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对峙
“滚不滚?”
只见逾嶙红了双眼,手中小扇瞬间化为利剑,妖界口的一众妖卫不禁也向后退了两步。
本逾嶙大可不必在此处与这些妖卫周旋,却无奈发现妖界结界设来偏偏就让他进不去。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不明所做,而现下这一切早已被不明料到,不管逾嶙是否知晓不明就是长渂,这结界都是用来防他的。
“冥王殿下,属下已经通知了妖王殿下,你莫要再步步紧逼了!”妖卫心中忐忑,看着那利剑上散发的灵光,生怕下一刻就能把自己脖子割下来。
逾嶙不答,眼神狠厉,让妖卫不自觉手中兵器捏紧一分。
本在逾嶙杀气腾腾来到这妖界口时,就有妖卫进去通报了,只是迟迟不见动静,倒是让他们心惊胆战直冒冷汗的。
逾嶙这次来亮明了身份,明显是刻意为之,谁都能想到有一番大动作,却又进退两难夹在中间挡着。
“滚。”
逾嶙再次开口,一步一步逼近去,根本顾不得其他。
“冥王殿下!”有妖卫喘着气出来了,对着身旁的妖卫头头叽叽咕咕说了什么,便赶紧行礼赔罪:“请冥王殿下去妖王殿。”
只见那妖卫说完便恭敬地要引着逾嶙进去。
方才过了妖界口,行入妖界旷野上,逾嶙一挥袖打得身后那妖卫一个仰翻,自己则施法离去了。
逾嶙就着灵法之力快速来到妖王殿,他本是想去寻妁川的,想去告诉她真相,可他在她体内种下的那缕精丝仿佛断了般丝毫指引不了,只得先跟随那妖卫到妖王殿来一探究竟,看看他不明在搞什么鬼。
妖王殿守卫并不严,起码没有结界与灵障,仿佛刻意在等待逾嶙一般。
逾嶙直直立在殿中,视线微扬,便看见高坐在不远处王座上是不明。
“逾嶙兄,别来无恙啊。”
只见不明微微往左侧靠着,一只手支着额头,闭目着同逾嶙打招呼。
“是啊,别来无恙,长渂神君。”
闻言,不明瞬间睁眼来看逾嶙,心中虽着实一怔,面上却毫不改色。
不明深叹一口气,笑了笑,语气淡然道:“不知逾嶙兄何时得知呢?”
“你认为呢?”
不明知他故意这般,明明答非所问,却也愿意接他这茬儿,闲散道:“我认为啊?”
他手指动了动,似真就在认真思考一般,仔细分析起来:“我想,应该就是在我带妁川他们离开后吧,若你早知道我是长渂,岂不是早就要了我的命?还会默许我呆在长笙酒馆,或是带着妁川离开吗?”
逾嶙脸上扯出个冷笑,倒也不答他。
“不过……”不明啧啧两声,又道:“我倒是十分好奇,是谁同你说的呢?这世间知晓我这身份的,可不多。”
“呵……”逾嶙冷哼一声,竟明知故问反道:“那谁知道?”
确实,长渂早已避世,怕是前冥王也未见过见面,更别说如今这些后辈。想着曾经京云皇城祭天一事时舒春生一事,他是长渂所收之徒,怎么也认得长渂,在祭司府中要叫出不明长渂时却被他直接割了舌头,原来这一切早已有了预谋。
而不明却妁川另外个名字来:“你说竹琅知道吗?”
见逾嶙神情中闪过一丝疑虑,不明调整了身子,朝后靠去,翘起二郎腿来,道:“嗯?他可是说,亲眼见到长渂进了妁川那屋的。”
竹琅绝也是该晓得的,本就是他受了他口中长渂的蛊惑,将他前世的恶魂灵招入体内控制他的思想来在京云皇城散播怪疫,使得整个京云皇城城灭。
而竹琅在此之前可是对不明没有太多交集的,难道,这一切都是不明同竹琅的计谋吗?
逾嶙虽心中有疑虑,却也不便表达出来,提着剑只道:“妁川还我。”
不明不应这话,只继续他的思绪说道:“你觉得竹琅的故事编得好吗?”
见逾嶙神情中要扼杀他的动机明显,不明又道:“不过那故事也不假,只是那养异讙不是我,唤他恶魂的也不是我,京云皇城一事更不是我,他口中的长渂,另有其人。”
“你现在所说之言,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逾嶙冷冷应话,灵剑直直指着不明,道:“就算这些不是你,那三百年前,是你不是?”
不明歪着脑袋,闻言,下意识抬眸看了逾嶙一眼,却也不再隐瞒避讳:“是我。”
“为了天后?”逾嶙慢慢持剑上前,不等不明应话,继续道:“可以啊,长渂,我寻了你三百年,真不知你如今都到我们身边来了。”
不明不躲,神情依旧冷漠:“我是来保护她的。”
“保护!?”
这话又可笑又可悲,逾嶙足足是被激得将灵剑抵到不明脖子上了,问道:“你所谓的保护是什么?保护她精元魂魄不损,好在下一次天后失事时为她补灵吗??!”
“不是。”
只见不明伸手将逾嶙的剑移开,知他绝也不是那种轻举妄动的,起码妁川这里是妖界妖王殿,况且妁川还在他这里。
逾嶙见不明如此,也心如明镜,提剑来不过是想恐吓一下妖界口的那些顺自己一口气罢了。他收回剑幻化回小扇紧紧捏在手中,质问着不明:“不是?那是什么?你还把对云意的爱转到妁川身上了不成?”
逾嶙这话明显是在激不明,见不明手攥紧了一分,便知晓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大,便继续道:“可还是真是恶心,可怜妁川受得是人家不喜欢的情意。”
“逾嶙。”
不明攥得骨节咯吱响,他历来最听不得别人对他提有关天后与他之间的情意,虽知晓逾嶙是故意言之,却也实在不忍出声提醒,生怕自己下一刻做出什么他自己都不能想象的事来。
“怎么了?”逾嶙俯视着王座上的不明,偏偏不惧这些,道:“这便听不下去了?你说,若是妁川知晓,她会怎么想?”
“我对妁川,是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逾嶙呵呵直笑:“你如何有脸说出这话来的?取走她的精元魂魄,你竟也说出真心实意来?那你对云意又是什么?假情假意?”
“无关她。”不明闭上眼去,似在同他商榷:“莫提她。”
“谁?”逾嶙像是抓住不明的软肋,拼命蹂躏:“莫提谁?”
“你莫要以为,你同妁川关系不一般,我便不敢动你。”不明依旧散漫,警告之言也淡然无味:“逾嶙兄知晓,我不仅是不明,也是长渂。”
长渂有多狠,谁也不知,毕竟他这号人物都很少被人提及,单单单从他不顾天帝不顾六界取走冥界公主精元魂魄一事来说,便能知晓长渂那一根筋的狠劲儿。
可不明这段时间在长笙酒馆,真的是一直在保护妁川,京云皇城祭天一事中妁川被舒春生抓至皇陵,险些被取走魂魄灵力,是不明去救回,安州城中被那异讙带走同样也是不明救回,后面妁川生发异讙怪疫,也是不明用自己灵法在前稳住妁川的魂魄。
而后在冥事府中,逾嶙知晓了不明隐瞒妖王身份,怀疑间当机立断以绝后患便就乘其之危在设了灵障越发削弱不明这个外界之“人”的灵法去刺杀。可不明极为聪慧,他早已知晓逾嶙打算,将计就计往冥事府中去,倒也不在妁川面前戳破,反而挡着妁川不然她见到刺剑过来的逾嶙,以此来表达同逾嶙统一战线。
“那我不管你曾经,也包括你故意放出许浒来。”逾嶙表示退一步来,只道:“我只要带妁川走。”
“不行。”
不行。
见不明直接否决,逾嶙怒斥:“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那心思!上一次你将妁川安置在天界蘂姜那里,可不是心有他意?”
要说不明没有其他意思,打死逾嶙他也不信。取走妁川的精元魂魄给天后去,自己则一直呆在妁川身边好生照看着,绝也不是普通的意思。想着曾经他口中所编织出来一套套的话语来诓骗隐瞒,心安理得地留在长笙酒馆,同他称兄道弟,心中只道自己眼瞎。
绝不能将妁川留在不明身边,绝不能,若是天后再有个好歹,妁川绝也是难逃厄运的。
“你明知道她是冥界公主,你故意留在她身边周旋,意欲何为我心知肚明。”逾嶙再退一步:“以往的,我不再同你计较,我带妁川回去,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不可能。”不明一字一顿应着,下一刻便起身来走近逾嶙。
“逾嶙兄,我没有旁的企图,真的只是想保护她。”不明莞尔一笑,见逾嶙皱眉微微摇头,明显是有些迷糊了,心中只道妖界这隐雾劲儿头还不够足,轻轻道:“我知晓她的身份,却绝也不再忍心去伤害她……”
“……”
后面的话逾嶙听不清直接闭眼昏头了去。待醒来时,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冥界冥王殿中。
逾嶙坐在王座之上,只觉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不免火气更旺一截,看着不远处殿中央直直站立笑意明显的不明,怒吼道:“长渂!!!”
“我已经解释过了,逾嶙兄,我会好好对她的,毕竟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不是吗?”不明说着,脸上笑意难以琢磨。
“你怎么对她好?!”
逾嶙本是要去妖界带妁川回来,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却连妁川的影子都没见着,着实让他生恨。
他怎么可能相信不明?怎么可能相信曾经连天帝都拦不住硬要取走妁川魂魄的长渂?他绝不能相信。
即使这些日子他做得再多,付出得再多,也绝不能抵三百年前妁川遭受的那一遭。毕竟那一遭,可是连同要了前冥王的命的。
再如云子泱几次寻妁川,都是因为天后……
谁也说不准天后下一次发病会是什么时候。
“况且,”不明不怕添一把火,只道:“妁川如今最恨的,是你。”
“长渂!”逾嶙呵斥着,想从王座上挣扎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明显灵脉被封,他咬牙切齿,忍着全身撕裂痛楚,竟使劲将小扇直直扔向不明。
不明侧身一躲,小扇直接落到地上去。
只见不明捡起小扇打开看了看,见上面水墨风画,不免哼笑了一声,对着王坐之上动弹不得的逾嶙笑道:“总之,你便好好做你的冥王就好,莫要再来插手我与她之间的事了。”
“长渂!”逾嶙面目近乎狰狞,怒斥道:“你若是再敢动她!云意必死!”
不明实在是听不得云意二字,他心下一怔,随后瞬移至逾嶙面前揪住他的领子,双眉紧皱,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烧死他般,道:“你莫要拿云意来威胁我!”
“呵呵呵呵……”见不明急了,也明显是达到了他所要的效果,反怒为笑道:“你不是同样拿妁川威胁?我告诉你长渂,妁川不是傻子,你这样骗我,没关系,可是这样骗她,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不明听到这手劲明显软了下去,又听逾嶙道:“我不管你对云意是什么情意,对妁川是什么情意,但我奉劝你,不要再动妁川,否则未等反噬,我,也一定会先弄死云意,让你最后,谁,”逾嶙顿了顿,轻轻道:“都留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闭嘴!”不明一拳打到逾嶙脸上,却还是见他不肯收敛笑得越发放肆,索性狠狠放下他拿着他的小扇狠狠盯着不放。
逾嶙似乎也喘了一口气,见不明这般,也没有以前那般被拿捏的被动,轻轻道:“你莫不是还想用逾秋威胁我?哈哈哈哈哈……晚了晚了,她早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啊你,真是该死哈哈哈哈哈……”
不明拿着小扇转过身,又瞥了两眼上面的图文,似乎也平静了许多,慢慢道:“也不需要,妁川一个便够了,你好好呆在冥王殿做你至高无上的冥王,我在,妁川在,云意在,你便能好好活着。”
逾嶙也懒得与他废话,闭上眼睛不愿去看,只感觉不明将小扇扔到了他怀中然后离去了。
第九十二章 忆杏琴
听说逾嶙来了妖界,妁川的心早就悬在了半空,她不知道怎么做,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就像一张巨网,将逾嶙与她死死缠住,谁都脱不了身。
妁川也脱不了干系。
当有妖卫冲到妖王殿来同不明说冥王来了,要见她,她却依旧狠不下心做不了了断。
不明问妁川:“你想见他吗?”
妁川只摇头,避开视线疯狂摇头。
……
“妁川姐姐?妁川姐姐?”小狐狸摇头晃脑,两只前脚已经搭到了桌上来,见妁川依旧发愣入迷,便也坚持不懈唤她:“妁川姐姐?”
“啊?”妁川猛地反应过来,见小狐狸也是下意识间微微一怔,伸出手去问:“怎么了念微?”
“你的……”小狐狸用左前脚指了指妁川身上的灵布包,道:“包包在发光诶!”
妁川低头去看,果真如此,这光微弱,但却不是灵布包在发光,而是灵布包里面。
这倒有些稀奇,灵布包非普通的布包,密封性极好,普通之物所散光芒是绝对透出来的。
妁川将灵布包取下,打开去看,原来是寻灵尺尺尖散出的灵光。
“这是什么意思?”小狐狸不解,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应该是那被种下入心石的人在妖界。”
想着前些日子入心石一事也算是被妁川放在首位,当这寻灵尺指天时却被逾嶙严声制止了,只是后面阴差阳错去了天界这寻灵尺又指了地上去。
以至于便将这事搁置了。
“那妁川姐姐要去寻这人吗?”小狐狸思量着:“现下殿下坐镇妖界,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大乱子的。”
确实,除此之外,既然这寻灵尺会主动发出光来,应该是离那人不远了。
只是妁川却叹息着摇了摇头,乏力道:“不了,好累,往后再说吧。”
小狐狸不太能理解妁川的心思,却也知晓变通,便道:“那妁川姐姐快些休息会儿,待殿下回来了,就来陪你了。”
“嗯。”妁川点点头,起身往床榻去。
她实在是没有心思管旁的事了,她满心都是珩杏是否还能回来?她要去何处寻珩杏与宋洝……
可是现下,她真的无能为力。
四下的陈设是黑檀木所制,倒是有些暗沉,同饮了濮清酒杯不明待回他殿中时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近来这些糟心的一直在脑子里涌现,怎么也挥之不掉。妁川躺在床榻之上,侧过身去紧闭着双眼,眼前浮现得无非就是那些是非对错,以及三百年前……
妁川并未失去记忆,也并未模糊,三百年前在那天界所设的幻境迷影中,她迷失了方向,她听见身旁一颗巨大的老树上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便迷迷糊糊倒了下去。她不知道,原来在那一刻,一切都开始发生了转变,她体内精元魂魄被取,她的父亲补给她自己却殒身归尘……
她不知道,那树上之人原是差点要她命的长渂,可她醒来后,谁也没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虽然时时觉得体质弱了,可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逐渐睡了去,妁川似乎梦见了往昔。
那时她尚在冥事府任职。
那日,冥事府中花都开得格外娇艳,在皎月下光辉溢彩。
正在府中修枝的妁川看见珩杏是否手中抱了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往她自己籍述阁中去,不免有些奇怪。
她尾随着去,想吓她一吓,脚下步伐轻盈,在珩杏不知为何停下时扑过去。
谁知珩杏竟是明显感觉到不对故意停下的。她侧身一躲,就看见一个踉跄前去差点摔到地上的妁川。
珩杏抱着东西的手不禁紧了紧,看着似乎是做贼心虚的妁川尴尬摸头同自己打招呼说只是路过意外什么的,也丝毫不留情面戳穿她:“小九你到底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跟着你珩杏姐姐啊……”
“你没有?”珩杏这话只是故意来反激她,又道:“你跟了我一路,可别说你修枝是用眼修,所见之处皆被修剪好。”
“嘿嘿嘿……”
只见妁川弯着眉眼只傻笑。本她身为这冥事府最轻松的冥君,平时也就打打杂修修枝多时也只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
珩杏看出妁川的心思,自己也确实与平日不同,毕竟抱了这么个大物什回来,不令妁川这爱八卦的心思涌上心头也绝也是说不过去的。
“珩杏姐姐……嘿嘿嘿……”妁川朝珩杏直眨眼,伸手指了指她怀中所抱用一块白布抱住的大物什,一眼谄笑:“你抱的什么东西呀?”
珩杏这次倒也没有躲闪,毕竟妁川同她关系不同。本一开始如做贼般回冥事府只是怕被旁的冥君冥官看见,传出去不好听,毕竟珩杏自己认为在冥事府的形象一直是严面威武的。
只见珩杏四处瞟了瞟,确定再无旁人,便对妁川勾指:“你去我籍述阁,我给你看!”
“好嘞好嘞!”像是吃了甜蜜般,妁川倒也满足,屁颠屁颠跟着珩杏去了。
到了籍述阁中,珩杏带妁川行至里屋,十分谨慎地关上门窗,一时之间让妁川觉得珩杏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东西啊?”妁川皱着眉,好奇心越发强烈,伸直了脖子去看珩杏一层一层掀开白布。
原是一张琴。
这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
这才是让妁川不禁好奇了去。不过珩杏历来干练劲儿,绿衣简单,就连头发都是高束而冠,若不是眉目间有几分女子的柔情,却是会被误认为俊俏的男子。也正是因为如此,珩杏只喜欢些棍棒刀剑的,虽然她是管户籍的冥君,手中时常拿着卷籍灵笔,但是却绝也不会碰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女工这些东西……
所以如今珩杏能拿出拿出一张琴来,还是偷偷摸摸从外带回来的,不禁还是让妁川在她这上面有些疑惑的。
“珩杏姐姐?”妁川支着脑袋,手还不自觉碰了碰琴弦,发出妙音,道:“你什么时候转性喜欢这些东西了?”
“我就是觉着那央辉阁中琴姬弹得好,也想试试罢了。”说着便拂手上弦去拨弄。
只是这发出的琴音让妁川实在不敢恭维。
“等等等等等等!”妁川一把抓住珩杏的手,防止她再制造出噪音来,不禁问道:“珩杏姐姐以前可不喜欢这些东西,而且也不是一次两次听央辉阁中琴音,怎么就突然之间想学琴了呢?”
这肯定是有古怪的。
珩杏有些尴尬,心中承认自己方才依葫芦画瓢学着央辉阁中琴姬拨弄之音难以入耳,也知晓这肯定是瞒不过妁川的眼睛,只道:“我想学着抚琴给我兄长听。”
“兄长?”妁川狐疑地看着珩杏,思量半晌也实在想不出珩杏这冥灵何时有个兄长,只道:“兄长是谁?兄长怎么就这么大魅力能让珩杏姐姐新习一技?”
“我……”珩杏拉长了这音努力编造:“就是同我一株冥花上同生的兄长!前些日子才相认的!”
“是吗?”妁川保持质疑,分析道:“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呢?”
“好啦!”珩杏赶紧打哈哈,道:“你先给我看看,这玩意儿怎么弹?为什么那琴姬的手就像生了花似的,弹奏出来的音律如此动听?”
妁川也被珩杏牵着走,只道:“人家可是自小习琴的,这一技之长在手怎么也得是个出神入化的水平!”
“唉!”珩杏表示十分苦恼:“怎么我就弹不出他喜欢的那种呢?”
“你兄长啊?他喜欢什么样的?”妁川有意无意间问道:“喜欢你这样的话,怎么也不会在意你弹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哪怕你弹出的琴音要人命,他也乐意听下去。”
“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珩杏轻叹一声:“不过他若是喜欢我现下弹出的这音律,我怕他需去看看耳朵。”
“嗯……”妁川表示赞同。
“诶诶诶!”见妁川点头,珩杏又道:“这都扯到哪里去了?再说我弹得……真就那么难听吗?”
“或许,你可以对牛弹弹看!”
“滚!”珩杏白了妁川一眼,无奈道:“我可是用了我冥君身份的职权,借着查户的由头跑去籍述职学了两三日的,怎么就还是这个样子呢?”
“无妨啦!”妁川安慰着,顺手拿着她桌上的糕点往嘴里塞:“慢慢来嘛!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再说了,你那兄长怎么也不会嫌弃自家妹妹不是?”
“那不一定……”
见珩杏嘟囔着,妁川咂吧咂吧道:“肯定不会啦,就像小九怎么也不会嫌弃珩杏一样呀!”
闻言,珩杏倒是噗呲一笑,心中也暖了几分,念叨着:“小九啊……”
“……”
……
“珩杏姐姐……”妁川已经醒了,却怎么也不愿意睁眼,若是闭着眼再睡过去,是不是还能再梦见珩杏呢?
脸上湿润,有泪划过,妁川吸了吸鼻子,想着那日后珩杏总是呆在自己阁中抚琴。这些只是往昔的一些碎片,妁川从来没有多想,只觉珩杏是想给自己寻寻乐趣找点事儿做。
可是如今想来,原早已注定。
宋洝喜欢听琴曲在冥界本也不是个秘密。
所以珩杏总是暗自里偷偷习曲,可终归她不是那块料,学得极慢弹得极难听,哪怕到最后勉勉强强弹奏出来也总是少些什么,绝是上不了台面的,哪怕是同普通业余之人比也差那么大一截。珩杏十分苦恼,她无数次想要放弃,却又舍不得。以至于在冥界她们也未曾抚琴给宋洝听过。
妁川回想着自己见在人世轮回修炼的珩杏第一面便是她在亭子下抚琴,彼时琴音已经算是悦耳动听,虽同央辉阁中琴姬不能比,却也足以让人沉醉。
而珩杏人界轮回那世却是受了很多苦的。父母教她琴棋书画,旁的样样精通了,偏就这琴艺不行,时常指尖红肿出血也要硬着头皮去弹奏。母亲于心不忍,劝过珩杏放弃,这琴艺不精本也无伤大雅的。可是珩杏不同意,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偏就对这琴执着。她想着自家哥哥爱听琴曲,时常外出听曲,若是自己可以参透个门道来,说不定也能逗他一逗……
可是珩杏对自己这琴艺实在不满,只觉哥哥听惯了外边儿的妙音佳律,听她这三脚猫的官方怕是有辱清心,断是不敢在他面前弹奏的。
可是宋洝不一样,他知晓妹妹的心意,只对珩杏道:“可我听妹妹弹,总归不会闹心,却恍如隔世般风姿绰约。”
……
“珩杏姐姐……”妁川将手覆到脸上遮住双眼,呜咽着:“小九也好想听你抚琴啊……”
不明不知何时来到殿中,看见妁川在床榻上似睡非睡,便近去看。
见她抽噎,心中也揪作一团,垂了眼眸,又慢慢将手抚上她的肩。
妁川一怔,收了收肩就那样红着眼转过身去看。
“黑户……”妁川像是委屈至极,就那样愣愣看着不明。
不明莞尔一笑,便将她拥入怀中来,用手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怎么哭了?”
“我梦见珩杏姐姐了……”
“珩杏……”不明手上动作轻柔,只道:“莫伤心,往后还有为夫呢。”
“我真的好想她啊……”妁川忍不住直掉眼泪,抑制不住哭腔:“黑户,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竹琅言,看见长渂进入妁川屋内那日,宋洝的灵体死死抱住珩杏灵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妁川不敢想,却不得不去探求。
见不明不言,妁川又道:“我知道,若是你在,断不可能发生这些……”
“我那日,确实在。”
闻言,妁川一愣,从不明怀中挣脱开来,只道:“你不是说,你在那长渂去时就已离开回了妖界吗?”
“不是的。”不明坦然,见妁川眼中神色黯淡了下来,继续道:“妁川,你相信我,我劝阻不了他,我只能……”
“只能什么?”妁川话音颤抖着又道:“黑户……你同我说,你那日在,那珩杏姐姐与宋洝君的魂魄……”
“已经散了。”
第九十三章 灵指
“已经……散了……”
妁川重复着这句话,只觉脑子里轰鸣声不断。
她明明有想到的,她明明有将这最坏的结局想到的。可是她不愿意去相信,她一定要同逾嶙说她要去寻珩杏与宋洝的魂魄,她也一定要问不明,那日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不明的回答倒依旧是同之前大同小异的。他本是在那屋中,只是他阻止不了什么,他只能看着长渂杀死宋洝珩杏来取灵,他无能为力,他想追,可根本追不上……此刻妖界又突然生事来,他想着妁川在冥事府中,让他不得不先顾及自家里……
听着不明这些话,妁川心早已是沉到了最深地。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妁川死死用手死死攥着不明的衣襟,几近绝望:“他长渂,凭什么可以不顾一切这般恣意妄为?”
“为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
只听妁川哽咽了两声,又继续道:“我知道,我知道天后在他心中十分重要,可是珩杏姐姐他们……在我心中也很重要啊……”
“除了珩杏姐姐……还有宋洝君,还有京云皇城那么多的人,谁都很重要啊……”
谁都会在另外一些人心中是十分重要的人。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逐渐泣不成声,不明也不再多言,只用手轻轻抚妁川的背。
许久,平静下来的妁川依旧是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不禁又问道:“黑户……你同逾嶙说了什么?”
本来,妁川也是可以去见逾嶙的,不明原也是事先问过她要不要去见见逾嶙的,可是她不想见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同他说什么……
而不明也早已料到自己来去这一遭,妁川定会询问一番的,虽然她表面上同逾嶙关系断绝了不再见他,可不过也只是在气头上。她自己一时接受不了也不愿意听逾嶙细细解释,但心中绝也是放不下自己这么些年来相依相偎相互照顾的逾嶙的。
如此思索,不明也就折中而言:“他想带你回冥界去,我便说你不愿意同他走的,先留你在我这儿呆上一段时间,等你气消了再做决断。”
这也是一开始不明准备对逾嶙的说辞,前提便是他还是不知不明身份的逾嶙,也不道出那些狠话来。
可是他知晓了自己就是长渂,自己也承认了,虽然不知他是从何处得知,但觉也是不能再同他多相处交流下去。既然逾嶙当着自己的面道出那些他本深藏的东西,不明便也不用再客气废话太多,而且,妁川绝不能回去。
不明不允许,妁川绝对不能知晓他的身份……因为他不知道,待一切真相大白后,妁川会作何抉择。
即使纸包不住火,但现在也绝不能让这火苗有一星半点要烧起来的势头。
毕竟现下妁川,最恨之人不是什么逾嶙,而是长渂。
……
“我不会同他回去的。”妁川语气决绝,又强调了一遍:“我不会的。”
“是吗?”不明倒也是全然看出她不过气话罢了,便只道:“若是不回去,留在我这儿就必须做我的小媳妇儿。”
妁川虽没心思同他逗乐子,但也多少猜到他在哄她开心,便应和着:“即使是你说的这般,我也不能回去。”
不明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无奈浮现出笑容来。他摸了摸妁川的脑袋,顺理成章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日后你跑了,小媳妇可是要打断腿的。”
“怎么这么狠?”妁川收了收脚,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沉默了一会儿,语无波澜认真起来:“我也不知道的我会不会回去,我真的很讨厌他那样瞒我骗我,去做那样的事,可是他那样做也是为我,但我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就接受了呢?黑户,你说,长渂那样做,天后会是心安理得接受的吗?”
见妁川一双剪水秋眸望着自己,心中不禁生了一分怜惜,可话里却透着一丝无奈:“她自然,不乐意……”
“她既然不乐意,那长渂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要她活下来。”
见不明这样答话,妁川只觉心中难受,道:“她活下来了,其他人呢?远远比她一人多太多……怎么可以呢?”
“妁川……”
“怎么可以啊?天后若是知晓也定是不能接受的,如我一样,定会厌恶的……”
闻言,不明心下一紧,小心翼翼问道:“厌恶什么?”
“厌恶这行为,厌恶自己,厌恶……”
厌恶逾嶙与长渂。
不明倒也能理解妁川的心思,却又求证问道:“妁川,你恨逾嶙兄吗?”
“恨……”妁川闭了闭眼,心中却实在不忍,揪疼得很,继续道:“怎么可能不恨啊?他真的……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那……”不明顿了顿,又道:“你恨长渂吗?”
“恨。”
这话绝是比刚刚说恨逾嶙要决绝得多,不容置喙的。
是啊,怎么可能不恨呢?长渂做的恶事,远远不止有关妁川的这几件,原本是旁的遭灾,她也只是跟着言语辱骂几句,如今到自己头上,怎么也不可能不恨,这是血海深仇啊。
不明了然,却也无可奈何,不禁道:“妁川,你知道吗?其实,京云皇城一事,不是长渂所做,那非男非女劫走你之人也不是长渂,包括珩杏宋洝这次……”
“你什么意思?”妁川本坐在床榻是上,听他这般絮叨倒像是在为长渂那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脱罪般,便抬眸去看他,蹙眉问道:“你怎么得知?你又如何证明?还有,你说不是长渂,那又是谁?”
“是……”不明说不出来,想去拉妁川的手,却被妁川避开,只好道:“我不清楚,可长渂真没有做这些……”
“不明,我不清楚你同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妁川摇了摇头,有些闷疼,继续道:“我知晓,你曾经在他殿中做过官又带你回到过妖界,可能……可能他在你面前是极好的模样,可是他现如今真的……”
“不是……”
妁川根本听不进去不明解释,自顾自继续说着:“就算他真没做过你说的这些,那三百年前,我的精元魂魄,到底是不是他所夺走的呢?”
不明的手悬在半空,僵硬了半刻,应声道:“是。”
只见妁川点点头,倒有些从容不迫,道:“我身子历来不好,以前我也不知晓缘由,只道我知道自己是冥王的女儿时,我才恍然大悟……三百年前,他取走我的精元魂魄,我几乎殒身,可我的父亲基本上算是拿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同天界决裂,就连逾秋姐在那次未连接救我……也伤了精元……灵力消散……这些代价如此沉重,可在长渂眼里指不定比鸿毛还轻……我怎么可能不恨他?怎么可能……”
“妁川……他真的……”
“真的什么?”妁川笑得苦涩,只道:“他有苦衷?谁没有苦衷?可这是理由吗?是借口吗?不是的啊……”
“对不起……”不明直接俯身一把将床榻边的妁川拉入怀中,紧紧相依,又重复了着:“对不起妁川,我不会再这样做了……这样说了,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们好好呆在妖界,一起好好生活……”
说着,不明拥得更紧一分,吻了吻妁川的发,又将头埋到她的脖颈里,继续道:“我……还要娶你,我们……成亲吧……”
妁川懵住了,一开始被他这动作一怔,此刻放缓了呼吸,手也环过他抱住,却只道:“再等等吧,这些日子,我实在是没有心思……”
“我知道……我知道的……”不明紧闭着眼,他心中绞痛,悔恨与不甘交织,眼角也染了泪,连呼吸都满是痛楚,压着话语中的自责,安抚着妁川道:“我等你,等你开口……”
只见妁川在不明怀里缩了缩,缓缓点了点头。
……
忽又见桌上的灵布包散发出光芒来,不明有些奇怪,便低语询问:“你那包是怎么了?”
“嗯?”妁川偏头抬眸去看,果见那灵布包又散出灵光来,道:“可能,是之前魂悦君那事。”
不明了然,原冥四君魂悦入心石一事就没有解决的。
可是令不明奇怪的是,本来说那人是在人世轮回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妖界呢?而这些日子妖界是被不明整顿过的,不应该会出现什么其他的……
“你要去寻寻看吗?”不明提议着,一来他心中也有些好奇,二来也好带妁川出去散散心,以免她整日闷在殿内一点也提不起兴致来。又道:“我陪着你。”
妁川倒没有及时应话,愣愣思索了一怔,方才道:“你将那灵布包拿与我。”
待不明起身去将桌上的灵布包拿来时,妁川接过打开,先将那寻灵尺拿出递与不明手中,又翻出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儿,一如逾嶙曾经为她求的护身的冥灵符,再如转让长笙酒馆的凭据等等。而下一刻,便见妁川直接将这些撕烂了去。
“好了。”妁川整了整衣衫,又将未抛出飘落至她衣衫上以及床榻上的碎屑拂到地上去,又道:“你看看,那人在哪里。”
……
出了冥王殿,才发觉此刻是深夜,原来早已经昼夜颠倒了。
不明牵着妁川的手行在她身侧,迈出的步子不大,迎合着身旁之人缓慢的步伐。
待行至妖市街口,妁川却总是觉得后面有谁跟着一般。可她一路走马观花心事重重,发觉不对回头望去却也不见什么,不禁有些疑惑。
见妁川这个样子,不明只微微一笑。从妖王殿出来便发现了有人跟踪,只是妁川没有反应,便也以为她是默认了的,但现下这般,才知道原她是迷糊不知的,便朝着身后躲在一拐角处道:“快出来吧,你们妁川姐姐可早就发现你们了。”
“嘿嘿嘿……”拐角处传出声音来,下一刻便见小狐狸圆溜溜的脑袋探出来,紧接着竹琅便直接站了出来,脸上有些许尴尬之色,磕磕巴巴道:“不是……就是……我看妁川阿姐心情不大好,想着一同出来逛逛也没有什么的……”
小狐狸点点头,虽一开始是因着妁川心情不佳有些苦恼,想着自己来逗逗她也好解闷儿。但原也是它缠着竹琅陪它来,顺带着去妖市街中闲逛。
“无事。”妁川眉眼弯了弯,虽是笑意却异常疲倦,只道:“既然来了,便一起走吧。”
况且先前小狐狸也知晓寻灵尺的动静,带它一起来一探究竟也好圆它那好奇心。
跟着寻灵尺一路行到折桂楼。
上一次来,还有逾嶙。
妁川垂眸,实在是难受,只见竹琅拿着寻灵尺行到台阶上了,小狐狸紧跟在他身后也跟着他转过身来,道:“妁川姐姐,殿下,我们进去吧?”
已经行到折桂楼门口,自然是要去的。若是这事能解决,寻到那人,妁川可能要送其回至冥事府敛狱堂魂悦处,是不是意味着……还能同逾嶙见上一面呢?
妁川赶紧越来越头,只觉这样的想法要不得,毕竟是为魂悦做事,管他逾嶙何事?
可是……
可是什么呢?
妁川自己也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见逾嶙,她有时想同他好好聊上一聊,有时又绝得同他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她真的矛盾,真的恨透了此刻的自己。
“妁川?”
见妁川愣得出神,不明轻轻唤了一唤,待她反应过来时浅浅一笑,继续道:“进去吗?”
“嗯。”妁川点点头。
……
折桂楼依旧是以往的折桂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进楼便看见十几位舞女身姿妙曼舞动着。
妁川没心情欣赏这些,只顾注意着竹琅手中寻灵尺的动静。
那寻灵尺确实奇怪,左右摇摆着,又朝上指了去。
小狐狸抬头望了望,不禁道:“这折桂楼可是三十三层,我们要一一寻找吗?”
若是一一找,似乎太费时费力了些,只是当下似乎也似乎没有其他法子。
第九十四章 入心者
刚入折桂楼,便听见从楼上传来一众惊呼。
妁川一行人下意识抬头去看,便见见从天而降落下了一个白衣妙曼女子。
女子并非失足掉落下来的,而是自行抓住阁楼上的红缎飞荡下来的。
而女子本以为逃脱了阁楼上挡住她去处的妖民些便能离开,却不曾想脚尖落地大门处已经被妁川一行人堵住。
虽说不明是妖王,却也少出现在妖市街,多半是妖府中妖官儿在管这些,以至于妖界普通众生识得的便不多,又是在这种慌乱的时候,注意到他的妖更不多。
那白衣女子没有再逃跑的意味,眯着眼看着不明,似在确认,又看了眼竹琅手中的寻灵尺直直指着自己,不免觉得奇怪。
方才那画面确实惊心动魄,又可算是妙美绝伦,好似一朵冷艳的花在半空中绽放飞舞着。
“别让她跑了!”像是某位掌事儿的突然扑到十楼处的栏杆下朝下望,命令着却见那女子抬首来瞪了自己一眼,不免心下一怔,却还是觉得不能怂,对着正在大门方位的妁川一行人道:“这几位妖儿哥妖儿界拦下她,我重重有赏!”
女子不在意掌事儿的威胁,也没有再要跑的意思,只是盯着不明看。
妁川看出不对劲,可心下却只想着寻灵尺这事儿,便接过竹琅手中的寻灵尺来,见其摆动了两三下最终还是指向了女子,便才出声询问:“这位姑娘应该不属妖界?”
女子这才偏头去打量妁川,还未应话,便见那掌事儿下来了,一把拉住女子的手臂,指着她道:“你还跑?你不赔钱,可别想走,送你坐监狱蹲大牢!”
“这是?”
见不明出声询问,掌事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细细道来。
原是这女子不知从哪里来,只道要找人,可折桂楼哪里有这号人物?掌事儿无奈,肯定也是交不出来这人的,便只想着驱赶她离开,以免惹乱子,可谁知这女子非但不走,还砸了折桂楼中一些灵物宝贝什么的,可是把这掌事儿气得够呛。
而这掌事儿看着年轻,是从话语行径里透出的不稳重,定是新来的无疑。
妁川脑子里捋了一遍,想着好不容易入心石这事儿有个苗头寻着人了可不能错过,便只道:“这位掌事儿大人,我们有事同这位姑娘商议,可否借一步?”
“不行!”掌事儿一口否决,想着这折桂楼里的东西他自身可是赔不起的,惹了麻烦可要不得,只道:“这位妖儿姐莫要为难在下,折桂楼又不是私家的东西,盖的都是公章,在下也不过是个干活的,断不能徇私。”
“这……”妁川一时语噎,便朝不明看了看。
不明了然,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个官牌来直接扔到了那掌事儿手里。
掌事儿稳稳接住,认真瞧了瞧,确定是上头某位妖官的官牌便不再多言,招呼着看戏的众妖散了去。
而掌事儿笑着招呼,挥手间便就地幻变出桌椅来让妁川他们坐下说话,又恭恭敬敬倒出茶水来再离开。
不明顾不得女子的眼神,扶着妁川的肩膀硬要她坐下再说。
女子倒没有太多动作,只是盯着不明看,妁川便道:“这位姑娘可是同他认识?”
“不认识。”女子应话。
这便更是让妁川摸不着头脑了,她将茶杯一盏放置桌前,示意女子过来坐:“坐下再言,可以吗?”
女子无动于衷,继续打量着。
不明却没有一点看她的意思,拍了拍妁川的肩头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端起桌前的一杯茶水来品。
妁川手里还拿着寻灵尺,聚灵一段依旧是指着女子,便也放弃唤她过来的想法,问道:“这位姑娘,你可认识冥四君魂悦?”
闻言,女子明显一怔,眼神不再停留在不明身上,而是看着此刻也正望着自己的妁川。答道:“不认识。”
“是这样吗?”说完,妁川低头转悠着手中的寻灵尺,也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微微皱眉措辞。
而这边女子似是有些动摇,出声来道:“他……在寻我?”
这话便就是在证明她是认识魂悦的。
“嗯。”妁川点点头:“他一直在。”
“为什么寻我?”女子明知故问,又像是在自问自答:“寻我回去让我下地狱吗?”
“这位姑娘可是同魂悦君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女子喃喃着,又道:“我作恶,他行法,没有误会……”
没有误会……
这话也就一面之词罢了,妁川便也只是听听,又问道最为不解的问题:“我听闻,你前几世都是自己去的敛狱堂,可是偏就这一时未去,不知为何?”
眼前的女子不是人,而是死去后魂魄入了灵体的,妁川一眼便能看出。
“我为何要去?”女子反问:“我早就受够了,他可是心硬,一点也不心疼,我在那烈狱中挣扎,也不见他有丝毫心软。”
“可是……”妁川只觉这话有问题,便纠正道:“下地狱那是每个恶人死后的路,你既然做了恶,生迹簿上记载了便不会有假,怎么就还委屈?”
“我没有委屈。”
“那你说说看,你又为何在前几世自己主动去敛狱堂的?”
见妁川这般问,女子便知晓了妁川的来意,她本无意多言,却又觉得说出来也无妨,若妁川真是魂悦派来的,让她回去同魂悦说清楚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这位姑娘,”女子反而笑了笑,对着妁川问道:“他有具体同你说,我做了哪些恶事吗?我又去过敛狱堂几次?主动去过几次?”
这倒是难为妁川了,魂悦也就给了她个寻灵尺又只同她说了句是个坏事做尽的恶人逃了去罢了,其他的什么她几世作恶几世来敛狱堂都是听那敛狱堂中的冥官儿说的而已。
“大概,有八九世?”妁川回想着敛狱堂中某个冥官儿找来的册子,上面简简单单记录了几笔关于这女子的事儿。又道:“八九世中前几世是死后被捉至敛狱堂的,后几世是你自己去的。”
“是的。”女子直直立在不远处看着妁川,笑得很僵硬,道:“一共九世,前三世是他遣了冥官来捉我去受刑,后六世……”
“后六世……”
这话从那女子嘴里说出来,倒让妁川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女子继续道:“有两世,是我自己做了恶主动去的。”
“为何?”
“不为何,我就是想看看他。”女子冷声应答,也顾不得这种举动的荒谬,本她说实话来也没指望谁真就信。
这种畸形的情愫本来就不是错的。
妁川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只继续问道:“那后面呢?后面几世?”
女子闭了闭眼,道:“后面几世,是他捉我去的。”
可那冥册上记录她后面每一世都是自己去的。
“我不管你们信不信,总之我同他之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也不会讲故事,只有一点,请姑娘您转告他,我早已在他那里赎罪,也早就不再行恶,求他放过我。”
女子这话语气不容置喙,倒一时之间让妁川不知该相信谁。
与魂悦相处也有千百年,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再者,妁川看了看手中的寻灵尺,又道:“或许,你们之间确实有些误会?你魂魄中可有他用自己一缕精元种下的入心石,是……”
“是什么?”女子打断妁川,只道:“不过就是想控制我罢了,我与他一开始便是错,你知道吗?”
“是我错了,是我的错,可我也平白受了几世的刑,算是抵过了吧?”
见女子如此决绝,恨不得立刻和魂悦斩断关系,妁川也已经料到期间不简单。若是真如这女子所说,冥册上定也是被魂悦修改过的,以及那生迹簿上所记载的……
难道一直便是魂悦在走错路吗?
妁川不能理解,既然是这种情况,又为何要让妁川来寻这女子,不怕妁川知晓这些吗?况且照女子所言,以在女子不再作恶该按规矩轮回时每一次都是他亲自出马去抓回这她去敛狱堂受刑,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切存疑。
而女子明显也是料到妁川所想,便道:“我不管你们信不信,话已至此,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便只有同他斩断联系了。”
“……”
妁川不知如何是好,现下女子这般态度,定是不愿意见魂悦的,更莫说去敛狱堂。
“我知道,你可能是受了他的委托,或是威胁来寻我,但是你定是带不走我的,若是姑娘能明辨是非也定是好的。若你心下暂时存疑,大可回去将我这话一字不落讲与他听,看他作何反应。若他还能装出那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表情,便也就真是证明了我在第六世时及时止损是最明智的选择。”
“……”
“行了,”女子明显累了,只道:“话已至此别无他言,若他真不肯放过我,你便让他亲自来寻我。”
这话堵得妁川是哑口无言,她断是想不到,原来其中纠葛远比她想得要复杂得多。
这话题算是告一段落,女子又继续打量着不明。
这气氛着实诡异,让竹琅都吊了一口气,不禁去打破:“那……不知这位姑娘一开始来这折桂楼所谓寻人,是寻谁的?”
女子视线偏过去看了一眼竹琅,眼神犀利,却也没有隐瞒:“长渂神君。”
长渂神君……
又是这家伙。
“长渂?”妁川明显不解:“长渂在妖界?那你是……”
“我原本是蘂姜女君殿中的一位女官,千年前犯了错被贬到人界轮回十载赎罪罢了。”
原来如此……
也难怪那寻灵尺一下总是乱指……
而女子丝毫不避讳,继续道:“至于长渂神君在妖界这事,原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因为这折桂楼便是长渂的产业。
万年前长渂因为某些原因确实是被贬到过妖界的,原也只是因以为他换了个地方避世,却不曾想搞了折桂楼这么一出。况且长渂与前妖王交好,折桂楼有了靠山,直接就贴上了官家的标签,一开始只是为了当个甩手掌柜好打理,却到后面来一个个都忘了这折桂楼真正的主儿是谁了。
但女子明显是知晓的,便才会到这折桂楼中来寻问。
“发生了什么事吗?”
见不明突然发问,女子心中越发肯定,却还是谨慎询问:“你是长渂神君吗?”
闻言,妁川与竹琅以及竹琅怀中的小狐狸皆是一愣,又偏过头朝不明望去。
不明嘴角勾了勾,放下手中的茶杯,应声道:“不是。”
“不是?”女子反问着,她打量了这么久,真有些恍惚。
女子在蘂姜殿里数万年之久,曾经也是与长渂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年代久远记忆模糊了去。她也不是近来才遵蘂姜的命令寻长渂的,早就几千年前便领命了,也看过长渂的幻象,只是期间曲折让她无法专心寻他,而前不久蘂姜也确实再通灵唤过她让她加紧寻探……
不明不答,女子却在回想思索间肯定了:“你就是长渂神君。我不会认错。”
这话一出,妁川只觉五雷轰顶,原她只觉女子话存疑,可为何到这般瞎扯的地步?
她该相信吗?不明说了,他不是……
妁川手不禁颤抖起来,不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神情中有些压抑,越发让妁川心慌。
“你……是吗?”妁川有些说不服自己,竟也鬼使神差去猜忌怀疑。
“妁川,”不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不是。”
闻言,妁川只下意识点点头,又艰难伸出手指着女子道:“那你去同她说。”
见不明果然起身近去,妁川另一只手摸索着灵布包。
她不该怀疑……
可她不得不怀疑……
从灵布包里拿出通灵镜来,妁川施法敲了敲,唤道:“子泱君……子泱神君……”
“妁川官儿姐?”
“我问你……”妁川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又将通灵镜对准了不明,颤声问道:“他……是谁?”
“长渂。”
第九十五章 破灭
“长渂……”
只听见通灵镜啪的一声落地。
手中已经空落,妁川直直愣在了原地,她定定朝着不明望去,眼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怎么可能就是她恨之入骨的长渂呢?
怎么可能呢?
长渂只会想要她的命,怎么可能一次次救她?怎么可能说对她心意不同?怎么可能会说要与她成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不明只是数万年前无事修仙的灵龙,只是在长渂殿里小小的仙官,瞒得最深的身份也不过是妖王而已……
妁川心思早已紊乱,她垂眸看着地上的通灵魂喘息着。
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尽力说服自己,可就当妁川抬眸间就撞上不明的眸子。
早在那通灵镜落地出声的那一刻,不明就察觉到不对,果然见妁川异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黑户……”妁川轻轻出声:“你是长渂吗?”
“我……”
不明迟疑了。
妁川此刻敏锐异常,察觉到不明的迟钝,抢话道:“你同我说实话。”
“你信他们?”不明微微皱眉,神情中是错愕与不忍。
这真是极会掩藏的模样。
“我本来……”妁川也迟疑了,原来不只他在犹豫,连她自己也不禁迟疑,狠了狠心道:“我本来不信的……可是……”
可是如今似乎已经很明确了……
女子的话虽然不可全信,但她绝也没有说谎的意义,就算她说的是假话,那云子泱呢?再退一步,就算云子泱说的是假话,再想想曾经他与蘂姜女君之间的对话,原来一切都是近乎飘浮在水面上的。
他不明若只是区区长渂殿中的仙官,怎么可能同堂堂蘂姜女君交好?怎么可能会让堂堂蘂姜女君亲自去长笙酒馆寻他?
曾经妁川也不是未问过蘂姜那将她交至蘂姜照顾的人是谁,只是蘂姜谨慎,只道是她长笙酒馆中人,而真就当妁川提到“不明”这号人物时,蘂姜是显然不知的……
再想想曾经不明来她长笙酒馆的理由,讨债……
呵,还真是烂债啊。
不明曾经一开始交代的身份,无疑就是什么天界仙官被贬到妖界罢了,果然,还是与长渂如出一辙的……
原来他连骗她的身份都是如实照搬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长笙酒馆?
为了什么?
为了保住天后吗?为了他的师姐,早已同天帝云子泱闹掰,也顾不得什么六界苍生,区区一个冥界公主,又何足挂齿?
不过就是来长笙酒馆看住妁川罢了,保护她,其实也就是在保住天后的后路……
原来,一直以来这一切都这么清晰地摆在她面前。
……
中间依旧隔了一段距离,就仿佛几个世纪般,其间繁杂之事断也是说也说不清的。
只见妁川微微甩了甩头,地上的通灵镜已经没了灵光,在这一番内心挣扎间云子泱就已经出现在了折桂楼中。
这边妁川尚未反应过来,现身的云子泱就一把过来扼住了妁川的脖颈!
“长渂!”云子泱像是抓住了把柄,言语狂妄:“是她吧?是她吧?”
“你住嘴!”不明眼底眉间已经染上了怒气。
“不不不,”云子泱手中力道丝毫不减,再也没有妁川以往见他时的亲切,继续道:“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为何冥王都如此护她?为何你们都如此护她?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得意,像是破了许久未解的谜题,一切都拨开云雾见月明般。
“云子泱!你还想再同我打一架吗?!”
这话是说来威胁云子泱的,可如今妁川已经乖乖被束缚住,也丝毫不见挣扎,云子泱哼笑一声,道:“不,我可没这个闲情雅致同长渂神君打架,我可打不过你。”
打不过谁谁谁这话从云子泱嘴里说出来,旁人只会觉得是他谦虚罢了,毕竟云子泱神君的名号在这六界都可算响亮。可是也只有云子泱知道,同长渂打架,他绝是吃亏的。在数万年前二者尚还可以打个平手,多时也只是兄弟之间切磋小闹一番,而当不明回到妖界后,学了那么多妖界术法,即使云子泱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逐一击破其间法阵来。
云子泱心里犹如明镜,嘴角勾了勾,又呵呵冷笑地瞟了妁川一眼道:“长渂呐,我真是看不透你,曾经取走她精元魂魄的是你,如今护她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你给老子闭嘴!”
不明已经是火冒三丈,身上散发着诡异的灵光,手中聚灵,曾经在安州城斩伤过异讙的利剑已经被死死抓在手中。
那利剑上深痕烈焰夺目,散发的光芒更是刺眼,烈火灵光间绝也是令人恐惧的。
云子泱像是早就料想的这一场景的,从容不迫道:“你那一剑劈下来,不仅是我,还有妁川官儿姐,哦不,冥界的公主殿下,无一幸免。”
“……”
不明当然明白,所以他至今没有轻举妄动,他明白,云子泱绝不比他心软一分。
云子泱像是很享受这种刺激不明的感觉,仿佛把以往的气都阴阳怪气汇集在此刻,讥讽道:“而且,你杀了我,杀了她,云意不会原谅你,蘂姜不会原谅你,还有那个……什么冥王逾嶙?都不可能原谅你。”
见不明眼中更狠厉一分,云子泱得寸进尺:“哦,当然,什么逾嶙?什么蘂姜?你在意谁?你只在意云意,可是云意,云意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就算天下苍生都原谅你,云意,都不可能原谅你。”
“云子泱!!!”不明怒喝一声,利剑挥发出的那股力道就那样硬生生劈到折桂楼中一道屏风之上。
那屏风顿时四分五裂,散落在地碎成渣渣。
只见不明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抓住利剑的手青筋暴起,却丝毫不敢将它指向云子泱。
“哟?这就气了?”云子泱啧啧两声,只道无趣,见四下妖民早就逃散只余空空的折桂楼,云子泱似又想到一茬儿,故意问道:“长渂呐,你是不是一直就知晓她是冥界的公主殿下?”
这话不就是明知故问?
问给妁川听的。
妁川手双手攀着云子泱紧紧扼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一滴泪就那样滑落下来滴到云子泱手上。
“哎哟!妁川官儿姐这是怎么了?”云子泱心下大喜,只觉这场戏越来越精彩,继续假意关怀:“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情意错付了吗?”
而妁川根本说不出话,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啧啧啧,”云子泱表示苦恼,抬眸看着怒火已经烧到头上的不明,又道:“真是替妁川官儿姐可惜呢,竟遇到这么个人,眼光着实不行,这一点,还真就不如云意,起码,她眼睛没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子泱,你什么意思?!”
不明实在怕他再一激动就把妁川弄断气了,他也明白不能表面上同他说放开妁川来,原这家伙就是喜欢同他对着干,他说东他往西,水火不容听不得他命令的口吻。
云子泱挑了挑眉,继续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在想,你既然对云意深情,怎么现在又要护着她?你明知云意近来身子不好,需要灵力,你还不将她交出,是要留着云意死后你给送礼吗?!”
不明猛吸一口气,看着妁川绝望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向他求救的意味,不禁难受,应话道:“我可从来没有戳穿过你的那些事!谁都不知道,我来给你受着,你如今偏就要威胁我?!”
“我什么事?!”云子泱怒火攻心,恶狠狠道:“长渂,我他妈到底是什么事?!我做的不就是你曾经要做的吗?嗯?!谁稀罕你替我隐瞒?谁稀罕?”
“你稀罕吗?”云子泱宛若疯魔,垂眸竟问起根本无法答话的妁川来,又对着不明随着自己心意道:“你看,她不稀罕。”
“那师姐呢?”
云子泱心中一怔,他确实,最在意的还是只有云意罢了,他怕,他当然怕云意知晓他所做,怕她会像唾骂怨恨长渂一样来唾恨自己……
哪怕长渂不怕,长渂只要云意活着。
“你会同她说吗?”云子泱早已看透了一切,只觉可笑:“你难道不想她,活得惬意些,只想她自责吗?”
不明确实不想。
“长渂,云意真的需要灵力,你我不行,你知道的,只有她,”云子泱看了一眼妁川,又道:“只是我想不通,你为何,为何要阻拦我,你不是一开始便是要取走她的精元魂魄的吗?怎么还要将京云皇城众生的灵力给她?”
不明不答,云子泱继续自导自演:“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将她养好,毕竟她的灵力用处才大,比那些凡人的灵力不知要顶用几千倍倍……”
京云皇城众生的魂魄灵力……
明明是被那异讙收入到它的丹元中了。
在安州城,妁川同不明被那异讙带到一处暗道中,不明斩杀了异讙,他说,丹元散了,魂魄灵力也散了……
假的!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散了?
不明曾经在人世中轮回一世做过云国太子,也就是在京云皇城中步前太子后尘的不明,他的太子妃苏若蓉,他的奶妈苏嬷同样都是京云皇城中人,怎么偏偏就他俩没有魂飞魄散?魂魄还再又重入轮回了?
原这一切,都是刻意蓄谋!
妁川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异讙的丹元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散灭,怎么可能呢?
……
“妁川阿姐当心!”
只听这么惊呼一声,小狐狸直接从云子泱身后扑过来,咬住了他扼住妁川的那只手臂!
而云子泱丝毫没有防备,根本想不到这偌大空旷的折桂楼居然还有妖精在。
小狐狸咬得狠,皮穿肉破,云子泱牙白的衣衫已经是血色氤氲,穿骨疼痛让他不得不收回手臂来。
手臂收回,早就呼吸不畅的妁川脑子顿时一黑,就那样瘫坐到地上。
见状,云子泱一把狠狠甩开撕咬着不放的小狐狸,想要再去挟持住妁川,却不料竹琅又从他身后出来使劲儿推了他一把。
云子泱被推得一个踉跄,手中聚灵就要朝小狐狸去,竹琅再一把去推他。
虽然这次推云子泱落了空,可就在他侧身挡的那一刻手中灵法也那样稍稍偏了位置。
小狐狸赶忙躲,只雪白的毛发被烧焦了一片,心中还算侥幸,又快速跳回竹琅怀里去。
“走!”
只见不明手持利剑朝一旁已经气得昏头的云子泱去,话确实对竹琅与小狐狸的。
竹琅了然,见不明与云子泱周旋着,收手抱紧了小狐狸,又想去扯妁川走。
妁川早就愣了,反应过来的她喘着粗气,眼泪似没有情感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说不出话,她脑子疼,脖子疼,心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不行,她要回冥界,她要去寻逾嶙,她要回去,她不能再耍性子,她不能……
妁川双手支地,摇了摇脑袋,她真的不想再绕进他们的纷争中。
在竹琅伸手搀扶时,妁川正欲起身,才发现不明不知怎么已经制服住云子泱,让他在一团灵障中动弹不得。
不明见妁川似要离开,大步过来,伸出手来。
还未站起身来,那双手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递到面前来,妁川浑身一抖,吓得又坐到地上去。
“你别过来!”妁川疯狂摇着头,泪如雨下,双手支着地朝后移动间似在恳求:“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妁川……”
“求求你……你别过来……”
“……”
不明心中已经收紧成一团,神情中满是诧愕。
“你不要……你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我与你不是一路人……我求你了……不要过来……”
“……”
竹琅是站在妁川一头的,也听了这么些话,心中所有疑虑也早就解开,可此刻根本来不及同妁川细讲,只得护着妁川朝后退不让不明再靠近。
只是下一刻,便见云子泱冲破那灵障用鲜血直流的那只手持了剑冲过来!
第九十六章 归结
云子泱是从不明身后冲过来的,人未近身,剑却直直驶来。若是不明躲开,那利剑就会直直刺向妁川!
不明显然是有所察觉,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微微侧身躲过那利剑,电光火石之间伸出手来截住了它。
利剑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有血从不明手缝间渗出,只见他顿了顿,就将那利剑甩了回去。
只是当那利剑深深嵌入地板时,才发现云子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位,闪现到妁川不远处一手吸过竹琅手里的小狐狸。
“念微!!!”
还未等妁川起身,竹琅就冲了过去,却不料云子泱灵法袭击过来将他打到地上去。
只见竹琅口中喷出一口血来,他捂住胸口,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又间一道灵法袭来!
竹琅下意识抬手,却没有感觉到那道灵法劈到身上的感觉。
“念微!!!”
只听妁川大吼一声,竹琅才猛地反应过来,手拿开的一瞬间,才见是小狐狸挡在了他面前。
被灵法控制着的小狐狸悬空挣扎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是极为痛苦的吼叫。
“云子泱你住手!!!”
妁川艰难起身想去攀住云子泱的手以此来阻止他手上的灵法持续挟持折磨着小狐狸。
“妁川!”
还未等妁川扑过去,就被不明拉住手给扯到怀里去了,明显是有些急的:“不要过去!”
“你放开!!!”妁川拼命挣扎着,去锤去打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不要过去……他已经疯了!”
“不!!!”
虽然看不见身后小狐狸与竹琅的情况,却听得见竹琅冲过去的声音与小狐狸的吼叫,这些声音与云子泱恶狠狠的讥哼以及他的灵法发出的细微碎声交织在一起,让妁川心中早就揪成一团,理智全失。
声音嘶哑,妁川恨不得把此刻抱住自己的不明狠狠咬上一口,咬碎他去。哭吼道:“你放开我!你放开!!!”
这话像是如针刺般刺入不明耳朵,刺得他心疼,手中抱住妁川的力道却是丝毫没有减,反而更紧一分,只道:“我错了,妁川,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啊?!”妁川疯狂摇头,此刻心中只担心身后的小狐狸与竹琅,哭吼着挣扎:“你解释什么啊?不用!不用啊!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念微……念微……”
后面是崩溃到已经没有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小,不明心中不忍,生怕弄疼了她,力道也随着妁川的话音小了下去。
谁知就在不明稍稍松手那一刻,妁川便一把推开他,转过身去。
小狐狸还悬在半空中,竹琅也被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妁川咬了咬咬,拿出灵布包中的寻灵尺,跑过去就朝云子泱一锤。
云子泱被这硬物一锤,不禁踉跄一步出去,感觉到脑袋吃疼,手中灵法也断了,便顺势摸了摸后脑勺,已经见血。
而由于灵法中断,小狐狸直直摔落到地上去,竹琅赶紧上前去抱住小狐狸。
方才云子泱运用灵法所做的,是在吸食小狐狸的灵力。而此刻的小狐狸已经是硬邦邦毫无生气的死物。
竹琅手颤抖着,疯狂摇着脑袋,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从前,他也害得整个京云皇城的人失去了魂魄灵力,虽然不是他这一世心中所愿,却是他前世魂魄所驱使的,兜兜转转也是他,而世间因果循环,也是他在受。
此刻,便就是它在受。
受在他喜欢的小狐狸身上。
“念微……”
已经泪模糊的竹琅跪在地上,头埋到怀中小狐狸身上。
“念微……”妁川喃喃出声,手中寻灵尺拿不住,直接扔在了地上。
她扑过去,想伸手却又不知下一刻怎么办,心中几近绝望。
而这般不明已经拦住要对地上竹琅妁川再发动进攻云子泱,手中利剑不知何时递到云子泱脖子上,冷声命令:“灵力还给它!”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子泱丝毫不慌也不惧,笑得癫狂:“长渂呐,哪有呢这样的?灵力都取了,怎么还啊?”
“……”
见不明被自己堵得哑口无言,云子泱故意提高了音量:“这活物灵力已取,根本无法直接再入原身,你到底是想救它?还是想害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明被激得手中的利剑抵得更紧一分,依旧有了血痕,云子泱继续挑衅:“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把我魂魄交给云意!”
“云子泱,莫逼我。”不明再次警告。
这边妁川已经听明白二者的话,只觉脑子浑天黑暗,面上表情已经扭曲成一团。她心中绝望,根本顾不得他们,嘶哑着对竹琅道:“竹琅……对不起……我们带念微回冥界吧……”
竹琅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许久,才应声:“嗯。”
妁川扶起竹琅,根本不顾不明云子泱就要走。
“妁川!”不明持剑的手都在抖,他心里有些怕,小心翼翼问道:“你去哪儿?”
妁川不愿意去看不明,却还是鬼使神差回道答:“我要回去了。”
“回……冥界吗?”
不愿意同不明多言,妁川只点点头,伴着抱着小狐狸的竹琅往门外去。
“妁川!”
这一声音调有些急迫,是极无奈的。
见妁川脚步停了,明显是有些迟疑的,不明便再次挽留:“不要走……”
妁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狠心做决断,随即转过身来,质问道:“我不走难道留在这里当你为别人豢养的灵物吗?!我不走……不明……不……长渂,我不走,难道要等着你将我精元魂魄全部取走,灵力全部吸干不成?!我求你了,放过我,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妁川……”
这话伤心,不禁让不明手中的剑被它捏得更紧一分。
“我知道,你若不愿意让我走,我定是走不出这妖界的,所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此场景真是如痴男怨女般,让云子泱不禁笑出声来,又明显感觉到不明被妁川这些话激得对他放松了警惕,便一挥手打上不明那持剑的手,偏头侧身逃开了他的桎梏。
还未等不明反应过来,云子泱便冲到了妁川那边,再此扼住她的喉咙。
“妁川阿姐!”
竹琅也反应过来,想出手却又不敢出手。
不明气得几近吐血,利剑直直指着云子泱,道:“你到底想怎样!?”
“不要怎样。”云子泱摇了摇头,还假意略略思忖了片刻,继续道:“就是想带妁川官儿姐上天界去看看。”
“云子泱!你别逼我。”
“我当然不会逼你!”云子泱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项,又看了看手上的血迹,此刻的自己定是狼狈不堪的,却是勾唇一笑,继续道:“我怎么会逼堂堂长渂神君呢?我只是想带妁川官儿姐去天界玩玩儿,这人界冥界妖界都玩够了不是吗?”
“哦!”云子泱像是又想起一茬来,道:“我还欠妁川官儿姐一个人情呢!当年就是为了寻冥界公主,偏偏编了个什么寻束灵珠珠的由头,不过我说到做到,仙籍还是会给妁川官儿姐的,所以啊,妁川官儿姐还是属于我们天界的!”
“你闭嘴!”不明怒斥,额头上青筋暴起,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哦?”云子泱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长渂神君知晓啊?说来听听,是什么?我想的究竟是什么!!!”
“云子泱!”
“呵呵呵呵呵呵……”云子泱泪都笑出来了,只觉得如此场面太有趣,但笑完之后却又严起来,冷声质问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云意快不行了!你他妈听不见吗?!长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云意把你捡回来,无微不至将你照料着,教你灵法又护着你,你如今都忘了吗!?”
“没有……”
“没有?”云子泱步步紧逼:“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若是没有,你便不要拦我,我带她回天界,你替我瞒着,我便信你没有!”
不明眯着眼,进退为难,说不出一句。
见他剑慢慢落下不再指着自己,云子泱全然当他默认。
“妁川官儿姐……”云子泱轻轻对着妁川道:“你看,都不值得,同我回天界吧。”
说完,便要施法离去,却不料竹琅过来拽住他施法的那只手臂。
云子泱一脚将竹琅踢开,只觉碍事,想要施法去杀他,转头想想他体内魂魄有几世灵力,便收了杀他的心思,用束法将他控制住,道:“你也同我回去吧!”
“云子泱!”
不明正欲冲过去拦,却是晚了一步,云子泱带着妁川与竹琅就这样消失在一阵灵光中。
……
像是被关在某个内殿中,四周都设了法术,根本出不去。
竹琅屡次想要去冲破门窗却都被灵法反击回来。
而妁川只愣愣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抱着自己冥想。
“妁川阿姐……”
“嗯?”
竹琅立在门前,本是无奈轻唤了一声,却不料她却应答了,便道:“念微还能回来吗?”
“……”
妁川低垂着眼眸,脑子里飞快旋转着,道:“若是它本身未毁,精元魂魄未毁……灵力……”
可是取走灵力,就是先毁掉魂魄再可取走的。
“念微的灵力,全部都被取走了吗?”竹琅也不知为何自己要这样问。
但只要有精元还在,主魂还在,都是有办法的。
而刚刚在折桂楼中的那种情况,在妁川将那寻灵尺砸向云子泱的那一刻,念微被取灵的,便是主魂。
已经被取走了大半……
妁川心中了然,抬眸去看竹琅的眼睛,深邃却无光,痛苦之情更是遮掩不住,只摇摇头道:“没有……找到束灵珠,应该可以……”
妁川说不下去了,她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她不敢说得太绝对。
这边竹琅也知晓妁川的意思,又道:“妁川阿姐,我们怎么离开这路?”
妁川再次摇了摇头,这里应该是云子泱的某处密室,四周施了法应该也不是轻易能被人寻到的。
“不知道,”妁川应声:“但是云子泱还未动我们,应该还是有所顾忌的。”
“顾忌……不明公子吗?”
“他?”妁川神情中是讥讽,只道:“他怕不是恨不得我被取走灵力去救他那心欢。还有,他叫长渂。”
长渂会不顾一切去寻灵来给天后,长渂根本不会顾忌妁川。
她恨长渂,恨透了长渂。
这话让竹琅有些恍惚,虽妁川未问,却还是要将自己以往说出来。便道:“妁川阿姐,有一事或许你还真就误会了不明公子。”
“什么?”
“我不知为何,你们口中的云子泱才是曾经叫我将那异讙怪疫引到京云皇城的‘长渂’,才是到你屋内杀害珩杏姐和宋洝君的‘长渂’……”
“云……云子泱?”妁川惊住了。
“是的,他曾经选中我,告知我那些事,也告知我说,他就是天界长渂神君。”
原来,原来是云子泱。
云子泱只是想要有个做些恶事儿替死鬼罢了,反正长渂曾经做过,全部推到他身上,谁也不会觉得不对。而他已经是那个令人尊敬的神君云子泱。
想着云子泱无数次来寻妁川,说白了都是因为云意,而云子泱自己也说过云意身子一直不好,他身为弟弟,怎么不可能不心急?且他心急的程度怎么可能就比长渂那个捡来的少呢?
包括珩杏与宋洝君的魂魄也定是被云子泱取走了,定是为了云意。而他故意在进屋前同竹琅招呼,便也是想让他告知妁川此时是“长渂”所谓。
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可是……
可是这些虽是云子泱所做,那其他的呢?真正的长渂,不明,做过的,又何止少呢?
他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接近妁川,想方设法留在长笙酒馆,目的是什么如今还不清楚吗?
就算这些不追究,那三百年前,妁川的精元魂魄,他也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不明,脱不了干系。
妁川也不可能接受这些。
第九十七章 商议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竹琅盯着灵法幽光挥发着的门窗发愣,语气有些低缓:“也不知念微……”
也不知念微现在怎么样了……
在折桂楼中,竹琅将周身冰冷僵硬的小狐狸放置在一隅,本想着能再救妁川一次,却怎么也没想到云子泱如此敏锐,竟让他俩如今都身陷囹圄。
“对不起……”妁川喃喃出声:“本来你们都不该卷进这场纷争……”
竹琅心中一怔,他真的没有想到妁川会这样想。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任何人,他心中难过不假,悔恨不假,却从未怪到过他人身上。
他一直觉得他所做的都是应该的。
从一开始京云皇城的事,他就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
但这事儿确实谁也脱不了干系。
妁川心中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敢竹琅明不明白,只道:“若可以平安回去,你便离开长笙酒馆吧!……离开我们,自己好好去生活,这一世还长着,你该有好的正常的生活才对……”
这一切不仅该是竹琅的,也该是妁川的。
可是现如今谁都没有平静安稳的生活。
此时此刻就连妁川也不知道会面对些什么。
“这怎么可以呢?妁川阿姐,这便要赶竹琅走了?”竹琅竟也还能打趣:“这些日子同你们相处也甚是愉悦,若是自己走了,还真不知怎么往后如何过活了。”
这话听得妁川有些愣。
“妁川阿姐,我们可以回去的。”
闻言,妁川抬眸去看竹琅,那个曾经稚嫩的孩童如今早已经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即使他知晓前尘,终归也不过是一届凡人,反而来安慰妁川这只冥灵。
见竹琅扯出个艰难却又坚韧的笑来,明明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却又想着保护自己这个“阿姐”,再怎么迷茫也要乐观,不禁也让妁川心头一暖。
这一时间仿佛忘却了许多凡尘糟心之事,也生出了许多旁的心意,无论是过往也好,还是往后也罢,总归是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忧心也无用。
如此想来,竟也让妁川看破了许多。
而在这密殿中既出不去,也不见人进来,这俩姐弟倒闲聊起来。
“竹琅,若是回去了,你想做什么?”
只见妁川抱着自己,实在也想不出自己的将后是什么样子的,索性先问问竹琅。
“我?”竹琅应声,若有其事想了想,故意同她逗乐子道:“若是妁川阿姐留我,我便还是在长笙酒馆也说不定,若是妁川阿姐不留我,我流落低头也不是没可能的。”
妁川先生一愣,随后不自觉笑出声,叹了一口气,只道:“怎么会流落街头呢?你可以回风兰庄……”
“妁川阿姐真不要我了?”
“没有……”妁川接话:“我只是没有想到,往后将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若是我们可以平安无事回去,我也不知如何面对一些人一些事……”
一如逾嶙。
妁川越来越头,叹息着:“这短短数日间,发生的事太多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
再如珩杏宋洝小狐狸念微。
其实一开始不明的说辞妁川已经是信了大半,珩杏宋洝魂魄已散,回不来,是长渂所做。
而如今不明便是长渂,而做了那事的却是云子泱,不明明明一开始就知晓,也明里暗里试探过她对“长渂”的看法,明知在珩杏宋洝一事后便对他恨得彻底,却丝毫没有要解释这事不是“长渂”,他自己所做。
这其中缘由其实不难猜,不过就是因为云子泱同天后云意之间的关系,或许不明也觉得亏欠他们俩姐弟也想着要护着这俩两姐弟,毕竟云子泱做的这些事儿捅到天帝那里去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这六界都容不下他。
而他不明不同,他本来就无牵无挂的,坏性子在天帝那儿早已板上钉,他就是解释也未必有用,倒不如送云子泱这么个人情。
只是在折桂楼中听他们二者的对话来看,云子泱是丝毫不领情的。
……
见妁川快陷入沉思了,竹琅忙拉她一把,转移话题道:“妁川阿姐,你还真怕我流落街头啊?怎么可能吗?我这堂堂大男人的,自己苟活还怕生存不了,再说了,你都说我还有风兰庄,我日后,还要带念微去的。”
“念微……”
“是啊,”竹琅微微叹了一声,思绪飘远去,不久又拉回来,笑道:“我曾经说过的,我要带她回风兰庄,那里也是我们的家。”
“其实,我一直在等她修炼成人形……”
等着小狐狸修炼成人形,同他一起回风兰庄。这算是竹琅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只是现如今,真的有些难。
不明,会护好小狐狸的原形吗?
再有,小狐狸的魂魄灵力还都在吗?
这些像是有些自欺欺人,妁川只觉有些心绞痛,小狐狸连人形至今都未修炼成,能抵得住这么一遭吗?
妁川只盼望能。
“其实,我有梦到过她,梦到她修炼成人形了,是个漂亮机敏的小丫头,眼睛圆溜溜的,煞是可爱……”
妁川望着竹琅出神,应道:“她可以的,等这一切结束,她定会修炼成人形的。”
待那时,一切也都好转,花开鸟鸣,事事如意。
“妁川阿姐,你对不明公子,如今又是如何个心思?”
“长渂吗?”妁川接话道:“没什么心思了,我本是要同他成亲的,可是,如今这般,我又如何同他在一起?”
“倒也不知他此刻是个什么样子……”妁川喃喃着:“可无论什么样子,我此刻都不能接受……”
“因为珩杏姐姐同宋洝君?”
妁川点点头。
珩杏真的算是妁川的底线了,而珩杏本就是替她受过。
若是云子泱早早知晓冥界公主是妁川,珩杏倒也不会遭此一劫。而当时不明明明就在那屋中,怎么就不阻止云子泱呢?
若是尚不知他真实身份,妁川绝也是相信他是打不过云子泱的,可如今他是长渂,是九允仙州太得老君门下,又是妖王,在那折桂楼中看来也绝是明白云子泱是不能拿不明做什么的。
所以当时珩杏宋洝被取走魂魄灵力绝是不明没有阻止的。
那么他不明也算是半个凶手了。
毕竟是为了天后,不明又怎么可能会阻拦?
况且在取走魂魄灵力后不明甚至还消失了一阵,真就如他所说是回了妖界吗?
这还真是说不准。
那珩杏与宋洝的魂魄灵力也……
对啊!
妁川猛地反应过来,就算他们取得灵力,也未必能及时将魂魄中的灵力注入天后体内。
毕竟天帝还在,早就在长渂第一次将妁川灵力取走闯进帝后殿中后设了重重灵障,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再接触到天后?
所以珩杏与宋洝……
这本就十分牵强,妁川却像仿佛抓住稻草般疯狂认定这一认知,而如今,只要找来云子泱一问究竟,便可得到答案了。
妁川抬头望了望四周,皆是被灵法包围,根本出不去也不知外边儿情况,才是最为头疼的。
可是,绝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儿,妁川立马站了起来,走近门前,伸手试探了一下,却被打回。
有疼痛感袭来,妁川一只手抓住受伤的那只手腕,突然就吼道:“云子泱!你出来!我有话同你讲!”
“……”
竹琅:“妁川阿姐……”
“云子泱!”妁川继续叫喊道:“你把我们绑到这儿来?不就是想要我们的灵力吗?你若是再不出现,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门上!”
“妁川阿姐……”
竹琅被妁川这架势给吓到了,却在她回眸眼神中不可言喻的深意中明了。
这个地方看似封闭,却绝对不是滴水不漏的,若是真与外边儿隔绝了,这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会难以预料,而云子泱将他们关在这儿绝是监视着的,若是放任不管,谁也不知里边儿的人会做出什么来。
妁川继续:“我再说最后一次!你给我出来!!!”
话音一落,云子泱便现身在妁川身后。
这边妁川不敢去碰那门,又未注意到身后变化,正纳闷间转身来准备询问竹琅,却见云子泱全身散发着阴冷之气立在不远处,不禁被吓得往后退开一步来。
原来竹琅已经被控制在一旁动弹不得,更是不能言语,神情中恨不得喷出火来烧死云子泱。
“云子泱……”妁川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惧怕云子泱此刻的模样,吞了吞口水,只道:“我有事同你说……”
只见云子泱瞟了一眼竹琅,又看回妁川,心中只道这俩定是耍不出什么花样的,便只吐露出一个字:“讲。”
“你可以,将珩杏姐姐与宋洝君,还有小狐狸……的魂魄还与我吗?”
这话与云子泱来说,只当搞笑,他没有及时回答,歪着脑袋伸出手来,只见手中变出一个暗沉无光的珠子来。
那是束灵珠。
只见束灵珠在云子泱手中慢慢染了灵光,其周围更是环绕着魂魄游丝慢慢悬浮了起来。
妁川心中怦怦直跳,或许,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见妁川的视线一直盯着束灵珠,云子泱不禁哼笑一声,道:“妁川官儿姐,你知道吗?这束灵珠不是你给我的,而是长渂给的。”
“长渂……”
“不错。”
妁川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你可记得你第一次饮濮清酒那次?那一次,是长渂第一次带你回天界,他如疯狗般咬我,定要我交出这束灵珠来,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是做什么?”
那一次,饮了濮清酒,魂魄往体外走,若不是束灵珠,怎么就聚回来了呢?
这本该想到的,本该想到的……
而妁川除了饮酒魂魄容易脱离,其他情况也是时常的,这也是为什么逾嶙不愿意交出束灵珠的缘由……
“你什么情况,长渂不知?”云子泱讥笑道:“但这束灵珠还是得呆在我天界好,毕竟天界这位,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所以啊,这束灵珠他拿去用用也还是乖乖还回来了,如今这般用途,也是不错的。”
“子泱神君……”妁川顾不得那么多,也不愿意理他是否挑拨离间,反正妁川心中早就划清了界线,只恳求道:“我求你,我不要束灵珠,我只要他们的魂魄,求求你,将魂魄还与我……”
云子泱看了看束灵珠,故意面露难色,耸耸肩,只道:“这怎么还呢?这些魂魄游丝,根本无用啊。”
见妁川表情愕然,云子泱又解释道:“妁川官儿姐不明白?这游丝只不过是几缕记忆罢了,他们的主魂,灵力早就没有了……”
妁川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只觉五雷轰顶。她疯狂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如何进帝后殿中的?你不可能将灵力给天后的……你没有机会……”
这话简直可笑至极,云子泱都有些听不进去了,道:“没有机会,我还不会制造机会?你以为就你会打着小心思另辟蹊径,而我就会坐以待毙?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官儿姐,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已经这么可爱呢!”
“你闭嘴!”
妁川突然咆哮出声,却见云子泱收了灵法,束灵珠就那样直直落到他手中被捏紧,又感觉到他微眯着眼看过来的怒意,妁川赶紧跪到地上去,低声下气恳求:“子泱君,求你,将他们的精元,还有魂魄游丝留下……”
若是珩杏她们不能活过来,那如孟黄粱那般精元重生记忆再回也未尝不可……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绝也不该放弃……
“哦?”云子泱被妁川这反应惊诧了一瞬,便反问道:“妁川官儿姐这是在求我?”
“是……”妁川咬着牙强忍着泪意,道:“求子泱君,将他们的魂魄赐于我……”
闻言,云子泱啧啧一声,假意有些许为难,手中把玩着束灵珠道:“那妁川官儿姐可有什么报酬?”
妁川直直愣在原地。
只见云子泱揉了揉额头,漫不经心说道:“长渂可是让我吃了好一顿苦头,妁川官儿姐,不该替他还还吗?”
第九十八章 识得
“还?”
妁川只觉可笑,摇头哂笑间又道:“我与长渂,又有什么瓜葛?凭什么要我来还?”
“哦?”云子泱实在想不到妁川会撇清关系得这么快,便自行提醒她道:“妁川官儿姐,你与长渂的纠葛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妁川不语,双手紧紧握拳。
“不是吗?”云子泱慢慢走近去,微微弯着腰在妁川耳边轻轻道:“而且关系还非同一般。”
“呵。”妁川倒也沉稳,直直偏过头来,与云子泱咫尺之间对视,神情中染了坚韧,哼笑出声来:“我与长渂的关系,只能算是仇。”
“不不不。”云子泱直立起身子,转过身去,又道:“难道妁川官儿姐不喜欢长渂吗?”
“我为何要喜欢他?”
这话算是违心,可妁川却也说得坦荡,不明对她而已,已经不再值得。
云子泱踱步在妁川面前,继续道:“那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妁川不禁讥讽出声来:“云子泱,你说这么多,绕这么大个圈子,不过就是想取我魂魄灵力给天后,但是又何必拐弯抹角?我如今都被你抓在手中,还要征求我的同意吗?你曾经,可不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子泱绝也想不到妁川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道:“曾经是曾经,你只是长笙酒馆的掌柜。”
所以云子泱在紧急之刻才会那么大胆地去抓她。
“可现在不同了,你是冥界公主,不仅同现冥王关系亲,还与妖王不明,哦,就是长渂,都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我怎敢轻举妄动?”
这话算是云子泱妄自菲薄,说出来好听罢了,原他也是顾不得那么多的,在此处与妁川废话,除了确实有一两分是顾忌长渂逾嶙,但大多还是因为带她进不去那帝后殿中。
只见妁川摇了摇头,笑了笑,似有些无奈:“不用顾及太多,你把珩杏姐姐他们还于我,我便心甘情愿将我的魂魄灵力与天后。”
“妁川官儿姐,你又为何觉得我会答应你?”
就如妁川而已,此刻,她就在他手掌心里根本逃不了。
“云子泱,你做了这么多恶事,就不愿意给自己赎几分罪吗?”妁川微微皱眉,竟有些替他可怜。但转头语气间却还是带了几分恳求:“况且,他们的此刻于你而言,也已经无用了,就交于我让我了却心愿,又有什么不好呢?”
若是不会节外生枝,当然没什么不好,反正也不会误到云子泱什么。
云子泱又将束灵珠变幻出来拿在手中,道:“妁川官儿姐,我确实做了许多恶事,一开始让你去冥事府的目的,也是寻冥界公主,后面真被你们悟道以为这公主在冥事府,又无数次冲进冥事府去闹事。”
他眼底深邃,回忆着:“逾嶙确实有些本事儿,几次被他抵挡住……”
所以云子泱有一次受了伤出现的妁川屋里只是因为觉得长笙酒馆是最危险又最安全好避祸的地势。
“后来,我又误以为那公主是珩杏,又跑到人界去闹,真是不巧。”云子泱啧啧叹气,只道:“而这一切,我也是因为你吗?你……妁川官儿姐,你才是源头啊!”
这本是妁川藏在心底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逻辑,她不可否认。
却也没有在云子泱面前承认什么。
“妁川官儿姐啊,我将束灵珠给你,你又能做什么?拿去交于冥王?还是长渂呢?你都不在了,他们会管这些吗?”
会管珩杏他们吗?
妁川也说不准。
事到如今,妁川真的不敢乱下定论。
静了片刻,妁川伸出双手来等待着期盼着,只道:“子泱神君将束灵珠交于我便好,其他的,便不劳您费心。”
闻言,云子泱不再接话,凝视了手中黯淡无光的束灵珠片刻,便洒脱地将其递与妁川。
“多谢。”
“哼。”云子泱嘴角勾了勾,转身欲离开。
这边妁川悬在心里的大石头像是落地般,接过束灵珠的手赶忙将其靠在心口紧紧握住。
她闭着眼,努力将泪憋回去,又在抬首间叫住云子泱:“子泱君,我……何时……”
何时将魂魄灵力取出来给天后。
云子泱明白妁川的意思,可他心里也没有个数,尚还在布局,根本不知该将妁川这颗棋子放在何处带进去,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注入天后体内。
若是天后知道云子泱做了这么些事儿,八成也会恨透了他吧……
想到这儿,云子泱心中只道云意是自己不知好歹,他此番作为,终究错也好对也罢她都不会接受,既如此,倒还不如瞒着她。
“你便只等着就好。”
只见云子泱留下这么句话来便一挥袖打开这屋中的门出去了。
又在他后脚出屋那刻,门自动关上灵法聚上……
这个地方,倒也不知还要呆多久。
手中尚还拿着束灵珠,妁川赶紧上前去查看云子泱离开时便瘫到地上去的竹琅。
妁川扶住竹琅的一只胳膊,道:“可还好?”
竹琅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方才也只不过是云子泱施了灵法见他定住,不过是怕他再如在折桂楼中一样突然背后冲出来捅一刀坏事儿。
“妁川阿姐……念微……”
“念微……”妁川喃喃着,将手心摊开,束灵珠就那样平放在期间,毫无光泽甚至死气沉沉。却对着竹琅点头肯定道:“她会回来的,他们都会回来的,你相信阿姐……相信……阿姐吗?”
妁川眼中湿意明显,话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我相信……”竹琅直直盯着妁川,神情中满是肯定与信任:“妁川阿姐,我相信你。”
“乖……”
竹琅不禁破涕而笑,摇了摇头,倒有几分宠溺:“妁川阿姐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大可不必这样安慰他了……
因为我知道,你也很难过……
这话在竹琅脑子里打转,终归是没有说出来。原本在人世,他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该也是保护阿姐的时候了……
可是青州城眼看六界,长笙酒馆更是耳听八方,形形色色牛鬼蛇神面前,他的能力又怎么上得了台面?
他又如何去保护阿姐,以及……他的念微呢……
这将是竹琅这辈子最悔之事。
“妁川阿姐,回去了,百年后我若是有机会轮回重生,你定要带我一把,让我再同你们并肩而行,以及,保护你们……”
这话将妁川愣住,好久没缓过神来,原来竹琅,早已经不是当年在风兰庄见到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孩子,也不是那个被云子泱唤起恶魂灵驱使着做了那么多恶事的无知小孩儿……
他早已经是个大人了,早已经有了他的细腻心思与多数想法。
妁川点点头,道:“来世,阿姐定会第一个寻到你。”
闻言,算是安下心来,竹琅将脑袋轻轻靠到了妁川肩膀上,竟觉得轻松安稳了不少,思绪飘得远了:“妁川阿姐……我有些想小时候,想季先生,想念微……”
“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若是这世等不到念微回来化作人形,便下一世。”
这话着实有些有趣,让竹琅闭了眼睛,慢悠悠道:“那时候,我还想娶她呢……”
……
也不知过了多久,妁川只觉眼皮重,想睡又不敢睡,她真的很累,只觉身心疲惫。
“妁川阿姐?阿姐?”竹琅胳膊动了动,又推了推身旁靠在自己肩头上似乎已经入睡的妁川,唤道她:“妁川阿姐?”
妁川迷迷糊糊睁眼去,只觉全身无力,眼睛更是生疼,待揉了揉眼皮后,方才看清,原是面前站了个金丝绣花于白衣上的清丽绝美女子。
只是清美间有些愁容,面色之气并不算好,像是病中模样。
“是……”
还未等妁川说完,那女子便莞尔一笑,眼底眉梢染上暖意温柔,让人沉醉。她道:“是冥界的公主殿下?”
“你是……”
女子并没有回答妁川这个问题,弯下腰慢慢伸出那葱葱玉手来,柔声道:“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吧?”
“可……以吗?”
见妁川有些迟疑,女子再次眉眼一弯,道:“可以的,我带你们离开,去安全的地方。”
也不知为何,妁川便鬼使神差地将手递到女子手中去了。
……
转瞬间,妁川与竹琅便同女子离开了那间屋子,到了另外一个华丽的殿内。
这殿里陈设倒有些眼熟,让妁川思绪拉远处。原像是自己上一次被尚不知其身份还顶着一张非男非女面容的云子泱带如天界后蘂姜女君救出带她住下的屋子。
所以,这里的蘂姜的地势。
那这女子,应该也是与蘂姜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你们先在此处住下,待这些烦心之事结束,便可以回你家去。”女子顿了顿,又道:“也会有人来接你的。”
见女子说完欲走,妁川赶忙叫住:“等等,天后娘娘……”
云意愣了一愣,原也是想不到妁川能猜出她的真实身份的。
“天后娘娘,”妁川视线一刻不移,只道:“我有话同你说。我们……可以聊聊吗?”
“公主殿下,愿意同我聊吗?”云意显然是有几分诧异地,言语间温柔却也分毫不减。
“我想……”妁川坚定点头,道:“我愿意。”
……
竹琅回避了去,妁川与云意对桌而坐,气氛便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云意本擅长缓和,便提起桌上的茶壶来与妁川倒茶:“公主殿下,先喝口茶。”
妁川伸手去接过茶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只道:“天后娘娘唤我妁川便好。”
“妁川?”天后眉头舒展开来,笑得柔和,夸赞道:“是个好名字呢,妁川,你也可同子泱与长渂那般,唤我一声阿姐。”
闻言,妁川赶忙摇头拒绝,这规矩断是不可破的,只道:“娘娘,这可是使不得的。”
云意也不再多言,本她向来对旁的这些很是温顺,不多强求什么。
“天后娘娘,你可还好?”
云意明白妁川的意思,应声道:“这些日子还好,本也没有传得那么厉害……”
可在妁川想来,云子泱三番五次到长笙酒馆寻妁川,又如此火急火燎的取人魂魄灵力,应该是到了极端恶化的地步……
而此刻天后虽然也算不算气色好,但也绝没有想象中那么弱,所以,很多事如此看来,都是没有必要的……
珩杏宋洝小狐狸,以及更多无辜之人……
但转头想想,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些人,才会有此刻之景。
“天后娘娘,您可知道子泱君做的那些事?”妁川低垂着眼眸,又道:“您应该是不同意的吧……”
“妁川,真的抱歉,我真的不知。”
妁川闭了闭眼,憋着泪,脾气也使不出来,只道:“我猜想应该你也是不知的,不然,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呢?可是,他真的做了很多……”
妁川捂着眼睛,根本不敢去看天后,她此刻,体内会不会有珩杏他们的灵力呢?会不会有三百年她的灵力呢?
“妁川,他不愿意见我,他躲着我。”
云意无奈,其实她比谁都煎熬,她如今还能支持着醒来,能这般行动,体内灵力绝也不是普通之灵,她明白的,她一直都明白。她也厌恶,可却还没有了却自己的心愿,再想归结自己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是躲着你……”妁川应话:“他是为你寻灵力去了……”
这话像是此在双方心头一样,无一好受,只觉硬生生的疼,滴血般。
“我已经同天帝说明,我会寻到他,给你们一个交代。”
可是这又能有一个什么交代?
可云意现在活生生站在面前,天帝到底会怎么做?他的众生芸芸,他的妻子,真的舍得其一吗?
而妁川在不久前才见过云子泱,他保不齐还在天界,天帝又会如何对他呢?
杀一儆百吗?
谁也不知道。
“但愿吧。”妁川抹了抹脸上的泪,又道:“天后娘娘,我想回去了,我想家了。”
第九十九章 凉心
“那便回去吧。”
“啊?”妁川下意识抬头去看云意,眉眼间是春风般的温柔,见她看过来,还弯了弯嘴角,让妁川的看愣了:“我……可以走吗?
“当然可以。”
这话说得中肯,让妁川有些恍惚。
云意真的是来救她,又丝毫没有要求的放过她?原以为一开始云意带她来这珩杏殿中口中又所谓“待这些烦心之事结束”就是最温柔的束缚,却不了此刻竟松开要放她走。
“天后娘娘……”妁川说不出旁的话,酝酿了半晌只道:“多谢……”
“不,妁川,”云意浓密的睫毛覆盖着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出其神情意味,又道:“是我的错,我更该对你说一声抱歉才是。”
妁川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了收,也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只道:“都过去了,以后也未必会相见,过往什么的,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云意明白妁川的意思,见她确实十分想要离去,心中最想说的却还没说出口不禁有些急,看着已经起身的妁川道:“妁川,你……”
“天后娘娘,送我离开这里,再莫相见。”
真的,再也不要相见。
妁川本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能做到一笑泯恩仇的人,况且面对的,是拥有了她曾经最爱最要好以及许多朋友甚至还有她自己灵力的天后。而如今这般态度,已经是她最大的限度,她能分辨是非,她知道云意无辜,她知道该恨的是谁,可她也没有资格去原谅体谅云意,她只能压着心中愤恨不再纠结那些过去。
“妁川,”云意蹙着眉,继续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吗?”
“我……”妁川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她确实纳闷,可云意一开始也没有解释,她也不愿意去了解太多,她怕知道些什么让她欲罢不能,况且此时此刻尚还身处天界范畴中,她只想回冥界,便只淡淡吐露出两个字:“不想。”
“妁川,是长渂。”
果然……
可是,又有什么意义?
妁川不解,十分难解,却又根本不想去解。
闭了闭眼,吸叹一口气,妁川却始终答不出一句话来。
“妁川,我体内有你的灵力,若我想,我愿意,我便能感知到你。”
此话不假,妁川毕竟是冥界公主,魂魄精元始终与常人不同,只要云意稍稍施法驱使一下体内妁川不散灭的灵力,便能感知到其余下精元所在。
云意继续道:“是长渂,他回来寻我,让我来寻你的。”
稳了稳自己的思绪,妁川方才转过身去,憔悴的面容上也挂了笑,却没有丝毫欢意,令人心疼不已,她道:“天后娘娘,你恨他吗?”
“……”
见云意怔住,一时之间也答不出话来,妁川又道:“本我想,你应该也是极度反对长渂,或者是子泱君做的这些事。可是你没有办法,你做不了主。”
“我想,长渂应该也不会放我走……”不管不明是什么心思,绝都不会轻易让妁川离开回冥界去,毕竟好不容易才把逾嶙从她身边弄走。妁川笑了笑,很是寡淡,又道:“你如今让我走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确实……不想他一错再错。”云意有些无奈:“我如何恨他啊,他……”
他什么?云意也说不上来。
云意确实恨他们的所作所为,她本就同天帝一样,最是关怀大局,可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云意又能做什么?
在长渂找到自己的时候,云意就不禁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质问,凭什么让她醒来?体内所有的灵力让她觉得头皮发麻,愧疚不堪,但她又能怎么办?不顾他们的阻拦一死了之?
不行的……
起码有些事,得做了才能死。
“妁川,你很恨他。”
这话不是在询问,而是肯定语气。
“恨。”
妁川更加肯定,哪怕云子泱说京云皇城那些人的灵力被取来被不明拿来救自己时,妁川还是恨不明。哪怕逾嶙同样也将安州城众生灵力取走于妁川,她却还是单单恨透了不明。
真是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
原因再简单不过,妁川却不愿意去纠结太多。
“妁川,你要不要见见他?”
闻言,妁川不禁露出个讥讽的笑来,问道:“娘娘,这是您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他想见你的,他让我来寻你,他说会来接你。”
“他啊……”妁川有些无奈,欲哭无泪,只道:“接我去哪里?”
见云意不语,妁川又道:“我原本以为,与他会相守相伴,可是,这一切终归是不现实的。他是长渂啊,是长渂神君,他喜欢的……是你……他一直以来,护着的,是你。”
“我真的,很伤心。”妁川赶忙去擦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道:“我不想这样,以往我觉得我看得透他的心思,可是,那些都是被掩藏或者是编造来应付我的,当我真的看透了这一切的时候,就注定晚了。他是长渂,他所做的,我真的不能接受。我真的恨……”
“妁川,他其实,是护着你的。”
这话太好笑了,妁川直直盯着云意,仿佛被捉弄般,只道:“天后娘娘,我恨他,他是我的仇人,我与他之间,算也是血海深仇,包括您……我时时都在想,为什么我的灵力要无辜拿出去,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为了……算了……”
妁川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摇摇头喃喃道:“算了,算了……”
这本就是极为为难人的,云意知晓妁川的心中的苦楚,便道:“那便同我走吧,我送你回去。”
妁川捂着心口,点点头。
其实,妁川也能理解,为何云子泱同不明……不顾一切要救云意。
她确实是一个很温柔美好的女子。
无论是一言一行还是一举一动都能顾及考虑好旁人的感受。
况且他们还受了她这么些年的照顾与庇护。
妁川也能理解,为何不明,会喜欢云意。
像云意这么好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呢?她温柔美丽,心思细腻,言语举止得当,不会令人难堪……换做妁川是男子,也定会喜欢的。
第一百章 难耐
也不知不明给自己灌了多少壶濮清酒,他等在殿里越发难忍,恨不得此刻就想冲出去,更恨不得一刀劈死自己。
而一旁的蘂姜则将他盯得死死的。
“我不能等了。”不明显然是醉醺醺的,却丝毫没有酒气。他由不得自己,头脑异常清醒,更是呆不下去,便直直站起身来:“不能等……我要去寻她……”
虽说蘂姜表面上是陪他闲聊,实际却了然自己此刻的职责是看紧不明。
而蘂姜倒是不急,只待不明起身快到殿门口时,才道:“你出去,云意也保不了你。”
“我不需要她保我。”
见不明决绝,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蘂姜把玩着酒杯道:“你以为她愿意保你?这天界,谁还容你?你若是出了这个殿门,她也保不住你那位妁川。”
不明下意识犹豫,却觉得十分好笑,便转过身来:“蘂姜,妁川可没做什么,你这话又有几分意思?”
“没有意思。”蘂姜微微抿下一口,又道:“妁川是冥界之人,算是擅闯天界,这罪怎么说?你莫不是忘了,早在三百年前你取走妁川精元魂魄时,天冥两界就已经反目了。”
这话倒是不假,可明显是用来吓他的,便哼笑出声来道:“她是云子泱带上来的,并非她擅长,我们那位深明大义的天帝会理解的。”
蘂姜捏紧了茶杯,下一刻便叩到桌上去,冷声道:“他能理解,我不能。他能放过她,我便能杀了她。”
“你敢!?”
见不明双眸中已经染了怒色,快步过来后双手往桌上狠狠一拍,震得桌上酒具一响,却依旧吓不住蘂姜,她只道:“我如何不敢?”
蘂姜的胆识,可不必他低,此刻眼中狠厉之色决然,不明只得作罢,无奈间才就顺势收回手来扶额,轻叹道:“蘂姜,你莫要同我作对,这天界,已经没几个同我一边了。”
“我从来不是你这边的。”蘂姜历来高冷清傲,见不明此刻模样更是不屑。
“我知道。”
不明早已习惯她这般撇清关系来言语,更何况时过境迁,如今早不复当初。又揉了揉太阳穴,方才继续道:“只要你不与我对立,就好。”
“只要你不同云意有分歧,我便不会与你对立。”
这便是蘂姜,只要云意心意顺遂,她便没有太多追求。
“我不会……”不明皱着眉,手有覆上额头去,低语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同师姐有分歧呢……”
这话也确实不假,蘂姜算是第一人知晓曾经不明对云意心思的,她多也以为他俩会比翼连枝,可是,原云意对不明就没有那样的心思。
这算是苦恼了蘂姜,她尊重云意,可却又鬼使神差地对不明那股对云意的劲儿执着。
哪怕是在最后知晓云意要嫁与天帝,蘂姜也希望不明能争一争。
可为何这般呢?蘂姜也说不出,她对天帝虽也算中规中矩地恭敬,却还是不苟同他先天下再云意的心思与做法,他事事都以所谓大局为重,所谓道义礼仁,常常而忽略到云意……虽然云意不在意,可是,蘂姜则多半是不能控制地对比曾经一心一意对云意好的不明。
这些过往,埋在蘂姜心里,此刻牵扯出来让她却觉得十分可笑,原她自己多半也是偏执的……
也不知静了多久,蘂姜才慢慢道:“不会最好吧……”
不明不再应话,世间一点点流逝,让他心中越发苦闷,抓起桌上一壶未尽的濮清月便仰头猛饮。
这画面,却十分熟悉。
数万年前天帝天后大婚时,云意也在这和宇殿见过不明这般模样。
不禁让蘂姜神情中染了几分悔意,道:“长渂,你是不是,对她有了心意?”
“她?”不明摇了摇头,却道:“她是谁啊?”
见蘂姜皱起眉来,不明不禁失声大笑,继续道:“师姐啊,那是师姐的意思啊……我想,我原本也以为只会是师姐的意思,谁知道后面呢?”
蘂姜也不知这话算不算是在拐弯抹角,只道:“总之,云意会寻到妁川的。”
闻言,不明还挑了挑眉,真就如喝醉般,孩子般傻乎乎点点头,竟有几分憋屈的意味,又道:“我真的,亏欠她很多呢……”
“你亏欠谁的不多?”蘂姜又道:“你根本就还不完。”
只见不明轻飘飘还就有理般应了一声,蘂姜愈发无奈,道:“既然你回来了,往后便好好呆在天界吧。云意既然说了会寻到她,便一定会寻到,不让你去,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不让不明去,自然也是为了少些麻烦。毕竟天帝可一直没有原谅这家伙。
而不明一开始寻到天后帮忙也算是机缘巧合。再则云子泱不见踪影,不明更是找不到气撒,只得在此处等着云意带妁川回来,在蘂姜的监视下喝着闷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明都快喝趴了,这濮清酒未入口便无酒气,可也算是烈酒一等,让不明头有些晕。
殿门开了,不明昏昏沉沉去看。
是云意。
是云意!
“师姐……”
不明顿时清醒,眼眸中秋水波澜,原过了这么些年,自己也没有变。
只见不明立起身子,视线偏过云意,也未见旁的人,才道:“妁川呢?”
“她回去了。”
“回去?!”不明被这话震得清醒,他站起身来,却只是愣愣道:“什么意思?”
云意有些不忍,近了来安慰:“她回冥界了,那里才是她的家,就像这里是你的家一样。”
“不是!”
只见不明一把打开云意的手,竟将经历多次病疾已经十分柔弱的她给打得朝后退了两步。
“师姐!”不明很是心慌,又赶紧一把去扶住她,不禁懊悔,更不看蘂姜是何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只柔声道:“抱歉,我……”
云意摇了摇头,低着头将不明扶住自己的手拂开,扯出一段距离来,才道:“我无事,长渂啊,她不愿意见你,你可知?我是否说过,莫要一意孤行,如今,她的灵力在我体内,她有多不愿,你可知?”
一旁蘂姜不禁也冷哼出声:“你师姐有多不愿,你又可知?”
第一百零一章 反目(一)
“她不愿意见你……”
打从出了和宇殿,云意的这句话一直在不明脑子里回荡着。
他飞快往冥界去,心里揪成一团。
妁川,怎么可以这样呢?
可是妁川原一直都是这样的……
曾经他故意放出许浒来戳穿逾嶙安州城那些事儿,妁川也是这样的。
她爱憎分明,这一点毋庸置疑。
正也是深谙这一点,不明才会游刃有余玩弄着这一切,瞒着也好,引着也罢,曾经都以为可以一直平淡下去……
……
“放我们进去!!!”
只见妁川手中的冥籍牌都快怼到冥事府前魁梧高大的冥卫脸上去了。
而那冥卫依旧无动于衷。
妁川暴怒,将那冥籍牌朝地上摔去,发出几阵刺耳声响,又上前去死死攥住冥卫的衣襟,恶狠狠道:“把逾嶙给我叫出来!!!”
“……”
“快点!!!”
还未反应过来,冥卫反而一把抓住妁川的肩头,丝毫不留情面,猛地一把就将她推远了去。
妁川摔到地上去,双手指甲恨不得嵌到地上去。
早已经被钳制住的竹琅见这场面再也忍不了了。
他双眼布满血丝,额头之上青筋暴起,竟一瞬间挣脱了束缚,脑子一热便就冲过去同方才推妁川那冥卫硬碰硬。
“竹琅!!!”
只见那冥卫迅速抽出手中的剑电光火石间似就要将他的脑袋削下来!
“住手!”
血已经溅洒到地上,剑上,还有妁川脸上。
那满脸是血的脑袋就那样滚到了妁川的冥籍牌边方才停下。
而这声“住手”却仅仅是只慢了半步。
冥卫寻着声音去看,原是不明皱眉喘着粗气立在不远处。
“妖王殿下……”
这头一起,冥卫些便一哄地往地上跪去。
妁川知道,此刻不明就在身后,她凝视着那颗死不瞑目又血淋淋的头颅,哭吼出声,绝望到只能埋着脑袋捶地。
“妁川……”
不明顾不得跪了一地的那些家伙,忙走近去想要扶她。
可是近了,却没有勇气去扶她起来。
“妁川……我……”
全身颤抖,满眼通红,妁川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口中只发出令人发怖的声音。
不明忍不了心中的急耐与懊悔,一把上去扶住她的头使她往自己怀里靠去。
“滚!!!”
这声音撕心裂肺,妁川又施了全身力气去推开不明。
被推开的不明愕在原地,约摸反应了两刻钟,心中躁动着,才压着嗓子对那些冥卫道:“没听到吗?!都给老子滚!!!”
冥卫面面相觑,却真怕下一刻不明做出什么事儿来会要了他们的命,便行着礼唯唯诺诺退进了冥事府内。
待四周静了,不明却已经没有措好言辞,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妁川正眼也不愿意去看不明,起身想往冥事府走,却反应过来这冥卫都唯不明待命,进去又能做什么?
她停下了脚步,抬眸偏了视线去看一旁的冥界道。
先去冥界。
就算冥事府被控制,整个冥界还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只是方才走出两步,却被不明一把扯住了胳膊给拉近去。
不明道:“跟我回去。”
“……”
见妁川丝毫是没有反应,只低着头身子却极不愿意同他靠在一起,硬是拉出一段距离来,不明明显感觉到她的冷漠之意,另一只手便扶住她的要强迫着靠在他怀里来。
又道:“你听我解释。”
“……”
妁川依旧没有反应,不明心已经凉了大半,却偏要坚持,道:“好吗?”
“……”
“妁川……”不明放开她的胳膊,直接扶住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轻轻道:“是我的错,你听我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嗯?”
“……”
“妁川,你看看我,你说一句话好不好?”不明心中有些不安,用手拂开她眼角的泪,捧着她的脸,又道:“我错了……”
“你先放开……”
见妁川终于肯开口说话,不明心下一喜,虽然她依旧垂着眸子,不明却很是听话期待地放开她,一手却又舍不得还牵着。
“你看……”
“看什么?”不明不解。
妁川伸出另一只手来,指了指地上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正瞪着大眼朝他俩看来。
见不明愣了一下,妁川便顺势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来。她擦了擦脸上的血,道:“你看他,可还认得?”
不明当然认得。
这冥事府从上次不明带逾嶙回来后便一直被他控制着,不然堂堂冥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而造成妁川进不去,竹琅此刻身首异处的,原也只是他晚来了一步。
“妁川……他只是……只是肉身如此,魂魄……还在啊……”
“在?”妁川这才抬眸去看不明,神情中是从未有过的凄寒,只道:“你认为,冥事府这些冥卫的佩剑只是摆设?!你以为冥事府只是些虚的东西吗?!”
冥事府冥卫手中的佩剑,有夺魂之灵,凡是被伤到的,绝也是灵力散尽魂飞魄散了。
而方才竹琅的魂魄,已经被那剑灵吸去。
不明这才反应过来,微微摇了摇头,又对着里面的冥卫大吼:“都给我滚出来!!!”
不明这话像是铁令,让冥卫心惊胆战出来。
可是,他手中的剑早已经吸食完了竹琅的灵力。
毕竟在冥事府呆了那么些年,妁川早就知晓会是这么个结果,只闭了闭眼,尽力压着心中的愤恨,淡漠道:“念微在你手里吗?”
“嗯?”
“我说,念微的原身在你那里吗?在折桂楼里,你有将她收拾好吗?”
不明被这话问得一愣。
当时在折桂楼中,妁川同竹琅被云子泱带走,不明已经气得理智全无,哪还有空去管什么小狐狸念微?
“我……”
“没有吗?”妁川心中一紧。
“妁川,你同我回去寻好不好?小狐狸肯定还在那里,你同我去寻它,说不定它已经活过来了呢?!”
“你他妈给我滚!!!”
妁川终于爆发出来,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嘶吼道:“你这些鬼话去说给旁人听!我恶心!!!”
“妁川……”
“滚!!!”
妁川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妖界,没有魂魄灵力的妖身,只是恶妖口中之食。
这是小狐狸同她说过的,也是她早就见过的。
第一百零二章 反目(二)
“别碰我!!!”
妁川退开两步,猛地收回手避开不明来拉住她。
“你真的……”不明有些恼怒,话却狠不起来,微微皱眉愣了愣,才道:“不愿意听我解释吗?”
“你解释什么啊?!啊?我都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是身不由己,你是有苦难言,可是对我有什么用?!这些是对我的吗?!是我造成的吗?!你解释给我听又能做什么?!”妁川嘶吼着,整个人几近崩溃,又道:“是为了来骗你说都是对我好,都是为我着想,还是骗你自己你就是这最无辜最高尚的那一个?!啊?!”
“我……”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妁川……”不明心揪做一团,有些疲倦。
“听不明白吗?!”妁川暴怒:“我不能把你做什么,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还是天后又哪里不舒服了要我命去?!”
“不是……”
“算了,真的……”妁川有心无力,太过难受,只道:“求你了,放过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去过普通的生活,我不想再因为逾嶙所谓保护我把我赶出冥事府……”
妁川喃喃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起码那样妁川不用担心顾忌太多,起码逾嶙是真心对她好……
“妁川,我错了啊,你同我回家,可以吗?”
妁川摇了摇头,只道:“天界?还是妖界?我是冥灵啊,是冥界的公主啊,可我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敢,我真的不敢,你走吧……”
“我……”
“快滚!!!”妁川再次吼出来,红肿的眼眶含泪恶狠狠盯着他,指着冥界口外,道:“我不会原谅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若不是我无能为力,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话像是雪山崩塌,轰隆隆一片下来,压得不明喘不过气。
而妁川这边见不明明显是有些愣了,便就趁势往冥界道上冲入了冥界去!
本不明只控制住了冥界口处的冥事府,料他本事再大也控制不了偌大个冥界。
妁川顾不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往里面冲,先不管去何处,只要能甩开不明就好。
入了冥界顺道是一片灵地旷野,冥花摇曳着,散发出的点点粼光魅惑人心,黄泉流淌着,哗哗水声异常清晰。
妁川头也不回,闷着脑袋朝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却怎么也跑不出这片冥野,无数精元灵光飘浮在空中,冥花开得愈加灿烈,在风中摇曳生姿,月光皎洁下银白散落……
就似在火红迷境中,前方似乎有一座灵桥,连接着黄泉两岸,桥上立了一俊美男子。
是逾嶙。
妁川心中一怔,尚还喘着气,脚步却慢了下来。
她行在这无尽冥野中,裙摆拂过妖艳冥花,顺着她,顺着风,入浪般涌动。
泪如雨下,梨花带雨。
此刻,逾嶙就立在灵桥之上,看着妁川此般狼狈模样,不禁心疼,顾不得身后追来的不明,伸出手来,唤她的名字:“妁川。”
“哥……”
声音低哑,心酸难言。
不明也愣在了不远处,却跟着唤出声来:“妁川……”
逾嶙看见不明,神情中满是厌恶,面上依旧染上了怒气,却又顾及到妁川与旁的,没有多言语,只期待着妁川过来。
“哥……我们回家好吗?我想逾秋姐……我想你……”
逾嶙闭了闭眼,再顾不得不明,再次睁眼间已经是柔情满目,嘴角露出个久违的笑来:“妁川,快过来,哥带你回家了。”
妁川哽咽着,吞咽了一口,皱着眉闭眼将泪给憋出眼眶,脚迈了出去。
“妁川!”
不明心里像是被针刺般,眼前迷茫,又似乎是妁川这一走,便会永不相见,便忙叫住她,道:“妁川,跟我回去。”
他早已顾不得为何逾嶙会出现在这里,也顾不得为何会走到这么一步,他只想留住她。
留住妁川。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这话真的太可笑,连妁川都不禁止了脚步,转过来对不明道:“你到底,用的什么身份同我说这种话?你如何有脸说出这种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妁川,你信我,我真的……”不明有些哽咽,倒像是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我爱你的。”
“我?”妁川反问,随后哈哈大笑一声,又道:“可是我喜欢逾嶙,我喜欢他,你是个什么东西?!”
“妁川,安州城意一事……”
还有孟黄粱许浒一事……
又来了……
妁川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只怒吼:“我同逾嶙两万年的感情,你以为你这区区几个月就能比得上吗?!你以为我发觉不了这些事儿里的蹊跷?你以为我就听你话见些有的没得说不通的便会一直猜忌他吗?!埋怨他吗?!你错了不明,逾嶙与我两万年,自小便是受他照顾,他对我什么样,我心里最是清楚,他不管做什么,绝都是斟酌后再行。你以为我任性,以为我想通,可你真的不了解我。他不管做什么,我都会信他,我都会同他在一起的。”
“不是……”
不是有了不明,妁川便会抛弃逾嶙,不是因为不明,妁川就会抛弃逾嶙……
妁川想得通,她知晓逾嶙虽错,却绝不是罪大恶极,绝才是有苦衷的那一个。而因为不明在,不过是同逾嶙闹些小性子,却不了背后有这么一遭被他当了枪使。
这些是不同的。
“妁川,你当真,觉得这些日子不过云烟?”
不然呢……
妁川扶上额,猛地抬头对上对不明的眸子,毅然决然丝毫不拖沓,道:“不然呢?!这段日子不过是我这一生中的一点滴罢了,你以为这么些年我都是平淡过来的吗?你以为我什么没见过?你以为就你最是特别,最是能给我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
“……”
见不明被堵着哑口无言,神情中五味杂陈,妁川继续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追我这么远做什么?你的情意怎么就这么廉价?还是我走了便再没有了保障去护你心尖上的云意?!早就黄粱一事时我便同你说过,谁都没有义务去救谁,谁都没有责任去救谁!那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把自己灵力拿出去给别人?!”
第一百零三章 往梦(一)
永夜中的风总是凉飕飕的,拂面而来的寒意似乎是跟着冬一道而来。
“妁川姑娘。”
尘御已经行进了亭内,一袭白衣在这夜色中格外清致。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一个雅静的存在,眉目如画,做派闲乐。
“尘御君。”
只见妁川起身行了个礼,倒是十分正经,在尘御回礼后坐下妁川再给尘御倒茶。道:“十分感谢尘御君这些日子的照顾,我已无碍。”
在同不明彻底决裂后,是以妁川逼着施法裂魂来使得双方各退一步的。
本这也不算什么,在逾嶙跑出被不明控制的冥事府后便就做了同他同归于尽的打算,定是不会再与他有丝毫情意的。
后来逾嶙带着已经绝望崩溃到无力支撑的妁川回了冥事府,先就交于尘御照顾,自己则去清理了冥事府乃至整个冥界的异类祸害。
这些日子也算平静了下来,虽然冥事府有些清寂,但也总归算是安定了下来。
树枝头梅花苞初露,看势头倒绝是一番灿烂景。
“应该的。”尘御接过妁川手中递来的茶,十分谦敬道:“多谢。”
妁川笑了笑,只道太客气了。自己却也莫名就觉得有些尴尬,忙也给自己倒满了杯往嘴里送。
这边尘御看出妁川的窘迫,却十分从容为妁川打圆场:“妁川姑娘既然已经痊愈,可有意回来?”
“回来?”妁川不解:“我不一直都在这里吗?”
尘御低眉浅笑着,只觉妁川可爱至极,便认真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回来任职。”
这确实是妁川却没有打算过的。
想当初妁川是被逾嶙给赶出冥事府的,虽说目的是为了瞒住妁川的身份以及保护她,加上逾嶙又想方设法阻止对着冥事府有执念的妁川回冥事府,又有云子泱的那些“贿赂”反而坚定了妁川回来的心思。
可现如今,一切都已经铺开来,清晰地展现在妁川面前,倒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想法了。
不是觉得没有意义,而是觉得自己其实真没有什么能力能够胜任这些,再加上自己近段时间的糟心事儿,让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但是总不能白呆在冥事府不做事儿,做回曾经的冥九君打个杂什么的也能有点旁的来分散些,以免她总是胡思乱想让自己心塞。
确实不错。
妁川点点头表示可以,便道:“嗯,逾嶙虽不提这事儿,但冥事府总归少养些闲人好,反正我闲着也无事,做点事也是可以的。但我如今这灵力低微的,怕是做不了冥君,管不了什么正规的事儿,不知尘御君可有什么想法?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看着妁川没有拒绝,尘御莞尔一笑,应声道:“这些,殿下已经为妁川姑娘安排好了,你可继续任冥九君之责。”
原来,逾嶙已经为妁川安排好了一切……
看出妁川的心思,尘御又道:“妁川姑娘莫要觉得有旁的不好,不过也真是顾忌到你是否会有异议,妁川殿下才委托我来询问。”
这话一落,妁川心中一沉。
她亏欠逾嶙的,本就不止一点点。加之这些日子妁川也知晓了安州城一事,也同逾嶙谈好,不再滥杀滥用无辜之人的性命。
逾嶙自然答应,他本就是艰难之举。他要保住妁川,哪能顾忌太多呢?但他绝也不会再做那些事儿,哪怕人大祸临头,也不能借着还不如贡献着救妁川一命的心思去插手旁人的生死。
俩兄妹和解,一切风平浪静。
尘御继续道:“殿下的意思的,妁川姑娘继续任职冥九君,却不用再负责冥事府中打杂这些散事儿。”
“那我做什么?”妁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好奇。
尘御压着心中不知名的情绪,避开妁川的视线,只道:……妁川姑娘同我一起,习写生迹簿。”
“写……生迹簿?”
这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生迹簿作为冥鬼魂魄最为重要的籍簿册案,绝不是随便谁都能写的。而在冥事府十多位冥君中,这个位置,是最为重要以及不可或缺之一的。
虽然说写生迹簿不算什么辛苦的差事儿,但却是十分难学的,一来是要耗灵力,二来是需要耗心思精力的。
在尘御前,身为冥六君的逾嶙便是写生迹簿的冥君。
“尘御君……”妁川皱着眉,显得十分为难,只道:“你应该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就我那点灵力,哪能写生迹簿啊?再说,逾嶙肯定同你说过我头脑简单得很,学东西又笨又慢……”
尘御自然是想不到妁川会这么说自己,竟不禁出言来打断她:“妁川姑娘这话倒是有些问题了。殿下,可从未说过这些无稽妄言,相反的,殿下可总是夸赞你聪慧果敢的。”
“这……”
妁川倒是有些懵了,要是在过往,她定会觉得是尘御在替逾嶙说好话,定是要无头无脑好好找逾嶙理论一番的。
可现下,她不会,她相信。
妁川心中柔暖一阵,脸上浮现出笑意来。却也就事论事道:“尘御君,你的好意,妁川心领了,只说以我如今的灵力,怕是真的不行。”
“没有。”尘御坚定:“妁川姑娘,你的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是足以习写生迹簿的。只是不知为何妁川姑娘,这般推拒,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要是在过往,妁川肯定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但她此刻这般推攘,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尘御还是那个白衣不染令人心生向往的美男子。
妁川曾经也是极为敬仰的,若是能同他说上一句话就心满意足了,可如今怎么就要拒绝呢?曾经的妁川,绝是将自己最完美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尘御面前,可如今,怎么就如此贬低自己呢?
她也不知道,虽然她一直都是这样,根本算不上一个完美的冥灵也好,人也好,但怎么也不会过度自卑与自责,她是十分理智与清醒的。
这次,却像是逃避般。
这些日子受了尘御的照顾,虽是曾经所想,却没有曾经那番心思浪潮,反而平静与落寞……
妁川也大概猜想到了原因。
她笑了笑,只道:“好。”
第一百零四章 往梦(二)
敛了灵力,灵笔置于砚台之上,妁川也收了手,坐在桌案前,看了眼面前的男童,又低头拿起桌上的生迹簿来看了看,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然后又唤来一旁待命的冥官,斟酌了番,还是那份生迹簿递与那冥官,道:“你拿着看看,觉得大致无碍,便带这孩子去轮回吧。”
冥官一听这话,便知那生迹簿中所记载的孩童事世应该也无大错恶行,只需要领着去轮回道轮回重生就好。
待冥官带着那孩童离去,妁川才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坐与偏殿帘幕后尘御的影子,手持生迹簿便行了过去。
撩起帘子来,见尘御独自驭棋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妁川便将头凑了过去,只是她棋艺不精,也看不出如何破解这迷局,闷头闷脑道:“尘御君,你可是又自己在为难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尘御恣意笑了出来,收回思绪,解释道:“那道不是,这是温先生留与我的棋局,只是迟迟参破不透,有些苦恼罢了。”
见妁川煞有介事般点点头,尘御手回手中的棋子,又道:“罢了罢了,温先生惯是给我留些高难的棋局,看来我还得再仔细专研一番。”
说完,便挥袖收了棋盘,杯盏出现在桌案之上。
尘御招呼妁川坐下,自己则倒出一杯茶来递与她,道:“可是习成了?”
妁川一愣,眨了眨眼,将手中中的生迹簿与尘御交换了,道:“应该是习成了。”
这些日子在尘御这习练写生迹簿,倒也算是小有成就,写得像模像样,只是她一直没有正经给人写过,尘御便想着总有上手试写一番才算学有所成。这次便撞着机会让妁川为那男童写写。写得出来便算是出师了,写不出来也可以再根据缘由揪出问题来再习练。
见尘御打开那生迹簿来查看,妁川喝着茶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期待,只道:“可以吗?”
“嗯。”
“真的吗?!”妁川大喜,心中倒有丝丝得意,抿了口茶都觉得清香无比,继续道:“不过我一开始还有些怀疑的,毕竟这孩子生迹簿上的记载太少了,比平日里习练的足足少了数多年。”
尘御收好生迹簿,也算是极为满意的,便应妁川疑惑:“那也是正常的,毕竟还是个孩子,生时之事不多,生迹簿上记载自然也就不多了。妁川倒不必多想,你已经习成了。”
这算是肯定,妁川更是心里暗喜。
“多谢尘御君这些日子的教导,也多谢……”妁川酝酿了番言辞,继续道:“也多谢尘御君的灵宝助我生灵来习写生迹簿。”
尘御摇摇头,又道:“哪里话,那灵宝本就是助写生迹簿的物什,能助生些灵力,之前我来这生迹阁也是殿下给的,既然如今妁川在此,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妁川不解:“难道尘御君要离开吗?”
“既然妁川已经习成了,这生迹阁自然也就该交与你打理了。”
好家伙,这不是抢人饭碗吗?
逾嶙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况且如今这冥事府却也缺了几位冥君,很是死寂,虽说尘御性格也不算热烈的,但若是他再走了,又空出个位来,不免会更冷清些,冥事府还就真就成了阴森鬼府了。
要不得要不得,妁川赶紧摇摇头,挽留道:“尘御君可不能走,你已经做了冥事府冥君,哪能说走就走呐?你再留些日子吧!”
逾嶙啊,看看你做的好事儿吧,连知己好友都留不住要跑路了,这个冥王可是当得失败。
想到这儿,妁川便施法将那不知何时偷偷被尘御种藏在指尖的灵宝唤出,笑意盈盈地将那灵宝放置在桌上,道:“这个灵宝还是留与尘御君,我写的生迹簿总是差点什么,还是不能同尘御君媲美的,也就劳烦尘御君再辛劳些时日啦!”
“诶……”
尘御欲挽留,却见妁川先他一般行礼告辞,随后便一溜烟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
出了生迹阁,妁川只觉自己做了件有益冥事府的大好事儿,十分满足地行在府中。
风雪竟就在路途中大了,落到妁川发梢与眉眼之上。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又在袖间掸了掸,大步朝冥王殿去了。
“冥王殿下!”
在殿内,这声音十分清脆洪亮,却让逾嶙觉得有些面子挂不住。
他是真不喜欢妁川这般叫他,总觉得有几分嘲弄的意味,便没有搭理她。
“怎么啦?”妁川行进内殿,见逾嶙坐在桌案前看文册,丝毫也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味,便走近去坐到他对面,支着下巴眼巴巴望着他,道:“哥,你怎么不搭理人啊?”
“你是人吗?”
“嗯???”妁川满脸疑惑,这还真是个问题,便就改口道:“那你为何不搭理我?”
逾嶙只觉耳朵有些痒,轻轻拍了拍,才就转移话题道:“你生迹簿写会了?”
“那可不?”妁川很是认真,道:“我这般聪明绝顶,写个生迹簿还不是轻而易举?”
原这家伙早已恢复了精气神儿。
虽说把妁川送到尘御那去习练写生迹簿也算是给她找个事儿做来分散些注意力,好早日遗忘那些糟心事儿,这话真是有些听不进去,逾嶙摇摇头有些无奈,只道:“你这脸皮也就在我这儿厚,怎么你在尘御面前就那般谦虚?”
“诶!你这话不对!”妁川坐直了腰板,道:“我同你说,尘御君准备走了,我可是帮你留住了这尊大佛,我看你怎么答谢我!”
“把你送到他那里习练生迹簿还不算答谢?”
“什么意思?”妁川不解。
“你以前不是喜欢他吗?我给你同他制造机会呢!”逾嶙又道:“不过我倒是没想通,这家伙居然不愿意留在冥事府,一心只想过他那闲云野鹤的生活。你看看你,怎么就没点魅力留住他呢?”
“你什么鬼???”
妁川愈发迷惑,原来以为逾嶙将自己送到尘御那儿不过是因为尘御同他交好,在他那儿可放心些,再加之习写生迹簿得耗些精力,也能打发些时间,忘却些烦恼,却不曾想逾嶙是这般心思?
逾嶙全当妁川没听明白,便再次解释道:“我的意思的,你同尘御,可以处处。”
“你这是在乱点什么鸳鸯谱???”
第一百零五章 往梦(三)
“乱点?”
不然呢???
见逾嶙一副你不知好歹的表情,妁川则表示有些许无奈。
若是在以前,妁川说不定会感激不尽逾嶙这等做法,可是如今,她是真的没有了这心思。
“妁川,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尘御的吗?”逾嶙倒也十分认真,又道:“我这么做,还不符合你心意?”
“你这……”妁川紧皱眉头,竟一时语噎,思索了半会儿,才道:“我对尘御君并非那种喜爱,况且这冥界谁不喜欢尘御君啊?若是人人都以这种喜欢定情,那痴情妄死的可就不止一星半点了。”
“你怕是还没放下吧?”
见逾嶙脸上表情略微严肃,妁川倒反而有些烦躁了,道:“呸!我放不下谁?放不下他怎么算计我?放不下他有朝一日要让我魂飞魄散?”
这反应有些过激,令逾嶙拿在手里的册子都不敢往桌上放。
待妁川平静下来,才又道:“总之我和他没有瓜葛了,况且这些事情我还是能看开的。”
“是吗?”逾嶙心不在焉地看着册子,又道:“万一他又来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挨骂?”
逾嶙耸耸肩,道:“这谁说得准?”
“他脸皮有你厚?”妁川继续道:“而且都同他说清楚了,再无牵扯,这鸿沟都划开了,谁又喜欢自讨没趣?”
“你看看他一开始编了那么多借口到长笙酒馆来,不是自讨没趣是什么?”
妁川瘪瘪嘴,只道:“还不是因为天后,不就是为了看好我吗?所谓保护我,不就是保护天后的灵力吗?”
“这话也未必,万一他还是真喜欢你,怎么说?”
“他?”妁川避开逾嶙的视线,眼珠子转了转,只道:“我可受不起这等喜欢,你若是喜欢,你去受着,反正你俩一开始那眉来眼去的,若没这档子事儿,说不定还真能成。”
“屁!”逾嶙一巴掌拍到桌上,微怒喘气道:“你少给老子乱说话!他不明可老早就用安州城一事儿威胁我了,说就是因为对你情深义重才帮我瞒着这些,真是够了!”
“害!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但是还是少跟我提他,听着糟心得很!”
“得。我就看往后他还会不会来寻你。”
“别说了!”妁川恶狠狠道:“我可不想再见他,如今他也算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可不想再惹火上身,免得有朝一日烧死我顺带烧灭这冥事府!”
“你少在这里给我乌鸦嘴!”
妁川不愿意再扯这些,只道:“我不管他怎么想,倘若是还有些情意,应该就不会再来招惹我,我本就同他说得清楚。”
确实,在冥野那次,妁川最终是用逾嶙的灵剑抵着自己脖子,再以既往不咎往后断念的话来同不明决裂的,恨也好,怨也好,她都无可奈何,只要以后平淡无波,就算是她最大所求了。
而逾嶙显然是不信不明这厮会善罢甘休,却也不知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想法,更左右不了不明的心思,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妁川手放在桌案上,食指指尖不停敲打着,只道:“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反正我是不会再将自己灵力分出去丝毫,好好呆在这冥界,平平淡淡过日子,这样某人就不会再费尽心思为我操心要犯着禁跑去取旁人的灵力。”
本逾嶙取走安州城百姓灵力一事儿在他这儿就算是一根刺哽在喉咙里,即使那些人不久后也将遭受无妄之灾,但此刻听着也硬生生扎耳。逾嶙也知晓妁川是故意的,只是无奈:“你这语气听着倒像是我自讨没趣了,可别忘了我是为了谁。”
为了谁妁川心知肚明,虽然她不屑这般,却也不可能说真就不心中动容逾嶙的这般情意……
虽说很是可耻,却也……
“行了!哥,”妁川低着头假意无所事事,又囔囔道:“反正我现在就好好呆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什么事儿了,你好好做冥王,罩着我就行了!”
“行行行!”逾嶙放下册子来,盯着瞟了两眼,道:“那你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吧?总得要嫁出去的。”
“嫁?”妁川有些犹豫了。
之前,可确实很想要嫁给不明的。
这些一回忆起来,总归还是难受。
妁川摇了摇头,只道:“慢慢看吧,这些事儿本来就急不得,我现在可无心这些。”
“不行啊!”逾嶙总觉得妁川是在逃避着什么,现下也算是风平浪静了些,可以探讨这些烦心的事儿,但心里就怕会节外生枝,又拿着册子认真分析上面的一个个名字与带着的简介,道:“女大当嫁,总留在我这儿混吃等死的像什么话?免得一个个都坐实了冥事府中女君是母老虎无人敢去或者有什么怪癖烂疾的,可就败坏了我们冥事府的风评了!”
“你!”妁川气得脑门都快冒烟了,只道:“你少给我说这些!我这么年轻!这么美丽!还愁嫁不出吗?!况且你还不是一样?也没见你娶个媳妇什么的啊!”
“我堂堂冥王,想什么不行?区区媳妇,想要就一大半,你再看看你,还不是轮到我如今给你相亲看册子的地步?”
妁川:“……”
这家伙可还真会强词夺理。
妁川一把夺过逾嶙手中的册子,看也不看就卷合上了,然后双手交叠着放在桌案上,脑袋抵在胳膊上,眼巴巴望着逾嶙道:“人家还没有从上一段情伤里面走出来,暂时不想嫁人嘛。”
说完,还不忘眨眨眼。
逾嶙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只觉别扭得很,想去将自己花了精力金钱寻冥官汇写的“冥界高富帅”名册拿回来,却有些伸不出手,生怕碰到此刻这个不正常的家伙。
心中纠结斟酌了半晌,挥挥手只道:“行了行了,这事就先放一阵子,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我中意的,你无事也拿着那册子看看,若是有中意的,也能先下手。”
“行行行!”妁川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却又想到一事儿,又才道:“你好好劝劝尘御君,他准备撂挑子不干了,我说两句他未必听得进去,你去说试试看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