顿吃学校食堂怕营养跟不上,另外就是怕他们浪费时间,毕竟学校自习跟自己在家里开小灶是不能比的。

    帮儿子补习到十一点,父子俩一起回家。

    “那三个的作业你检查了吗?”一进门主角就问妻子最重要的事情,“有什么疑难没有?”

    女人一一汇报,电视她这几天都没开过,不过打毛衣没有耽搁,一边儿督促孩子学习一边儿照样编织她的,一点儿不相互干扰。

    星期二开始主角主攻中学化学,虽然不能说化学比物理难,但对于读书时就物理远优于化学的主角来说真的有点儿难,不过也就是有点儿而已,毕竟那只是中学的东西。

    到了周五上午,化学的复习大搞基本有谱了,主角很是高兴。中午,女人一边儿煎鸡蛋一边儿说:“你听说没有?说是上面儿的领导发话了呢,说城市的整体规划应当广泛征求人民群众的意见,要搞民意调查。”

    主角摇头道:“没听说,这几天忙着整理化学的知识点,没顾上别的,到办公室就关上门,消息闭塞了。”

    “唉,要是真这样,岂不是都白做了。”女人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惋惜,“一征求意见前面的图就都报废了,都得重做,白加班了。”

第二十八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7

    “也不能说白干,”主角并不在意,轻松的说,“画画图总是好的,做设计嘛,多画几张图还不是应该的。”

    女人笑着摇头,专心煮面条去了。

    下午一到办公室就被通知开会,主角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今天下午他本来是计划好了将化学复习大纲审核并细化一番的,明天就是周末了,必须将手头的这些完成,明天还得出一套题出来,周日让老大把数理化都预考一下,看看效果,也是诊断一番的意思,这节骨眼儿上哪有闲工夫开会呀!

    可会还是必须去开的,不能不去。

    这回他没有拿开会用的笔记本而是带上了给老大准备化学复习提纲的笔记本,其实两个本子没啥区别,都是出去开会发的,有的会一次发好几个笔记本,有的还发别的,别的往往比笔记本实用,比如提包之类的。他其实挺希望发雨伞的,不过还是笔记本最多,其次是提包,再其次是水杯。

    到会场以后他没有立刻就开始审核复习提纲,那样做太张扬了,并且一下子就泄了自己的底儿,非常不智,而他是充满智慧的,他先温和的与大家打招呼,和往常一样。可是,与往常不同的是众人的反应很不温和,激昂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气恼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有之。稍一想,他就明白过来了,想来是这些日子加班情形不一所以听到要整个推翻从来于是就有了这等各异的情绪,而这又因秉性的不同表现有所差异,更显得丰富多彩。他依旧温和。只是不在微笑,做到桌边儿尾部。沉静的做发呆状,头脑里开始回忆自己这一周来对中学化学的清理结果。

    当开会时,他正巧找到了关键点——实验,是的,自己对化学实验最是欠缺。上中学的时候因条件所限部分实验就没有做,大学就没学这个,自然也就跟化学实验绝缘了,现在回头看,缺少实验应当就是自己这门课差一些的主要原因,而给老大补习的难点也在于此了。

    其实这个会要是换一种开发,主角觉得自己主持估计二十分钟就能结束,但他知道他要在这里坐一个下午了。会议的主题正如大家会前议论的。因为是城市的远景规划所以省市领导很重视,有领导指示说应当广泛听取人民群众的意见,所以设计不能盲目定板,要广泛听取了意见,要搞民意调查。他都不用听就知道必定就这么个意思,至于意义作用方式方法那就更没必要去听了,他也不打算发言,他没意见。他这个下午的任务时整理审核给大儿子准备的化学复习大纲。

    会议很热烈,发牢骚的不少,连说怪话的都有。但主儿一点儿没受影响,认认真真的做自己的事,只是没到一小节完成就抬起头,既是休息眼睛和脖子也是虚应故事。整个下午他一言不发,同样没有发火没有嬉笑,很认真很仔细。总算在会议结束前将下午的任务完成。

    合上本子,他略显不耐的看向四周,都快下班了,居然这些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开着会,而且一点没有结束的意思,要求发言的还挺多。在开大会的同时,身边儿开小会的也不少,他身边儿就有,是在就专业意见与群众意见进行分析,谈规划的专业性与瞎指挥瞎起哄等等,很是热烈。

    听了一阵,看墙上的种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心里更加的不满,可是他并没有带到脸上来,那是愚蠢的。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主持会议的不是单位的领导而是上级领导,那就更加不能有丝毫的不满了。

    毕竟大家都是要吃晚饭的,除了在墙里面的崔判官和墙边的吕清广没谁能辟谷,延长了二十分钟多一点儿,会议还是结束了,那些开小会的却还乐此不疲,依旧三五成群的聚拢在一起有盐有味的谈论着,争辩着,但主角没那个精气神,等领导离场后他就赶紧开溜,办公室都不了,直接回家。

    当天晚上,加班的少了一些,即使亮着灯的办公室也有不少是在继续开没开完的小会。

    主角依然固我的加班,他‘加班’是必须的,高考临近了,一个月时间,很紧张了。

    周六窜办公室的是前几日的几次方,主角关着门抓紧时间编题。即使有两拨敲门来的也都被他婉拒了,开玩笑,现在可是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谁有闲心理会你们。

    周日,在办公室加班的更稀少了,但他依旧,还有大儿子,一天时间,将数理化都做了摸底考试,并且进行了逐题的分析讲解,考一科评讲一科,不放过一个不清晰的知识点,不漏掉任何一处小疑问。上午物理,下午数学,晚上化学,十一点回家睡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太疲倦了,但非常满足非常快乐。

    下一周依然继续,一直到考前,临考前的晚上没有再补习,吃了顿好的,晚饭后一家人一起散了圈儿步。因为已经放暑假了,三个小点儿的可以调整时间迁就一下大哥,而因为高考一家人也有半年多没有一起散过步了,倒是小时候经常这样,一家人相互牵着手一起在夕阳下慢慢走,所以这个傍晚走了老远,等满天星辰了才在路灯下回家,洗洗早早睡了。

    考场就在儿子他们自己学校,主角没有去陪考场,也没让妻子去,叫大儿子自己骑车去,考完就回家。考了三天,考完老大就升级为老师,开始帮父母给弟弟妹妹补课。

    高考了,主角也就不再去办公室‘加班’了,其他办公室早没了加班的人。

    征集群众意见的文章已经见报,但这个事儿主角没有理会,这跟他没啥关系,倒是从文件柜顶上将那张草图取了下来,继续端详。

    在他看着草图发呆时,吕清广就在他身边儿,靠在窗户上,却丝毫没有遮挡一缕属于这个房间的阳光。这里的光线跟吕清广不是一个时间一个层次的存在,彼此没有丝毫瓜葛,阳光不可能带给吕清广一点儿温暖,吕清广也不可能在阳光下投下丝毫的阴影,与传说中鬼在阳间的情况相似。

    这张草图吕清广已经非常熟悉了,熟悉到可以发表一下个人看法,因为起码对这张图他是有足够研究的了。作为对比研究,他还细细核对了现在的城区图,隔壁办公室里就有一张,而且很大,贴在墙上,足足一面整墙。图上的城区是在一条叫做一环路的环城公路内,一环路外的建筑稀少,只有南北两个火车站方向有明显的向外延伸。可是草图上已经画到了五环路。别的办公室吕清广也看了看,张开的图纸很多,草图更多,二环路都是有的,三环的就不是各个都存在了,而达到四环的更少,不过超过五环的不是没有,有,但极少。

    对于张这张草图,环数多不是关键点,顶天算之一,让吕清广觉得最是与众不同的是他图上标示的公园儿多,很多,相当的多,感觉每条街都有公园,城市似乎一多半儿都是公园。这是绝无仅有的,在其他图纸上也都有公园,但这么多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也不知道这张草图他是什么时候画的,吕清广看了这些日子了,从来没见他动笔修改过,只是空闲时对着图纸发会儿呆,好像是面对着一盆花,或者是一幅画,也许那真的就是一幅画,一幅他觉得已经不需要动笔修改的画卷,他只需要欣赏就足够了。

第二十九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8

    省市领导另外安排了部门负责征集意见并且汇总,在得到进一步指示之前大家都没有多少事儿,办公楼一下子放慢了节拍,让前两天忙碌的人们很不适应。而该干的活儿依旧是有的,修修补补的规划从来就没个完,但因为大设计的热情受阻,闹情绪的不少,领导上也知道这是必定的,不过主角倒是没一点儿情绪,前一阵子忙大儿子高考去了,别人有或多或少的不满,但他真没什么,而且考完跟儿子对了对答案,成绩应当不会差,上重点线绝对没问题,心情自然大好。于是在领导为难的时候就适当的多接手了些,都是日常做惯了的,而且都有层层领导的具体批示,做起来不需要动多少脑筋,更多都是制图员描图员的活计。

    八月十三,高考录取通知书到了,理科最高学府的建筑设计专业,这是主角拿的主意。报志愿的时候,老大讨巧的说要子承父业也搞规划设计,但马屁却没拍对地方,老爹一点儿笑摸样都没给,冷冷摇头,并乾纲独断的给报了这么个专业,不过老大倒是无所谓,建筑设计就建筑设计吧。

    开学了,大儿子独自北上,主角没去送,他相信自己儿子能行。

    日子循规蹈矩的过,主角夫妻俩带着剩下的三个孩子抓紧时间学习,日常尤其抓紧英语。

    在崔判官的加速下,平淡的日子比流水还快的从吕清广身边儿流过。

    半年很快就过去,寒假到了,老大已经回到家里。一家人忙着准备年货,其乐融融。意见征询活动沸沸扬扬了一阵随着寒流也降了温。据说相关部门受到了很多的稿件,不过详情不得而知,即使有消息大家觉得也该是年后的了,单位里也忙着准备团年的大事小情,别的就都撂下了。这是八十年代的第二个春节。满街满巷都喜气洋洋的。单位组织了团年,街道上组织了游园会,市里放了焰火,年过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

    过了年老大再次北上,一家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离别,不再流泪,相反,嘻嘻笑着。

    过了年以后。群众意见还没得着信儿,先有职称评定的风声吹了过来,顿时人心荡漾,所有关注都集中到了这个上面,其他事情都放到一边儿去了。

    主角对职称也是非常在乎的,该走动的时候毫不犹豫就走动了起来,而同样的忙碌几乎涵盖了办公楼所有的人,起码是绝大多数。

    春天。在病毒和细菌滋生的同时,花也开了草也绿了,职称评定也开始了。首先是民主评议。这主角没有多大问题,人缘儿他还是不错的,资历略微有些不是很足,但也不算差,。夏天是第二关,组织审核。这个他也走动了一下,擦着边儿上去了,再接下来就是第三关了,上级考评,但已经是秋天了,老二,也就是唯一的女儿也到了高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而大家都说女孩子后劲儿不住,高考比较困难。所以主角的注意力再次转移,从职称回归到高考上,高考是决定孩子一生命运的大事情,而且成败的主动权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不像职称评定,那完全要看别人脸色。

    这一年,因为职称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能安下心来做事的没几个,主角也绝对不傻,不会在这个时候埋头干活,得有一定的趋同性,更何况给女儿备战高考可是要花大量时间的,所以他也同样将工作效率直线下拉,而民意调查的结果早就被遗忘干净了,谁还在乎这个。

    吕清广气哼哼的说:“真是多事,搞这些虚头吧脑的作甚!一个职称评定将人心搅合得七荤八素的,连个能静下心来做事情的都没了。”

    “说虚也并不虚,”崔判官不动声色的点评道,“说是虚衔儿,可跟待遇是紧密相关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的切身利益,如何能不争。至于说人心么,人心本就是如此的。不过这个位面世界职称评定的风吹得也忒早了些,大多数同类位面世界都是八七年前后才搞这个,早了五年多,嗯,也不算多大点儿事儿。”

    因为有了大儿子的经验,有了已经整理好的数理化高考复习的整套资料,主角本来以为二丫头的复习自己能省力些,却不料丫头不喜欢理工科,打算报文科,而且妻子极力支持,所以理化用不上了,得现准备史地,还有政治。大儿子政治成绩一直很好,就没单独补习这一门,但丫头不行,所以主角还得帮忙。不帮忙是不行的。可是,政治、历史、地理这三科对主角也是非常陌生的,一时觉得压力山大,好在妻子主动请缨说可以负责历史,也是现学现卖,主角只要专攻地理和政治就好。也是托了经年开会多的福分,政治捡起来不难,开会学习的都是类似的,不同的在于高考更为要求严格,答题必须紧扣书本原文。

    在紧张忙碌的系统学习和提炼高中政治地理中,大儿子过完暑假第三次北上了,树叶一天天见黄了,金秋过去了,冬天来了,可职称评定却好似遥遥无期,但主角已经不太关心这个了。

    中午还是煎蛋面,水池里泡着凤尾——也就是莴笋叶子。女人一边儿忙碌一边幸灾乐祸的说:“听说没,第三关彻底卡住了,跑的人太多,拱的人更多,不少人跑去上级反映前两个环节有猫腻,说是要彻底打翻重来呢。”

    主角笑笑,不以为意,反倒是郑重其事的询问妻子历史准备的如何了,高考可只有半年了,必须要抓紧。

    再抓紧春节也是要过的,可即使过年,也不能过多耽误学习,在紧张学习中,大儿子又北上了。

    开了春,离高考更近了,主角也更忙碌了,职称评定的消息也最终确实——的确要彻底重来,而且是用考试的办法,初级职称靠专业技能,中级职称靠专业技能加政治,高级职称考英语,考试时间是在年底。报名条件规定的也很严格,首先是大学毕业资格,有学位的自不必说,没有学位的还得单位出具同等学力的证明,而且也得考核,然后是工龄,报初级职称的需要五年以上工龄,报中级职称的需要十年以上的工龄,报高级职称则不需有二十年以上的工龄才行。

    主角两口子工龄都过了二十年,两人大学是同级不同系,工龄是一样的,都是二十一年,刚好过报高级的坎儿。中午煎蛋下面的时候两口子一商量,决定报高级,原因很简单,高级只考英语,而这是他们的长项,与单位里的人拼专业,他们心里都不是很有底气,所以高级貌似比中级好考。

    不过报名工作是在秋天,早早将风吹出来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准备时间,尤其是那些需要同等学力的,而这跟主角两口子没有啥关系,他们忙乎他们的事情,只是早晨全家读英语的热潮更加高涨。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夏天的脚步无可阻挡,丫头终于上考场了,因为丫头紧张所以主角的妻子请假去陪了考场。

    女儿考完,夫妻俩开始准备自己的考试,而学英语也成了家里的主流,全家都在学,只有大儿子例外。已经放暑假了,大儿子却没有回家,一个多月前就来信说想利用暑假出去走走看看,到同学家去玩儿,也和同学一起去爬山下海。主角夫妻一商量就同意了,电汇了一百块钱过去。

第三十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9

    成绩出来了,还行,也只能说还行,勉强上重点线,报了本地大学的英语系,大学在城市另一头,还得住校,但每周末都能回家。

    秋天还没到,开学的日子就已经到了,一家人去送丫头入校,回来时收到大儿子的来信,他也回学校了,暑假里走了五个城市完了七八个名胜古迹,自觉收获颇丰。

    国庆前职称考试报名截止,主角两口子都报了,都报的高级,高级规划师和高级会计师,到年底考试,主角高分过线,其妻子擦边儿过线。

    过年前,又有风传说考试可能不作数,还得重来,但风刚刮起,职称等级的审核意见就批复下来了,以考试成绩为准,而且在年前赶着就全都落实到位。最直接的是职称等级所带来的工资调整,立竿见影,主角两口子的工资都高了一截,尤其是其妻的工资涨幅显著。

    大儿子已经大三了,大四就要实习,来信说不少同学都在练习暑假里提前实习,问家里的意见。夫妻商量了几天,最终决定让儿子暑假回来,在家好好补习提高一下英文,争取考去美国的公费研究生。

    而且这个暑假之后老三也该靠上高三了,家庭的学习气氛有必要再次加强起来。

    夏天,一家人热火朝天的学英文,其他的基本暂放一边儿,主题就是英语,家里日常对话都是用的英语,崔判官似乎接受力还行,但吕清广听着头大。基本上处于云里雾里状态。

    秋天来了,老大再次北上。临走前。主角一再叮咛,工作完全不必考虑,一门心思考研考留学生名额。第二年春天消息传回来,考上了,斯坦福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硕博连读。

    主角和妻子赶紧联系旧金山的妻子家亲戚。斯坦福大学离旧金山不远。

    到了冬天,家庭的中心转移到三儿高考之上。三儿聪明,成绩却中等,主要是努力不够,稍微盯紧点儿就上去,一松紧就又滑下来一截子。聪明的孩子往往在刻苦精神上差一些,这在三儿的身上得到了鲜明的印证。主角只能下死力气牢牢盯住,晚自习是不敢让他到学校去上的。在学校里三儿肯定偷奸耍滑,得了空就和同学闲聊或者看闲书,班主任也是这么说的,不仅自己不努力还带坏周围一小撮,所以请假很顺利。于是每天晚上和周日主角都带着三儿到办公室去‘加班’,在家里三儿都不老实,总能找到理由去厨房转一圈儿或者进厕所呆小半天儿。临高考了,主角干脆彻底给三儿请长假。自己全程紧逼盯人防守,寸步不离的逼迫着学习。

    终于高考了,成绩出来比老大还高一截。差两分成为省状元,就差两分。不过这成绩已经足够他步入老大曾经就读的高等学府了,读的是数学系。四年后考了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硕博连读,彻底去了主角的忧虑。

    老幺最省心,从小成绩就好,可是主角两口子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沿用前面三个的经验,无惊无险的送入到同一所大学,三个儿子都是同一所著名学府,让单位里人人羡慕。

    女儿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没考虑就业,家里虽然同是供四个孩子念书但老大那边儿已经不用寄钱了,加上两个高工的工资真的不低,也还撑得住。女儿没能靠上留学生,在本校读硕士,研究生时间比较自在,在家的时间相对多些,让突然空荡的公寓不是那么死寂。

    到了八十年代末期,三个孩子都送到斯坦福去了,女儿是自费的,旧金山的亲戚赞助了部分,而主角家里也彻底空荡了。

    年代末尾的最后一年到来了,一开年单位就传出风声要建高知楼啦!这是大事,大的不能再大的大事,大到别的事都要靠边儿站的大事。高知楼一百八十平方米一套的室内面积,建筑面积就更大了,公摊就不计算了,而且自己单位主持设计,所以不算面积的阳台规划得大大的,每户都是一圈儿阳台,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平米。又有传言说福利分房以后要取消,这次修完以后再有也是集资建房,自己家要出钱了,而且数目绝对不小,这次白得大房子的机会是唯一的是最后一次。

    从风声传出之时起,单位里就人心浮动,该做不该做的都在找门路做自己能做的一切,为的就是一套房子。主角两口子也不能免俗,虽然他们这套三间房的公寓已经很空荡了,但从室内面积七十不到提升到一百八十多是何等大的诱惑啊!该走动的领导两口子也都一一备上礼物去走动,还特意让孩子从旧金山买了东西邮寄回来送礼专用。

    年都不过了,实在是没谁有过年的心情,人人都盯着房子。

    年前,单位开大会,正式推出方案:修两栋楼,一栋高知楼,一栋行政楼。顾名思义,一栋是按照职称来,另一套是按照行政级别来。但分房打分的细则还有待商榷,一时间定不下来,年前能定下来的是建筑设计和地址划线。单位里也没多余的地了,另外找地也不现实,附近根本不可能,远了大家也不愿意去还不说弄地皮的难度。能用上的就只有办公楼和现有宿舍区之间的树林和花池这片儿地了,满打满算,能修两栋楼,每栋三个单元。楼七层高,一单元就是十四家,也就是四十二户高知四十二户行政。

    宣布完就放假过年了。在春节期间家家户户都到树林这儿转悠,有怀旧的情绪也有期许,想早点看到大房子也想最后再看一眼绿色,以后这附近就再也看不到成片的绿色了。

    春节一过完就开始挖树,接着平地,而建筑设计也很快就出来了,单位里都是懂行的,知道怎么最能在条条框框下做到利益最大化。

    可最激动人心的还是分房打分细则,这可是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的,是的,即使不惦记高知楼和行政楼的中青年们也都必须关注,他们的切身利益也在其中。一百八十平方米的大房子他们指望不上,可是住进大房子的腾出来的旧房子他们是可以指望的,那些套内面积九十平、七十平、五十平的旧楼也是有巨大吸引力的,尤其是对住在筒子楼的人。指望筒子楼的也不少,等着筒子楼结婚的都好几个呢。

    这个春天,单位里所有人都在忙碌,都在亢奋,万众一心只为一个目标——房子。视线注意力之集中都完全将国内发生的重大事情排挤出了余光之外。

    吵吵嚷嚷你争我斗了三个月之后细则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然后三天内完成了打分,主角两口子以双高级职称的绝对优势得到了高知楼中的一套。

    两个月后,单位得到了上级的大力表扬:在国内动荡事情,该单位没有一人参与,都在单位里积极工作。不积极不行呀,那可是房子,至于工作——呃,分房也算是单位的工作吧。必须的,这可是单位里头等大事。而这半年,上级似乎没顾得上分派啥工作。

    第二年,房子修好了,一时间喜气洋洋的忙着装修。装修是新词语,非常时髦,用得起的人不多。而这次单位自己修的房子按后世标准擦边儿也算得上精装了,厨卫都是一步到位的,瓷砖到顶洁具就位。主角两口子找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搬家了,用的都是旧家具,钱都给孩子们读书用了。

第三十一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10

    进入到九十年代,又一次大设计的风吹来了,让主角恍惚间回到了十年之前。

    这次依旧是上面说城市应该做一份儿完善的远景规划,不能东拆西补的,所以单位里再次繁忙起来,可主角感到非常的怪异,他知道不可能十年时光重新倒流,也不可能是穿越,他现在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不可能那么幼稚,开会的座位都前挪三位呢,靠近桌子中部喽。

    繁忙的景象他看着觉得不现实,但不跟着一起忙活也是不现实的,于是打开文件柜来翻翻找找,找自己旧时的草稿,可是文件柜里居然没有,屋子角落的图纸卷儿堆里也没有,倒是将当初为了应付差事搞的半成品图纸翻检了出来。看到这张大图他心里咯噔了一声,皱着眉喝了半个小时的茶,然后——然后就下班了。

    第二天上班儿,他将这幅旧图打开,铺在办公桌上。这是张东拼西凑的凑数作品,可是眼下的城区已经拓展出了二环路,还在继续向外发展中,可是发展出来的城区跟这图上的非常近似,只是更加凌乱更加无序更加不合理,可大方向是惊人的一致——都是无目的的。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再用这张图去滥竽充数最为合适,而且这真的未见得就是滥竽,似乎有些先见之明在其中。可是单位里太过透气,虽然未见得有人能记住这张十年前的旧图,可是,这毕竟是老图纸。谁都能看得出来的,不可能说是自己才画好的。要是制图员一传说,单位里不知道会有什么言语呢。他思索一阵,然后卷起图纸上街,打了个出租车远去,到城市另一边儿的一家只是远看过却没进过的晒图制图店。用这张硫酸纸图晒了一张蓝图出来。

    下午,到办公室后,将蓝图从报纸卷里取出来,铺在桌子上,结合十年来的变化进行了一些必要的调整,到下班儿时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的了。

    主角没有急着一下子完成,该下班儿就收拾回家,剩下的第二天继续。

    第二天上午搞完后交给制图员。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窗边。窗边已经没有绿色了,却正好对着自己家的窗户,看着纱窗后的熟悉的窗帘发呆。

    加班的多起来了,老中青都有,但这次主角没有随大流,他没有孩子高考了,也不需要他‘加班’了,回家看电视去。家里接了卫星天线,小锅盖,可以收卫星电视。能开英语台,这个他喜欢,很放松的学习机会。

    和十年前一样,忙碌的日子过了不到三个月,上级或者上级的上级有领导说话了:一个城市的远景规划是大事,是百年大计。是非常专业的工作,邀请最专业的人员来进行。在这方面我们比较落后,必须和国际接轨,邀请国际最优秀的专家来进行设计。

    于是,单位里再次炸锅,牢骚怪话比十年前还要多,还要响亮。

    主角去拿回了已经完成的图纸,回想起十年前,觉得手里这张图纸非同一般的神奇,回去和妻子一说,两人决定信基督教了,每个周日都去教堂,教堂很热闹,比庙里热闹却没有烟熏的不适感,让他们觉得很舒服。当然,执政党的身份还是不能丢了的,该组织学习的时候他们也必到,聊天儿开小会。至于信仰,他们很相信那张图,那张纯粹应付差事的拼凑的图会带给他们好运的。

    因为要跟国外接轨,所以领导上都轮番出去考察,因为是非常专业的事情,所以考察团里专家的名额也是有的。主角其实早想出去看看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了。但他没有急,很稳的将先去的名额让给同事,他在等,等看有没有机会去旧金山,三个孩子在那边呢。

    一直到第二年秋天机会才来,而且两口子能都去,单位里的高级职称人员基本都出去过了,再怎么也轮到他们了,而且领导上也知道他们的孩子在旧金山附近留洋,顺水的人情还是可以做的,大家关系并不僵。

    和大家一样,吃了半个月的方便面,除了在旧金山的四天,其余时候都是以方便面为主打,然后带回来流行的电器,不过主角有点儿不一样,他没有卖别的,买了两台个人电脑。早两年单位就上电脑了,但数量少,会用的也少。这回买电脑的不止主角一家,但别的不买一买就是两台电脑的就只有他一家了。

    大儿子对电脑已经相当精通了,在旧金山的四天他们两口子可以说是离队行动,算是特例了,但看孩子这个理由很能站得住脚,谁也没多说什么。这四天里除了叙说亲情其他时间基本就是学电脑,以前是老子教儿子,现在是儿子教老子。儿子教的似乎比老子好,四天,基本将老两口教会了,其实dos下运行的cad并不难学,尤其是英文能过关的。

    回去以后又是平淡的生活,不过小锅盖被禁制了,他们也无所谓,有电脑世界广阔了很多,软件学习带给他们很多乐趣,尤其是软件画图在修改上的便利,太方便了。

    年底,国际有名的大专家请来了,据说费用极其昂贵,但领导认为物有所值。

    又是春天,国际有名的大专家拿出了初步方案,方案的理念是大都市必须有自己的肺。为了这个肺就应该在城市中建立大片片的绿地和水面,所以要将位于市中心的政府部门都迁出去,腾出来的地皮用作城市主题公园,以水面为主,大量植被环绕四周。再将一环路附近的高校和中专大专学校都迁出去,建立大学城,腾出来的地皮可以一部分用于商业,大部分依然是公园的性质,绿化为主。方案相当的宏大,城市起码有四环路的规模,政府在东南角,四环路边上,大学城在西南角,也在四环路的边儿上。

    单位得到了一份儿初期方案的副本,开会讨论。会上主角一言不发,会后回到办公室重新翻找了一遍自己十多年前画的草图,那可是有五环路和更多公园的更有肺的方案。可找了两天依然没有找到,他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那张图纸了,图面的摸样在记忆里也越来越模糊,只能记得有五环路和很多公园,具体的居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学习讨论持续进行着,隔三差五的开会,有各级领导不时来参加,都客气的说是旁听,可说的话却最多。

    到了夏天,讨论会莫名其妙的就停了下来,然后是半年多没有丝毫消息。国际有名的大专家早就去其他国家了,这样的人物都是很忙很忙的,据说要等下一步设计合同签订才会再来。主角没有问合同什么时候签,这不是他应该问的,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一晃两年过去了,大儿子回国了,没有进设计院,顶着家外国建筑设计公司的头衔儿自己做设计,小儿子也出国了,没有再进斯坦福,去了耶鲁,学的也是建筑设计。女儿在旧金山落户了,嫁了个老外,在家怀孕待产。

    肺的设计成了废的设计,不过那些外迁计划却被通过了,着落到设计院来实施,只是绿地变成了全面的商业地产,肺没谁去理会。

    三环路已经开始施工了,在主角依稀记得自己规划的五环路附近在规划绕城高速,公园也增加了,却在远郊,绕城高速内,数量也少,一只手就数万了,不足大专家的三分之一,面积不足一半。

第三十二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11

    主角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的确,他快要六十了,五十五就可以退休了,他是高工,多干了五年,也马上到点儿了,必须的退了。他站在窗前,看着自家的窗户,努力的想自己的那张草图,有多少公园呢?五十还是一百?加起来有多大呢?城市的三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

    主角感叹自己越来越差劲儿的记忆力,那该记得的草图他再也记不起来了,不过用不着记得的拼凑的应付图纸却被他记得越来越清晰。城市越来越像那张图了,而这个城市也越来越令他生厌。

    九七了,香港回归,旧楼也要拆了,主角也是今年退休,妻子一起退,退了就离开。

    老三已经定居澳大利亚了,那里很适合养老,一家人早就合计好了,主角两口子退休了就去那里生活,等澳大利亚的冬天就去旧金山。

    退休手续下来之前大家都在收拾搬办公室,搬到原先平房位置,现如今那里已经有一栋写字楼了,九层的,前些年租出去了,现如今单位收了回来,在拆了办公楼重建的时候就用那里来办公。楼虽然高,但建筑面积远远不如旧楼,办公室很紧张,所以主角就没再要办公室了,反正都要退了,占一间办公室用一两个月的有啥意思。东西收拾了,后勤安排人来搬运,在挪开文件柜后在背面夹缝掉落出一卷儿压扁了的图纸。主角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捡起来展开,正是找了多年的草图。他拿着这张图愣愣的发呆。

    后勤请来的搬运工问道:“你这些废纸不要了是不?”

    他抬起有些呆滞的眼睛望去。

    迎着他的是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顿时。他明白了,废纸——废纸是可以卖钱的。他笑起来。丢掉找寻多年的草图,这草图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他也没有拿带给他好运的应付图纸,这些废纸他都用不上,也从来没有用上过。

    到美丽的异国他乡愉快的生活了几年,孙子们要上学了。一家人合计来合计去还是觉得国内的中小学靠谱,于是主角再次回到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回到了他位于一环路内的高知楼。可一回来就受不了了,鼻子马上就堵住了,喝水也拉肚子,好像到了异地水土不服一般。

    大儿子说:“城里空气太差,阴霾太严重,最好情况也是中度污染。除非暴雨后,连轻度污染的时候都算老天开眼。”于是赶紧收拾离开,到大儿子的别墅去住,这里远离市区,在山脚下,空气很好,就是远了点儿,离绕城高速还有二十公里。幸好。好的中小学都在远郊设了分校,孙子们在那里就读往返不算太绕,因为没有市区的堵车状况。时间上可能还节省一些。

    城里的家收拾一下租了出去,老两口请了个保姆,就在别墅住下来,又请了个司机负责接送孩子上下学,顺带送老人去买菜。

    孙子一天天在成长,老人身体也挺好。没事儿上上网,还能帮儿子审审图纸。直到有一天,温馨的老两口午睡起来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一双惊艳的大脚从天上落下,一切结束。

    “这个,这个……”吕清广在灰色死寂的失去光影后的生死簿内空间世界里迟疑的问道,“这回咱这位主角也是罪恶滔天吗?我一点儿没感觉到呀!他人还不坏吧?一个好父亲好爷爷也算是好丈夫,工作也还行,似乎没干啥坏事儿吧?”

    这话说得崔判官有泪流满面的冲动,开玩笑,这回可是专门选择的精英人士,就不该有罪孽的,顶天是有些许小恶,但功劳应该更大,大得多才对。然而,现实好像是特意跟他作对,在这边儿结束的时刻,那边儿也出结果了,主角被汹涌的业火包围着,无尽的火焰从他身体里冒出来,汹涌澎湃。而功德雾气,海量的功德雾气涌现三个元婴,吸收已经开始,还远未结束,量之大远胜于前。也就是说他的罪孽绝不是百十个小偷儿可以比拟的,差得太远了。

    “他有罪。”崔判官刻板的回答吕清广的提问。

    吕清广疑惑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崔判官,因为没有光线他脸上也就一点儿阴影的没有,看上去特假。想了想,吕清广又问:“是不是他年轻的时候放了啥罪过,我们看得是他改恶从善的后半段儿,只是罪过大了点儿,将功抵罪没抵上?”

    “不是。”崔判官回答道,“他前半生即使有罪孽也不算多重,主要的罪行是从我们看到的画面开始的。”

    “呀!”吕清广大奇,“不太可能吧?”

    崔判官不太愿意说这个,这个魂魄太辜负他的期许了。

    吕清广却不能放过这样巨大的一个疑团,这已经不单纯是好奇心的事儿了,这是一个善恶是非问题,非得搞清楚不可,不能整冤假错案不是,而一旦是非观出了问题那以后还不得倒行逆施呀。所以,吕清广措辞强硬的向崔判官提出来:“小崔呀,这可不是小问题,是大是大非呀!必须得彻彻底底的搞清楚。”

    崔判官无力的回应道:“事实俱在,很清楚!”

    “那你给我说清楚。”吕清广毫不退让的要求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说个一清二楚,是啥就说啥,实事求是不说假话也别闭口不言,我要弄清楚他究竟哪里出了罪孽。按你说还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过了一遍,可我咋就没看出来呢!”

    崔判官不愿意纠缠,他寄希望于下一位,于是言简意赅的将生死簿清理出来的罪恶挑重点中的重点说道:“要说他的罪孽其实主要就是那张他一生都没有用上的草图了,如果他用了,他坚持了,无论后果如何他都没有什么罪孽,可是他本来可以用上的,也知道应该去用,甚至该不惜一切去坚持,但他没有,他选择了丢弃它。至始至终他都是这样选择的,这你我都看到了的,所以他有罪。这个城市会被阴霾逐渐吞没就是他的罪,是的,不是他一个人的,但有他一份,而且这一份儿还不小。他的职责是应该避免阴霾的出现,避免可吸入微粒污染整座城市,他有这个见识有这份儿学识也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他应当是支撑社会的精英,他享受着这份儿荣耀和相应的待遇,可他没有做,更别谈坚持了。”

    吕清广一呆,顿时,主角自己在归国后被污染的空气弄得鼻涕横流的画面在他脑海再现,紧接着就是那有很多很多公园的草图,那也是肺呀!这个城市的肺,在还没有出现就成了废弃物,被丢弃了。

    “这个城市本来可以不必有可吸入性微粒污染的,”崔判官继续道,“本来这个城市在这方面不存在污染,是城市规划的一再错误才导致了极其严重的后果。这个城市里上百万人因此减少寿命,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呀!一人一天就是百万天,就是三十多万个月,就是三万年。何况受损伤者何止失去的只是一天的阳寿呢,一年,十年,甚至更多的都有。他有几辈子能还得清,就算只是部分责任,也是天大的罪孽。要知道城市已经成了这样子,要改就太难了,比未成形之前难上千万倍,等到治理好那天,你说受害的会只是一代人吗?罪孽,何其宏大无边的罪孽,千万个贼加起来恐怕都不及其万一。他的那些同事能逃脱罪责的恐怕极少,各个罪不容诛。不说了,看下一位吧。”

第三十三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12

    崔判官就是以急不可耐的焦躁心情翻过这一篇儿,展现出新的场景,推出下一位主角。他不愿意等待了,他也不能等待了,下一个的讯息已经输送得差不多了,即使他不看,另一边儿,业火和功德也会在讯息被生死簿全部录入后给予判定。他此事展开还能有所期待,等待着几分不知所谓的期许,要是再等会儿,等到那边儿结果先出来,任何幻梦都不会有了。

    为了也能做一会儿的中国梦,崔判官的急迫心情太励志了,而执行力也是超强悍的,两句话揭过前者的罪孽根源,紧跟着,几乎毫无停顿的就铺开了新的篇章,至于是不是来得及抢在第二个魂魄燃起业火之前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生死簿和外界的联系唯有他能感知,站在一旁的吕清广是无从知晓的,除非他说,否则什么都不知道,而他说的是不是真实的也没法判断,而他不说就更没得判断了。

    新的场景似乎更有时代感,起码是更符合时代特色,这样的场景在前面一个主角的生命历程中出现过,退休前次数不多,出差开会的时候有些回数,在后十年,退休后更少了,旅行中偶有出现。那是大酒店的大堂,豪华的五星级的大酒店的大堂总台区域,彩色的主角在那里是那么显眼。作为他的背衬,富贵红成了黯淡的深灰,金花米黄显出灰白的斑驳,富丽堂皇顿时像是低调了一截,不变的只有房价标牌上的黑色阿拉伯数字。

    主角拿了房卡转身离开,进电梯。上楼。

    崔判官的耐性明显不足了,远没有看上一个主角故事那样从容。随着电梯上升时间流速越来越快,主角已经成为流光掠影,形貌已经不再真实,表情更是消隐无踪,能让吕清广的目光分辨出来的只是一道流动的彩色光影。是的。是不停移动的光彩流萤,一旦停下来,比如躺倒在床上,无论是否入睡,时间都会瞬间流逝殆尽,也不管他是早起还是赖床都是一个结果。

    也许是上一个主角太过令人失望了,吕清广并没有提出异议,在品味小贩人生的时候。如果一上来就是这样的快进,吕清广必定是要反对的,要让小崔放缓,等他觉得该的都看到了,他才会同意这样做。但这次不同,他还没从上一个人物带来的巨大反胃感中缓过劲儿来。

    流光掠影状的主角飘出房间,闪进电梯,流到楼外。没入一辆轿车中。车子风驰电掣而去,当然,这是崔判官加速后的效果。实际时速不住每小时四十公里,在城里可不是好车就能跑得快的。

    吕清广觉得自己不再是进入别人的生活去窥视,而是好似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主角就在自己眼前晃动,不是静止的,他在动。动的还挺欢,可无论如何动都出不了屏幕。这是一个长镜头,一个快速播放着的长镜头画面,镜头的长度跟他生命里沉浸于罪孽的时间成正比。

    车子到了目的地,有一小群灰色的背景人物已经等候着了,他们一起进入高大的建筑物中,一边走似乎一边说,转了一圈儿出来,纷纷上车,去另一个酒店,在大包间里吃饭,喝酒,交流。下午一起洗了脚才散。然后又是上车,赶到另一处富有格调的餐馆,在门厅等候,这回轮到他在门口等人了,人来了一小群,又是在包间里吃饭,喝酒,交流,然后一起去唱歌,还是喝酒。一直到很晚才散,他又上车,回酒店。

    再起来还是车子在等他,还是同样的道路,但停留的地方稍有区别,另一栋建筑,另外一小群人在等候,一起走一圈,坐一坐,出来各自上车,去了城市另一头的餐厅吃饭,酒还是要喝的,不过也似乎没有多喝,他似乎喝的一直都不多。只是没有泡脚他就离开了,车子将画面带到了机场,或者说崔判官将机场拖拽到了吕清广眼前。

    换票、安检、登记,上了飞机他就睡觉,或者没有立即就睡,但在崔判官加速下吕清广不是太能分清。

    飞机到了另一个城市,出机场,另一辆车在等着他,另一个司机开着车带他到另一个饭店,他走进另一个包厢,跟另一群人一起吃饭、喝酒、交流。晚上一起去了酒吧,继续喝酒,期间有女孩出没,闪进画面又闪出去。

    夜很深了,车子载上他进入酒店式公寓或者是公寓式酒店,第二天又载着他离开。

    依旧是和一小群人一起吃饭,喝了酒,似乎还说了很多的话,但吕清广听不到,声音传播的速度太慢,但光成为流动的带子,声音就消失了。这跟播放器的快进很相似,但原理差得天远地远的。

    饭后居然既没有洗脚也没有唱歌,而是乘车去了郊外,打高尔夫,不过吃饭的人没有都去,去的只有三个,加主角一共四个。

    打了一下午球,晚上在附近一家档次极高人极少的餐厅用餐,依然是要喝酒的。

    夜里就住在这里,高尔夫球场是带酒店的,也是五星。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没有变化,起床,上车,遇上越好的人,说一阵然后去餐厅,吃饭喝酒,下午或者同一伙人或者换人一起活动,晚上又是餐厅,又是喝酒,然后夜间活动,还是少不了喝酒。

    终于又上飞机了,这一回是国际航班,飞到了国外,可是到了国外他还是如此,生活得非常固执,只是车子成了出租车或者酒店提供的,包括司机。

    回国,又是几个城市来回转悠,生活依然固化在他自己的格式中。又再到国外,一连飞好几个国家,但无论到那里都没法改变他自己的生活。

    吕清广连这样的快进都没兴趣看下去了,他看了看还在继续加速的崔判官,有心叫停,又担心闪到这位好说话的判官,他觉得小崔人不错的。不过纠结也就那么一瞬而已,画面在回到国内后挺短在惊艳一脚突然出现的霎间。

    “似乎他罪孽没有持续几年时间,”吕清广相当轻松的说,“短暂而又无聊。”

    崔判官微微点了点头,很轻微但绝对是点头不是摇头。

    吕清广回想了一下,不仅不能分辨看了多少天,也说不清主角是干什么的,似乎主要就是喝酒吃饭,说话的时候似乎也挺多的,还有女人,闪进闪出也似乎不少。“花花大少?”吕清广问,也许只有这个标签比较合适,但跟前面一个明显不是一个类型的,而他知道小崔现在是九个一组的类型播放模式,从小贩时就是如此,此刻不该变了的。他已经很努力的寻找这位遇上一个之间的相似点,似乎没有。但他相信一定是有的,只是自己没有发现,于是他就只能问崔判官了。

    崔判官已经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梦想即使要留下也得等下一组。是的,这一组的讯息都已经全部传送了过来,他们的脑袋已经离开了黑白无常手中的刷鬼器,业火已经前面燃起,九个一个不漏,业火焚身,个个都业火焚身,其中几个火焰还特别特别的大。同样,功德雾气也都升起来了,无一例外的离开他们,几乎没怎么和业火抵消就飞扑向那三个旋转着的元婴,任由其吸纳。

    即使三个元婴一直不断的吸取,而且胃口大开,可是突然涌去的功德雾气量太大,让他们一时间吸收不尽。既是如此,外围的功德雾气也并未如往常般散开来,而是跟着元婴一起旋转。

第三十四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13

    元婴外围的功德雾气旋转起来形成了更大的漩涡,向心力也同时产生,功德雾气不但没有了溃散的可能性,更是进一步形成了漩涡,自觉的涌向漩涡中心,那也就是三个元婴交汇处。

    崔判官只能在心里嘀咕:“怎么不是离心力起作用呢!”他自己也明白如许的愿望非常的不科学,对方摆明了就是来摄取功德雾气的,怎么可能在向心力和离心力的向性上出现错漏呢,没可能的。心底一声彻彻底底的悠长叹息,葬送了尽快结束的虚妄希望,心却反倒安定了。

    对地狱鬼府的整体利益来说,一个位面空间不算什么。三千大千世界,绝不仅是三千,那不过是形容大数而已,其中的中世界小世界更是数量最多,到了位面世界这个层级,完全可以用不可计数来衡量。个别位面世界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要知道,有大量的不可计数的位面世界是没有通向地狱鬼府的通道的,那些也都可以看做是损失的,而联通上就是收获,这样的收获和损失随时都在出现,这也是崔判官无数分身主要的日常工作。

    心里安定了,眼光也长远了,明确了自己的使命不再是获得此处的功德雾气,而是搞明白眼前这位上仙究竟使用的是何等手段。一个修为仅仅出窍期的小家伙都能使用的手段,一旦掌握了,对地狱鬼府来说简直太重要了,能有比这更好的么?崔判官相信没有。在不久的将来,地狱鬼府属下的鬼修如若能掌控这等手段。即使不开通地狱鬼府的通道,只消潜入个别鬼修进去岂不就能大量摄取功德雾气了吗?建构通道和个别潜入。其差别如穿过一座山脉,一个是修一条高速公路包括成组的涵洞和高架桥,另一个是登山队,成本相差都不能用巨大来形容了,太遥远太遥远遥不可及。但成本都还好说。毕竟高速公路不是一次性使用,可以有一定的使用周期的,后续还能见效益。可是这样的工程只能修建在自己的地盘儿,比如说这里,那些未开拓区域、敌占区、交战区、冷战区等等都不适用的,修了很可能就是资敌,别说获利,连成本都绝不可能收得回来的。绝无可能。但是,如果是登山队过去,悄悄的收集功德雾气,那就又不同了。

    地狱鬼府的鬼修数量庞大,如此这般去冒险的也有,其中坠落的占多数,有收获的少,即使获得也是不值一提的。或者对其个体还不错,但入不得崔判官的法眼。

    此刻他觉得问题出在技术落后上,如果能进行技改。如果出去的鬼修都有三个元婴的吸纳能力,哪怕是只有一成,收获也是相当可观的,成千上万的鬼修不断的派遣出去,带回来的功德雾气将是颇为可观的,坚持下去。地狱鬼府的势力必然上涨,上涨的实力带来的就是更大的饿地盘儿和更多的鬼修升级,能派出去的鬼修就更多,带回的功德雾气也就能持续增长。

    这就是良性循环呀!

    崔判官甚至开始生出喜悦的情绪来,可以憧憬的未来太美好了,由不得他心里不喜滋滋的。

    吕清广却完全不知崔判官的心路历程,还在揣测已经被惊艳一脚终结的主角是何等角色。这位面目都没怎么看清的家伙在吕清广看来就只能是花花大少,起码电子书上是这样描写的,不是么?他疑惑地追问:“你确定他不是花花大少?我感觉他很像耶,不,不是很像,而就该是,他要不是花花大少简直都对不起花花大少这四个字。”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崔判官好脾气的回答道,“不可否认,他的确过的是这一类型的生活,而就年龄来说他稍稍老了些,就职业或者社会地位讲他并不适合顶着花花大少的头衔儿,他是位名教授,博导。虽然他不大认得自己的学生,但他还是博导,是很有名的大教授,这也是他罪孽所在。”

    吕清广没有细细追究他罪孽的性质,他觉得这样的人生必定罪孽重重。

    崔判官也没有细说,所有细节他都明白,但既然上仙不是很感兴趣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去提,这一组后面儿还有七位呢。

    正数第三位倒数第六位的主角光彩灿烂的登场了。

    “咦!”吕清广看到出现在身外的光影世界惊讶道,“这是?这是……是摄影棚吧?”

    崔判官这回没隐身于墙柱中,在吕清广身边站定,点头道:“是,这里算是摄影棚,不过叫演播大厅更准确。”

    吕清广连主角都还没顾的看就问道:“这回的主角是明星?演电影的还是唱歌的,还是啥都来的?”吕清广不追星,对明星还是暗星都没兴趣,可是风地有兴趣呀,而且兴趣还相当的浓郁,前面儿安静了一阵儿,此刻跳出来,在吕清广心里不断激昂呼叫,大有追星族的意思。这问题吕清广就是帮风地问的。

    “不会是唱歌演戏的。”崔判官很清楚自己设定的是什么类型,所谓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按照所谓现代的说法那起码也得是知识分子,得是知识分子中举足轻重的才行。

    风地的失落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崔判官看不到,风地也根本不敢让他看到,毕竟对于太古灵族的一员来说,追星顶天到玩儿票的程度,跟职业粉丝没得比,毕竟惜命才是其本质属性,而且太过漫长的岁月让他们的激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称职的追星族那样的疯狂,岁月洗礼之下淡漠已经不允许他们激情泛滥。失望的风地再次沉寂,不再在吕清广心底发出声响。

    主角是唯一色彩斑斓的,虽然他此刻处在灯后的阴影里依旧被认真看来的吕清广一眼捕捉到。那是一个中老年男子,五六十岁的摸样,已经画好了妆。在强光下,那妆容应该是不分明的,似乎没怎么修饰一般,但在等候看却要浓重许多。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他身边儿,两人正对着稿子练习。很显然,他们事先都做了功课的,对自己的台词内容非常熟悉,对对方的台词也有相当的了解,搭对起来默契很快就有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背景人物过来问:“可以开始了吗?”

    女人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主角矜持的微笑着,很书卷气的微微一笑,道:“我想是因该可以的了。”

    转到强光之下,主角更佳的矜持而沉稳,很有风度很文雅很坚定的准确说着自己的台词,而之前,女人介绍主角是已经再次确证了风地希望的破灭,主角是著名专家、研究员。短发的女主持人按着预定的台词问在我们成都在都江堰大家比较关心会不会发生像“唐山大地震”时,带着怪异的有些如福尔摩斯风格的帽子的研究员振振有词的说,我可以肯定的说不会,甚至于成都地区都可能发生,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江堰地区也好,我们整个成都地区也好,不具备发生那么大地震的地质构造条件,这是我们所有地震专家的共同认识是我们整个地震学界的共识,所以大家完全可以放心。

    吕清广转回头看着崔判官,认真的说:“以你一贯的风格,初展现时必定是主角最重的罪孽乍现的一刻。现在,也就是在我们的面前,他在宣告他的罪孽吗?”

第三十五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14

    崔判官已经掌握了主角全部生命历程的信息,也知道他此刻正在业火中哀嚎,与镜头前沉着笃定充满信心的声音相反,那是充满恐惧疑虑焦灼和颤抖的歇斯底里,再看对面顶着自己古怪帽子信心十足的大专家,微微一笑,回答道:“你说的没错,此刻正是他罪恶高潮所在,是他的恶之花绽放的时刻。”

    因为元婴都不在,脑海暂时又能被吕清广全权掌控,思绪能在脑海里最顺畅的运转,脑子一动,顿时,把握住了一丝脉络,推断道:“这么说他说的不是真话。”

    崔判官点了点头。

    吕清广继续推断道:“也就是说有地震喽。”

    崔判官没有答话。

    录制结束了,一共也没几分钟,就对答了几句话而已,不长。时间再加速的流逝,很显然,崔判官觉得细细的介入这样有明显罪恶的生命历程没有意义,吕清广也有几乎相同的念头。出了摄影棚,擦了脸,主角如流光般飘逸移动,很快就进入酒店餐厅的包间中,吃饭喝酒似乎是必须的。

    节目出来了,在电视上播了一次又一次,街头的人陆续回去了,回去完不久,大地咆哮震颤,房子倒了,人死了。

    不是所有房子都到了,不是所有人都死了,可是那些已经决心躲地震的本可以活着的死去了不少,不是全部,成千上万还是有的。

    吕清广没有去看主角,问向崔判官:“这就是他的罪孽?”不等崔判官回答就接着说道:“如此大罪真是死有余辜,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本来是有机会继续活下去的。……”吕清广停顿了一下,心中泛起犹疑。过了一阵子。脑海里的波浪平静下去,怒火不再炙热,试着多角度去分析,更客观的来看待。“毕竟是地震造成的,并不是他杀人。就算让他杀,他也杀不了那么多不是。这是天灾,对么,既然是天灾就不该将罪孽计入到谁个人的头上。”吕清广转而替他辩解道,“毕竟这是天灾,他也不愿这样的,他并不希望发生地震是不。”

    崔判官没有回答,他继续加速时间流逝。主角在他们眼前晃动,场景如飞般变换。地震已经过去十四天了,这十四天里主角接受了十四次媒体采访,他的声音图像不断被传播开。他依旧是那么笃定那么自信那么有权威性学术型风范的样子,不过帽子没有戴了,光秃秃的头顶油亮油亮的。

    “他现在是明星了,”崔判官说,“收视率不比任何一线红星差。即使重播也有很强悍的收视率,在网络上有了一大批的粉丝,很灿烂。”

    主角笃定的中气十足的对着屏幕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成都就是经受6-7级的余震也没有问题,房屋完全可以放心居住!……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成都市民绝对可以放心回家睡觉……”

    吕清广眼镜眯了起来,凭直觉判定道:“他又在说谎。”

    崔判官平和的回答:“是的。”

    吕清广浑身一颤,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地震已经死了二三十万人了。如果在这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房屋成片的倒塌,那将是何等可怕的一幕!

    崔判官敏锐的发现了吕清广的异样,他再次确定这位上仙一点儿不沉稳,情绪很容易受波动,而且毫无仙家的自觉,居然会因为位面世界中的凡人而感到紧张,真是有意思。可是如此低修为低城府低涵养的愣头青怎么可能有手段这般强力的摄取功德雾气呢?这种手段可是从来就没听说过的,除非各界顶尖的大能者,否则不可能做到这一步,但眼前之人偏偏就做到了,而自己眼巴巴的盯着就是发现不了端倪。

    “得想点儿办法。”吕清广焦急的说,“可以做点什么呢?必须要提醒他们,不能眼睁睁就这样看着,我们可以……”突然,吕清广说一半儿自己就停下了,闭上嘴,睁眼看着除了主角之外灰色的光影世界,更多的是那些灰色的背景人物。环视了一圈儿,然后轻轻吐出一口长气。隔了好一阵子——主角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电视节目,这回是系列片,跟电视剧一样,而且收视率还是居高不下——吕清广才再开口,声音低了八度,缓缓说道:“刚才那一下我的代入感太强,都忘记这是光影世界了,是呀!这里是生死簿的世界,是生死簿带我们进入到亡灵曾经的生活经历中。我差点儿忘记了,主角就是正在迈进地狱鬼府门槛儿的死鬼,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也应该是我踩死的,对吗?”

    这是吕清广第一次正面和崔判官谈这个问题,崔判官其实一直想好好谈谈这个,如果不是顾忌对方身后必定杵着的大能者,他估计都已经用上刑讯逼供的手段了,这一套绝对不缺。崔判官一直没能找到由头说到这上面来,现在对方提起话头了他自然是不肯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了。

    “如果之前我们屡次见过的那一脚是你踩下的,如果是你的脚……”崔判官有些紧张,患得患失是难免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机会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酝酿好,还没有思虑清楚该从何处下手,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只能抓住不放,小心的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试探着的说,“那就是你的脚,毫无问题。只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吕清广随口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很生气,跺了一脚,没想到威力这么大,早知道就不那么用力了。”

    这话崔判官绝对不信,在他看来这只是客气话,而将客套话说得这样烂,这样粗浅和缺乏技巧充分验证了他之前对对方的分析,也让他对套出对方的秘密充满了信心。微微堆砌上一丝善意的微笑,崔判官并没有接口,他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策略是非常好的,可是吕清广却陷入到自责中,一时找不到语言来诉说,也闭了嘴。

    只有主角卖力的上蹿下跳,到处去演讲热情洋溢的接受众多媒体的采访,用极其肯定的话语说着不着调的语言,如果专家就这水平,地震就真的是不可预测的了。

    崔判官觉得机会正一点儿一点儿从自己手里溜掉,这感觉让他喉咙干涩心里发堵,老于世故的头脑立刻决定要出言试一试,既然不开口必定失去机会,那么开口说不定能有所得。即便是有所失去也不怕,以后再想办法弥补就是了,最怕的是陷入僵局,打开突破口就好,即使是一个坏的突破口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我只是好奇,”崔判官开口道,“你是怎么选择的?”

    “什么?”吕清广茫然反问。

    这个反应不能说坏但也说不上好,崔判官当即解释自己的问题,直接指向核心问题:“你是怎么选择灭杀对象的?”

    吕清广被灭杀两字吓了一跳,瞳孔都大了一圈儿,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可没起心要杀害谁,那只是意外。只是很生气,气急了,随意跺了一脚,绝对没想到这一跤这般的厉害,一脚就将地球给踩扁了。”他实实在在的说的都是实话,后悔也是实实在在的。“要是早知道后果这么严重,我绝对不敢跺脚,连抬起脚来都不会,就在地上趁着走。别说灭杀了,连踩死谁我都没想过,只是生气而已。没选择过,真没有。”

第三十六章 支撑社会的精英人群15

    崔判官是一点儿不相信吕清广说的,不过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踩死了多少,但他相信一定是精心进行了选择的,而且选择绝对不是亲自一对一进行的,如果是那样,在看过的光影世界里不会都只有一个交集,这说明选择的手段一定很奇特,而且在对象生平中不会有多余的痕迹留下。对先在的境况,这个推论无疑是坏消息,说明自己要靠自己用生死簿探察难度会很大,但对于以后却是好消息,一旦得到这样的手段,即使在敌对势力控制的位面世界也有可能施展,因为其足够隐蔽,而且不会留下什么线索,能神不知鬼不晓的搞了就走。

    他明白,好处越大就越难以到手,所以他不急,他能控制住自己,控制住实际上急迫得不能再急迫的夺取欲念,让自己的心绪深邃周全,他有足够的老练,刻意去做,丝毫不会表露在外。

    他甚至没有揭破对方浅薄幼稚的谎言,而是略带着一丝惊讶的赞叹道:“你真是好运,可以说我头一次见到你这样好运的,我可是在无尽岁月见过太多各式天才绝艳的人物,但没有谁能随便跺跺脚就获得如许大量的功德。没有,从来都没有,你是唯一的一个。”

    吕清广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恭维而沾沾自喜,他闻言微皱起眉头,担忧道:“也许下一个就不会这样了,或者再下一个,谁知道呢?一脚下去不可能踩死的都是恶人都是坏人吧,总会有几个好人有几个无辜者,也许接下来就不那么幸运了。不会总是走运的。”吕清广没有提到业火,他不愿意提及这个词语。功德也许是好东西,可是自己并未见到其好处,可业火的恐怖确是亲眼见到了的。在业火中哀嚎呼叫挣扎无奈鬼魂的惨状让吕清广惊心,不过他还抱着一丝的侥幸,带着希翼问道:“业火是烧灼鬼魂的。活着的应该不妨吧?”

    “无论功德还是业火都是针对灵魂的,”崔判官解释说,“只要有灵魂就能起作用,生命处在什么形态倒是不重要,唯一不同的是修行者,无论是元婴还是元神或者其他功法形成的状态,比如菩提心等等,都比凡人的灵魂对功德或业火更敏锐。功德的好处也更明显。只是修为越高用量越大,一级一级上去,量可不是翻倍那么简单。”

    吕清广的心往下一沉,为自己担忧的心绪让他产生了逃离的念头,离开,离这里越远越好。可他不敢轻举妄动,不说门板在这里能否完成穿越,单是那三个元婴就让他走不了。三个元婴还在生死簿之外贪婪的摄取功德雾气呢。即使现在出了生死簿与其汇合,他们也不会顺从的听候调度,他们从来就是特立独行的。有自己的意志。舍弃掉这三个元婴逃走?这是壮士断臂之举,可惜吕清广并不是壮士,他很文艺兼着有点儿老愤青,壮士离他遥远了点儿。

    “唉!”吕清广发出一声轻微的哀叹,他决定认命了,虽然不是有意的。但那一脚的确是自己踩下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他也没打算文过饰非,自己做了就得认。踩死了坏人,自己得到功德;踩死了好人,业火自然也得自己受着。“也许下一个就是业火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是功德。唉,世上总是有好人的,对不对?”

    崔判官没有接茬,他觉得对方不像是在表演,但是,不是表演又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在畏惧业火吗?他的脑筋飞快的运转着推算着:可能性应该是有的,这样的手段自己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很可能就是第一次使用,甚至可能是在实验当中,所以才会让一个低级弟子来,他是个实验品。对,这样的推断完全是成立的。一旦实验出现问题,得到的可就不是功德而是业火了。对于任何大势力,损失一个低级弟子都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儿,而要使一上来就是巨头,是大能者亲自上阵,有损失可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大能者又有几个不是惯于躲在背后算计来算计去的呢。

    “也许吧,”崔判官并没有因为对面发话的从上仙置换成实验品而轻忽,那可是被大能者密切关注的试验品,非是一般上仙可以比拟的,不说别的,单是实验要是成功,有如许海量——不,天量的功德打底,再被稍加照顾,甚至有可能的到一点儿大能者的点播教导,其修为的上升速度绝对是一日千里,成长起来还不快得很嚒。“不过也不一定,一般来说平庸者居多,一生下来功过几乎都没什么,一辈子只是混吃等死而已。”他接着吕清广的话茬但没有完全顺着敷衍了事,而是在众多的事实基础上,寻找对方乐于接受的来说,“在多数位面世界之中,大善大恶者往往比较稀少,现代位面里,大善之人尤其稀少,基本在绝种边缘。”

    吕清广听了这话心情顿时舒缓了一点儿,但疑虑依旧在,低声道:“先过关的具是罪孽之辈,好人必定都在后面呢。”

    “怎么会如此?”崔判官以为对方操纵了鬼魂通关顺序心下大惊,语气也带着颤音儿。

    吕清广也是一惊,问道:“你们不是这般设置的吗?前面走的都不是好东西,偷儿打头呢。”

    崔判官顿时明白这是对方主管臆造出来的,不禁哭笑不得,表情稍丰富了些,亲切和蔼的说:“之前我不是说过了么,通关顺序默认的是善恶分辨度的难易,易于辨析的先过,善恶难辨的靠后。小偷虽然恶不算滔天,但当贼的能有侠肝义胆的其实极少,多的是鼠辈而已,一生过下来,善行基本没有,所以好算,于是最先过。”他顿了一下来调整语气,让话语更加推心置腹,“小偷儿之后的类型则是我遴选出来的,上一批次的选择类型是小摊主,这一回是社会精英,却并非是特意让恶人先行。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这两批都是罪孽深重之辈,尤其是此刻所看的这类人物,按说他们应当是一个社会的中坚力量,起码该有多一半儿是享有功德的,没想到……”崔判官很果断的就将自己设立特别通道交代出来了,他不知道对方在生死簿中能否跟自己的元婴联系,即使不能,出去也就立即联系上了。所以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那边元婴看着的。

    吕清广疑惑的盯向主角去,因为这边儿说话,崔判官就没有再加速时间,那边儿正在有声有色的演讲呢。“这样的家伙也算得社会精英?”吕清广质疑道,“因为自己胡说八道害死那么多人,一点儿自责的表现都没有,居然洋洋得意得到处卖弄,真是死有余辜的东西。”

    崔判官冷静的解释道:“是不是社会精英跟善恶也没有多大关系,起码来说没有必然关系,甚至,可以说也不完全跟学识才干紧密联系,主要的是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简单点儿说,这就是社会地位的问题,是主流文化之中的定位。要不是明星学着能有那么多电视节目让他出头露脸?当然,要不是有如许多媒体推波助澜他也成不了明星学着。没谁说他在学术上如何,也没谁在乎这个,这就是一江湖地位,学界也是江湖。”

    吕清广顿时无语了,不过这倒也好,注意力已转移,暂时将自己是否不久后会业火焚身放到一边儿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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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清广本纪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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