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再一春
春又来了,万物复苏,枝头吐露新芽。
行出冥界,便进入了密林,这些高树都是嫩芽黄苞,阳光就那样洒下来,落到妁川脸上。
许是久呆在冥界未见光亮,连这柔和的春光竟都觉得有些刺眼。
妁川抬手在眉间挡了挡,又闭了闭眼,待适应过来后,才放下手来去看。
原是尘御在身旁,手中执着一把素扇为她遮了些阳光。
一对璧人,相谦和礼。
此刻林中鸟鸣清脆,婉转动听,是很静好的一副画卷。
可妁川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要将那扇接过来。
谁知尘御侧手一偏,便就在妁川脑后错开来。
此刻阳光就照耀在尘御身上,明朗俊毅。
他本就是冥界第一美男,无时无刻都散发着无法言语的别样清逸高贵之气。
“无妨,我撑着便好。”
见尘御都这般开口了,妁川只得作罢。
总不能自己一个人遮着让尘御就晒在太阳底下吧?
虽说这春日里能晒晒太阳堪称最幸福之事了。
只是妁川暂不适应。
妁川侧目去看他,这样一位白衣男子,冥界鬼君,谁又能想到,他在春光乍泄下是这般惊艳?
或许他本就是该活在光亮之下的。
行了一截路,一路都没有什么交谈。待到了青州城门外,见到这繁荣之象,不禁让妁川感慨一番。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长笙酒馆,怕早已经关门大吉了。
往事就如云烟般散去,一切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尘御君,请。”
这边尘御自然是礼让妁川先行。
如此这般,也算是妁川曾经一梦。
可如今,这梦已算不得美梦了。
行在青州城大街之上,人群熙攘,耳边是不绝的繁华喧闹之气。
妁川打破尴尬,有意无意道:“多谢尘御君护送我这一路。”
“应该的。”尘御淡然道,又似有些不妥,便再接道:“既然是殿下嘱托,自当全心尽力。”
是的。
回长笙酒馆看看这一事儿本是妁川同逾嶙早就商议过的。
逾嶙也并非觉得这事儿有何不妥,只要他同行一路便好。
这俩早就年前就盘算好了,冥事府也并非要逾嶙日日坐镇,于是商讨着今日回长笙酒馆瞅瞅。
只是当妁川在冥事府门前等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却只等来了尘御。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叹了一声,心中也大致知晓了逾嶙的心思,只道:“他倒是挺会甩事儿。”
“这也并非甩事儿。”尘御替逾嶙解释着:“殿下近日里公事繁杂,只是答应了妁川的事儿也不可食言。”
“他食言的事儿可多了。”
见妁川嘟囔着,尘御心中只道这俩童心未泯,却又未表现出来,应了一声:“嗯?”
“啊!”妁川真就以为他没听见,也不愿意多埋汰逾嶙,只道:“总之还是要谢谢尘御君!”
三两句闲聊着,妁川同尘御便到了长笙酒馆。
老槐树也在春意中抽枝生新叶,对比着死沉沉紧闭着的大门,倒是焕发着生机。
酒幌子在这一个秋冬里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妁川走上落满青苔的石阶行近去。
推开未锁的店门来,烟尘扑面而来,手上已经沾满了灰,妁川也就破罐子破摔往身上白衣擦了擦。
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狼狈,尘御虽是不染纤尘的美男子,也不可能让妁川就这幅模样。
只见尘御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妁川的胳膊就往身后带。
许也是觉得有些不妥,便赶紧收了手,从袖间取出一方手帕来递与她,柔声道:“擦擦吧。”
妁川下意识接过手帕,真就愣头愣脑地擦了擦手,不禁觉得很是尴尬,看着手帕上的灰尘污渍,只道:“多谢尘御君,待将长笙酒馆收拾好,我便洗干净还与你。”
只见尘御勾了勾嘴角,笑得浅淡,应道:“不急。”
这话再也接不下去,妁川便又同尘御一道到西街里一家专门做打杂清理的杂店里雇了几个人来打整收拾长笙酒馆。
一行人进了店,妁川捂着嘴鼻东看看西看看,果真是离去时的陈设,只是落了灰有脏罢了。
虽说许久未回来,可这个地方再怎么也算是妁川的掌柜,便就倒腾出一把太师椅来非要让尘御坐下休息。
尘御赶紧拒绝:“不合适不合适,本我该一同收拾的,怎能独自在一旁偷闲?”
“没事的!”妁川将椅子推到他面前去,只道:“都跟着我跑了这么久,定是疲倦的,尘御君就休息一下吧。”
尘御无奈,却怎么也不肯坐下,只尴尬地立在原地。
正就在这时,楼上似乎传来一阵声响。
“什么东西?!”
这头妁川算是耳尖,这么一声倒是把正打扫的杂役些吓了一跳。
她朝二楼望了望,并未发现什么东西,便笑意盈盈地招呼着杂役继续。
“妁川?”尘御发觉不对。
“嗯……”
妁川心中也有些忐忑,斟酌一番还是决定上去看看,只是刚行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对着尘御,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尘御君,可否麻烦你同我一道上去呢?”
妁川怕了,不管是什么,她都真的不想再独自去面对了。
不管怎么样……
“好。”
尘御会意,直接行到了妁川前面。
上了二楼,行在廊道之上,妁川心中越发不安,只觉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来有什么奇怪。
“莫要担心,我们仔细寻一番。”行在前面的尘御安抚着,末了,又补充道:“来时也应了殿下的话,会如以前般,在长笙酒馆布下灵障结界。”
见妁川迟迟未应话,尘御便下意识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
谁知妁川不知为何已经发神出了迷,在快要撞到尘御时才猛地停下来,她忙后退两步,才反应过来敷衍点头:“啊?嗯,好。”
知晓妁川并未听进去,尘御又重复了一道,随后就施法来布灵障。
一切倒没有什么异常,一番折腾后,长笙酒馆也算恢复如初了。
又入夜了,妁川不愿意打扰尘御,就独自坐在老槐树下的藤椅上,一手又支在藤木桌上发呆。
她望着夜幕中星辰闪耀,划过那道更是美丽,让妁川思绪越发飘远去了。
“唉……”
“为何叹气?”
“因为我有些难受啊……”
妁川说完,心中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的的确确有个声音在问她的。
第一百零七章 误难(一)
“那……为什么难受呢?”
只见倚躺在老槐树上的不明低眉想了想,也不去看她。
“为什么?”妁川讥笑一声,转过身来直直盯着不明,继续道:“因为你。”
“……”
不明沉默了,良久,他才起身落地,就立在树前没有动作,只道:“妁川,对不起。”
“你来做什么?”妁川压着心中澎湃,又道:“如今这里设了灵障结界,你的灵法都会受损。”
这话听来真的像是在关心他,不明心中一怔,只道不敢想象,是又惊又喜,脸上浮现出欣慰的表情,他急忙道:“没关系的。”
似乎这样还不够,不明启步走近去,就一把拉握住妁川的手,继续道:“妁川,真的,没关系的,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怎样都可以。就像以前一样,我早就知道逾嶙在长笙酒馆设了灵障,可是我还是要来……”
“因为……”
“因为什么?”妁川很给面子接他话。
这边不明几乎是喜极而泣,抓起她另一只手,就那样死死握住在胸前,道:“因为我很抱歉,我想弥补你,我想要保护你……我一开始来,真的就是来保护你的……”
“为什么要弥补我?”妁川根本不愿意去看不明,低着头只问着:“为什么要保护我?我有逾嶙就够了。况且,你怎么就想着要弥补我?像你这样的,会心里觉得亏欠吗?”
“对不起妁川……真的对不起……”
“长渂君。”妁川依旧偏着视线,神情涣散,又道:“你一开始真的是来保护我的吗?”
“是。”
话音一路,不明便一把拉她入怀,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对不起妁川,往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这些话入耳,却一丝也让妁川暖不起来,她没有太大反应,就逆来顺受他抱得更紧几分,憋着难受,细声道:“那你一开始有想过,你我后来吗?”
后面彼此相知相爱。
这怕是连妁川都没有想到过的。
诚然,不明是除开逾嶙外对妁川最好的,也正是如此,在一次次被不明相救于水火中,无理相闹中生了情愫。
妁川也记不得不明救过自己几次,她从来也没有细想过不明一开始的说辞,以及他到长笙酒馆后的所作所为究竟目的何如。
可是,这真就是她的一劫,连逾嶙都没有意料到的一劫。
哪怕在长笙酒馆后的不明一直对妁川好,妁川此刻也接受不了三百年前的那些事儿。
……
不明确实也有些愣了,他真也没有想过。
妁川感知得到不明的变化,便顺势慢慢推开他来,面无波澜,心中已经静如死水般。
她道:“我只问你,你来保护我,一开始是你心中所愿吗?”
感觉到距离被拉远,不明是怎么也不愿意放开她的右手,又不愿意再欺骗她,只道:“是云意。”
三百年前,在受了妁川精元魂魄中灵力而醒来的云意,在此后不久得知这一事后大发雷霆,在自责悔恨后直接是将还是长渂神君的不明怒斥到一把剑抵到他脖子上。
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最爱的师姐如今会用着自己的剑恶狠狠对着自己。原他一直不愿意搅在世事中,也未做过什么过格之事,唯有这次,为了他的师姐,也算是违了世道犯了忌讳。
可他也不算冷血,虽说长渂一直躲着避世,但因为这事儿冥界闹离了天界,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可是他确实并无太多表示,只是大概在取走妁川魂魄后打听了她尚未魂飞魄散,有意无意了解着妁川的动向罢了。
只是当云意气得要自刎谢罪时长渂才不得已说出妁川的状况。
云意几近崩溃,只觉自己是滔天的罪人,便对长渂斥道:“那你就去好好保护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就着她的灵力同归混沌!”
“师姐,我不想去。”
这话语间略微严肃,长渂皱着眉更是摆出了自己坚定的态度。
长渂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多半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在云意嫁与天帝后他的普遍状况。
“你不去?你让我如何心安?!”
“我不管!”长渂恼怒,却面对着自己深爱着的师姐,语调又柔了下来,道:“师姐,你知道我的,我想关这些,我只想安静些,安静些护着你……”
“你护着我做什么啊?长渂啊,你应该好好的生活,而不是耗在……”
“我不管……”长渂摇着头,只道:“师姐,你就让我好好守着你,护着你,好不好?我……我不会再打扰你同师兄……我只想……”
“你真的让我很难受。”
长渂只怕云意心中憎恶自己,便又决心再退一步,人却是向前去抱住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道:“师姐……你不要赶我走,你不要丢下我,既然把我捡回来,你就要一直照顾我,如果你真的难受,我便独自走远些,我自己一人,不会打扰谁……”
这便是长渂历来孤僻的表现,哪怕独自一人,也不愿意与人相处。
这也是云意最头疼的一事儿,想让长渂去保护妁川,一来真就是为了这个冥界公主能够好好活着起码自己心中也能好受些,减轻些些负罪感,二来,也希望长渂能多与人相处番。
“我不愿意,师姐,我真的不愿意……”长渂将头埋在她脖颈处,呜咽着一直重复:“我不想……”
“长渂,谁都没有义务将自己灵力给谁,若是你不愿意,我便亲自去寻她。”
“师姐……”
长渂已然是被逼到绝路,喃喃着也只好应下……
……
妁川点点头表示明了了,便就不再顾及什么,使劲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然后便抬眸去与不明对视,口吻倒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道:“不要再来寻我了,我原谅你了,你回天界去护着天后娘娘吧。”
“妁川……”
只见不明手悬在半空中,他也知晓自己实话实说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却真心想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妁川看。
他此刻的情意,他此刻所爱是妁川。
他很无奈,他也懊悔,他只能尝试着寻求妁川的原谅,他念叨着她的名字:“妁川……我……”
“你听不见吗!?你要我说几遍???”妁川一把推开面前的不明,力道大得自己都有些踉跄不稳,她喘着粗气,怒吼出来:“我原谅你了!!!你给我滚!!!”
第一百零八章 误难(二)
“妁川,你给我一次机会……”不明恳求着:“好吗?”
“我说过了,我原谅你了。”妁川闭了闭眼,又道:“这不算机会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妁川怒吼着,眼泪终于是夺眶而出。
“我……”不明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只道:“对不起……”
“对不起干什么啊,长渂神君,你回去吧,我真的不需要做什么,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回去好好照顾天后娘娘吧……”
“妁川……”不明心揪成一团,只道:“我真的……”
“你真的什么?”
是逾嶙的声音。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摇着小扇立在长笙酒馆店门前的逾嶙。
妁川没有反应,不明也没有反应。
这画面恍如隔世,曾经的他们也是这般状态,可却没有经历那么多的纷扰,干净而纯粹。
逾嶙便走下台阶来走近去。
只见他收了小扇,从袖中拿出一张手帕来递与妁川,再将视线移到不明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
不明憔悴了许多,颀长的身影越发消瘦,面容却依旧摄人心魄。
逾嶙勾了勾嘴角,道:“不明兄,真的什么呢?”
这称谓……
如此称呼却让不明有些不敢应话,他知晓逾嶙只是客气,更是在故意此般问话,绝也是不敢拉关系的,只道:“冥王殿下,我真的不会再做那些事情。”
“哪些事情?”
“我不会伤害妁川的……”不明顿了顿,又道:“也不会做有害你们冥界的事。十分抱歉……我愿意赎罪……”
“赎罪?”逾嶙抱臂歪着脑袋,啧了一声,继续道:“不明兄如何赎罪?”
“我可以做一切……”
“做一切?”逾摇摇头,微微皱眉道:“做什么一切?我们喜欢你做什么呢?不明兄,你说你要赎罪,你可记得竹琅是如何赎罪的?虽说京云皇城并非他本心有意为之,可却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你想想,他的下场是什么?”
是在冥事府前被不明所控制的冥卫一剑劈下,身首异处,魂魄灵力还被吸入剑中去再无生还的可能。
这话明显就是故意说给不明听的,竹琅最终的下场这般也并完全是非因果报应。
逾嶙自然知晓这个道理,说出来不过是想看看不明的反应罢。
见不明哑口无言,逾嶙便仔细分析着:“嗯,暂且不提竹琅,他也不算我们冥界中人。不过不明兄也不是我们冥界中人,若是要赎罪可不是去敛狱堂中轻松走一遭就可以的。”
“嗯……这话也不对,”逾嶙略微思忖片刻,道:“自古赎罪都是真犯了大错恶行的,几乎没什么好下场,你嘛,着实让我有些为难了。”
“我可以,我能受下,只要你们愿意留下我。”
这话也算中肯,逾嶙便又道:“那若是有朝一日天后再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怕妁川也保不住啊。”
“不会的……”
“不会?”逾嶙挑眉,只道:“不会什么?是天后不会再出事儿,还是你不会再伤害妁川?”
这也算是替他全部说出来清楚明了了,不明便小心翼翼接道:“都不会的……阿姐不会,妁川也不会……”
“嗯。”逾嶙点点头,只道:“姑且信你。”
“逾嶙兄……”不明艰难地叫出这个称谓来,见逾嶙没有反驳,明显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便道:“让我留在长笙酒馆,我绝不会再做那些事。”
“我不愿意。”
是妁川毅然决然的声音。
逾嶙明知晓这家伙是嘴硬心软,却在见她先自己一步回答后,便就顺势接话道:“不明兄,你看吧,并非我不同意,是她不愿意。”
“妁川……”
妁川不再应话,就站在逾嶙身后偏移开视线。
逾嶙笑了笑,道:“长渂神君,妁川不愿意可是因为你这身份,让她十分不能接受。”
闻言,不明才反应过来,便赶紧道:“妁川,我已经同天界划清了界线,我已经毁了仙籍,我不再是长渂……我是不明啊……”
逾嶙点点头,转头去看妁川,只道:“对啊,不明兄的灵元都被他自己亲手毁了,可能原谅?”
妁川懵了,也抓不住重点,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逾嶙道:“原谅什么?你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比妁川还要先原谅长渂?
明明他才是恨长渂入骨的那个。
“妁川。”逾嶙十分平静,慢慢转过身去,才道:“长渂神君已经没有了,他的灵元已经被毁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此刻的不明根本没有灵元,他在这设了灵障结界的长笙酒馆里,灵力耗损异常之大,体内疼痛异常刻骨。
而不明是在从冥界回到天界后直接去了蘂姜女君处亲手销毁了自己的灵元,谁也拦不住他。
这些逾嶙可也算是在冥界打听得清楚明了的,便才会有他此刻的态度。他历来的任务是保护妁川,他更想妁川能够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地活下去。哪怕她永远是表面一副无所顾忌翻篇过海的模样,逾嶙也知晓妁川是怎么也不会轻易忘掉不明的。
数万年里,妁川也不不曾对谁动情,而逾嶙看得出来,不明在她心里已经烙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唯愿她好,他便可以容忍一切。
“妁川,我已不再是仙籍,你愿意收留我吗?”
不明这话带了几分恳求与期待的意味,让人难以拒绝。
“妁川……现在的不明,可是连妖界都交出去了的,我可是连妖籍也没了的,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真成了六界黑户了。”
“黑户……”
“是我啊。”不明再也忍不住,直接大步过去拉她入怀,紧紧抱着,眼泪划过面颊,唤她的名字:“妁川……”
这边逾嶙手中突然幻变出一只小陶罐来,只见其中破土而出的青粟苗青翠浓郁,环绕着植株的灵力精尘旺盛。
那是孟黄粱。
是不明在不久前托人交给逾嶙的。
“不对!!!”妁川猛地一把推来不明来,似被被吓得惊魂未定般,满眼都是愕然,摇着头满脸是泪,吼道:“你不是!你不是黑户!你是谁?!你是谁??!”
逾嶙心中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不明”大笑出来。
只见其随后一把扯过妁川掐上她的脖子,笑得骇人,盯着已经化扇为剑的逾嶙道:“冥王殿下,你来得这般快,真是为难我。”
“云子泱!!!”
第一百零九章 归尘
利剑刺过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明下意识施法抵挡开来。
那利剑被弹挡到地上,逾嶙一收聚灵收了回来幻化成小扇来紧紧握在手中。
哪怕不明没有灵元,他的能力也绝对不能小觑!
逾嶙额上青筋暴起,满目怒火,只道:“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妁川懵了,在不明身后就那样愣愣地立着。
逾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云子泱是被不明引来的。
但是是有意引来还是无意引来,已经由不得不明辩解,就已经被云子泱的话,以及因为曾经妁川被取灵一事有所芥蒂怎么也不能理智的逾嶙对他的态度而先入为主了。
只是妁川暂且把这事儿放在一边,她早已经麻木,满眼只看见方才逾嶙暴怒拔剑时小陶罐滚落到了不远处。
“妁川,你信我!”
不明只得这般解释,顾不得旁的转身想去护妁川,却只见她愣愣抱着小陶罐与他拉开距离来。
“妁川……”
“我信你……”妁川喃喃开口,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看了一眼一旁气得发抖却用着那股骇人的劲儿把持着局势,让云子泱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又道:“可是我不想再与你有再多关系,不要再来寻我了……”
“妁川!”
“你滚是不滚?!”逾嶙呵斥着:“我倒是忘了,你没了仙籍妖籍,可你这些本事儿可是一个不少啊!”
“不是的……”
“不是什么?”云子泱装腔作势道:“你如今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我还不能来看看你这新欢?”
“你闭嘴!!!”不明不自觉地浑身冒着灵光,眼中狠厉之色如刀剜般。
这气势出来倒压倒逾嶙一筹。
连妁川都快忘了,原不明一直就是那种表面闲散纨绔,却总是能在危急时面露厉色异灵生辉的狠角儿。
而云子泱哪怕这些?他是巴不得不明被激怒,只觉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长渂啊,我以为你很长情的,原来你就是那最薄情之人啊?你与云意多少万年相处?你受了她多少庇护与照拂?你又同这女人才多久?!”
“云子泱!”不明攥紧了拳头,只道:“你跟着我来不怕我又捉你回去吗?!”
“回去?回哪儿去?”云子泱只觉可笑,一脸无奈,又道:“师兄,你真的忍心我回去受刑被天雷生生劈死吗?!”
云子泱自从将妁川从折桂楼带走后便一直躲着避祸。他心里最是能清楚自己做的这些伤天害理之事的下场报应是什么,只是他魔怔了,他只觉得自己没错,他不敢去面对只得逃跑。
就像三百年前,长渂取走冥界公主的魂魄,他也是逃避着躲了起来一样。
可凭什么,如今他这般做就要受到天谴大刑?
原云子泱就恨长渂,恨他逃避,恨他移情,如今更是恨他做了同样恶事却能全身而退,而云子泱却不行。
但此两件事儿本就是有天壤之别的。
当年放长渂虽有心要取走凡人之灵却终究只取了冥界公主的灵,可云子泱做的,真就是拿着天下苍生开玩笑般。除了凡人,只要是他能收到的灵,管他是人是妖,又管他是天界还是冥界,统统收入囊中。
“你岂止是被劈死这么简单?你活该被千刀万剐才对。”
这是逾嶙的话。
“那为什么我们堂堂的长渂神君不需要受此报应?他取走的可是你的公主殿下!而且当时的后果可比我做的严重数万倍!!!”
确实,当年妁川被取走魂魄后,前冥王带兵上天讨公道最后是闹得分裂,冥界直接脱离了天界独立开来,紧接着,各界纷纷自立……
原这些,都比云子泱做的事儿后果加起来严重太多太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子泱坚定自己没错,更要如当年的长渂般,取走冥界公主的魂魄灵力!
“云子泱,收手。”
“呵。”云子泱哼笑一声,就着不明这命令的口吻道:“长渂,云意还要不要?你就是不爱她了,也不想她死吧?”
“师姐已经痊愈了,你还在纠结什么?”
“痊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子泱这边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只道:“你听谁说的?云意自己说的吗?她站在你面前说的吗?她说这些你他妈就信吗?!”
这话就像惊雷霹雳般震得不明脑子一惊。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东躲西藏的?你以为我在执着什么!?”
“什么意思?!”
见不明明显有些急了,逾嶙也大概能料到话中深意,心中也是一怔,忙就冲往妁川那边去,想要带她离开。
“去哪儿?”
只见云子泱话音一落,笑了一声,令妁川毛骨悚然,下一刻,四面便是那些非男非女模样的怪人围住了去处。
逾嶙手中小扇紧攥,脑子飞快旋转着如何脱身,却明显感知到身后那股强大的力量涌来,四面都被映得发亮。
只见不明全身散发着灵焰之光,他压制了许久的那股力量刹那间爆发出来,而他手中已经紧握住了那把深痕烈焰的灵剑。
见被封印在不明体内的灵剑被逼出,云子泱不禁猛吸一口气,虽说这剑鲜少被唤出,可他却吃了这剑不少亏。云子泱硬着头皮发狠话:“长渂!你若是杀了我,云意也不会原谅你!”
“你他妈还不明白?!师姐要的是什么???是你这样对她的救赎?!你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不明紧握着灵剑,眼里话语中都似要喷出火来,又道:“谁都没有义务将自己的灵力给谁!你给老子滚!!!”
“逾嶙!护好妁川!!!”
话音一落,便见不明怒吼一声,灵剑就那样就着火焰挥势而下劈到地上,随即一股强大的灵力从中猛地散冲开来,打得四周那些怪人灰飞烟灭了去!
……
“咳咳咳……”
只见妁川晃了晃脑袋,推来护住自己的逾嶙,她慢慢睁开眼来,感知到有些艰难,又将弥漫在空中的烟尘扇了扇,这才缓了口气。
四周已经安静了,似乎是烟消云散般,放眼望去,才发现四下是一片狼藉。
“他们呢?”
“谁?”
“不明,云子泱。”
“云子泱跑了。”逾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应声继续道:“不明兄追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 心明
老槐树又开花了,清香四溢令人迷醉。
妁川等在窗台前,支着脑袋给同样开出细小花蕊的青粟植株浇水。
“你还挺有闲情雅致啊。”
妁川没有立即回应走近的逾嶙,也没有正眼去看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粟株上围绕着的灵尘,有意无意道:“不然我干什么?”
“也是。”逾嶙摇着小扇,就立在窗台前,看了看进出长笙酒馆的人流,还算满意这气象恢复,又道:“这些日子可还清净?”
自此不明追着云子泱走了,收拾完长笙酒馆在那场混乱后的烂摊子,一切都好像回归平静了。
“清净。”
见妁川就这两个字,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在里面,逾嶙只点点头。
这段日子,妁川可是一句都没有过问不明的去向,好像真就放下心来过日子,又好像就没有这号人一般。
而妁川不提,逾嶙也不会主动去说,一来这事儿对天界来说本来就不算光彩能避则避,能传出来的少之又少,二来他本也无心去打听太多。
只是这次,他身为冥界之主,也算是快速得知了一个真就算轰动六界的大事儿。
逾嶙还是要先打探下妁川的意思,便问道:“天界出了点儿事儿,想不想听?”
妁川先是愣了一下,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她爱凑热闹这毛病也始终改不掉。
可这有关天界的,似乎又与他有关呢?
这是让妁川最纠结的。
这么些日子,不明也确实像消失了般,原她已经原谅了大半,想着从他口中说出曾经她强调过的那句“谁也没有义务将自己的灵力给谁”,想着他护着她的那些过往点滴,似乎又历历在目让她有所动容。
若是他再回来,自己又会是什么态度呢?
妁川不禁反思,就不明从追着云子泱离去的这段日子,到底是真就音信全无,还是自己在打哈哈不愿意去打听呢?
妁川不知道,所以她宁愿就这样,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有着盼孟黄粱重生的盼头,有着长笙酒馆的事业……
时常,她也在想,自己这算什么,是逃避还是自欺欺人?
见妁川一直发愣没有反应,逾嶙也大概猜到妁川的意思,却还是决定再询问一番:“想是不想?”
妁川放下水壶,这才抬眸去看逾嶙,语气慵懒道:“关于他?”
这倒是把逾嶙难住了,他皱着眉啧了一声,稍加思忖,只道:“也不算吧。”
“不算?”妁川有些诧异,便道:“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事儿。”
“天后殒身混沌了。”
妁川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只道:“你的意思是……天后娘娘……”
“不错。”
怎么可能呢?
明明妁川离开天界时,天后还是好好站在她面前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明明她体内有珩杏宋洝以及无数人的灵力……
妁川心中五味杂陈,思绪更是混乱,无头无脑问出:“云子泱没有救她?”
“云子泱如何救她?他被逼成那副模样,手中哪还有灵力?”
“没有……”
见妁川喃喃自语着,逾嶙又道:“他被不明追着去,你可真就以为他逃了?”
“不然呢……”
原在不明追出去当日,云子泱就被天帝那边唤神君带兵截住了。天雷滚滚,劈在他身上也算是要了他大半条命,本天帝是打算将他流放至天界荒疆洪河,也算是有意要保他一命,可云子泱却唤出自己魂魄来裂碎了去……
“他也……”妁川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态,只道:“云子泱知晓天后娘娘也……”
见逾嶙摇了摇头,妁川也大致知晓了这些事儿的前后因果,却道:“既然他不知,也应该是有所期怀的吧。”
“那肯定了,天后若是死在他前天,他怕是得闹一通才肯死。”
“……”
“所以你应该知晓了,为何云子泱一直盯着你不放了吧?”逾嶙又道:“但毕竟天后命数已尽,哪怕你的灵力,也维持不了她多久的命数。”
是啊,谁不是在这命数中被安排得清楚明了呢?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于事无补,反而会适得其反让自己永坠难以抉择自我深恶痛绝的深渊。
今日光景真就不错,阳光明媚清风徐和,比前些日子连雨不绝可不知令人舒畅多少。
原那些日子,是在天地同哀。
“那……”妁川心中多少有些动容,又道:“那不明呢?”
“他?”
“嗯。”
逾嶙摇摇头,只道:“不清楚,反正是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无人知晓……
“他……应该很伤心吧……”
见妁川又垂着眼眸,说不出来的低落,逾嶙便伸手敲了敲窗框,道:“怎么?你伤心了?”
“我伤心什么?!”妁川矢口否认,只道:“他跟我早就没有关系了,早就没有了!”
“那你刚刚那话……”
“嘿!你这家伙!”妁川嘟囔着嘴,又道:“我只是替天后娘娘伤心,她真的是个极好的神仙,特别温柔的……再说了!云子泱已经死了,我心愿也算了了了,伤心什么!”
“行。”逾嶙实在是不愿意听她这般丝毫没有水准的狡辩,只道:“我该说的都说了,快给我做饭,饿死了。”
只见逾嶙说完便绕到店门去进店来,妁川脑子快速旋转着,一步一挪到他身边去,稍稍咬着内嘴唇道:“哥,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回来?”逾嶙已经坐了下来,一杯茶过喉,只道:“你早就原谅他了,嘴硬些什么?”
“你不也……”
“我?只要……”只要妁川能够心悦常乐,他又何尝不愿意退一步呢?本逾嶙的态度,从来都是如此。见妁川神情中微微添了疑惑,逾嶙笑了笑,继续道:“只要一切顺遂,不再令我费神费力就好了。”
“是啊……”
妁川应着,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究竟在执着什么呢?
可是……
“可是他会回来吗?”
“若是他真心待你,怎么会不回来呢?天后娘娘虽是他师姐,可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儿,怎么就不是将你放在心里的呢?”
“可我不能同她比。”
闻言,逾嶙瞟了一眼妁川,脸上满是嫌弃,道:“你平日里的自信呢?拿出来。”
“我哪里有自信?”
“……”
逾嶙无奈,想着体内汇集了那么多无辜者灵力的天后身归天地一事儿,再强大的心理,多少也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不明才会像如今般杳无音信。
但是,不明到底作何打算,是何心思,谁又清楚呢?
一边是自己爱慕数十万年的师姐殒身,一边又是自己所爱却又满怀亏欠的妁川对他的漠然恨意,不明真的怕,怕一个不慎,再受一劫。
可这些都不是逾嶙能左右的,他能做的,便是正视与传达这些难以辨别是非的糟心事儿。
想到这儿,逾嶙叹了一声,只道:“那就静候佳音吧。”
“静候吗……”
妁川偏头朝窗外望去,老槐树枝叶在风中颤动着,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意味……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还归
“妁川姑娘为什么不去寻他?”
妁川来不及回这话,忙着拿着手中的酒壶跟青年男女讨价还价着,只顾信誓旦旦地说大话:“你们放心!我这酒最是正宗!”
“妁川姑娘听见我说的没有?”
这边欲买酒的男女大概也是嫌贵,只推推嚷嚷着再看看。
见他们朝店里去了,妁川这才得落空来回话,不禁有些无奈,只定定盯着许浒,道:“许浒公子,你怎么就非要揪着这事儿不放呢?”
诚然,许浒是同孟黄粱一道被不明送到冥界逾嶙处的。
在许浒被不明从逾嶙处故意救出后,许浒便同妁川一道去了妖界,可是在妖界折桂楼中得知了不明的真实身份后,妁川脑子乱得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只是在最后一次不明现身时逾嶙手中拿了种有青粟的小陶罐,才让妁川心中软下几分。
而不明这般做,也不过想着拿小陶罐来争取番,哪怕没有护住小狐狸,起码也是护住了一个妁川在意的孟黄粱。
本来她对这些留在妖界的人或是什么,都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可偏偏不明好生生送回来孟黄粱与许浒,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原谅他的理由。
不过这些,本也该是不明做的。
妁川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心思如何,她也确实期待着不明的出现,可想着天后薨逝这么大的事儿于他而言绝是非同小可的,躲着伤怀避世也再正常不过。
至于许浒所问,为何不去寻他,妁川也答不上话来。
她不愿意,就算有那么一点想要去寻他的苗头又总是会被扼杀在心土里,她不知去何处寻,她怕的不是一星半点,她宁愿顺其自然……
她太没有胆量了。
想到这儿,又想到许浒在这些日子多多少少也算是为不明说了些好话探了些她的态度,不禁让她有些苦恼,只道:“许浒公子,你知道我的,干啥啥不行,怕死第一名,我只要安安心心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好,那些什么翻越高山跨过河流去寻心中所想,对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见许浒想要接下去,妁川赶紧打断他的话,忙道:“我真的不想再卷入些什么风波里,我确实对他不能忘怀,可是我也无能为力,你知道天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许浒沉默。
妁川又道:“天后救回他,照顾他,是他的师姐,他深爱过天后,视她为至亲挚爱,他不惜一切也要犯禁取灵力去救她,数十万年的执念,如今一朝破灭。试问,谁能无动于衷?”
“况且……我就在他面前。”
“我就在他面前。我的灵力,可以续上天后的命,另一边又是云子泱口中句句逼迫,怎就能让他做出轻易做出选择?舍了天后,舍了他万年的执念,哪有那么容易?他心中之痛,不是你我能感同身受的。”
这番话听得许浒愣了,他却也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只觉得,不明与妁川应该是相互相意的。
“抱歉……妁川姑娘。”
妁川挥挥手,莞尔一笑,只道:“许公子,好好守着黄粱,等她修成人形,无论多少世,都要等她。”
“我会的。”
微风轻拂,只见妁川弯了眉眼点点头。
“诶!掌柜的,你这酒快拿来我尝尝啊!”
见那青年男女兜兜转转又从店里出来到台阶下摆满了各种花酒的长桌前,妁川赶忙应着:“来了来了!”
许浒也算是明了了妁川的态度,不禁佩服,再抬眸去看,妁川正一丝不苟地忙着生意,压价打价假正经的模样似乎有那么点曾经孟黄粱在食铺店里的影子,不禁让许浒有些恍惚了。
他笑了笑,心中只道,等待。
轻叹一口气,许浒无意瞟见老槐树上倚靠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不明。
许浒心中一怔,又看了一样忙着同青年男女周旋的妁川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老槐树上的异常,觉得还是要提醒她一番才对。
“妁川姑娘!”
还未等妁川反应过来,逾嶙就不知何时出现在许浒身旁了。
妁川这边只忙着同人讲价,只就单瞟了一眼,看见逾嶙在,只道无妨,又继续冲着自己的顾客笑。
“不用管她,她会发现的。”逾嶙拍了拍许浒的肩膀,又道:“许公子,孟掌柜的魂魄已经修回大半了。”
闻言,许浒几乎是喜极而泣,满口只有感谢,接着就回店里去看孟黄粱此刻的状态了。
待许浒走后,逾嶙倒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孟黄粱一事儿于他来说,总归也算弥补了回来。
他看了看树上枕着手臂闭着眼却二郎腿神态闲散的不明,心中也算一块大石落地。
只要回来了,便就好好开始。
……
“诶!这样吧!再给你们少点!三十钱一壶!这可是最低价,错过了我这店儿,你们可就没地方喝这正宗的外州酒!”
“老板娘,你怕不是坑我们吧?怎么的就这么贵呢?”
妁川眉头一皱,啧啧两声,只道:“怎么可能呢?我是这样的人吗?这青州城可会容我这种乱开口要价的?”
“我怕你这是中间商赚差价啊……”
“这……”
只见妁川笑意凝固在脸上,不过就是高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就摆明面儿上来说呢?
“公子小姐误会了。”
闻言,青年男女才注意到说这话的不明,只见他起身从老槐树上一跃下地,慢悠悠走近来,边道:你们挑的这酒啊可是置在我们长笙酒馆的窖子里数十年的,才不可同才酿出来的那些比,所以这才贵了些罢了,你们细细品来,是否也觉比往日里喝的要香醇些?”
这话忽悠得让那青年男女半信半疑,却总也怕错过了这一遭,便就点头买下。
待青年男女远去,妁川都没有回过神儿来,她的视线一直盯着不远处似乎在看戏却不怎么也没有要过来意思的逾嶙,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妁川。”
“……”
只有风动声,不明继续道:“妁川,你以前总说我砸你生意,如今我这般,可还有机会再回来做你店中杂役?”
“……”
这,这,这可怎么是好?
妁川完全懵了,只一个劲儿使眼色让逾嶙过来。
谁知那边逾嶙却似老父亲般一脸慈爱地点点头。
然后,走了???
“妁川?”
不明再次开口,伸出手来去拉她的手,却在触碰那刻被她躲开收回怀里去,不明无奈苦笑一声,又指了指桌上的酒,道:“不知妁川掌柜可否借在下喝一杯?”
话已至此,敬谦的意味儿,妁川才怯懦般抬眸看了不明一眼。却就是这么一眼,让她心中悸动不已,只慌忙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出来递到他面前。
见不明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妁川又去看他,却见他只盯着自己没有反应,不禁有些慌神了,磕磕巴巴只道:“你……你喝不……喝不喝?”
“喝。”不明这才开口,却又不愿意这样便宜了她,又道:“可我手有些软,抬不起来,想妁川掌柜喂我喝。”
这话把妁川调戏地满脸通红,手中的酒杯捏得更紧一分。
见她这模样着实可爱,不明笑了出来,心中却满是辛楚,眼角分明有了泪光。
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不明歪着脑袋,伸出手来,却没有接过酒杯,一把抓住妁川的手腕将她拉入怀里。
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开始抽噎,不明不禁抱得更紧一份,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亲吻在她的发间,额间,眉间。
他道:“我太贪心了,不仅想妁川掌柜喂我,还想妁川掌柜同我喝交杯酒……”
“那你真的好贪心啊……”
见妁川一抽一抽嘟囔着,不明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用大拇指揩去她脸上的泪,又道:“不知妁川掌柜肯不肯给在下这个贪心的机会呢?”
“那你……”妁川吸了吸鼻子,憋屈道:“那你以后就要做我的小弟了……”
“自然,还是那种没钱还债卖身给你的小弟……”
这日风光大好,枝叶间槐花摇缀,清香溢在风中,不明回到长笙酒馆。
往后总总,皆同风起。
而这一切又恍若一场大梦,是是非非皆过客,无法抉择,也总归有一条真正属于他们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