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濮清的来历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妁川醒来后心中默念着,只差一点点天便可以逃了去。
可是现下漆黑一片,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何处。
若是在那人冲过来扼住自己间用灵法挡了回去,应该不至于是这么个结果。
这是第几天了呢?
妁川也不知道。
逾嶙不明到底寻到哪里来了呢?
妁川也不知道。
像是被关在了某个地方,且四周被施了法,远远也望不尽走不尽的黑暗。
本想着吼两声寻个人来同她解闷儿,却发现空荡荡只余回音。妁川来回踱步,实在是无聊,直接就地坐了下来想着这些日子的事。
逾嶙是冥王,这家伙果然是深藏不露,不明是妖王,同样绝口不提。
果然是臭味相投一路货色。
不过他们不说自是有他们的道理,妁川也不愿意再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这怪人把她带到地里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知道连她都不知道的事儿?他说的“她可以”到底是什么可以?
……
“啊——”妁川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这里面所施灵法真是让她有些不适。
屏气凝神间也顾不得接下来会发生出现什么了,也就累得睡了去。
“妁川姑娘?”
恍惚间只觉得有人在唤她,妁川猛地睁眼去,却还是黑黢黢一片,她抱着侥幸心理回应:“有人?”
“你在……里面?”
这次听清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妁川左右望了望,又茫然道:“我不知道……这是哪里面?”
“你等着。”
只听见那“外面”那人轻描淡写嘱咐着,便不再言语。
“诶!”妁川本想再打听点什么,却又噤了声。
半晌后,妁川听见有脚步声。
倒不确定是谁,便就没有出声。
“外面”也没有出声,只见灵光映照,四下是迷雾满天,再一亮堂,四下便现出原本模样来。
这绝是一处殿堂内,明晃晃空荡荡,却华丽精致。
而在不远处站着一位容貌绝美却渗透出清寒孤傲气质的高挑女子。她手中拿着一颗发光的珠子,而刚刚这些黑幕迷雾是全被收入在其中去了的。
“妁川姑娘。”
那女子开口唤她,妁川心中确定,这是刚刚在“外面”的女子。
“嗯……多谢这位姑娘……”妁川实在是不知如何称呼,四下陈设确实熟悉,绝不是凡间冥界所有,便又求证:“这里是……”
“这里是天界。”那女子应话。
“天……天界?”妁川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四下所见,本这种殿堂熟悉也正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仙籍在天界呆过的,而是因为自己明是被人威胁绑了的,怎么会带到天界来了呢?
“不错。”只见那珠子就那样消失在女子手中被她收好了,又听她道:“这里是天界,天界长渂神君的和宇殿。”
“长渂神君?”妁川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自己就是被长渂绑了的?
这可也说不准啊!本长渂就对天后情意不同,而仔细想想那人与逾嶙的对话,明就是想要灵的!
“不是他。”女子像是看出妁川心中所想,又道:“若是长渂君,你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他……这么狠的吗?”
“也没有,他本就是厌恶这般违德行事。”见妁川不自觉点点头,那女子又补充道:“但是牵扯到天后,他便狠得六亲不认了。”
“……”
妁川有些说不出话,咽了口唾沫,看了看眼前女子,发间一支长步摇,白衣不染,是决顶不近凡尘的。
“这位……官儿姐?”妁川觉得这般称呼定错不了,毕竟其绝不同凡仙,灵法施得炉火纯青信手拈来的,再怎么也得是个官儿才对。
便又问道:“若不是长渂神君,那我为何会在此处?”
女子面上没有表情,只道:“你确实是被人关到此处的,但我也确实不知是谁。”
“那我……能走吗?”妁川问到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只见那女子抬眸看了一眼妁川,依旧没有表情,清冷得让妁川不禁心头一怔。
那女子转过身去,对妁川道:“现下不能,还未找出那人,你先同我来。”
闻言,妁川赶紧跟上女子的步伐,又听其道:“若是你离开,那人发现后还是会想方设法去寻你,所以你先留在我那儿,待他解决干净后再离开。”
“他?”妁川好奇,小心翼翼问道:“官儿姐……这个他是谁啊?”
“他是谁?”女子反问,却也不去看妁川,只道:“他是让我来救你的人。”
“逾嶙?还是不明?”
“你说的,我都不认识。”
“……”
妁川顿时怔住,不是逾嶙,也不是不明,还会是谁?
这里是天界,同妁川关系最好的,也就只剩一个云子泱了。
难不成是云子泱?
妁川只觉这可能最大,便又赶紧去追上女子,道:“那便是云子泱神君了?官儿姐这是不是要带我去见他?他是如何知道我在天界的?”
“不是。”
“……”
这女子口吻十分不近人情,让妁川越发难受,实在是不敢接近,也不不再多问,只就默默跟在其后。
“等等。”女子忽然停下来,让紧跟在其后低着头思考的妁川不禁一愣。
“有人来了。”
“嗯?”妁川正欲偏头去看,却被那女子一拉,随后灵法一现,便就转换到了一处华丽内殿中。
女子放开妁川,道:“你随意。”
“……”
女子走至桌边去,转过身来看,只见妁川依旧愣在原地,便又道:“过来吧。”
妁川闻言又赶忙过去,在女子道坐下后又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你这些日子便就在我这儿住下吧,有什么都可以同我说。”见妁川拘谨,便又拿起桌上的茶壶来,倒茶间继续道:“莫要着急,若是他说可以了,我会送你回去的。”
“他到底是谁啊?”
女子没有答这话,将手中茶杯抵过去,淡淡开口:“喝酒。”
“酒?”妁川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茶壶就是该倒出茶水来的。待心中猛地反应过来女子的的确确说的是“酒”,伸出的手已经悬在了半空,实在是不知如何拒绝收回,便就硬着头皮接下。
但奇怪的是,这酒明显是毫无酒气的。
“怎么了?”女子见妁川没有什么动作。
“这位官儿姐,我喝不得酒的……”
女子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壶”,只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去外殿寻寻看。”
“诶!”妁川赶紧阻拦道:“不用麻烦的,我不渴……”
女子显然是一意孤行,全然忽略妁川的话,直接施法将外殿的茶壶变了出来,又拿起桌上一个空杯来倒茶:“你喝这茶吧,这酒虽无酒气,却着实烈,我平日里也不喝的。”
“那官儿姐便还是收好吧,放在这儿也时不时会拿错什么的。”
“这倒无妨,”女子将茶杯抵给妁川,又道:“一直放在这儿也不过是我懒得捡拾罢了。”
妁川微微抿了一口,不禁又奇怪,道:“这酒……是不是叫濮清?”
“哦?”女子抬眸去看她,只道:“你竟知它叫濮清,着实难得。”
“不是……”妁川一脸无奈,实在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她不知就奇怪了,就是这酒,误让妁川差点丧了命,也正是这酒,让妁川又得了一喜。
“不过也不奇怪,这酒现下在天界也算是一品。”女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慢慢坐了下来。
“这位官儿姐,这酒,有没有什么来历?又是为何没有酒气?”
女子手顿了顿,却还是在饮了一口后才放下,道:“这酒,是长渂的。”
“哈?”妁川不解。
又听女子慢慢道来:“这酒是长渂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足足就屯了几大坛子。”
数万年前,长渂尚还在九允仙州太得老君门下时便就嗜酒。而与他最大的对头是天后云意。
而云意是怎么也不许他喝酒的,只觉是在纵容自己,便每每去他那屋中捉他。
“时间久了,总是忍不住的,便就有了对策来应对天后。”女子继续道:“长渂将这酒酒气隐去,每每天后去查,他便能蒙混过关。”
“原来是这么个由来。”妁川不禁觉得这长渂还算有些小心思的。
“不过天后又不是傻子,她是长渂师姐,自然是为他好,一朝发现不对,只说,你怎么就一直饮这寡淡无味的水?”
“那长渂君怎么说?”
“他说,”女子倒出一杯濮清酒来,继续道:“这是茶,你看,茶壶倒出来的,是茶。”
“……”
这不纯粹就是拿天后当傻子吗?
“天后故意问,你这茶,我可真是从来没饮过呢,可有名字?长渂倒是编得齐全,只道,这茶叫濮清,喝着清香,又有益身心。”女子娓娓道来:“天后不信,欲饮来试,却被长渂抢过,只见长渂呵呵直笑,扯着天后袖子动了动。”
“……”
妁川实在是不知如何来评价这长渂神君,只道:“所以后来天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见女子点头,将那濮清酒饮尽,这才微微皱了眉头有了表情。
女子道:“只要他不贪杯,天后便不会同他唠叨太多。”
“况且长渂君面上也是做足了样子,将这些濮清一一装到茶壶中去,怎么也该顺一下他的,是吗?”
见妁川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女子不禁点点头,只道:“你倒是明白。”
“这酒虽说是长渂为着偷喝寻来的,又隐了酒气,但确实是清冽至佳六界一绝,便有人去他殿中讨,再后来,天界揽入了这类酒,这酒在天界渐渐也有了一席之位。”
但这“濮清”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拿茶杯来装它。
妁川实在是难以相信,这酒竟还有这么一个来历。
不明本也爱饮酒,尚是仙籍时定也是没离过的,以至于带到人界去整出那么一遭来。
……
“这位官儿姐,”妁川还是关心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是怎么回事儿,觉得尚也交流通了的,便继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为何会到天界?你是如何知晓我在长渂君殿中的?”
“长渂早就在几百年前没了影儿,他那和宇殿本就偏,早就空了无人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我关在那儿。”妁川恍然大悟。
“不错。”女子应道:“那人便就是认定了那安全,放你在那儿绝不会有人想到。”
自然,连长渂神君这号人现如今都无几个人知晓,谁还会去那种空殿闲逛?
“那官儿姐是……”
女子面上沉稳,答道:“我去,是有人告知我。”
“……”
见妁川明显是满心好奇却迟迟问不出口,女子答道:“你那长笙酒馆中,有人同我说的。”
“我……长笙酒馆中?”
“是了。”女子站起身来,只道:“我便不同你多言了,待他处理好,自然会告知你的,我此刻多言也无益。”
“……”
又是他……
他到底是谁。
“妁川姑娘安心在我这儿留一阵,有什么需要大可同我说。”说着又递与妁川一面铜镜来。
只见女子又似有似无看了妁川一眼,错过她离去了。
“等等,官儿姐!”妁川赶紧叫住女子。
“何事?”
“我……”妁川实属尴尬,酝酿半天也说不出个正经的事儿来,只道:“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我?”女子面无表情,视线在妁川身上,同样停留了半晌才慢慢道:“蘂姜。”
蘂姜……
蘂姜神女君!
这可是天界名气最盛的蘂姜神女君啊!
也是那日在不明屋内同他交谈的蘂姜女子!
难怪她那声音那么耳熟……
难怪她那气质如此清寒……
……
妁川只觉自己宛如智障般,灵法那般高深,随意便进出各殿,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官呢?!
待她反应过来,定神去看蘂姜,却发现她已经离去了。
是蘂姜,那她所说,长笙酒馆中有人告知她,便是不明无疑了……
那不明所说,所谓“蘂姜是他老相好是胡诌”一事儿真还就是他胡诌的了!
第七十七章 小谈
也不知在蘂姜内殿里闷了几天,妁川实在是有些呆不下去了。
正叹气间,将灵布包一个颠倒,里面东西乱七八糟落了一桌。
捡拾了番,却没有看见曾收到里边儿的那截小梅枝,不禁去回想。
只是想半晌也回想不到何时何地弄丢了去,也就放弃了。
又看了看桌上的寻灵尺,妁川一把抓起它来。
既然在凡间总是指着天上,那在这天界,倒是要看看它还往哪儿指。
施法去引它旋转,便见寻灵尺来回旋转的,末了,竟往地下指了去!
“什么玩意儿!玩我呢不是?!”妁川大吼一声,直接将那寻灵尺往地上一摔。
正一手端着吃食推门进来的蘂姜见这架势,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瞟了地上一眼,又往妁川那边去了。
“妁川姑娘这是?”蘂姜出声问道。
“没没没……没什么……”妁川只觉脸上面子挂不住,又忙去捡起地上的寻灵尺。
“先吃点东西吧。”
“好……”妁川答应得爽快,又赶忙将桌上一堆东西揽下收回灵布包里去。
待腾出了空位来,蘂姜才放下手中东西来。
“那个……蘂姜女君,我何时能回去啊?”
“不知。”蘂姜已经冷冰冰应话。
“……”
这起码也五六天了,妁川脑子都快要憋出问题来了。
“那,那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去哪?”
这倒是没有想过,只觉在哪也比呆在殿里好。虽然蘂姜也没有明言禁止她出去过,但总归是“避难”,出去晃悠对谁都不好。
所以就算是想出去,也得先知会主人家一声才对。
“去云子泱神君那儿?我有些事儿需同他讲。”
这天界,也真就云子泱能讲话了。
蘂姜不是不行,而是讲着太费力,虽不曾有过所谓冷场,但总是让妁川感觉不自在。
况且她还真有事儿要同云子泱说。
“他?”蘂姜思考了一番,只道:“我放你去,若是出了事儿,可不太好,你还是好好呆在这儿吧。”
“……”
“若你无趣,我同你解闷儿。”
一听蘂姜这般说,妁川吓得冒虚汗,忙又挥着手婉拒:“蘂姜女君还是去忙你知道的吧,我总是误了你的时间,总归是不像话的。”
“无妨。”蘂姜轻飘飘一句,又道:“反正,我答应了他,便会照看好你。”
“……”
不明怕不是以为妁川尴尬死不了。
妁川盯着桌上粥啊饼啊什么的,只呵呵用笑来掩饰气氛沉闷。
“那个,蘂姜女君,他有没有说何时能解决好?”
“没有。”
“那他这些天有没有来过……”
“没有。”
没有。
妁川再也问不出口。
“你放心吧。”蘂姜倒是看出了妁川的心思,只道:“他对你,是不同的。”
妁川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只觉这些日子不见,心头有些想念。
想念他,他们,长笙酒馆。
……
“若是我不能去寻子泱神君,那蘂姜女君可以知会他一声,让他过来吗?”
见妁川如此坚持不懈,蘂姜只道:“你在天界,自是不能被人知晓的。”
也是,不然为何在回殿中途遇到“旁人”蘂姜便直接施法回殿?
“本你在,我施法来载你恐受不住,他也强调过,能不施法便不施法的。”蘂姜继续道:“但你断是不能暴露的,这也是我答应过他的。”
“难为蘂姜女君了……”妁川倒一时之间不知是夸是骂不明了。
蘂姜表情不多,稍稍抬了抬手,道:“你不出去便不会为难。”
“……”
“你若真是有事,大可问我。”
这倒不是蘂姜装大,若真是一些天界的事儿,蘂姜知道的绝不会比云子泱少。
“我便是想问,关于灵元一事。”妁川直接进入话题。
“灵元?”蘂姜反问,微微思略了一阵,只道:“我记得妁川姑娘曾经有过仙籍,该是知道灵元这东西的,不过是用来习仙门法术抵御反噬的。”
妁川自然知道,况且她面前的蘂姜女君所掌管的储灵阁还正就是收放灵元之一灵元真元的地方。
“这些我尚清楚,而所谓仙门法术,多也是高深莫测的灵法之术,人人皆可修习,只是没有灵元,抵不住反噬。”
“不错。”蘂姜应声又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抵不住那反噬,有些人可以,只是代价大罢了。不如仙籍不种灵元,受不住那苦痛还不如做个普通人?”
“……”
这话虽然没什么大错,但妁川心中也确实不敢苟同。
起码她知道有一人抵住过。
可她也的的确确无数次偷偷撞见过逾嶙受那反噬之苦。
妁川不敢回想太多,她也实在无能为力。
而她入仙籍种灵元,多也一半,是为了想方设法帮逾嶙种个灵元。
只是这想法还没到实践那日,便直接被贬回了冥界。
……
“我是想问蘂姜女君,没有仙籍,可以种灵元吗?”
“没有仙籍?”蘂姜看了眼妁川,想着这虽没有先例,但规矩都是人定的,便又接道:“若是天帝批准,云子泱还不是同样得给他种?”
所以便就是得得到天帝的同意。
他这么可能同意呢?
原这灵元就是天帝管理众仙神的筹码,怎么可能随意便就让人种了去?
所以,这倒是异想天开了。
“蘂姜女君,你说子泱神君,敢违抗天帝指令,偷偷给别人种灵元吗?”妁川倒也不放弃。
“云子泱?他未必。他是天后的弟弟,本天后就护他,对他只觉亏欠多。”
妁川点点头,觉得这话也没毛病,毕竟这小舅子还是有些地位的。
只觉在理,有戏,却又听蘂姜道:“不过云子泱为何要忙着天帝去为别人种灵元呢?他们可还真就一直同心,毫无背驰而行的。”
“……”
“我求他,也不行吗?”
“求他?”蘂姜微微皱眉,只道:“你莫看云子泱对天后众生无礼无视的,但心里可是在意他这个姐姐,对天帝一直便也是忠心不二的。”
“对,我倒是好奇,明明子泱神君特别关心天后,可为何面上总就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甚至连一句阿姐都不愿意叫?”妁川问出这个困扰了许久的问题。
“为什么啊……”蘂姜逾语气听不出来情绪,只道:“因为长渂。”
“长渂神君?”
“不错。”
“不过你可能会觉得是长渂替了云子泱的位置,平白无故受了天后的好,但其实不是。”蘂姜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一开始本也是极为要好的。”
在六界统一前,云子泱便回到了九允仙州的。
云子泱那时虽掉到崖下,但绝也称得上幸运的。
他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直接被挡到了断崖半壁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那半壁太过靠下几近深渊,迷雾笼罩,使他越发难呼吸,无奈只好用精元来抵挡。
“精元……”妁川念叨着,实在不敢想象云子泱那段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错。”蘂姜见妁川表情,明白她定是知晓其中严重性,便又道:“总之他回去了。可他回来去,却发现天后有了个同他三四分像的师弟。”
不过云子泱倒是不在意这个的,本他挡在云意面前,也是为着护她。在他跌落山崖那一刻,便也只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若是有人替云子泱来照顾天后云子泱可是感激不尽的。”
是的,云子泱一开始对长渂真就是感激不尽的态度。
虽然他不能再入太得老君门下,但也绝是对长渂成了云意师弟没有太多抱怨的。
本长渂的资质也不比他差。
这是云子泱偶尔失落时用来安慰他自己的话。
长渂倒也没有太多想法,学了灵法便要教云子泱,他们时常一同修炼,也时常喝酒打架。云意自是不担心,这俩的性子,成为兄弟倒也不是她料不到的。
只是在六界统一后,云意嫁与天帝,一切便变了。长渂大闹,云子泱这头肯定是不许的,二者便反目了。
“当然,这只是其一。”蘂姜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最重要一点,便是天后大病。”
云意真就不知为何,魂魄灵力几乎散尽,精元开始破裂。那时,云子泱拿了自己本就羸弱的精元来,想着以命换命,却被云意一口否决,直接一巴掌打得云子泱怀疑自我。
“其实,按理来说,天界众生的精元都救不了天后。”
天界众生的精元太多明烈,绝是天后那魂魄灵力散得差不多了受不住的。
而云子泱可以,本就是因为他的精元在九允仙州崖下受了影响,削灭了太多阳刚之气,对云意来说,是将将可以的。
“我明白了,天后怎么可能会愿意呢?子泱君是她的弟弟,护她周全数次,怎么可能会再舍得他这般做?”妁川一时间只觉无奈。
“是的,云子泱被天后下死咒,若是敢换,便一同死。”
说到此,一切便也解释得差不多了。
“那个时候,云子泱几乎发疯。他还去寻过自从天帝天后大婚后便不怎么现身的长渂,只质问,为何他一点态度都没有?”蘂姜倒是难得脸上挂了个难以言喻的笑,道:“不过真的好笑,长渂当年,可是真还往九允仙州那崖下跳了去的。”
“长渂神君?去……为了……天后?”妁川瞪大了眼睛,只道这深情真难评价。
“不过他跳下去也没用,精元依旧不行。”
而云子泱本担忧他就跳崖后尸骨无存了疯得更甚,却不料长渂却好好回来了。
“长渂回来了,依旧救不了天后,你说说,云子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只见蘂姜抛出这么一句来便不再言语,只让妁川思绪万千。
这……
仔细想来,云子泱与长渂情意绝不浅。就算是因天帝天后大婚一事闹得不愉快,云子泱也不会计较太多。但云子泱与云意可是亲姐弟,权衡着也该是云意为大。
他只是抱怨着长渂为何不去救她?凭什么活着来碍他的眼?
可这些也只是云子泱绝望中的激言。
谁也不知他得知长渂跳崖后的心情,谁也不知他得知长渂回来后却完好无损依旧救不了云意的心情。
谁也不知道……
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天后这事儿牵扯的,可远不止这两位。
“后来,长渂去取了束灵珠,又去取了……不知是谁的灵,救回了天后。”
“不知是谁的灵?”妁川不禁反问。明冥王都打上天了,就算瞒住了六界,但照蘂姜这般说,定也是略知一二的。
而蘂姜自是知晓妁川的意思,便道:“他们知道,我也知道,可我不能明说。”
“明白。”
“嗯,只是那魂魄中灵力不多,硬取来的,不仅损了人家公主的精元,也让天后只是回了神儿罢了。”
见蘂姜眼神中似乎有些动容,是妁川这些日子不曾见过的。
蘂姜继续道:“这些日子,她也不是特别好……”
“蘂姜女君……”妁川知她所言是天后,便又想着安慰番:“前些日子子泱神君寻回了束灵珠,也拿到了精元,应该可以……”
“不知。”
“……”
妁川又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束灵珠作用不大。”蘂姜打破寂静,道:“最主要的,是灵。”
可是,这灵也不是说有便有的……
妁川把这句话憋在心里,实在是不敢说出口。
“看她造化吧。”蘂姜真就一副冰冷面容,又道:“这也是个人的命不是?”
“是……吧?”妁川小心翼翼应着:“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天后这般人物,绝不该就此湮灭的。”
“是吧。”
见蘂姜松了口,神情中绝是有一丝动容的,妁川不禁去问:“蘂姜女君与天后,关系也绝不是一般的,女君应是……很在意关心天后的。”
只见蘂姜抬眸来自己,妁川心下一怔,心下只道说错话了。
“她……也是我最要好的,可是她真的很执拗,我劝不住。”
此话一落,便见蘂姜慢慢站了起来往殿门那边走,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也不只是云意,”蘂姜声音远远传来,渐渐小去:“他们所有的,我都劝不住……”
第七十八章 寻问
待蘂姜走后,妁川还是没问出自己想问的。
整日便都呆在这内殿中,连一个陌生的面孔都不得见,越发难熬了。
也不知过了几日,妁川便见到了旁的人。
“子泱君?”妁川正拿着茶杯有些愕然。
“你……”云子泱明显是比妁川还惊讶:“你居然在这里?”
“什么居然?我不能在这里吗?”妁川不解,又问道:“这里明明就是蘂姜女君的内殿,你怎么会来?”
“我?”云子泱倒像是撞了个现成,欲言又止。
妁川上下打量着云子泱,明显气色不大对,一看就像是受了伤,脸色惨白。
“啪!”
一声巨大的推门声,只见蘂姜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妁川猛地偏头去看,云子泱背对着也是一怔。
这场景……
怎么这么像捉奸呢?
“蘂……姜女君……”妁川倒解释不清了,张了张嘴只憋出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头蘂姜看到妁川安然无恙,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走上前去了。她本是觉察到殿内异常,定是有人闯入,便放下手中之事赶回来看。
“蘂姜……”
听云子泱开口了,蘂姜只抬眸冷冰冰瞅了他一眼。
“我只是……”
“你来做什么?”蘂姜语气明显是不满,却一直在压制。
“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蘂姜反问着:“这个时候偷偷入我殿中,又是什么意思?若是妁川姑娘出了什么事儿,你对我如何交代?”
“蘂姜,”云子泱听她这般似乎是丝毫不念旧情,倒问道:“她为何会在你这儿?”
而在一旁的妁川一言不发只眨着眼听这俩对峙。
“为何?”蘂姜只觉好笑,道:“怎么我如今做事儿,需要同你云子泱交代吗?”
“我只是好奇,她不应该……”云子泱瞟了一眼妁川,继续道:“不应该在人界吗?”
“有人拖我照拂她,不可以?”
“照拂?”云子泱微微一笑,只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呢?”
“这你莫管。”蘂姜稍稍动了动嘴皮,又道:“我只问你私闯我殿中,是何目的?”
“我想你了。”
“……”
这么直白嘛……
妁川明也是知晓云子泱对蘂姜的情意的,虽他平日里没怎么个正形儿,但遇到什么事儿总是规规矩矩的,绝也不不会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闯人寝殿……
“我便未说过什么,是吧?”蘂姜从袖中拿出一根红线来,捻着看了看,又对云子泱道:“你可是因为这个?”
“是,你既然收了,应该也算是与我心意相通了,不是吗?”
“是?”蘂姜将那红线放在桌上,只道:“这东西倒也没有个来头,平白无故粘我脚上,扔也扔不掉,只好收着,免得挡我行路。”
“……”
原来是这么个误会啊……
这红线可是死贵死贵了……
云子泱未免太惨了点……
“这个……蘂姜女君啊……”妁川尝试着搭话。
本妁川是有些心疼云子泱,默默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对蘂姜的心意可谓情深意切,起码妁川是觉得登对的,又因着同云子泱这么久的“关系”,总该是得为他说番话才对。
见蘂姜视线过来,妁川心下一个咯噔,磕磕巴巴紧张道:“子……子泱君还是可以的……”
蘂姜不说话,又将视线移回云子泱身上去。
云子泱不敢再狂言,只道:“这事儿确实是我唐突,未考虑到……本是以为……现如今也……”
话里意味着实刺人,妁川无奈扶额间不禁替云子泱捏了把汗。
只见云子说了番有的没的,便要急匆匆退下。
“诶!子泱君!”妁川赶忙叫住他。
“怎么了?”
“这个……”妁川偷偷瞟了眼蘂姜,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她的心思蘂姜算是清楚的,只道:“我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
“就是,能不能帮我种个灵元?”
“帮你?”云子泱费解,只道:“妁川官儿姐若是想,回仙籍……自是可以的。”
妁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没说明白,又赶忙改口:“不是我,是我……兄长。”
“兄长?”
妁川十分肯定点头,道:“就是因为他没有仙籍,你可以偷偷帮他种一个吗?”
“这……”
这就是为难人呗。
“不行……吧?”云子泱也不确定了,微微皱眉道:“一般是有仙籍才可种。”
“你这明明就是有戏嘛!”妁川只道:“我不要仙籍,我把我的仙籍给他,可以种吗?”
“妁川姑娘哪里来的仙籍?”
“……”
见蘂姜一语道破,妁川实属无奈,本她的灵元真元就是蘂姜按分籍后毁灭的。
可是云子泱可是答应过的,拿到束灵珠便允妁川回仙籍,况且上一次他还给了她凭据,说在处理这事。
想到这儿,妁川便赶紧去翻腾灵布包,将那云子泱给她的字条拿出来递到他面前去,道:“你说你答应的,我现下不要仙籍,也不用给我种灵元,给我兄长种吧。”
见云子泱迟迟没有接过,蘂姜心生疑惑,将那字条接过来。
蘂姜看了看,果真是云子泱的字迹承诺的,不禁觉得有些意思,便道:“云子泱,你这私自立这字据,天帝可会认?”
“私……私自?”妁川感觉被什么哐当一下,振得脑子嗡嗡响。
“不是,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的。”云子泱出声来稳住局面。
蘂姜不再说话,将字条放到桌上去。
“所以……这个事儿,并不是天帝遣使的?”妁川如梦初醒般。
云子泱知晓妁川的意思,倒也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虽一开始来寻你不是天帝的命令,但这字条我也绝不会乱给,我既然承诺了,自然过得了天帝那关。”
“其实天帝是知晓这是事儿的吧?”蘂姜出声搭话。
“知道。”
“是啊,毕竟关系到天后,他怎么也不会做绝,虽都知这束灵珠用处不大,却还是由着你去做。”蘂姜情绪不大好,却继续道:“所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以往那刻板的性子,倒是在你云子泱和长渂那儿屈服顺逆了。”
“你这话可就不大对。”
这话完,云子泱笑意意味深长,蘂姜依旧冷面,妁川完全不知所措。
“天帝知道,虽让妁川官儿姐去寻束灵珠不是他指示的,但他也没有阻止,默认了这些,包括妁川官儿姐的报酬,不是吗?”
听云子说这般说,蘂姜不禁点点头,只道有理。
“所以,到底能不能帮我兄长种灵元……”妁川坚持不懈。
“妁川官儿姐,你知为何非要仙籍之人才给种灵元吗?”
听云子泱这般问,妁川倒是懵了,她还真就没有想过这些,只道:“为……为何?”
“因为能入仙籍的,皆是修行过的拔萃之人,他们受过仙门的劫,灵力精元绝也是不同与常人的,灵元是精元一缕而种,若是其人精元不够格,怎么就种得出呢?”
“……”
妁川倒是有些无奈了。
就连她这种曾经都能入仙籍,那些仙门的修炼之法也好,劫数也好,也不算太难,考试也只是最后一种形式罢了。
若是逾嶙心思在这上面,入个仙籍绝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他不愿意,妁川不是没有劝过他,每次见他习那些高深的灵法而受反噬,她心中便苦闷刺痛一次……
“我兄长,早也习了些……灵法,精元定是可以的……”妁川心下肯定,道:“他定可以。”
见她如此执着,云子泱不急答妁川这话,问其另外一事儿来:“妁川官儿姐,你这兄长,是谁?”
“是逾……”妁川几乎脱口而出,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逾嶙曾经是冥界冥事府冥六君,若是挟持妁川那人说的是对的,那逾嶙现在便是堂堂冥王。而天界冥界早就因为冥界公主那事儿分离开来,所以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云子泱愿意,逾嶙也未必愿意。
“太苦恼了……”妁川揉了揉太阳穴,只道:“我便当子泱君同样了,待我回去问清楚后,再来寻你说这事儿。”
闻言,云子泱点头,不再关心其他,抬手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准备离去。
只见云子泱明显走路就不对劲,哪怕刻意在隐藏,也看出是伤后一瘸一拐。
“云子泱。”
“蘂姜?”云子泱明显心下一喜,顾不得身上痛楚猛地下意识转过身去,语满是期待:“怎么了?”
“你怎么了?”蘂姜实在是不忍,语气却依旧没有什么情感般。
“我……没事。”
“说实话。”
“同长渂打了一架。”
“长渂?”蘂姜不禁微微蹙眉,瞟了一眼一旁的妁川,又继续对云子知道:“他回来了?”
“回来了,”云子泱说完也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妁川,继续道:“回来警告我的。”
“你们这些年,还说不通?”
“他何时能说通?”云子只觉是在自欺欺人,道:“你还不了解他?”
蘂姜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他去看她了吗?”
“谁?”云子泱故意问。
“云意。”蘂姜极少叫天后本名,又道:“你明知道,问我又是什么?他回来了,去看她,不禁是我最关心的,也是你最关心的,不是吗?”
云子泱笑了笑,回道:“是吧。”
“……”
……
待云子泱走后,妁川低头沉思间无意看到桌上的红线,不禁去八卦:“蘂姜女君,你对子泱神君有没有想法啊?”
“没有。”
“没有吗?”妁川故意语气惋惜,道:“如实二人有情,却不说破,真的很难受的。”
“我对云子泱,没有情。”
“可你明就是很关心他!”
这蘂姜嘴上说着云子泱是私闯她内殿,但人家毕竟是堂堂神女君,独门所设结界谁能轻易破?嘴上说着不关心,却还是要询问伤势何来。嘴上说着没有只是碍事,红线却一直收在身上带着……
“太复杂了,说不清的。”蘂姜有些无奈,叹了叹气。
“那……”
“……”
见蘂姜不愿意说云子泱,妁川便决定问问她所在意的。
关于不明的。
她抿了抿嘴唇,这些虽是过往,却抑不住心中好奇,她可以不问不明,却还是想知晓些一二。
妁川酝酿许久,心里不禁怦怦跳,艰难试探:“蘂姜女君,你同我店里那位,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
“嗯……我的意思是,就是你们以前……”
蘂姜抬眸看里看妁川,道:“他让我瞒着你,让我少同你说。”
“瞒着我……干什么?”妁川只觉不对,咬了咬牙,继续问:“你们以前真的是……”
“不是,你莫多想,他与我,不过是同你我这般的朋友罢了。”
朋友……
“以前,我们几个,一起偷偷喝酒,云意虽长我们,却也能融入我们……”
“那个时候多好啊,红梅林中,雪梅枝下,煮茶赏景,真的特别好……”
见蘂姜思绪飘远了,神情里难得的温柔,原她也该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
长笙酒馆内。
“在天界?”逾嶙不愿意正眼去看不明。
“……”
见不明不答,逾嶙手中紧握着小扇走近去。
只见小扇化剑,直直抵到了不明脖子上。
“逾嶙兄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逾嶙反问,笑道:“你拦我是何意思?那人是谁?”
“天界的。”
“我知道!”逾嶙大吼,又道:“我问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为何要维护那人?!”
“我没有维护谁。”不明淡淡开口,只道:“我同你说过了,妁川我也寻到了,只是这事儿得解决,她还不能回来。”
“你他妈够了!”逾嶙忍无可忍,剑刃上有血溢出,道:“我一次次信你,你却还把她往天上放?我不管你同那蘂姜有什么关系,你马上去把妁川给我接回来!”
“她在蘂姜那儿,是最安全的。”
“她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不明用手轻而易举拂开逾嶙的剑柄,倒也明白他只是心下着急,便安慰道:“我明日便去接她,这些日子你四处奔波去寻也着实辛苦,早些歇息吧。”
“……”
“放心吧。”
第七十九章 归店
刚一掀开被子,便迷迷糊糊见一熟悉身形在眼前。
他就坐在桌前,静静地在饮茶。
“醒了?”
“不明……”妁川本就是没睡醒的样子,这下眼中越发迷离了。
“我来接你回家。”
“真的是你吗?”
“是我。”
这话语气温柔难喻,十成让人心安,妁川鼻子一抽,直接光着脚扑过去。
“这都多久了?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妁川往不明怀里钻了钻,又抬头来抱怨着:“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找到新欢了?”
不明也紧紧拥着妁川,低头看了看她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得不行,便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细语道:“怎么会呢?不会的。”
妁川点点头,又将脑袋埋到不明怀里去,嘟囔着:“这都十几天了,我见不到你,也见不到逾嶙,真的好难熬啊……”
“可是你很乖啊。”不明吻到妁川发间,只道:“一直都呆在这里。”
“我知道,你让蘂姜女君看着我,定是有你的打算,所以我哪里也不去。但是这些天真的太闷了,除了如蘂姜女君,也只见过子泱神君一面……”
“他啊……”不明放开妁川,拉着她的手,又言归正传来道:“都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见妁川点点头,不明施法来准备回人界,却又被一只手截住。
“怎么了?”不明一手握住妁川的手。
“我们……就这么走了?”
这还真不是穷讲究,毕竟在人家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久,虽然大事儿没有,但也是在护妁川,就这样一声不吭走了,保不齐还得一顿好找,这确实是有些没规矩没礼貌的。
“直接施法传灵回去,走仙道恐怕会生些无端的是非。”不明手中聚灵,只这般解释着。
见他明显是担忧岔了,妁川便就朝殿门外指了指,只道:“我在想,同蘂姜女君要不要道个别什么的?”
“蘂姜?”不明似乎是才意识到这人,只盯着妁川来抱住她,道:“没关系,她知道的,我们回家了。”
……
“回来了?”
只偷摸着瞟了一眼,逾嶙又镇定下来,他将茶慢慢倒出来,话中带刺怎么也不愿意正眼去看妁川。
“噫?”妁川便就故意装出惊奇模样,将脑袋凑到逾嶙跟前儿去,撅起嘴道:“怎么就不关心一下你最可爱的姐姐呢?”
只听见“砰”地一声,逾嶙手中茶杯被捏碎开来,茶水洒了一桌。
妁川忙跪坐下来,用手给逾嶙是又捶背又捏肩的,只道:“错了错了,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
“……”
见逾嶙不言,妁川又赶紧朝不远处尚未走近的不明使眼色。
“你看他做什么?!”逾嶙宛如背后长了眼睛般,又道:“便是他将你带到天界去的,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要气死我不是?我说不能去天界,还偏就去天界!我说那茅厕里的东西吃不得,你们是不是也得往里面去尝尝?”
“……”
“别说了,”妁川见不明走近,停下手中动作,只低头道:“有内味儿了……”
“你可真是行啊!这么久,怎么就呆得下去?”逾嶙又瞅了瞅一言不发的不明,又开始数落他,道:“你也是行,怎么就能做到把自己女人交到另外一个女人手里去?”
“诶!你这个话可不对!”妁忙整整衣衫站起来,又去拉住不明,对逾嶙继续道:“人家蘂姜女君同黑户是故友,会对我怎么样?你看我现在,精气神儿哪里不好?我在她那儿,可是过的好日子!”
“哦?是啊,都被养胖了呢。”
“……”
妁川闭了闭眼,只觉忍一时风平浪静,毕竟逾嶙心中火气定是比她的大的。便拉着不明去桌下,自己拿起茶壶来倒茶,道:“主要是,我本就是被绑到了长渂神君和宇殿中,也不是我主动要去天界的嘛。”
“你少给我找借口!”逾嶙全然是小孩犯浑,听也听不进去,只道:“你要是听得进去我的话,你第一时间就该回来,而不是安安心心呆在那种地方!”
“……”
见不明依旧不言,妁川只满脸赔笑:“是是是,保证不会了,我若是再踏进天界那界门口一步,我就被卖到冥奴市去!再不济,我就精元一缕不留魂飞魄散了去!”
“行了!”逾嶙打断妁川,明显是听这话刺耳,心中着实无奈,只道:“总之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去天界,你就自己收尸!”
“是是是!”妁川点头哈腰给逾嶙续茶,却又突然想起一茬儿来,又继续道:“我知道了,冥王殿下。”
“……”
“怎么了?”妁川倒是十分满意逾嶙现下的表情,脸黑了一片,也不知怎么解释,便又继续埋汰:“怎么不说话了?冥王殿下?”
“别这样叫。”逾嶙道。
“为什么不呢?这不是应该的吗?”妁川假意纳闷着,又将自己手中那杯茶递给不明,道:“你说是不是?妖王殿下?”
“……”
只见逾嶙不明表情臭得不能再臭,妁川才觉扳回一成。她虽理解他们隐瞒,却也不可能不气的,有些事要分清主次缓急,但绝也不是草草了事不再提及的,于她来说,最常见的,便是秋后算账。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仿佛就是她刚刚才说过的,妁川便也学着刚刚逾嶙的反应,对他道:“你少给我找借口!”
“……”
现学现用,实在是方便。
“我是因为……”逾嶙眉头紧锁,倒是艰难解释着:“冥王闭关,他讲那王印交于我,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这是真的啊……”妁川眨了眨眼,心下才真信了这事儿。
一般来说,别人口中的话,她只是半信半疑听听而已,也不会太当真,尤其是与她有关的,只要当事者没有自己承认,她便不会信。
而方长提及这事儿不过也是想试探番,无论真假,总也能转移话题呛他一呛。
“……”
见逾嶙摇着小扇面露难色,妁川白了一眼,心中只道逮着了机会,便道:“你少来,还以为我不懂不是?王印在谁手里谁就是王,少跟我扯这些虚的。”
说完,想着之前小狐狸来长笙酒馆来时所谓前妖王闭关,妖界乱成一团,又对着不明质问:“你呢?你也是替你大哥管理王印不是?”
“不是。”不明慢慢拿起桌上那杯茶,只道:“我并不想管,是他扔给我的。”
“……”
妁川揉了揉太阳穴,只觉这家伙任性胡闹了,便道:“你也听念微那只小狐狸说了,妖界乱成一锅粥了,你还在外边儿晃悠,真也就你大哥心大,能安心闭关将偌大个妖界交给你。”
“我一直就不想管,不然我跑出来干什么?谁让有人将我送回去呢?”
只见不明说完瞅了一眼不明,妁川也回忆着之前逾嶙的态度,便知晓了他话中之意。
“反正,妖界得好好治理番,你这个头子不在,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模样?若是翻了天,谁的罪过?”
“你的咯。”逾嶙闲闲散散搭话。
“我?”
“不是你是谁?”逾嶙倒像是占了理般,又道:“你惹得堂堂妖王殿下拘泥在你这小小的长笙酒馆里,不怪你怪谁?”
“……”
妁川哑言,好一会儿才反驳道:“你堂堂冥王殿下不也一样?”
“……”
“没有,”不明这才开口:“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意愿,我想留在这里。”
妁川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不明,又听他道:“至于妖界,我已经回去处理过了。”
闻言,妁川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边逾嶙实在是没眼看,白了一眼偏过头去。
“哦,对了。”妁川又想起一事儿来,便问道逾嶙:“你现在是冥王,那前冥王呢?还有公主?他们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逾嶙一声落下,小扇一收,拿起茶来喝,明显是不愿意提及这些。
妁川了然,无非就是闭关。
“那在长笙酒馆里出现的那人到底是谁啊?”
听妁川又问,逾嶙饮茶的手顿了顿,只道:“我与不明兄这些日子都在寻他,九州各界翻了个遍。”
“所以呢?找到了吗?”
“没有。”不明搭话。
“……”
“这人狡猾摸不透,我与逾嶙兄分头寻来。我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里让蘂姜在天界寻一番看有无你的踪迹。”不明解释着:“而让寻到你未同逾嶙兄说,只是让蘂姜这些日子看着你,确实也是我考虑不周全。本是想着趁这些日子先不打草惊蛇来解决好那人,可是却忽略了逾嶙一开始的禁去天界的话,也忽略了那人隐藏的实力。”
“怎么会……”妁川低眉深思着,又道:“我以为你们是处理好了的……”
“现如今,我们在,他定是不敢再来的。”
“这人不是表面上的模样。”逾嶙站了起来,只道:“我们四处寻,却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无,他面上模样也好,话音也好,绝都是幻变过的。”
“那,岂不是找不到了?”
“未必。”逾嶙又道:“若他胆大,或者又危急,说不定再来寻你。”
闻言,妁川一个激灵,只觉恐怖,只道:“不行,你们可得好好看好我,我可不想命丢在他手里,我还没活够呢!”
不明倒是觉得又心酸又好笑,不禁摇了摇头。
“冥王殿下?”
“……”
见逾嶙脸都绿了,便又道:“哎哟!你应我一声!”
“干什么!”
“你不准我去天界,是不是因为公主殿下啊?”妁川用手托着下巴,只道:“你一开始就对天界有偏见,多半也是因为前冥王与公主吧?”
“你管那么多?”
“不是,我只是好奇,”妁川直勾勾盯着逾嶙挑眉,道:“你与公主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为什么前冥王那么看中你?还把王位传给你?”
“我说过了,我只是暂为保管王印罢了。”
“你少来!”妁川白了一眼,又道:“我不问你是何心思不公之于众,但是冥事府中那几位定是知晓你这身份的,一个个毕恭毕敬的,就连……老温也……对!温钦子那老家伙说过,你若是叫他干爹可是惶恐!”
难怪啊,难怪他那时神情不对,原是这么个原因。
“我和冥界公主没关系……”逾嶙有些无奈,只道:“你再给我乱点鸳鸯谱,我便扼杀了你们俩的鸳鸯……”
“嘿!我这暴脾气……”
“行了行了……”见妁川绾袖欲大干一场,不明赶紧一把拉过她,又笑嘻嘻对逾嶙道:“别听她瞎说。”
“拉我干什么?!”
“……”
见不明脸上有些难看,明显是进退两难,妁川又立回身子,恶狠狠白了逾嶙一眼,道:“反正,我的鸳鸯命大着呢!”
逾嶙用小扇扶额,叹了口气,只道:“你知道的,天后那事儿,公主殿下那事儿,我们冥界的,最好还是划清界线好,不然,你的灵力迟早被吸干。”
“你少乱说,天后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逾嶙点点头,只好退一步道:“可是她身边有人是,你被挟持那日,那人如何说的话?我第一想到的,不应该是天界?”
“我知道了……”
妁川撇了撇嘴,想着在天界时蘂姜无意间提到过“冥王来走过一遭”,奈何没有证据,便就无功而返了。
“诶,你说这人,会不会是长渂神君啊?”妁川突然提议到。
“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就同我去天界一样,毫无意义。”
“什么意思?”妁川听不懂逾嶙这话,便去看不明。
只见不明低着头饮茶,不发布看法。
“我一开始便是这么想的,但是长渂早已经离开天界不知身在何处,我去天界寻,是不是没有意义?”
这话似乎有理,却也不算全对,妁川想着云子泱所谓同长渂打了一架,便道:“但是,长渂回去了啊……”
“他回天界了?”逾嶙猛地偏头看向妁川,语气严肃,眼神里是抑不住冷漠。
“啊?”妁川明显被逾嶙这反应给吓到了,磕磕巴巴道:“是……是啊……说是同子泱君打了一架呢……”
“是吗?”逾嶙冷哼一声,嘴角竟挂了瘆人的笑,又听他道:“可算是回来了……”
第八十章 树下乐
“小狐狸!”
一阵略微低沉的嗓音在店门外响起。
紧接着,便见到一个成熟俊毅的男子进来,那人约摸三十几岁,眉眼间倒也有几分似曾相识。
“妁……妁川阿姐?!”那人先开口。
“你是……?”妁川仔细打量着,才猛地反应过来:“竹琅!?”
“妁川阿姐,你可算回来了!”
“啊?”妁川有些摸不着头脑,目瞪口呆的,视线只在竹琅身上。待他走近来坐下,确认无疑后,妁川才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竹琅明显是比妁川还懵,指了指自己,道:“妁川阿姐是不认得我了吗?”
不是不认得,而且不敢相信他此刻的模样。明显是经历了岁月后长成了大人模样,头发一丝不苟梳得齐整。
可这明明不合逻辑啊!就算是雨后春笋,也不会窜得这么快吧?竹琅明明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屁孩,一下子十几年都过去了成了一个能托付的大人了?
“我认得啊!”妁川朝桌子上一拍,却又不禁纳闷:“竹琅啊,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啊?这十几日都经历了什么?让你沧桑得如此之快?”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逾嶙皱着眉,简直听着难受。
“我这话……有问题吗?”妁川表示不解,只好偏过头去看不明。
不明点点头。
“……”
而这头竹琅明显是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只道:“什么十几天啊,这都十几年了,妁川阿姐,我们可等你等得望穿了秋水了……”
“十几年?!”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震惊。
妁川震惊是因为这“十几年”,旁的震惊是因为妁川竟不知过了这“十几年”。
“妁川阿姐?”竹琅如今虽也过了而立之年,却依旧是那童心般的少年,手在妁川眼前晃了晃,好奇道:“你已经走了十几年了,你不知吗?”
“我……”妁川只觉有些接受不了,艰难道:“我不知道啊……”
“我看你就是傻了,别看现下齐整地回来了,说不定脑子被挖了!”说着,逾嶙还嫌弃地看了一眼过去。
“你在天界呆了十几日,人界便就十几年。”不明解释着:“毕竟也是危难一遭,一时未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
“就是嘛!”妁川白了一眼逾嶙,只道:“还是我家不明清醒!”
逾嶙一个激灵,只觉得听不下去。
“妁川阿姐,你在天界……没什么大事吧?可有见到长渂神君?”竹琅关切着,心下倒也有些紧张。
“没!”妁川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只道:“我都不知道这‘十几年’怎么过来的,天界的,除了蘂姜女君和子泱神君,一个毛都没见到!”
“你还说得挺骄傲?”
见逾嶙眼神寒厉过来,妁川赶紧闭嘴。
“总之无事就好,这些日子见也不见逾嶙君同不明公子,只知他们忙碌着,现如今妁川阿姐回来了,长笙酒馆便交回阿姐掌管……”竹琅又交代了一些有的没的,到最后站了起来,准备离去,只道:“既然妁川阿姐回来了,小狐狸定也是心喜的,现下她还不知,待我去寻她回来。”
“诶诶诶!”妁川赶紧叫住竹琅,问道:“念微修炼成人形了吗?”
“……”
只见竹琅那家伙跑得太快,明显是没有听见最后这句的。妁川无奈摇了摇头,只道是年纪长了心性不长,依旧是少年气鲁莽多。
“也只是对那小狐狸这般而已,”逾嶙出声来:“前几年还是十三爷在帮着打理,竹琅算个帮手罢了,后来十三爷年纪大了,我便让他回乡养老了,后面这些年可基本都是竹琅一个人在打理。还别说,这小家伙倒还是个做生意的料!”
“你就不能好好夸夸人家?”
“我这夸得还不好?”逾嶙反驳着。
“行行行!”妁川摆摆手,只道:“人界都这么多年了,真是沧海桑田令人感慨呐!”
“……”
这家伙明明一开始什么变化都没看出来……
况且这几万年都过来了,区区十几年还能给她整出情怀来……
见于逾嶙有些无语,妁川突然想到一茬儿,将灵布包里的寻灵尺拿出来一把扔到桌上,道:“这东西有问题,我寻思冥老四那家伙玩儿我呢!你给我送回去,我不要了!”
“不要了?”
全然忽视逾嶙表情的别一番意味,妁川只指着桌上的寻灵尺道:“这东西,在地上给我指天上,在天上给我指地上,纯粹就是拿我寻开心!”
“行,我收了。”
只见逾嶙说完,便伸手来拿,妁川反应过来,一把抢在他前面,抓起寻灵尺就赶紧往灵布包里放。
“什么意思?”逾嶙不解。
“没什么意思!”妁川忙道:“只是想起来,就算我不帮冥老四寻了,我也该得到些报酬才对!”
“……”
“你什么表情!”妁川有些不满,又道:“怎么说,我和黑户!是吧!我们俩也为他这事儿奔波忙碌了这么久,把这寻灵尺扣下来典当点东西不过分吧?”
“……”
这寻灵尺怎么说也是灵物,在这奇人异事奇珍异宝聚集的青州城怎么也得当个好价钱!
正这般想着,妁川手中数钱的动作也逐渐明显了起来。
“好了好了,反正日后给我好好呆着,”逾嶙站了起来,只道:“这长笙酒馆你继续打理着,钱什么的少担心!”
“知道了!”妁川去拉不明的胳膊,又拍拍胸脯,道:“长笙酒馆老板老板娘齐心协力还怕挣不来钱?”
“那我呢?”逾嶙欲哭无泪,只道:“怎么说,这长笙酒馆曾经也是我的产业……”
“诶!”妁川赶忙站了起来,上前拍肩,道:“你放心!你还欠我钱呢!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你走呢?冥王殿下给我打杂,可是有面子!”
“……”
见逾嶙脸青,不明才道:“妁川,你这话是否太……”
“太什么?”妁川直接打断不明,接道:“妖王殿下,你不也一样?欠我的我可记着呢!还完再跟我谈其他的!”
“真的?”
“真的!”妁川点点头,道:“接下来几万年,你们都是我的小弟!少跟我整些有的没的!”
“如果现在不谈,我可是不干的。”不明对上妁川的眸子,笑得明朗。
“行了!”逾嶙见妁川也忍不住笑,脸上明显还染了红晕,女儿家情态一览无余,浑身起鸡皮疙瘩,提醒道:“我还在呢!”
“那便请逾嶙兄回避一下。”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实在是忍不住,倒难为不明替她说话,赶忙走到他身后去环住他的脖子,又故意对逾嶙道:“不好意思了,冥王殿下,日后可得多多包涵啊!”
“行行行!我滚!”逾嶙白了腻歪的二人转头便回房休息了。
见逾嶙消失在拐角处,妁川便又笑着靠近不明耳边去,轻轻道:“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回哪儿?”
“回房啊……”
声音低柔,吹得鬓角碎发微微颤动……
见不明不应话,妁川又将脑袋在不明脖颈间蹭了蹭,轻浮道:“妖王殿下,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房?”
“你才像一只小妖精。”
“不管我是不是小妖精,”妁川顿了顿,继续道:“都是归妖王殿下管的……”
“……”
……
“小狐狸!”
一大清早,鸟鸣风清,便又听见竹琅的声音。
妁川伸了个懒腰,站在店门前看竹琅在老槐树下朝上看。
老槐树绿意盎然,分明已经有了花苞。
“你别叫我!”小狐狸探出圆圆的小脑袋,对着树下叉腰的竹琅道:“这么些年,捉弄我还不够吗?”
闻言,妁川脸上挂了笑意,原是“这么些年”,他们都没有变的。
“妁川姐姐!”小狐狸这才看见,一跃跳了下来,又越过竹琅朝妁川身上扑去。
妁川一把接住,脚下却未站稳,只觉身上酸痛不已,又听小狐狸道:“昨日夜里便听说你回来,只是夜深了大家也都睡下了,便没有来打搅。妁川姐姐可好?”
“昨日太累了,便就早早歇下了。”说着,妁川又揉了揉它雪白的脑袋,道:“念微近来可好啊?”
“挺好的!”小狐狸眼睛放光点点头,偏过头看了看竹琅,却又道:“就是这家伙,老是欺负我!”
“诶?”竹琅明显是不服气了,走近来道:“什么叫我欺负你?你这狐狸这般狡猾,我还没说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呢!”
“我哪有!”小狐狸争执道:“分明是你日日苛待我!”
“……”
这俩家伙一闹起来便没完没了,妁川不搭话,就这样听他们无头无脑玩闹着,只觉岁月静好。
“诶?妁川姐姐,你为何不劝劝我们?”小狐狸纳闷地问。
“怎么劝呢?”妁川顺了顺小狐狸的毛,慢慢坐到了门槛上,只道:“本你们这般和睦,我也是最欣慰的。”
“没有和睦!哪有和睦?什么和睦啊!”小狐狸连连反驳:“我们天天都这般吵,才不和睦呢!”
“就是就是!”竹琅应和着侧过身抱臂道:“才不和睦呢,我同这小狐狸是天生的冤家!水火不容那种!”
“那让你们去同逾嶙吵,你们可愿意?”
“……”
这话对他们来讲明显是有些不对的,在他们来看,逾嶙不明痛妁川终归是大一辈的,虽嘴上叫着姐,却怎么也是有距离的,更别说逾嶙平日里在他们面前的严肃样儿。
妁川便又道:“其实呢,你们这般吵,也是因为你们愿意同对方吵,吵吵闹闹却依旧能相处,便也是最舒服的相处了。”
“你这些大道理是跟谁学的?”逾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手中拿着碗筷问妁川:“真是不明白,你都能懂这些。”
“我自己胡编乱造的咯!”妁川也懒得同逾嶙争执什么,起身来让出位置,让搬着藤桌藤椅的不明过路。
逾嶙慢悠悠经过妁川身边,知道:“不是胡编乱造,是有人的亲身经历!”
“你闭不闭嘴?”妁川下意识抬起手要将手中东西砸过去,只是发现手中是只小狐狸时,又赶忙收回手来拂了拂它的背。
竹琅也跟着进屋端早茶出来,待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又在老槐树下围了一桌坐下来。
“你吃点这个。”竹琅夹起一块糕点来放在小盘中。
小狐狸坐在竹琅专门为它挤出的位置来,摇着尾巴去食那糕点。
“好吃!”
见小狐狸一脸满足,惹得妁川嘴馋,便自行夹起一块来吃,却在入口那一刻吐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妁川实在是接受不了,便夹起往不明碗里夹。
“这是妖界的食点……”竹琅解释着:“妁川阿姐吃不来,也是能理解的……”
“太重口味了!”妁川也不知如何来形容是好,又道:“是不是现下厨房里都是些我受不住的……”
“没有没有,妁川阿姐,这些可是不值钱的,妖界应是有好食的,待我下次去寻寻看!”
“嘿!”小狐狸嘟囔道:“我就不配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配不配!”
见竹琅故意这般来逗小狐狸,妁川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不理你了!我日后只同妁川姐姐好!”小狐狸哼哼两声就窜到妁川怀里去了。
“你反正也不是长笙酒馆的!你是捡来的!”竹琅继续道。
“你闭嘴!”小狐狸只觉委屈,这么些年可就白受了竹琅这代掌柜的气,只说它死皮赖脸留在长笙酒馆。
“好了好了,”妁川安抚道:“念微可是我在妖界抱住的,可是我抱回来的!”
“抱的也是捡的别人不要的!”
只见小狐狸恶狠狠叫了一声,又不知怎么反驳这话,便就委屈巴巴往妁川怀里钻。
妁川摇摇头,对着竹琅使眼色,示意他莫要嘴硬好好说话。
竹琅也全然不知怎么今日说这话就惹得小狐狸如此大反应,于是试探着唤它:“小狐狸?”
“……”
小狐狸动了动身子表示能听见,却不应竹琅。
“生气啦?”
“……”
见它依旧不应,竹琅才觉事态严重性。
绝是因为妁川他们回来了,受了委屈有人靠!
“我错啦。”
闻言,妁川都不禁一愣,这竹琅可也是三十过了的人,这话说出来,真就和他此时模样格格不入。
“晓得错了就好!吃饭!”
只见小狐狸恢复了那活泼的模样,又跳回自己的位置摇尾巴……
第八十一章 艳阳日
这里阳光极好,风也极好。
待稳稳扶住墙头后,妁川朝宅子里边儿瞅了瞅。只见一位形貌昳丽的女子正坐在亭子里抚琴。
琴声悦耳,扣人心弦。
“弹得还挺不错嘛,想不到珩杏姐姐居然还有这潜质!”
短短天界十几日人界便流逝十几年,当年投胎至这庭院中的婴孩已经长成了小家碧玉。
“你这话可着实耐人寻味。”话语间分明宠溺,不明扶着木梯抬头去看妁川,又问道:“进去寻她?”
妁川摇了摇头,便将脑袋抵在胳膊上,还是决定再看会儿。
“你说这十几年都过去了,都没来得急好好准备番,偏就只能这样看她了,想进去却也不知怎么开口来同她说话。”
“没事。”不明只道:“反正日子还长,你慢慢思量着怎么同她家里打关系。”
“嗯……”只见妁川装模作样思量了番,又道:“我本是想着她幼时便来个偶遇救美什么的,这样就顺理成章扯上关系了,只是现在人都这么大了,可怎么是好?”
“这有什么关系呢?人这么大了,不也一样比你好看?你别以为你遇不到劫色的,人家就遇不到个?”逾嶙不知何时摇着小扇走来,不禁白了一眼趴在墙头上的妁川。
“……”
“是吧?不明兄?”
见逾嶙对着不明挑眉,妁川是气不打一出来,直接脚一蹬,将那梯子朝逾嶙踢去。
随后便见妁川双脚在空中踢了踢,手臂上再一使劲儿,就翻过墙去了。
而这边逾嶙侧着身子躲开砸来的梯子,心中只道她狠,抬头去看早已消失在墙头的妁川,无奈又对着不明摊了摊手。
好在这家院墙不高,妁川只摔了个屁股墩儿。她整了整衣衫想扶墙起来,却有一只纤纤玉手伸到面前来。
“你没事儿吧?”
“啊……珩杏姐姐……我没事。”
只见珩杏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春阳温柔,收回手却近到妁川身旁去扶她起身。
这也太温柔了吧!!!
妁川实在是太满意这人界闺中待字小姐家的教育,尽是往那温情柔善知书达理的方向去!
早知如此,便该早些把珩杏送来人界轮回!也不会给宋洝君整出那么些幺蛾子事儿来!
见妁川视线全在自己身上,脸上还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珩杏十分不解,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有要事?如何会摔在此处?可有伤?”
“没有没有!”妁川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赶紧又挽住珩杏的胳膊,只道:“珩杏姐姐近来可好?”
“你是……?”珩杏显然不解为何妁川上来便这般自来熟。
“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珩杏此刻是人界的珩杏,只道:“珩杏姐姐,我是妁川,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
“小时候?”
妁川点点头,接着忽悠:“是的,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可喜欢我了呢!”
“你到底是谁?”珩杏显然是不信妁川这话,一语道破:“若是我幼时玩伴,怎可能我一点都不记得?”
“那是因为你小时候脑子不好,有次还发高烧,把脑子都烧坏了!所以才不记得我!”
珩杏眼睛都睁大了,视线移开还真就去回忆了。倒也不知她是不是信了,妁川只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珩杏姐姐,我不逗你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见你这般好,还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倒也是放心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珩杏蹙眉看着妁川,只觉眼前人太奇怪了,言语激动活泼得不行。
“她的意思是,你以前太凶了,现在这个性情她很满意!”
这话音刚落,便见逾嶙翻过墙来,继续道:“珩杏啊,你这……还真不错!”
“……”
妁川攥紧了拳头,见不明也翻过墙来便又松了松,对着珩杏道:“珩杏姐姐,你同宋洝君怎么样了?”
“宋洝?”
“诶!”妁川反应过来此刻的珩杏过往记忆都是没有的,脑子转了转,又道:“你同你兄长,怎么样了?”
“兄长……?”
见珩杏依旧不解,妁川倒也觉上来便这么问人家里的大男人实在是不合适,就随便找了个由头来:“我同你哥小时候也是好朋友呢!”
“我可真从来不认识你。”珩杏确定。
“你当然不认识,认识还得了?”
只见逾嶙说完朝妁川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再一把收折好小扇,朝珩杏指了指。
而小扇顿时聚灵向珩杏去。
只见珩杏一个激灵,记忆猛地被打开,回过神来见逾嶙还指着自己,便大吼道:“冥老六!干什么呢!你胆子大了敢指我?!”
这才是珩杏,真真切切的冥七女君珩杏。
“噫——”逾嶙一个激灵,赶紧收回小扇,朝一旁不明身后移去,硬起胆子回应:“果然你还是你,人界呆这么久依旧改不了那火辣性子……”
“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别别别!珩杏姐姐别气别气!”妁川满头虚汗,赶忙一把拉住就要冲过去的珩杏,劝道:“同他置什么气?他就这副德性!别气别气……”
“正是正是。”不明也赶紧抬手来阻拦,只道:“冥七女君何故这般大怒,实在是不至于不至于……”
见这俩如此阻拦,珩杏才消下气来领着他们入亭子里去。
入了亭子,妁川不禁伸手去摸刚刚珩杏抚过的那方木琴。她伸指去拨弄琴弦,发出一两声琴音来,不禁觉得这东西美妙,平日里虽也常听人抚奏,却自己动手去摸倒也还是头一遭。
“喜欢吗?”珩杏不知何时唤来了端茶倒水的丫鬟,待让她们放下离开后又对妁川道:“若是喜欢,我教你!”
“可以吗?”正问着,不禁又拨弄了两下,实在是有趣得紧,便点点头傻笑着回应:“待你回来,必须得教我!”
“何必要珩杏回去?她现下教你不好?”逾嶙吹了吹热茶,又道:“还是你对自己没信心,怕她这人界几十年还教不会你?”
“你给我闭嘴!”妁川恶狠狠瞪了逾嶙一眼,又扭头对不明笑:“黑户!等我学会弹给你听!”
“……”
逾嶙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见不明也笑着点头回应妁川,珩杏只觉蹊跷,如此对话如此相视而笑,怎么也看出一些端倪来。
珩杏朝逾嶙身边移了移,小声求证:“这俩家伙是不是有问题?我觉得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啊!”妁川耳朵只在听这种八卦时灵。反正她也一直不在意害羞这些,便走到不明身边去拉起他的手来。
只见妁川不明十指相扣,珩杏被惊得一愣。
“就是这样啦!”妁川故意将相握的手举起来,道:“我们就是这样啦!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办个礼!”
“你害不害臊?”逾嶙简直是没眼看,拉过珩杏来挡在他面前,又道:“我都替你脸红!”
“你那分明是嫉妒!”妁川收回手来,一把夺过不明手中的茶杯来喝两口润喉又塞回去,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我有什么好嫉妒你的?”
“你……”
“哎呀!行了行了!”珩杏赶紧打断,免得又大吵一架,便又岔开话题道:“我有事儿说!”
“你看,把人冥七女君都吵烦了!”逾嶙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理赶紧推锅。
“……”
“呵呵呵……”珩杏倒不在意这个,转过身来对着逾嶙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怎么了?冥七女君?”
“请问冥王殿下,我来人界前是怎么和您说的?”珩杏尽量保持笑意不减,却也明显能感受到山雨欲来。
“你说……”逾嶙眨眨眼,结结巴巴道:“你说……说……来……续情缘的……”
“既然我是同您说清楚了的,为何还要把我和宋洝安排投胎成兄妹!”
只见珩杏说到最后语调拔高,妁川都不禁替逾嶙捏一把汗。
“怎么了?”不明见妁川攥紧了拳头,眼里神情却抑不住的期待,欲言未言的。
“我看看这家伙怎么收场!”妁川一把挽住不明的胳膊,又道:“这家伙绝是只瞒了我,你看看,珩杏姐姐绝也是很早便知他身份了的。”
“逾嶙兄瞒你,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绝不会平白无故这般做的。”
“我知道……”妁川嘟囔着,垂眸想了想,又激动道:“但是我看看他现在怎么收场!”
“真是……”
真是什么没有说,随后只是摇摇头笑得明媚。
而那边逾嶙绷紧了面子,回应珩杏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临亦!对!就是他给你安排的,回去我定要好好质问他番才对!”
“你少推锅!”珩杏丝毫不给逾嶙留面子:“不是冥王,谁还不听你的?我就搞不懂了,都说了是来续情缘的,合着你还搞不明我想续的是什么情缘?亲戚情缘?”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实在是往珩杏心头插上一刀,便赶紧转头去看。
妁川倒没有反应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只顾拍不明大腿。
不明看见珩杏那眼神怕是要吃人了,赶紧拉过妁川来捂住她的嘴,脸上添了敷衍的笑,只道:“没有没有,没笑冥七女君,没笑你,笑我呢……”
珩杏无奈,心下默默叹了一口气只道忍了,又转头去等逾嶙回答。
“我这不是怕你再给宋洝君惹出乱子来吗?”逾嶙用小扇挡了半张脸,也不敢去看珩杏,只道:“若是你生在旁家,说不定又得想方设法来嫁他家里来,万一又像以前那样整得人修不满轮回怎么整?”
好不容易将珩杏也跟着轮回一遭,让宋洝可以安安心心轮回修炼一番,若是又因为情爱什么的乱了人生,你说冤不冤?
“我是旁的,便可以嫁给他,怎么就会整出岔子?”
“你若是嫁不了呢?”逾嶙提醒着:“你是冥灵籍,又不是冥鬼籍,姻缘可不归天界管,人家宋洝君轮回入世姻缘可是天界入簿的,还没个标配什么的?”
“行了……”珩杏表示理解了,差不多的了。
“所以干脆就直接来当他老妹儿,入他家里还不是宝贝一样的宠着?”
“行了!”珩杏实在是听不进去他瞎忽悠,呵斥完感觉清净了才挥挥手坐回木琴前,撇撇嘴道:“那你们今日来干什么?专门就是来唤我记忆?”
只见珩杏瞟了逾嶙一眼,手中慢慢抚琴弹起曲来,嘴里还不停嘟囔着:“明知我看不得他娶别人,还要来让我想起这些,真是不解……”
“哎!”逾嶙收好小扇,觉得现下才叫无危无险,便喝了一口茶,品嘬间又不慌不忙道:“你日后便知道了,不过宋洝君迟早要娶人的,你若是不想见到这一幕,我教你个法子!”
“什么法子!?”
见妁川明显比自己激动,珩杏是匪夷所思,听了手中动作,明显怀疑道:“什么法子?”
“你赶在宋洝娶亲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呗!”
“……”
见珩杏脸上表情凝固住,逾嶙立起身子来往亭子外移,继续作死道:“你是怕自己嫁不出去嘛?”
“冥老六!”
只见珩杏一手拍在琴上,震得琴弦发出难以言喻的声音,妁川赶紧去拉住:“珩杏姐姐!别气别气,你现在可是人界闺阁中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又容貌气质俱佳,绝不会像在冥事府那样没有一个人来提亲……”
“妁川……”不明只觉她这话意味不清,况且珩杏明显是更怒三分,无奈间只好又上前去扯妁川回来:“你少说两句……”
“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忙又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绝是可以嫁出去的……”
“……”
“行了行了……”珩杏无奈,闭了闭眼,又坐回去,道:“我都记起来了,怎么可能还会嫁给别人去?我就守着宋洝这辈子吧,如是被他那冥界的老祖宗知道我这世再给他整黄了,指不定真就没戏了……”
“说得像你以前就很有戏一样……”
“你闭嘴!”
逾嶙一怔,才发现是妁川吼的。
珩杏倒也选择性忽略了他这话,只道:“总之,我就留在这家中好好守着他。”
第八十二章 突闻
“念微?”
一行人从珩杏家宅子里回来,方才走近长笙酒馆,便见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坐在门槛上,尾巴耷拉在地上,似有些苦恼。
“妁川姐姐……”
听出小狐狸话语中有些委屈无奈,妁川想也不想,弯下腰一把便抱起它来顺理成章道:“怎么啦?竹琅那家伙又欺负你啦?”
“不是……”
“嗯?”妁川这才表示诧异,尴尬得看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逾嶙与不明,又道:“那是怎么了呢?”
“就是我前两日回了趟妖界,简直是乌烟瘴气的,真的难受。”
“妖界怎么了?”妁川顺了顺小狐狸的毛问。
“妖界太乱了!”小狐狸感叹着:“前妖王不是闭关了嘛,现下这妖王也不在,一个个的都无法无天场面十分难看。也不知道现下这妖王殿下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上心,还不如不做这王,也不知道管管!我怕再这样下去,迟早内乱,别人灭不了妖界,倒遭我们自己绝了路……”
“噫……”妁川表示同情,这才抬眸去看不明,挑眉道:“妖王殿下,你知道你妖界是这么个情况吗?”
“……”
“妖……妖王殿下?”小狐狸懵了。
“是啊。”妁川点点头,见逾嶙不明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便才道:“念微还不知道吧?这日日在我们眼前的,便是你那妖界的殿下。”
“我……”
不明依旧不答妁川,只看了一眼已经傻眼的小狐狸,道:“这两日?明我前些日子回去整顿过,想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蒙圈了好一阵小狐狸明显是才反应过来方长对“妖王殿下”的反动言论,忙解释道:“殿下……我刚刚……我不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见小狐狸那模样着实可怜,唯唯诺诺的,不明倒觉得太过于了,抬眸看了眼妁川,却见她闭口不言,倒像是想看他如何收场般,便笑着回应:“无事,你说的也没什么错。”
只见小狐狸松了一口气。
但这也确实怪不了它,毕竟小狐狸那等级什么的太低,顶多见见几个妖官儿,绝是从未见过妖王什么的。更何况还是不明这种不愿意呆在妖界的妖王。
小狐狸也奇怪,便询问道:“殿下,你一直留在人界是否有其他想法?”
“有啊,我啊!”说着,妁川还不忘朝不明抛个媚眼。
“确实。”不明倒也接这茬儿,露出个春风般的笑来,只道:“我是留在人界便是同我妻一起。”
“……”
“行了,别说了,鸡皮疙瘩掉一地了!”逾嶙实在受不了这些,甩袖间嫌弃地瞟了他俩一眼进店去了。
……
午后。
妁川抱着一坛美酒在老槐树下问:“你要不要回妖界去看看?”
不明本枕臂靠在树上打盹,闻言,慢慢回道:“自然是要的。”
“这事儿似乎不是小事儿。”妁川这么说自然是有理有据的。
午间就餐时小狐狸说了一堆它在妖界的见闻,只道妖官勾结作乱,秩序紊乱,自相残杀更是屡见不鲜。总之就是乱成一锅粥,包括逾嶙都道冥界收到消息妖界出了些岔子来。
只见不明闭着眼,一缕阳光透过树枝缝隙映到他脸上,惬意非常。
他道:“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王印在我手里,不可能真就是个摆设。”
“那我……同你一起去回去吧。”
连妁川自己也分不清这话语倒分不清是在询问还是什么。
只见不明这才睁开眼来,他从老槐树上跳下来,笑着去接过妁川手中的那坛酒来放在藤桌上,又伸出手去拉她入怀来。
他抚了抚她的发,慢慢道:“我方长本就是在想这个事的,可是,”不明顿了顿,“妖界如今这般,绝是险境,我不忍心让你涉险。”
“可是我也不想你独自去应险。”
闻言,不明放开妁川,只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你是怕为夫应付不了吗?为夫在妻眼里便这般无用吗?”
“不是……”妁川嘟囔着:“我只是不想你硬抗。”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明摇摇头,在妁川额头上轻轻敲了敲,道:“我没有硬抗,大可不必担心的。”
“那你什么时候去呢?”妁川摇了摇不明的手,倒也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明垂眸深思片刻,才坦言道:“我随时便可走的,只是考虑到如何同娘子说。”
“我知道了!”妁川赶忙挥挥手,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又去拿起那坛酒来给塞给不明,继续道:“这酒你拿回去喝,我就在长笙酒馆等你回来。”
“好。”
不明应着,同风一道在妁川额头上轻轻一吻。
……
“不明兄呢?”
逾嶙午休完下楼来,只见妁川一人在柜台前摆弄花枝,便环顾了一周皆是不见不明的影子,又道:“你狠下心把人家赶走了?”
“没有。”
“嗯?”逾嶙不禁有些奇怪,妁川反的应竟会如此平静,倒与往日不同,便走近去敲桌试探:“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啊!”妁川语气淡然,又将手中那枝蔫秧秧递给逾嶙,嘱咐道:“这枝不要了,你拿去扔了吧!”
闻言,逾嶙便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那蔫枝,越发不解。又回想着午时的对话,才想有些记忆的苗头,就顺手拿着那蔫枝晃悠道:“哦——不明兄回妖界了?”
“对啊。”妁川将那插花的陶罐摆放置桌案一边,左右打量了番,倒也觉得满意,才继续道:“他是妖王嘛,家里着了火出了事儿自然得回去应付,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闲啊?”
“你这话不对。”逾嶙手肘支在桌案上,只道:“我可不闲,只是冥界有冥事府里那些个冥君打理着,我也没必要插手做什么,反而弄得人家混乱。”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冥事府被你管理得好。”妁川一语道破,又道:“只可惜我家黑户没这命。”
“啧,你别这么恶心行不?”
“怎么啦?听不惯啊?”妁川这才来了劲儿,又道:“我这个叫法不对吗?你不也是我家的?我家冥王殿下,逾嶙君?”
“别别别,我承受不起,真是搞不懂,不明兄是怎么看上你的。”
“那是他眼光独到!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妁川白了逾嶙一眼,又道:“不过我真的有些不放心呢。”
“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明兄可比你想象中要厉害不止数十倍。”逾嶙倒也清醒,继续道:“只是因为那王位更迭,乱子便就在这个点趁虚而入,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况且啊,你如今还对你上心。若不是因为寻你照看你,直接放任着妖界不管,他那妖界怎么可能会乱成这个样子?”
这话音一落,妁川不禁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哎哟!好姐姐!行了行了!”见妁川不反驳,反而开始悔过,逾嶙明显觉察到自己这玩笑话开大了,便赶紧上前去拍肩解释:“我这般说说而已,哪能全都怪你呢?那是他妖界的劫,不管有没有你,他都阻止不了。”
“……”
“况且那前妖王也是,本不明兄就对这些不上心,怎么偏就要硬塞给他管呢?”逾嶙无奈摇摇头,偏头见妁川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直在憋泪,才觉事态之严重,忙又伸出手去擦,安慰道:“好妹妹,没事的。”
“哥,你曾经也是这样的对吧?”
“啊?”逾嶙只顾装傻:“什么样?没有啊!”
“你有,你是不是一开始也不愿意接那王印,只是因为……”
逾嶙心沉了下来,柔声问:“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妁川吸了吸鼻子,想着自己被赶出冥事府后传言中冥事府乱了一阵子被冥王镇压了下来,又才道:“反正我觉得,绝对是很难的。”
“傻丫头……”逾嶙摸了摸妁川脑袋,才道:“都过去了,你好好的便好。”
妁川点点头,赶紧用手背去揩那去要掉落的东西,又咧嘴笑嘻嘻道:“我好着呢!”
见妁川这架势,翻脸倒也是快,逾嶙只觉又欣慰又好笑,不禁摇了摇头。突然间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便道:“你想不想去妖界同不明兄一起?”
“不想。”
“不想?”逾嶙惊奇这回答,微略思忖了番,才细思出缘由,便又道:“他不同意你去,是怕你出事吧?”
“所以我就不去了呗,免得给他惹麻烦。”
“不不不。”逾嶙反驳道:“你其实可以跟着去看看的,毕竟他是妖王,妖界的都该敬他三分,况且他的能力,是足以保护你的。”
这些谁没想到啊!妁川心中只道,可是自己确实没啥大本事,去了真可能添乱。
若是在以前,逾嶙怎么可能会让她跑这么远?而如今却让她跟着去妖界,着实可疑。
想到这儿,妁川碰了碰逾嶙的肩,表情倒也是一本正经,道:“冥老六,我觉得你不对劲儿啊!”
“哪里不对劲儿?我让你去同你夫君一起,还是我不对了?”逾嶙假意置气。
“你绝对不对劲!”妁川坚定自己心中答案。
“好姐姐,你这怎么跟变戏法似的?换脸换得这般快?”逾嶙赶紧拉出一段距离来,决定不再同她多言,以防万一。
“你去哪儿?!”
只见逾嶙要出店去,妁川赶紧追上去。
“哎!不明兄怎么回来了?回来接妁川啊!好嘞!”
“啊?真的吗?哎哟!”妁川断也没想到逾嶙会突然停下来,直接撞了上去,又因着心下只关心不明,便又伸出脑袋去看。
只是店门前只有过路行人,哪有什么不明?
妁川气不打一处来,只恶狠狠去瞪逾嶙。
“看吧?你还是特别想他,想同他一起去的?”
“没有。”
“没有就好了!”逾嶙嬉皮笑脸,一把勾搭住妁川的脖子,继续道:“我送你去。”
只见逾嶙另一只手一把从腰间扯出小扇来打开,再一挥扇,场景便转换了。
此地是青州城外,六界口通往妖界的道路。
“嘿!不明兄!”见远远一个颀长挺拔身影行近,逾嶙忙着招手。
不明显然诧异,他行这一路本思虑着妖界之事,却不想中途会遇到逾嶙带着一脸茫然的妁川截道在前。
见妁川还被逾嶙勾搭着,不明不解:“逾嶙兄这是?”
“把这家伙一起带去妖界吧,省得在店里碍我的眼。”
妁川:???
这家伙怕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吧?说不定自己走了后他就得把长笙酒馆盘出去!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利益关系……
正想着,却听见逾嶙近在她耳边道:“不用谢我。”
紧接着,妁川便被逾嶙一把推给了同样不解其意的不明去。
还不等妁川反应过来,便见逾嶙再一挥扇,消失了去,四周只余他的话音:“你们好好玩这一遭啊——”
“……”
妁川双手被不明扶着,脑子里思绪万千,倒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只是觉得丢脸……
“我……不是我要……”妁川抬头去看不明,心中虽也期盼着有个什么契机来撮合她同他一道,但此刻真的实现了,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没事的。”不明微微一笑,扶好妁川站稳立过来,又道:“既然来了,便一起去吧。”
“真的可以吗!”妁川脱口而出,心中欣喜是怎么也隐藏不住。却又想着一开始不明是让她好好呆在长笙酒馆等他处理完回来的,这下算是违了他的意愿,不禁声音压低又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我还是想同你一起面对……”
而不明显然是看出妁川的心思,知她午后同意留下只是在装着懂事,压着期盼,便点点头,道:“我知道的,是我未考虑周全,我本就不该留你一人在店里的。”
“没有啊!”妁川赶忙摇摇头,道:“是我自己要留下的,你的决定本来就是对的。”
闻言,不明不禁摸了摸妁川的脑袋,心中满怀愧疚。
“走吧,我们一起去,为夫会保护好娘子的。”
第八十三章 异相
“这……是些什么东西?”妁川立在不明身后,扯着他的袖子,继续问:“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方才一进来便感知到这妖王殿静得骇人,诡异非常,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冲上来一堆兽面人身的妖怪,一个个青面獠牙,妖法了得,显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也好在不明料到一路风平浪静定是陷阱无疑,护好妁川后唤出他那难得一见的剑来,直截了当斩杀了这些怪东西。
看着妖王殿内一地令人触目惊心的残肢败骸,不明只顾继续护着朝里走妁川。又实属觉得碍眼,便施法将这些掩去。
“看来,是有人故意来挑事儿的。”
“谁啊?”
不明倒是不应妁川,牵着妁川出殿了。
“去哪儿啊?”妁川不解。
“折桂楼。”
这其中缘由不明倒也没有细说,妁川便也没有多问。
……
黄昏将近,折桂楼神奇地出现在这白日里。
不明扶着妁川踏上折桂楼前的石阶,便听见吵闹嘈杂的求饶声传来。
“殿下,我们也……”
这两边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不明直接一脚踢开了折桂楼大门。
立在折桂楼内的“殿下”,分明就是前不久劫妁川那非男非女的怪人!
而那人猛地抬头见不明同妁川立在大门处,直接施法一溜烟跑了。
“诶!”妁川准备冲上去,却被不明扯住,急道:“人跑了!不追吗?”
“不用。”不明瞅了瞅四下,领着妁川往主座的位置去。
而地上跪着的一堆妖官见不明更是惶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待妁川坐下后,不明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乖。”
说完,便又转过身去,语气顿改,是截然不同的寒厉:“本王倒是没想到,你是这般喜欢认主。”
“殿……殿下……”
“你原身是狗吧?”不明眯着眼打量说话的妖官。
“是……”
“是?!”不明大怒:“所以你如此狗是天性?!”
“哦,”不明反应过来,只道:“我这般说,倒是一杆子打死一堆好妖了,偏就是你这烂狗,坏了你们整族的名声!”
原是这狗妖在妖界算是个高官儿,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里扒外,凡有些好处就喜欢乱认主。
这狗妖极其狡猾,势力也不小,苦于没有证据逮不住他,前妖王都拿他没招儿。而不明曾经提议过直接捕杀,却怎么也不合规矩找不到治罪的由头。
“殿下……那人是……”
“是?”不明慢慢走近去,一脚踢了上去,只道:“我上次回来是怎么警告你的?你做的那些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我……”
“莫解释了,既然我大哥不在,我做什么,他都拦不住了。”
只见不明说完,手中直接聚灵朝那狗妖去,下一刻狗妖便撕心裂肺痛吼着焚尽了。
余下的妖官几乎看呆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不明也不心软,全然就着方才对狗妖的处罚对着他们施灵去。
“妁川……”
只见不明手收了收,像是杀红了眼才反应过来般,只背对着试探着唤她:“妁川……”
“怎么了?”
“你……”不明这才转过身来,似是十分诧异妁川竟没有太大反应,反而对着他眉眼弯弯浅笑着。
“你会不会觉得……”不明攥紧了拳头,心中有些忐忑。
“不会。”妁川拼命压着自己那颗砰砰直跳的心,沉稳道:“我相信你,你不会无端做这种抉择。”
闻言,不明也回了个笑,意味道也说不清。他慢慢走近去,解释道:“我怕你会被吓到。”
“不会。”
“真的?”不明依旧担忧,刚刚那场景确实太过残暴,谁看了都会恶心。
“我说过了,我相信你。”
“他们做得太过了……”不明一把抱住妁川,只道:“我给过他们机会的,整顿不下便只能这样做。”
“我明白的。”妁川身上抚了抚不明的背,呼吸这才缓过来顺畅了些。
……
自从那狗妖一伙儿被杀,妖界便开始恢复景气,不明这些日子不明重新整顿了官吏,虽遇到些瓶颈,倒也再慢慢好转。
夜里风大,凉意清寒。
妁川站在折桂楼高层外栏内,眺望着繁闹的妖市。
“想什么呢?”不明慢慢走近去,将手中斗篷往妁川身上搭。
“我在想那人。”
“谁?”不明将双手搭在围栏上,远眺去。
“就是那狗妖口中的殿下,劫我上天之人。”
“……”
见不明不应,妁川只道:“我相信你,信的是你杀那狗妖绝非滥杀,可是我真的好奇,你为何不去追那人?”
“追不到的。”
“追不到?”妁川不解。
“他非普通之人,我能做到的只有护好你。”不明怕的是调虎离山,怕的是再来一遭他应付不了的。
“他不会放弃的……”妁川耳边是风鸣,又道:“这中间绝是有更多隐情的。”
“是吧……”
见不明语气略微无奈,妁川心下一沉,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便乖巧地将脑袋靠到不明肩膀上去,道:“没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命大着呢!哪那么容易就……唔!”
话未说完,本漫不经心赏夜景的不明伸手勾住妁川的腰,另一只手固定她的脑袋吻了下去。
茫茫黑幕中有繁星闪烁,焰火突然在空中开出美丽耀眼的花来,街市嘈杂的声音也变得美妙起来。
妁川整个人软了下来,彼此间气息缠绕,淡淡的清香不知所然不明何花。
“怎么了?”妁川将脑袋往后靠了靠,分离开一个短短的距离来。
“没有……”
说着,不明又在妁川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便只顾紧紧抱住她了。
……
处理好妖界的事后,妁川同不明启程回长笙酒馆。
行至青州城外密林,突然间一身淡绿衣衫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女子从天而降倒在他们跟前儿拦住去路。
“这……这是什么情况?”妁川有些懵了,偏头看了看不明。
不明反应倒也不大,拉着妁川不叫她轻举妄动,只仔细打量着。
妁川本脑子清醒着,却觉得这女子身形太过熟悉,这绿衣……
分明是珩杏啊!
反应过来,妁川一把甩开不明的手,赶忙上前去查看。
果不其然,是珩杏。
“珩杏姐姐?!”妁川去扶抱住珩杏,衣衫上也沾染了血腥,见她是怎么叫怎么摇都无反应,妁川便狠狠心指间聚起灵来。
“干什么!?”不明先妁川一步打断她手中的灵,只道:“我来。”
不明施法来为珩杏补灵修形,可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黑户……”妁川明显带了哭腔,道:“珩杏姐姐这是怎么了啊?”
“她的精元似乎破损,灵力也快耗尽了……”
“精元……破损?”妁川摇摇头,细声反驳道:“不可能……珩杏姐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精元破损?”
“妁川……”
妁川显然听不见去什么话,只顾死死抓住珩杏的衣衫紧紧抱住她,嘴里不停嘟囔:“不可能的……”
“他们定是打斗过的。”
“不会……珩杏姐姐那么厉害,这么可能会被欺负?这么可能精元破损?”妁川只顾摇头,坚信着自己的看法。
珩杏在冥界可是数一数二的品级高,境界深,灵法造诣更是了得。莫看她是女子,在冥事府中各个冥君里绝也是排在前列的。
“黑户……”妁川心中惴惴不安,求证着:“珩杏姐姐的魂魄……都还在吧?”
“在的。”
妁川仿佛松了一口气,庆幸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哪里好?”
这话一出,妁川犹如五雷轰顶般。她是知道精元重要性的,而精元破损,绝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修复的。可是魂魄尚在,灵力尚有所依之所,虽说是精元生灵,破损难生,但怎么也是可以生的!
这些在别人身上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在珩杏身上绝是有一线生机的。
“我们回去找逾嶙吧……”妁川抬头望了望不明,眼泪汪汪却怎么也死扛着不眨眼去防止眼泪掉下来。
“好。”不明应着:“我们回去寻他。”
正欲起身,却见珩杏体内魂魄一缕一丝开始往外冒。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儿啊!”妁川彻底崩溃,本就是劝服住自己的,见现下这场景,几乎绝望:“怎么会这样!”
她伸手去抓,却根本触碰不到,那如烟尘缥缈般的魂魄从她指尖溜过……
“是谁?是谁啊!?”妁川憋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拼命摇头:“怎么这样!怎么会怎样!……不可能啊!”
这怕是精元要破裂开来的征兆……
连魂魄都束不住了……
见状,不明赶忙用灵展示冻结住珩杏的精元,以免其裂痕更甚。又从妁川腰间扯下异生袋来,施法一缕不落地收入这些慢慢散出的魂魄以及珩杏。
妁川怀中一空,整个人也空了,只愣愣望着不明,问道:“珩杏姐姐会好吗?”
“会。”不明肯定回应着。
如此一遭,倒让不明觉得熟,似是当年孟黄粱被许浒取走魂魄一般,只是此时此刻的架势远比当年严重。
……
回到长笙酒馆,并不见逾嶙,妁川十分沉默,将珩杏放置在自己床榻之上,擦拭干净身上脸上的血污后为其掖好被角。
“妁川?”
“嗯?”妁川倒也比以往冷静了些,抛开在路上的侥幸心理,对着不明认真询问:“是可以修的,珩杏姐姐的精元,定是可以修复的,是不是?”
“可以。”不明也认真回应着点点头,道:“珩杏女君毕竟不同旁人,况且魂魄具在,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虽说这精元破损与魂魄丢失严重程度都是不相上下的,但绝也不是板上钉的没法子挽救。
“我寻逾嶙回来……”
只见妁川说着,从灵布包中拿出一朵冥花来。那是她曾经在冥市街花高价买的两朵深冥花,是可以跟着她所需要寻人的。只要将那人气息施绑在上面,就可以跟着气息寻到此人。
待一朵深冥花飞出窗外,妁川心中只觉难受,同时也在苦恼斟酌。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宋洝君?
必须同他说!
妁川心中笃定自己的想法,哪怕宋洝这一世修行作废,也该让他知晓珩杏此刻有难。
想到这儿,妁川直接站了起来,欲冲出门去。
“妁川?!”
“我……”妁川看了看被不明扼住的手腕,只觉自己此刻太任性胡闹,却难免憋屈,只道:“黑户,我去寻宋洝君,我想珩杏姐姐也十分想见他,宋洝君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怪我的……”
宋洝当然不会……
宋洝对珩杏自然是上心的。
“我陪你去。”不明松开手,慢慢道:“莫怕,我同你一道。”
……
不明直接施法进了珩杏宋洝家的宅子里。
只见里边也是乱糟糟一片狼藉,全然不见活人影。
“这是……”
见此情景,妁川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实在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如此大的一家子人,一个人影都不见?
而这宅院中,明显就是打斗后的残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妁川只觉脑袋疼,扯着不明道:“快去寻寻宋洝君!快去寻寻他啊!”
太奇怪了,这一切太令人费解了……
妁川瘫坐到地上,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
“妁川姑娘!?”
这一声绝对是熟悉的,妁川猛地回头去看,才见宋洝立在这宅院门口处。
“宋洝君……”妁川喃喃着,站起来仔细看,确认无疑后赶紧走近去,啜泣着:“宋洝君……珩杏姐姐她……”
“珩杏?!”宋洝眼里放光,又诧异不已,忙道:“你找到她了?”
“她快不行了……呜呜呜……”说着便只顾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儿?”宋洝压制住心中忐忑,又道:“她……”
“珩杏姐姐在长笙酒馆,我就是来寻你的……”
见宋洝出现,不明倒也松了口气,走近来道:“去看看吧。”
第八十四章 原由(一)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回长笙酒馆,只是到了店门外妁川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思虑了一路,仿佛如鲠在噎,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前面察觉她异常的不明。
“怎么了?”
不明这话也让宋洝回过神来,脚已经踏入门槛,同时也不解地回过头来看她。
“你们先去,我有事……”妁川咽了咽口水,待不明欲询问时,又忙道:“不会有事的,我去寻逾嶙,他在冥事府。”
“我陪你。”
见不明说完便直接下了石阶过来,妁川忙又摇头:“不,不用,我自己去。”
“我陪你。”不明再强调了一遍,欲去拉妁川的手。
“不用啊!”妁川收下意识回手来,几乎是吼了出来,见到不明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忙又镇定下来解释:“我有事儿要问逾嶙,他在冥事府,那里有冥障,你灵法会受损的……”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要问清一些事儿……”
问,为什么深冥花直接被毁?
问,为什么偏偏在他恢复了珩杏的记忆后,珩杏就遭受这些?
绝不简单,那深冥花上的气息有她的一缕,直接被毁,她是能感知到的……
……
不明不再言语,却也不动,在宋洝上楼去看珩杏后又注视着妁川离去。
妁川到了冥事府,只见外面一如往常,可任她怎么说,门卫皆是以近来禁府的由头拦下她,她便持了逾嶙的名号来威胁。
几番争执不下,妁川却见到巡逻归来的冥一君素泫,只觉抓着机会,忙冲上去拉扯住,眼泪汪汪道:“素泫大哥,可还记得小九?”
“妁川?!”素泫显然是一眼认出,不知所以瞟了一眼府门口的一众门卫,又才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小九怎么了?同大哥说?”
“我要进去……”妁川抹了抹眼眶,又道:“我要去寻逾嶙……”
“殿下在的。”
只见素泫伸了伸手,示意妁川走前面,门卫头头不禁开口提醒:“冥一君,殿下说过,不许……”
“行了。”素泫打断他,只道:“我领着她进去,殿下不会说什么。”
话已至此,那门卫头头也就识相地让开放行了。
“小九。”素泫声音沉稳有力,他本是专管冥界安保的,此刻行在妁川身侧落后一两步的距离,依旧是以往那副傲然挺立的模样,足以给冥界众生安全感。
“嗯。”妁川应了一声。
“你寻殿下似有急事?”
妁川顿了顿,却问道:“素泫大哥也知道他是冥王殿下?”
“此话何意?”素泫显然不解。
妁川摇摇头,这本也不是她此刻寻逾嶙的缘由,她本早就知道了逾嶙的身份,只是现下听他们皆唤他“殿下”不免心中有些不知所然的意味儿。
“他是什么时候坐上那个位置的?”妁川又问。
“他?”素泫重复着,似是在确认,又才道:“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
那是妁川被赶出冥事府的时候。
“所以,一直都只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冥王……”
见妁川语气中略微失望,素泫只道:“小九,你同殿下,自然比我们要有些亲缘,他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什么原因?”妁川质问着,倒也不是气逾嶙瞒着他,只是真的好奇这其中的原因。
只见素泫摇了摇头,妁川只觉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才道:“你看,你又说不出原因,却要帮着他说话,特别像那罪人的无知同党。”
“小九,”素泫笑了笑,只道:“这冥事府,最肯为他说话的,便是你了。”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为他说话了。”妁川只觉头疼,道:“我心里,真的,真的觉得,他在做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事情。”
“比如呢?”
见素泫顺着她的话问,妁川也十分茫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小九。从一开始,殿下这件事儿便就也不止你被瞒着,连整个冥界都瞒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呢?”妁川不解,吸了吸鼻子,只道:“我会因为这个事儿同他有间隙吗?他明明知道不会啊!”
素泫见她难受,便又道:“那你知道他的身份又是何时被公之于众的吗?”
妁川瞪大了眼睛,她真的不知道。
“在不久前,殿下以冥王身份带兵上了天界。”
“逾……逾嶙?”妁川皱着眉。
“是的。”素泫叹了一口气,才慢慢道来。
三百年前,逾嶙就已经拿到了冥王印,可是他怎么也不愿坐上那个位置,只道是前冥王闭关,他代为掌管罢了。
“可是你知道的,王印怎么可能轻易就给了出去?”素泫又道:“冥事府君都知道,前冥王交出这王印,是因为他的时候已到。”
“什么叫……”妁川呼吸都沉重起来,只道:“叫时候已到?”
“他已经身归混沌了。”
“怎么可能呢?”妁川猛地摇了摇头,前冥王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这样……
“是为什么?”妁川又问。
“不知。”
那时的冥界在六界中所处地位,极为尴尬。因为同天界闹分离,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一切,逾嶙的应对之策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素泫继续道来:“其实殿下是真的很难做的。他所处的位置,稍有不慎,便会祸及整个冥界。可前冥王留下这么个摊子来,他不得不接。”
毕竟逾嶙的火候够不到前冥王的等级,便只能暂且瞒了去应对着冥事府内种种。
“那……那他为何又要自爆身份?”妁川心中忐忑,停下脚步,求证着自己的猜疑:“为何要上天界?”
“因为你啊。”
果然……
素泫同逾嶙上天讨人,等同于公布了六界,逾嶙已经是冥王。
“我们全被拦在天界口,他便独自提着剑杀到九重天上去。”
“他怎么知道……”妁川不知是愤怒还是懊悔:“怎么就敢肯定……我在天界呢?”
素泫没有直接接妁川这话,却道:“三百年前,前冥王也同样带了众冥将冥兵杀了上去,那时看来,殿下倒也不逊前冥王当年的风采。”
这是风采吗?这简直是胡闹才对!
天冥两界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偏要这样大动干戈杀上去?!
妁川心中激动,气息不稳,只攥紧了拳头。
良久后,才又咬咬牙愤恨自己:“明也是……他没有在天界寻回我……”
“他去寻了长渂。”
“长渂神君?”妁川回忆着那些在天界蘂姜女君殿里的日子,只在云子泱来时听说长渂回去了,便又道:“他寻到了?”
“没有。无功而返。”素泫神情中也染了一丝恨意,只道:“天界那些个东西,只护那长渂,怎可能交出他来?不管是之前公主殿下那次,还是小九你这次。”
“殿下最终依旧是孤身出来,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不知他如何同天帝对峙,不知是如何被说服回冥界的。
只是当逾嶙回到冥界后,果然出了岔子。
“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十几年前开头,便常就有人来故意生事,带着一堆怪东西,杀到冥事府来。”
便是在妁川头一遭饮了濮清酒魂魄出窍被不明带回他殿中去那次。妁川问过,不明也如实道逾嶙本要上天同云子泱讨那束灵珠,可冥事府突然出事,只好让不明带着她去妖界避避。
而十几年来,逾嶙总往冥事府跑,绝也是在处理这些东西。
“是什么东西?”妁川问。
“一群非男非女的怪人。”
“非男非女……”妁川嘴里念叨着,这不就是劫他上天那人?
可如今素泫这般说是一堆,便代表着只是隐去了外貌音色的一伙人。
而这背后到底是谁?
妁川心中不顾蘂姜女君道不可能,只想到:长渂神君。
素泫继续说着。他们的目的太过杂乱,有打杀劫财的也有恶意制乱的,十分令人摸不透。只有一点,全是朝着冥事府去的。
可是其中有人朝妁川来了。
那人说,她可以,她的灵可以。
妁川摇了摇头,逃避着不愿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便继续跟着素泫的指引行走。
片刻后,妁川又问道:“大哥,逾嶙在哪儿?”
“生迹阁。”
“……”
见妁川沉默,素泫看出她的心思来,便道:“小九,你寻不到殿下,并非殿下在躲你,这整个冥界都禁了,冥事府拦下一切外界所来的东西,更是正常,莫要多想。”
寻不到逾嶙,是妁川那深冥花被毁,而毁那深冥花的,是这冥事府的层层灵障。
“我知道了……”妁川应声:“我寻他另有其事……”
……
不知不觉间,已经行到了逾嶙曾经的生迹阁,素泫倒没有要进去的意味,抬手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妁川思绪混乱,提着裙角上石阶时竟觉一时不知如何去面对逾嶙了。
逾嶙坐在阁中央桌案前支着脑袋,似是有些苦闷疲倦,见妁川来,不禁有些惊诧,语气中却满含无奈:“你怎么来了?”
“哥,”妁川尽量压着自己心中的情绪,平静道:“珩杏姐姐出事了。”
“出事?”逾嶙反问着,心中只一怔,莫非一切来得如此之快?
“珩杏姐姐,宋洝君,他们都已经回到了灵身。”
“回来了?”逾嶙倒像是多虑了般,默默松了一口气,抬首看妁川时面容上挂了个笑,随后挑眉又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妁川心下紧了紧,虽方长素泫同她说了那么多,知道了些她不能做多评价的事儿,可是一开始她质疑的依旧不曾减少。
见妁川立在原地不动,逾嶙倒是觉察倒了不对劲儿,又才调整了姿势朝后仰了仰坐好,抬首问:“珩杏怎么了?宋洝君怎么了?”
“我就是来问你的。”
“问我?”逾嶙眯着眼睛,只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们回来了,他们人世这才过了十几年吧?怎么都是没有修行够的,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你当真不知?”妁川几乎要信了只是自己思虑过多,却怎么也骗不住自己,慢慢走近道:“那你同我说,你为何要唤起珩杏姐姐的记忆?”
“有什么问题吗?”逾嶙不解。
“没问题?”妁川跪坐下来,一巴掌拍到桌上,语气不容置喙:“若是没问题,珩杏姐姐现在就不会躺在长笙酒馆了!”
“到底怎么了?”
妁川闭了闭眼,心中只道是自己疯了,压制住哭腔,道:“宋洝君说,有灵法深厚的异人杀到他们家宅院中,一家上下全被杀了个干净,珩杏姐姐拦不住,直接被带走……而珩杏姐姐精元破损,灵力快尽了……”
“……”
见逾嶙沉默不答,妁川不禁摇了摇头,皱眉去问:“你看,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逾嶙呼了一口气,只道:“我不知道,妁川,你信我。”
“你真的不知道吗……”
妁川头越发疼,用手捂住就直接趴到了桌上,细小的啜泣声传来。
逾嶙伸手抚了抚妁川的挠头,神情直黯淡下来,不禁又道:“我不知道珩杏会应付不了……”
“你什么意思?!”妁川猛地抬头,眼泪就直直掉落在桌案上,道:“果然……你是……”
“不是这样的,妁川,你听我说……”逾嶙似也急了,想着伸出手去为她擦拭脸上泪痕。
妁川直接一把打开逾嶙的手,质问道:“你说什么?说什么啊!?”
“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妁川大吼出来,最后气势却软了下来,呜咽问道:“我怎么冷静啊……”
“珩杏是冥女君,同我共事多年,我同样是该唤她声七妹的,我会那般不堪去害她吗?”逾嶙解释着:“我唤回她的记忆,自然是让她能够护好自己,护好……她的家人。”
这话半真半假,妁川知道的,便又道:“她护好自己?那异人,究竟是谁?你明知道她会有危险,却只是唤起她的记忆那么简单吗?”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便就是那些非男非女的吧?他们来冥事府,寻的是公主殿下吧?”
妁川回想着这一切,大胆猜测着其中联系……
第八十五章 原由(二)
逾嶙他说过,他们一直在寻那冥界公主,这么多年公主都不露面,指不定就是改名换姓躲了起来,而寻她,自然得从冥界的高层冥事府寻起。
而逾嶙不许妁川回冥事府任职,便就是这个由头。
妁川猛地恍然大悟,只道:“你知道……珩杏姐姐是冥事府中唯一的女君,突然离去,不免便引得不轨之徒起了疑心,他们认定珩杏姐姐就是冥界公主,便就寻去……”
逾嶙不答。
“就是这样吧?”妁川直勾勾盯着逾嶙,又才道:“你早就知道!你早知道不是吗?”
“是。”
这声干脆利落,妁川一时之间凝固住,竟不知是非对错了。
妁川嘴巴张了张,问道:“那……珩杏姐姐,究竟是不是冥界公主?”
“她不是。”
“既然她不是,为什么就要替那公主受这些?!”妁川只近崩溃,事情几乎已经水落石出。
如今的逾嶙是冥王,定是拼命要护那前冥王的公主的。
妁川顾不得其他质问着:“你跟我说,你一开始便知道这些,公主在哪里,你是不是也知道?”
“是。”
妁川瘫了下来,继续道:“所以珩杏姐姐只是替过了,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寻到人界去,不,可能他们寻到人界去,只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
“妁川,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见逾嶙皱眉,眼中含有苦楚无奈,妁川狠了狠心,继续问:“究竟是不是?”
只见逾嶙闭了闭眼,喉结动了动,才慢慢道:“算是吧。”
“算是?”妁川不禁呵呵讥笑起来,脸上扭曲得不知是哭是笑:“你为什么要坦白?我……我真的……”
真的一直就信他,只要他否认……
“我一直有注意着珩杏那边,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能寻过去……”逾嶙站了起来,去扶妁川,道:“我唤起她的记忆,也是希望她能多个心眼,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是真的,逾嶙早就在珩杏府中埋了眼线,他确实有意引那些怪人去朝别处去寻,但也绝不会直直就将珩杏交出去。
本一开始珩杏要去人界他有所犹豫,这也是个契机罢了……
“本来……”妁川喃喃道:“本来是朝公主殿下去的……”
“妁川……”
逾嶙不忍,扶住妁川的手中紧了紧,眉头紧锁,又闻她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珩杏姐姐去替过,为什么……”
为什么呢?妁川不知道,以往无数次她都强调谁也没有理由替谁受过,谁都不该平白遭灾。
无论是谁。
正心中愤然,却又听逾嶙语气严肃问道:“那公主殿下,就该去受过吗?”
“她不该吗?”这话几乎脱口而出,在见到逾嶙神情紧收的那刻,妁川不自觉收回手,倒不禁反思起刚刚自己那话来,才又解释道:“明明便是朝公主去的,为什么要珩杏姐姐来替?”
逾嶙手中空了,手就僵硬地悬在空中半晌,问道:“你知道保下公主殿下的意义吗?”
“我不知道!”妁川吼出来:“我只要珩杏姐姐!我只要她回来!”
“妁川!”逾嶙掰直她过来逼她同他对视,语气强硬:“你原是最讲理的,为何如今分不清局势?保护公主,本就该是我们臣民的责任!她是王上的遗孤!”
妁川被这话激得耳畔嗡嗡响,诚然,本她一直能分清理亲,只是这牵扯到自己的亲上来,多也是难免失了理智。
待静默了片刻,妁川才愣愣问道眼前一直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逾嶙:“你一直都在保护公主是吗?”
“是。”
是……
妁川心中默念着这个回答,她压根儿就不惊讶逾嶙的直言不讳,本他相来都不爱瞒她什么,更别说如今这种双方对峙的情况。她也知道该是这个答案,可就是那般鬼使神差地偏要问上一问才罢休。
这明明就是她一开始所料想的一切……
他是冥王,他能使唤动冥事府不招她回来入职,也能从一直所藏匿保护的冥界公主处轻而易举拿到束灵珠……
“妁川,你要相信,珩杏这一遭绝不是我故意为之,我只是……”逾嶙话到一半,只觉不妥,便又改口道:“冥界不太平,他们的目标太明确,可他们的动作太令人眼花缭乱……”
他们的目标便就是冥界公主,他们的动作不过就是声东击西来迷惑人……
可是,这错到底能归到谁身上?公主殿下?不能,她本就是最受害的那一个。逾嶙?也不能,他做的一直便是他该做的。珩杏?更不可能,她最是无辜才对……
只有生闯冥事府,劫走妁川,以及灭珩杏宋洝一家的那些非男非女的异人……
这些异人背后,绝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的目标,是公主,是灵力。
可到底是谁主谋主导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
天界的长渂神君?为了天后吗?
想着三百年前冥界公主那同样破损残缺的魂魄灵力,又想着京云皇城城灭一事,更有甚者,长渂神君所教助的舒春生,极其那大费周章取灵的祭天大典,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长渂,长渂神君……
妁川心中暗自念叨着这个名字,理性只猛地告诉她,这必须有个结果……
但现在不是时候,无论如何去一步步求证自己的想法,此时此刻都得放下一放。
“我们回去救珩杏姐姐吧……”妁川伸出手抹了抹眼泪,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便偏过逾嶙往外走,只心存侥幸道:“你应该是可以救她的。”
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在这冥界,逾嶙的本事,绝是不容小觑的,不管怎么样,哪怕是叫她马上上天去寻云子泱讨束灵珠还是入魔界深渊再去寻一个,她都一定要救珩杏……
一定要,妁川心中默念。
……
不知怎的,虽是灵法行道,这一路却实在漫长,恍如隔世般,妁川心下莫名烦躁不安,心直冒冷汗。
因着长笙酒馆被逾嶙设了冥障,妁川同逾嶙只得在店外落脚。
方一触地,妁川便提着裙子朝屋内冲。
而此时此刻长笙酒馆内有人惴惴不安地等了她良久。
“妁川阿姐!”
竹琅心中忐忑,只愿自己是瞎了眼,却实在是不愿欺瞒,便就一直等在店中盼妁川回来。
见竹琅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这一声铿锵有力似有要事般,妁川不得不停了脚步来问他:“怎么了?”
“我见到他了。”
妁川心中咯噔一下,扶着楼梯栏杆的手死死抓住扶手,语气无知:“谁?”
“长渂神君。”
长渂……他来了……
呼吸开始紧张急促起来,妁川来不及答他问他其它的,赶忙朝自己房里冲。
逾嶙在后面倒是十分沉稳,跟着上楼时不往提醒竹琅:“上来。”
已经冲到房门的前的妁川一把推开房门来,而下一刻见到屋内情形的她已临近崩溃边缘。
屋内狼藉不堪明显是打斗过,本高大挺拔的宋洝君匍匐佝偻着跪躺在血泊中,像是一座矮矮的小山,而他怀中紧紧抱住的,是珩杏!
一瞬间宛如天崩塌下来,妁川脚软站不住,在要瘫下去的那一刻逾嶙却从后面一把拉扶住她胳膊。
“怎么会这样!?”竹琅见到这触目惊心的场景,疯狂摇着脑袋道:“不可能,我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这不可能……”
“你听不见,是有人动了手脚,里外隔了灵障绝音。”正说着,逾嶙感觉到妁川扶住门框起身的动作。
待妁川站稳了脚,心中疼痛之感袭来时才发觉这一切的真实,眼前的一切太过骇人,妁川红了眼,一把推开逾嶙朝里面扑。
“珩杏姐姐!?”妁川泪如雨下,一把握住珩杏僵硬的手。
那是一具空壳,妁川能感觉到。
没有灵魂与灵力的空壳。
珩杏是被宋洝死死抱住的,他们身上脸上皆沾撒上了血,已经风干。妁川只抓得住一只手,她身体不停颤抖着,战战兢兢伸手去试探宋洝。
“宋……宋洝君……”妁川嘴皮也止不住发抖,刚一触碰到宋洝颈项,手便如同被烈火烫烧般手回来。
“珩杏姐姐啊——”妁川面上皆是泪,裙摆上晕染着血腥,她将头靠到妁川额头之上,放声大哭出来。
宋洝也是一具空壳,没有魂魄。哪怕到这最后,他僵硬的身体也要护住他心爱之人。
“是谁……”妁川不抬头,呜咽着:“是长渂吗?是长渂吗!!!”
“妁川……”逾嶙死死抓住门框,这一切他看在眼里,同样难以接受,曾经无尚骄傲意气风发的冥七女君珩杏,高大谦柔温文尔雅的宋洝君,此刻竟死死拥在一起赴死……
这绝不简单……
“一定是他……”妁川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指甲嵌入肉里去,再也压制不住绝望道:“我要杀了他!”
“妁川……”逾嶙走近来扶他起身,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哥!”妁川泪眼模糊,眼睛红肿得可怕,疯狂摇着逾嶙道:“杀了他啊!”
“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妁川嘶哑吼出来,扯得嗓子生疼:“珩杏姐姐的魂魄呢,宋洝君的魂魄,他还会留着吗?!”
“妁川!”逾嶙使劲去按住她,神情不忍,一字一顿道:“未必不会啊……”
“是不是天后又出事了?!”妁川疯魔着去竟去直直质问逾嶙,手中拽得紧紧地:“是不是?!”
“我不知……”
“一定是……”语气颤抖着,回想着这一切,怎么可能不是?既然是长渂神君,还有什么理由?
“妁川阿姐……”
妁川全然听不进去其他的,只道:“可是天后的事!为什么要来寻珩杏姐姐!为什么啊!我们到底哪里欠了她?珩杏姐姐和宋洝君到底哪里欠了她?哪里欠了她和长渂?!”
逾嶙不忍,一把抱住崩溃的妁川来。看着此刻只有灵体空壳的珩杏与宋洝,一地的血泊,一屋的血腥气,凌乱的一切,死死抱住珩杏的宋洝……
这一切同样也直逼逾嶙底线。
“乖,放心。”逾嶙将安抚着妁川,一字一顿道:“我会去讨个说法。”
“不对!”妁川猛地反应过来,立起身子来四下寻望,眼中惊愕,唇瓣颤抖着问:“不明呢?!黑户呢?!”
逾嶙这才反应过来,当他们踏进这长笙酒馆,就没有见到不明!
霎那间,妁川感觉五雷轰顶,直接瘫到了地上。
竹琅突然道:“妁川阿姐……”
见妁川直直望过来,眼神中满是惊诧与渴望,竹琅却只能道:“没有见到不明公子……他一直便没有出来……”
“竹琅?”逾嶙不解。
不明是在被妁川呵斥留下后带宋洝到她屋子里来寻珩杏的。
竹琅见他们来也同样进去帮忙看着有什么可以做的。宋洝顾不住不明的阻拦,一意孤行为珩杏输运灵力。
“灵力不可以……”妁川知道。
宋洝自己输运的灵力是不可以救回精元破损的珩杏的。这也是妁川非要去冥界寻逾嶙的原因。
“后来我出来为他们熬药,我走到楼下,我见到了长渂神君。”
竹琅继续道来,妁川的心却一刻一刻沉了下去,冰冷下来。
“他进了你的屋子……”
妁川只疯狂摇着头,逾嶙才道:“然后呢?”
“然后,屋内便没有了动静……”
“你不知道长渂是个什么东西吗?!”妁川突然怒吼着,向竹琅恶狠狠道:“你怎么就眼睁睁看他……”
话到这里,妁川忍不住使力去锤自己的额头:“不对……”
不对,这不是竹琅的错,他根本拦不住长渂!
“对不起……对不起……”妁川双手捂住脸,全然是迷了心智,竟竹琅这无辜之人发火。
可是不明,不明到底去哪里了?
不明是妖王,是灵龙,曾经在天界做过仙官儿,他有灵元,他法力深厚……绝不可能会……
可是不明说过,他是长渂手下的冥官儿……他可能斗得过长渂那个恶魔吗?!
妁川捂着脸不敢再想了,实在不敢了……
第八十六章 原由(三)
“子泱君……”
对,云子泱。
脑子里想到这“人”,妁川猛地抬起头,涕泪满脸,狼狈不堪,可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能够有一丝希望的。
妁川胡乱地用手心手背擦脸,又赶忙去扯自己的灵布袋。
云子泱曾经留给她的通灵镜就那样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只见妁川一把抓起通灵镜用拇指擦了擦镜面,然后就施法去敲了敲:“子泱君!”
见镜中丝毫没有反应,妁川咬紧了牙,再次施法去唤:“子泱君!我有事寻你!你快出来啊!”
“……”
“快些应我啊!子泱君……”
“……”
手抖得厉害,有泪沿着妁川的面颊滴落到镜面上,镜中依旧没有反应,妁川心急烦躁不堪,手中死死抓着通灵镜竟就朝地上狠狠砸了去:“云子泱!!!”
“……”
“啊——”撕心裂肺叫出来后,妁川只能抱头痛哭,绝望不堪间嘶哑着出声:“不明……”
逾嶙不忍,去扶她起身。
“哥,快去寻他……”妁川哀求着:“你去寻不明,去……去追回珩杏姐姐和宋洝的魂魄!”
“我知道,我会的!妁川,相信我!”逾嶙感觉妁川身子无力只往地上坠,便就一把手朝后去抓住她另一只手搀着,安抚道:“我们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可以吗?”
“什么来龙去脉啊?什么啊……”妁川偏过头去看逾嶙,眼中布满血丝,红肿着,也吼不出什么来了,只哑着嗓子问:“就是长渂……就是他……”
不知何时,小狐狸也蒙头蒙脑来到了此处,见此骇人场景直接一跃蹦到了竹琅怀里去,它偏过头,有点恶心的反应,却又强忍着去唤妁川:“妁川姐姐……”
妁川说不出来话,只呜咽着摇摇头。
处理好珩杏与宋洝的灵体后,一行人到了逾嶙屋内。
“我在楼下庭院中,无意抬头间见到长渂神君,他……他朝我笑,对我做嘘声噤言模样……”
见妁川手中死死抓着通灵镜,逾嶙又看了看十分愧疚的竹琅,只道:“然后呢?”
“我……”
“不用怕,我知道,这都不怪你的,你直说便好。”逾嶙朝竹琅点点头,他早前施法将竹琅体内前两世的怨魂取灭了,倒也是十分信任的。
“我本想出声告知不明公子一声……可是,我动不了……”
那是长渂以防他坏事故意为之。
“妁川阿姐……”竹琅眼中尽是自责,抱着小狐狸的手紧了一分。艰难出声:“我进不去,我根本进不去,我只能等着你们回来……”
竹琅无辜,他不能做什么,他是凡身肉体,再往屋里冲也只会是送死……
妁川知道,她心中默念着。
“你确定是长渂?”逾嶙语气冰冷,手中紧紧抓得小扇发出细微的声响,引得妁川也看过去。
“是,我确定是他,便是他让我引那异讙怪疫灭绝了整个京云皇城……”
灭了他整个竹家……
他怎么都不可能忘记那长渂的脸,同他那阴翳的笑。曾经诱惑他,逼诱他,最终施法来唤醒他体中前世恶魂怨灵来将整个京云皇城覆灭……
他绝不会忘……
“好。”逾嶙应了一声,便道:“既然如此,他天界,绝也不会如同百年前那般轻易就翻篇了去。”
百年前的事,在逾嶙这里,从来也没有过去,这么一遭,便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思划片刻,逾嶙心中有了打算,却没有立即动身往天界去,而是伸手抚了抚妁川的头,低语劝说:“回冥界吧,我带你去,长笙酒馆早已不安全了。”
这里,可是她的家,他们的家,如今已经不安全了……
妁川闭了闭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最后只得点头。
逾嶙并没有带妁川去冥事府,而是冥市街,欲去找温钦子帮忙。
行在黄泉河畔,冥花烈烈,灵光燐燐,黑幕中的那轮圆月掩在云雾后
“他会不会回妖界了?”
只见妁川朝四下望了望,脚步慢了下来,心怀侥幸又对着逾嶙问:“说不定,说不定不明是回妖界了……”
“你信吗?”逾嶙直接停了下来反问。
就那样直直盯着逾嶙的双眸,见他微微蹙眉,眼中却坚定,妁川又不得不错开视线来,她骗不了自己,她道:“我不信……”
自然不信。以往不明不辞而别可谓屡见不鲜,可如今,他绝不会一声不吭就走的……
况且,还是在这种生死紧急关头,他知道珩杏对妁川的意义,他知道长笙酒馆不容他人来作乱……
可是,他不见了……
妁川头一阵眩晕,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她心中不停骗自己,不一定,都不一定,说不定的。
“万一呢……”
这句话,妁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她向来都不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也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可是,偏偏在这事儿上,她不死心……
这些,对她来说多重要啊……
所以,不是不能坚持做到最后,而是没有理由去较劲到头。
可是这些,只能另当别论,他们,都很重要。
“妁川姐姐,妖王没有回妖界……”
闻言,妁川心中咯噔一下。
见妁川红眼刺看过来,吓得小狐狸下意识朝竹琅怀里缩了缩,心中只道说错了话。
竹琅感知到怀中小狐狸的举动,倒也护得紧了分,又朝妁川看去,开口来:“妁川阿姐,方长小狐狸是从妖界回来了的,你……”
这话无疑便就是在同妁川说,不明没有回妖界。
那便只有天界了……
说不定是同长渂一道回去了,本他也是长渂和宇殿中的仙官儿。
也说不定同珩杏宋洝一样……
“不可能!”
见妁川突然这么一句,逾嶙扯住她的胳膊,只道:“你先好好安顿下来,不明兄,不会有事,他不同旁人,你知道的。”
“我知道……”
……
“妁川官儿姐?”
声音是同通灵镜中传出来的,是云子泱。
仿佛万斤重,心中忐忑不安,妁川艰难拿起通灵镜来应答:“子泱君……”
“你怎么了?”云子泱问。
“我……”
只见妁川死死抓住通灵镜,话竟说不出来半句,逾嶙便一把从她手中将通灵魂拽过来,沉声道:“子泱神君,我是逾嶙。”
那边声音迟钝了一下,似在酝酿,才应道:“冥王殿下。”
“当不住这句殿下,你们天界可从来不把我的话当话的。”
“不知冥王殿下何意?”
逾嶙冷笑出来:“何意?子泱神君,天后近来可安好?”
云子泱丝毫不怠慢:“劳烦冥王殿下挂心,天后一切安好。”
“那长渂呢?”
“长渂?”云子泱反问:“冥王殿下问这等被逐出天界败坏名声之人,不觉掉价吗?”
“什么意思?”妁川一把又夺回通灵镜,问道:“子泱君……长渂在哪里……”
“妁川官儿姐,在下实在不知。”
“他没有回去……那他拿着珩杏姐姐同宋洝君的魂魄去了哪里?还有不明……”
逾嶙见妁川这死沉无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又紧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质问:“他说没有便没有吗?他们天界向来说谎成性,你不知道吗?”
“不……”
她不明白。
云子泱明显是听到这话的,语气十分不满:“冥王殿下这话可就太难听了些,我们天界向来光明磊落,六界众主,还会为了一个区区长渂来臭名声吗?”
“呵,谁知不是呢?天帝纵容庇护长渂是这一次吗?三百年前的债终有一日一讨。”
“冥王殿下还是先不要激动的好,天冥两界本该是和睦共生的,不是吗?”
只见逾嶙嘴角一勾,满是讥讽:“不是。你就叫弘昇那家伙给我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冥王殿下慎言……”云子泱转移了目标:“妁川官儿姐,可得好好劝劝你们殿下,他这闷头闷脑地往天界闯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天帝早也下来严令,只是天帝宽大为怀,上一次纵容了冥王殿下提剑杀到王殿中,可哪有二次再犯的呢?”
明显感觉到逾嶙的怒火,云子泱又道:“冥王殿下不要再怀怨敌视天界了,长渂也好,还是什么也好,都已经过了去,你口中所谓非男非女的异人也不是天界所为,早也在你上次硬闯天界时同你解释过了,便莫要冤枉了好人才是。”末了,还不忘添一句:“毕竟这样做,与你与我,与冥界与天界,皆不好,不是吗?”
逾嶙似乎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道:“是不是,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妁川也顾不得二人对话间的深意,只问道:“长渂……不在天界?”
“妁川官儿姐,长渂早已被削了仙籍,怎么可能在天界呢?”
“那珩杏姐姐怎么办……宋洝君怎么办……不明怎么办……”
见妁川喃喃低语着,云子泱却也顾不住她,才旁敲侧击道:“冥王殿下可要好好斟酌,莫做傻事才对。”
“傻事?”逾嶙实在是不解其意,却也丝毫不留情面:“子泱神君寻妁川便就是故意来劝我的?”
“嗯?”云子泱处变不惊,只道:“冥王殿下多虑了,我只是应妁川官儿姐的话罢了,此前寻我我有事耽搁未应,便就此时来问一番,却倒是别有用心了?”
“有没有,子泱神君自己心中不知吗?”
通灵镜那边冷哼一声,实在是不愿同逾嶙再多周旋,只道:“既然无事,我便放下了,到还有许多公务正经事儿需我却处理。”
……
“所以,长渂究竟在哪里?不明……在哪里?”
街市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妁川早已经没有了心思去欣赏这些锦绣繁荣景,突然脑子里又想到了逾嶙因她上天界同天帝对峙讨人,倒也真不知最终是如何收了场平安无事回来的。
这其中,自然是满腹苦楚,谁也不知道逾嶙入提剑闯入天帝殿中发生了什么,天帝虽宽厚却也是个十分守规矩认死理的。
总而言之,绝是一番风云变幻,其中万难莫测。
可他偏偏还只字不提……
“哥,我想逾秋姐了……”妁川看着街边有人扎的纸猫灯笼,心中苦涩万分。
“我也想她。”逾嶙应声,走近去轻轻拍了拍妁川的肩膀。
眼中泛着泪光,妁川忍不住,却又不想被逾嶙看见,便就直接将头靠过去,靠到他怀里去了。
“那个时候,就我们仨,什么都不用担忧,一起……”妁川哽咽住,吸了吸鼻子,才又呜咽出声:“我还想珩杏姐姐……”
“乖……”逾嶙抚了抚妁川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逾秋……不在,我便会一直保护你……”
妁川手中死死攥着逾嶙的衣襟,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憋着泪,又谨慎道:“不要再去天界了,不要再涉险,天帝不会一次次纵然你,纵容我们冥界的……”
妁川将要问的话硬生生憋在心头,她也不敢问上一次他冲到天帝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怎样一副万难的场景?又是怎样全身而退的?她不敢问……
“我知道。”逾嶙知道妁川的意思,他吸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也一定会寻到长渂,答应你,将珩杏同宋洝的魂魄寻回。还要……还要不明……”
可是寻他们,究竟又会是怎么一番前景?会比杀到天界轻松容易吗?
谁也不知。
妁川倒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见她吸了吸鼻子,想着先去温钦子处避一阵子,总好比再给逾嶙担忧添麻烦好。
想到这儿,妁川便费力睁开眼来,眼中迷离,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妁川脑子飞快旋转着,不可能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而且此时此刻正对着妁川笑。
是许浒。
妁川瞪大了通红眼睛,缓慢抬手去拂开眼眶处的泪,定睛确认,真的是许浒。
是与孟黄粱吵闹的许浒,是孟黄粱心心念念要嫁与的许浒,也是在成亲当日取了孟黄粱魂魄的许浒。
“许浒!”妁川怒吼出来去指他。
逾嶙也猛地抬头偏过去看。
只见一身喜服,直直挺立在不远处,正是与孟黄粱成亲当日的装扮,不是许浒又是谁!?
第八十七章 许浒现
逾嶙心下一怔,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况且见许浒此刻这满面笑意,绝也不是碰巧……
是有人在背后……
逾嶙眯着眼,不知不觉间攥紧了小扇,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许浒!”
只见妁川手中聚灵就要朝他使去,逾嶙眼疾手快赶忙挥手去截住。
妁川被灵法噬回震得收回手,她皱紧双眉去看逾嶙。
她知道的,逾嶙是在保护她,他历来不许她使灵法,无论高低深浅……
可是此时此刻,妁川顾不得那么多。
“哥!让开!”
此话一出,妁川便一把推开逾嶙来,聚灵间同人一道朝许浒所在方位去了。
街市上本嘈杂,妁川这一声却极其刺耳,让冥鬼些不自觉让开道来。
许浒本丝毫没有要躲避之意,直直立在道路之上,像是故意等着妁川一行人来。可就在妁川冲过来的一瞬间,他似被什么贯穿,浑身一个激灵,双眼放空来又觉头昏脑涨只得摇摇头再看过来,便意识到下一刻所面临的是什么!
“妁川!”
那灵法已经使过去,逾嶙别无他法,只得跟上前去先拉住妁川再说。
灵法击打到许浒身上,只见他捂着胸口一个踉跄就单膝跪了下来。
“妁川姑娘……”
许浒吐出一口血来,嘴里喃喃着:“我……”
“啊——”
这灵法已不算是她冥灵低法,在击打到许浒身上时便感知到心中一绞,浑身上下已经开始散出幽蓝灵光来……
“你是不是听不进去话!!!”
逾嶙已经拉住她,她却无力瘫坐到地上。
“我……”
妁川不知,她不懂,为什么僭越施法后会是这么一个后果。
本来……这也不算太过的……不应该才对……不应该……
绝不应该会体内灵法散开……
此等小小灵法,冥灵一直便可以使的,只是方才怕许浒挡住,那一道法妁川加重了力道稍稍冒头了一点而已……
不应该,不应该,她以前便使得出来的……
“想死吗???”逾嶙死死抱住已经瘫倒地上的妁川,小扇收到腰间,见她此刻灵力只朝外散失,也顾不得骂她,指尖施法来聚回妁川这些灵。
“许浒……”
“你闭嘴!”逾嶙将收聚回的灵朝着她额头给她灌输回去,神情中压着怒火与担惧。
“……”
竹琅同小狐狸围聚过来,无措的同时朝着妁川原本要去的方向看。
哪里还有许浒???
此刻的街市已经恢复了繁杂,来来往往的冥鬼市民对这种追杀打闹早已熟视无睹,历来对这些提不起兴致,继续行着逛着,偶尔一两个视线过来指指点点两下。
逾嶙咬紧牙关,额头上薄汗起来,他必须护好妁川,这是他的底线。他将体内精元中的灵法引出,顺着自己指尖朝妁川魂魄中注去。
妁川感知到那股灵力袭上心头,愕然睁大了眼睛,朝逾嶙看去。
“你干什么!?”妁川心中只道自己时候不多,忙阻止道:“你给我收回去!”
“你给老子闭嘴!”
“……”
……
“冥老六?!”温钦子本在店中,见他黑着脸进来,妁川也一言不发同样低着头红肿着眼进来,不禁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
逾嶙在气头上,直直行到主座太师椅上弓着腰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支着额头闭目揉穴,冷冷吐出一句:“问你的好闺女。”
温钦子打量着逾嶙这架势,显然是真的发怒了,只是在拼命遏制住那股火。
“妁川闺女……”温钦子瞧着妁川,指了指逾嶙,只道:“这是怎么了?”
“爹,长笙酒馆出事了……”
“出事!?”温钦子惊诧不已,这长笙酒馆有逾嶙罩着,还会出声?况且还有那位不明公子,怎么可能出事?
只是此时此刻,哪里有那位不明公子?
妁川不答话,只见她闭了闭眼,泪水便又顺着眼角往下掉,温钦子心疼,伸手用指肚去揩了揩,低声细语问道“闺女,你同爹说,究竟怎么了?”
妁川眼中迷糊,心中闷得慌,仿佛窒息般,只又扑到温钦子怀里去一把抱住他,哭着道:“珩杏姐姐不见了,宋洝君也不见了,不明也不见了……”
温钦子轻轻安抚折拍顺着妁川后背,闻言,都不禁一怔:“什么叫……珩杏不见了?宋洝君同不明公子……不见了?”
这本是十分滑稽的,不明不了解温钦子也不做多评价,可是冥七女君珩杏同鬼君宋洝如此高深的道行,怎么可能会不见?他们不是一同到人界轮回修炼了吗?
逾嶙不再沉默,细讲了来龙去脉。
“所以,这到底是谁做的?”温钦子也实属猜不出来,想着冥事府这些日子遭的灾,绝也不是一次两次那么简单。
妁川不答,逾嶙也不答,温钦子继续:“天界长渂?”
“不知……”
“不知?”逾嶙哼笑一声,只对妁川道:“云子泱同你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他长渂做这等恶事可不少。”
妁川不言,温钦子旁观者清言道:“这事确实不好说,其一,未必是长渂所做,你只听竹琅说长渂进了你屋里,可到底那长渂是谁,谁又真的清楚?其二,天界那边也不能全信也不可全不信,长渂回去与否,倒不能听信云子泱的一面之词。况且,你们所谓那魂魄灵力是寻给天后的,也未必正确,天帝在,就是算是长渂做的,就算是云子泱故意隐瞒他回去了,他也未必进得去那天帝天后那凝云殿。”
“进不去?”逾嶙不敢恭维,只道:“三百年前,可不就进去了?他弘昇天天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也一样用别人的魂魄灵力来补他的女人?”
“……”
温钦子一时语噎,只得转了话题:“所以你的打算是?”
“我?我定是要去理论番。”
“不……”妁川摇摇头,对着逾嶙道:“你不能去……”
天界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逾嶙只觉可笑,问道:“妁川,我不去,珩杏怎么办?宋洝怎么办?不明……怎么办?”
“我……”妁川避开逾嶙的视线,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只道:“老温说得对……况且……长渂未必回去了,他们……未必在天界……子泱君不会骗我的……”
“不会?”逾嶙挑眉,脸却黑得不像话,道:“他怎么不会?嗯?”
妁川摇摇头:“我不知道……”
“行。”逾嶙点头让步,又道:“就算他长渂不在天界,他没回去,那你去哪里寻他?你寻得到他吗?寻到了,你救得回珩杏宋洝吗?他能将珩杏宋洝修炼了数万年的冥鬼君这种打伤取魂,你觉得他又会对你手下留情?”
妁川头摇得厉害,又晕又疼,不自觉就抱住狂锤起来。
“闺女……”温钦子于心不忍,去拦下他来安抚:“你听逾嶙的话,听他的,他会处理好。”
“我不想……”
逾嶙心下一紧,越发觉得自己心狠,他历来都是任由着妁川来,少与她唱反调,更不会如此出言来伤她……
伸出的手慢慢又收了回来,逾嶙又才道:“放心吧,这事的突破口,只有天后,长渂做这些,无非就是要救天后……”
“是吗?”
突然这么一声从修行店外传来,声音耳熟能详,妁川却不敢去看。
她慢慢转过身去,迷离间,便见不明歪着脑袋晃晃悠悠进来了。
“不明……”
脸上泪痕未干,妁川只看愣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又是幻境下一刻就消散了去。
不明见妁川模样凌乱狼狈,却又凄美可人,她本也是一张极美的面容,此刻红了眼眸鼻梁,越发让人心疼。
不明走了进来,抬头看了眼依旧坐在主座的逾嶙,又压着心中情绪朝店中央桌前温钦子身旁去。
“黑户……”妁川喃喃着,见他过来,几欲向前与退缩,却没有动作愣在远处盼得幻象长留。
“是我,”近了去,不明莞尔,慢慢伸出手来,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等着妁川,“娘子。”
妁川屏气凝神,只当真也好梦也罢,慢慢伸手去。
曾经无数次,妁川伸出手眼前之人便化为虚无,她手颤抖着,在快要触到对方的那一刻,泪滴到衣衫的那一刻,她直接起身扑了过去。
哪怕梦也好,赌着抓住他。
“妁川……”不明闭了闭眼,将头埋到她脖项中,一手死死抱住她,一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乖,我回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妁川再也忍不住,死死攥住不明的衣襟问:“你去哪里了?珩杏姐姐同宋洝君去哪里了?”
“珩杏?宋洝?”不明表示不解。
闻言,妁川宛如头顶被浇了一盆凉水般,从头冰冷到脚。
“妁川?”不明感知到怀中之人的变化,低头去看。
妁川紧抓不明的手不知不觉间松了开来,退出距离来,问道:“什么意思……”
“嗯?”
“珩杏姐姐同宋洝君不在了,他们……”
“他们死了。”
逾嶙这么一句,让妁川浑身一震,转过身反驳:“你胡说!!!”
“……”
见逾嶙不再答话,妁川攥紧了手心,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就要冲过去,却被不明一把抓住拉回怀里。
“没有!”妁川只攥紧了不明,发力将头靠到他怀里,绝望道:“没有……他胡说的……不会的……”
“是,我胡说。”逾嶙这才出声应话,面若冰霜般看过来,他翘起二郎腿,问道不明:“你呢?解释一下?”
“逾嶙兄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逾嶙淡淡开口,放下二郎腿来走近去将妁川一把扯过来,也顾不得她是何反应,同不明对视着却对身后的温钦子道:“老温,把你闺女看好。”
妁川不解,丝毫也看不懂逾嶙的操作,想上前去,却被温钦子拦住。
“你说说,你去了哪里?珩杏宋洝在哪里?”
“我?”不明看了一眼妁川,道:“逾嶙兄,妁川去寻你后,临时之事回了妖界,便未留在长笙酒馆,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不知是吗?”逾嶙嘴角一勾,哼了一声道:“那你怎么就能寻到这里来?这是凑巧不是?”
不明感觉到逾嶙的敌意,只好解释:“妖界出了岔子,我不得不……”
“岔子?不得不?”逾嶙错开不不明的视线,对他的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却要接茬:“真是不知,妖王殿下所管的这妖界,竟这么喜欢出岔子,三天两头便要回去一趟。”
“逾嶙兄,话可以点到为止。”不明提醒他。
“是,点到为止。”逾嶙也吃这套,转过身回到桌边去,对着妁川道:“你可以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妁川没有应话,只直直去看不明。
而不明也丝毫不受逾嶙的影响,远远对着妁川笑。
“妁川阿姐!”
是竹琅的声音。
方才在街市中逾嶙为妁川注灵时小狐狸猛地在街头一隅瞥见刚刚妁川所要寻之人,想来绝也不简单,不可让他再轻易逃脱,也来不及同他们说,只好直接自己同竹琅先去追。
只见竹琅抱着小狐狸寻进门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许浒。
“许浒……”妁川愣出神,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你?”逾嶙突然开口来问不明。
不明倒不应话,又听竹琅道:“本这人是抓不住的,多亏了殿下……”
小狐狸同竹琅追出去,几乎是在那乱市迷花了眼,根本不见许浒。失望间欲回,却突然看见不明行过来,手中转动玩弄着曾经在安州城妁川在那空市中淘给孟黄粱的那支白玉钗。身后便就跟着许浒。
这白玉钗是孟黄粱的,曾经在孟黄粱人身不复在需幻化回她真身青粟米时妁川曾经寻过,并未见那钗。许浒不知何时将这白玉钗拿到手,但不明却能要这东西要挟住跑了的他回来,便可见孟黄粱在许浒心中的地位……
可是……
可是许浒为什么要正成亲那日取走孟黄粱的魂魄?明明在此之前才共同经历了生死,为什么一切的期待与心意却在那红帐春宵中幻灭……
第八十八章 始乱
“妁川姑娘……”
“你滚!!!”妁川抓起桌上茶杯就往许浒砸去。
那茶杯偏只砸到地上碎裂开来,倒让在场的都一怔。
只见许浒哑言,直直跪到了地上去。
不明抱臂,只道:“滚?若他真就此滚了,你可安心?”
见一行人皆不答,不明又言:“你说是吗?逾嶙兄?”
闻言,本盯着跪在地上的许浒的逾嶙抬眸来看不明,神情锐利,却依旧不言。
“既然如此,便还是由你来说吧。”不明也晃悠悠朝桌边去了,手中拿着那支白玉钗把玩。
“我……可以见她吗?”许浒低着头,话音越来越低,像是知晓自己在欺骗自己。
“她?”妁川笑出泪来,明知故问道:“她是谁啊?是谁啊?”
许浒只妁川的意思,明就是在寒碜自己,却还是应着话:“黄粱……”
“黄粱?黄粱吗?”妁川用手背去揩泪,不依不饶道:“那你爱黄粱吗?”
“我……”
许浒哽住了,怎么可能不爱?曾经的朝夕相处,同进同出,玩闹嬉笑无一不爱着孟黄粱,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哪有资格说他爱呢?
“爱吗?”妁川持续逼问着。
许浒闭了闭眼,弯着腰蜷缩成一团,眼泪就那样落到地上,许久才憋出一个字来:“爱。”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妁川将不知何来的情绪统统发泄在他身上,吼道:“为什么!!!”
“我……”
“她的魂魄对你有用吗?!有用吗?!啊?!!你拿去做什么?许浒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
“对不起……”
“这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你口口声声爱她,你做的有是什么恶心事儿!?”
见妁川疯魔了般丝毫不受控制就要扑过去打人了,不明赶紧去上前去拉住她,只道:“你听他细讲。”
“讲什么?”妁川被拉得一怔,屏气凝神去看不明,又嘶哑着道:“讲什么啊?黄粱还能回来吗?她……”
不明不忍,将妁川按头到自己怀中,却又听许浒道:“我并不是……我不想这样的……”
苦衷吗?谁还没有苦衷?妁川死死闭着眼,尽量让眼泪不掉下来。
“我根本不受控制的……我不知为什么……我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黄粱的魂魄从她身子里被扯出来……我无能为力我收不回手……”
在同孟黄粱成亲那日,许浒本也满心期待着自己的新娘。他伸手接过孟黄粱赠给他的白玉钗,那本是一身红装满脸染了红晕美目含情的好姑娘。可红盖头揭开,就那么一瞬间,仿佛全身遭天雷灌入般,一瞬间再也不受控制,疯魔了起来直直掐住身前的新娘来。
孟黄粱不是凡人,真身是青粟妖,若是平日里受了这般对待,定会施法还击,可面对的是他的丈夫,是他心心念念要嫁与的许浒,她愣住了……
待她反应过来时,魂魄开始往外流出,手中灵力也聚不起来了。
而孟黄粱不还击,还有一点便是她在此之前用灵护过许浒,在他体内也注了大半的灵……
那时屋内灵光乍现,刺眼夺目,许浒眼睁睁就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模样,脑子里斗争着,却一点也说不出话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
这不就是长渂对竹琅异曲同工的操作吗?
“是长渂……是长渂对吗?!”妁川直直望着许浒,眼中只余不可置信:“京云皇城一事,你知黄粱多痛恨长渂吗?!你怎么……怎么还能遭他的道?做他的狗!?”
“不是……”许浒忙顾着摇头:“那意识中同我讲,长渂背锅是最合理的,只有他,才不会受怀疑……”
“到底是谁!?”
“是……”
“许浒啊,”不明安抚好妁川桌下,又道:“索性信你前面所说,你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取走了孟姑娘的魂魄,那你后面去哪里了呢?那魂魄你给谁了呢?”
“……”
许浒不答,不明继续:“就算你那时是意识无端受制在行事,是被人操纵了的,那你如今可算是回来了,逃脱了,现下心中可忆得起最终那魂魄入了谁手?”
“忆得起……”
“很好,”不明点点头,接着道:“他将那魂魄做了什么?”
“他收入了一只琉璃瓶中,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安州城整座城百姓的魂魄,皆在……”
安州城整座城百姓的魂魄,皆在……
妁川头皮发麻,恐怖如斯。
在以往,妁川只觉这安州城同京云皇城一般是被长渂弄得城灭人亡,即使是手法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收魂魄取灵……
“整个安州城……”妁川喃喃着,不愿再去回忆过往。
“他是谁?”不明走近去,将那支白玉钗递到他面前。
“是……”许浒手抖得厉害,去接过白玉钗来,死死捏在手中,像有了一丝温存,才松开道:“是逾嶙公子……”
“你放屁!”妁川挣脱开不明来,扑过去死死攥住许浒的衣领,吼道:“你再乱说话,我便杀了你!让你也魂飞魄散了去!”
“妁川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浒啊,你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就当着我的面儿去乱咬逾嶙?!”妁川笑得狰狞,手也抖得厉害,只道:“你对黄粱,就没有一丝丝愧疚吗?你如此血口喷人,你真不怕下地狱千刀万剐吗?!”
“妁川……”不明不禁出声来唤他。
“你也闭嘴!”
妁川松开许浒的衣领,崩溃间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她为什么要对着不明也这般呵斥?妁川心中真有些拿不准……她怕……
绝不可能,逾嶙绝不可能这般做,多年前他是堂堂冥六君,灵法境界高深莫测,又是冥事府一把手,多年后他是威威冥王,再上一阶,怎会逆着天道行此等狂恶败德丧风之事?
绝不可能……
“我逃出那地方,唤作生迹阁。”
逾嶙在冥事府时便是写生迹簿的冥六君,所在之所便是生迹阁。
闻言,妁川只觉头疼欲裂,她双手抱头,不自觉间直去敲着脑袋。
“不可能……”
见妁川喃喃着,逾嶙倒反应不答,表情淡漠,倒像是身为局外人看戏般。
“是这样吗?逾嶙兄?”
听闻不明出声,妁川放下手来愣愣去看桌边若无其事饮茶的逾嶙。
茶杯往桌上狠狠一叩,逾嶙视线寒厉看了一眼不明,又看了一眼地上不知为何抬不起头的许浒,才慢慢开口:“是吧。”
妁川怔住,许浒怔住,就连一直旁观不言的温钦子也怔住。
逾嶙根本顾不得这么多,只对不明道:“可还满意?”
“逾嶙兄?此话怎讲?”
“怎讲?”逾嶙哼笑出来,站起身来继续道:“听不懂话?我问,妖王殿下可还满意?”
“这就着实令人费解了。”不明表示不解其意,朝妁川那边去欲去扶她起身。
谁知妁川一把推来不明来,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朝逾嶙去,只道:“这是真的?”
逾嶙心下一紧,他历来不惧怕什么大场面,就算是天此时此刻塌下来他也能做到临危不惧,可唯独面对妁川,他狠不起来。
“是。”逾嶙轻叹一声,不忍去看她。
“黄粱的魂魄呢?”妁川倒冷静了几分,轻声询问。
“没了。”
“去哪儿了?”
“重要吗?”逾嶙反问,想着已经埋与黄泉河畔尘土中的青粟米,只道:“孟掌柜的精元已经重新萌芽了。”
“是吗?”
妁川钻心刺骨,她本重来都不会怀疑逾嶙,不管逾嶙做什么,隐瞒什么,她都会相信他,相信他是为她好,相信他有苦衷……
可近来,真的越发让妁川心惊,珩杏宋洝一事,孟黄粱一事,安州城一事……
历来如此的信任,此刻彻底崩塌。
泪划过脸颊,妁川继续追问:“你曾经用束灵珠来寻黄粱的魂魄,不过是装模作样是不是?她的魂魄,早就灰飞烟灭了,早就没了,是不是?”
“是。”
“安州城整城百姓的魂魄都被你收了去走了灵力……顺道嫁祸于长渂,是不是?”
“是。”
“你哪来的脸说是!?”妁川一巴掌扬起,却悬在半空中下不去。
逾嶙倒没有躲闪,见妁川犹豫,心下松了一口气,只道:“妁川,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怎么布的局?怎么收的魂魄取的灵?还是……”妁川收回手,咬了咬牙,继续道:“还是解释,你怎么帮着冥界公主来置旁人生死不顾?”
逾嶙皱着眉,原她都是能猜到的……
妁川自然能猜到,三百年前本就精元魂魄不全的冥界公主又被取走一缕精元魂魄,束灵珠只是辅,有灵才是王道……不然再多结魂束灵的东西也于事无补。
必须要灵力……
“公主……不能死。”逾嶙声音低沉,只道:“绝对不能。”
“那其他人呢?”妁川真是看不懂如何这般的逾嶙,他怎么会……可是他承认了,是他亲口承认的。
“除了黄粱……除了安州城……”妁川一把抓住逾嶙的胳膊,已经让她自己也看不懂自己了,艰难问道:“还有谁……”
“还有……”
本也只是想敷衍番,逾嶙是知晓妁川对此等行为厌恶至极,心中却也不禁盘算了下。
逾嶙也不知道还有谁……
他记不清……
“妁川,我不会再这样做了。”逾嶙转移话题,伸手去握住她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道:“你相信我,好吗?我……不会骗你的……”
“不会吗……但愿吧……”
说完,妁川使力拽出自己那只手,已经再无话可说。
“不会……”逾嶙手中一空,竟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呢喃着。
已经不想再同逾嶙过多言语,妁川转过身来,看了眼地上的许浒,木讷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黄粱。”
“……”
见妁川令着许浒不明朝外走,逾嶙也只静静站立在原地不动,温钦子却再也忍不住了。
“妁川闺女莫走,老朽有事同你说!”
闻言,妁川不禁停下来脚步来。
逾嶙明显比妁川诧异,却晚了一把未拉住温钦子。
又见温钦子三两步过去了,逾嶙忙提醒道:“老温,你莫不是忘了什么?不许说!”
“逾嶙啊,你何必呢?”温钦子根本不在意其他,只觉自己对便照着自己心意行事,又才对妁川道:“闺女啊,你可想知这冥界公主殿下在何处?”
“不想。”妁川启唇回应:“与我无关,我不想沾染。”
她只想去看看孟黄粱……再想法子去寻珩杏宋洝的魂魄……
“怎么与你无关呢?”温钦子苦笑,也算是为逾嶙鸣不平,道:“那公主殿下,便是你啊!”
公主殿下,便是你……
这话在妁川脑子里轰鸣,她只觉头疼得厉害,下意识又去抱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明明是逾秋在冥野捡回的,明明是同逾嶙一同几万年相处,怎么可能就突然成了公主殿下……
“妁川闺女啊,”温钦子无奈,又道:“你是驭舍的唯一的女儿,是我们的公主。”
前冥王驭舍之女,冥界的公主殿下。
在数万年前尚在腹中便同冥后一道染了恶疾。冥后魂归混沌,前冥王却用自己的一缕精元保下了公主这冥灵胎。
只是冥灵胎离了母体难活,灵力极其匮乏散灭得厉害,冥王无奈只好将公主养在黄泉上游那灵精旺盛的东冥野一株冥花苞中,由逾秋照看。
而历来冥界众生只晓得东冥野受了诅咒般在秋末该育冥灵时风雪大作扼断其他冥灵生出。其实不然,一切只是冥王为自己的孩子所操控,他不许旁的冥花之灵来吸取这万物灵华,只为给自己的孩子来孕育生长……
“不可能……我明明就是逾秋姐带回去的……不可能……”妁川疯狂摇着脑袋,全然不愿意去相信:“怎么可能?你说东冥野孕育不出其他冥灵,那逾嶙是怎么回事儿?!你骗我……”
“育生逾嶙的那朵冥花与逾秋同茎,逾秋保住他,他此般天赋天资,你以为他就是普通的冥灵吗?”
“不可能……”
第八十九章 无盼
数万年前,逾秋尚是冥事府中的一位冥女官儿。
“逾秋姐姐!冥后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正在为灵猫喂食的逾秋手顿了顿,再顾得什么所谓抱歉,一把抓起灵猫就往冥王殿中去。
待到冥王殿外时,只听见殿内碎小细疏的哭泣声,逾秋喘着粗气,艰难行到殿门处,脚却是怎么也踏不进去了。
“逾秋来了吗?”
是冥王驭舍在殿内问,逾秋闻言,方才抬起头来,不知觉间脸颊上一滴泪划过。
殿内怕是无人应话,冥王大发雷霆,只吼道:“去给我寻她!!!”
只见几位冥侍唯唯诺诺从内殿退了出来,方一瞥到扶着门框似气息不稳的逾秋,忙又掉头回去回禀,声音却是在外殿也听得极其了然:“殿下,逾秋姐姐已经到了,就在外殿!”
“逾秋!”冥王声音震耳,不容置喙命令着:“进来!”
逾秋心里紧了紧,硬着胆子朝内殿去。
方一进去,冥王便屏退了一众冥侍。他半弯着腰坐在床榻边,紧紧握着冥后的手抵在自己额头上,似在闭目养神,只道:“逾秋,她可怎么是好?”
逾秋没有及时应话,看着床榻上闭着眼脸色惨白毫无气色的女子以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怎么是好呢?”见逾秋不答,冥王也不愿意多逼问,只呢喃着:“怎么会这样呢?”
他也是极为伤怀的。
逾秋心中肯定,毕竟这么些年开冥王冥后夫妻和睦朝暮相惜,一如数百万年前初见般就彼此芳心相许。
“她不在了……”逾秋慢慢走近来,根本看不出冥后体内有一丝灵力迹象。
“你在骗你自己,是吗?”逾秋凝视着冥后那张惨白淡漠的脸,似乎已经僵硬冰冷,应该是冥王为了护住她的灵体所为。
“没有……”
冥王应话,慢慢将冥后的手放回去,再为其掖好被角。
“逾秋啊,你可以救她吗?”
见冥王抬眸来问,逾秋再次看了一眼床榻上只要收回灵法便会即刻腐烂的冥后灵体,只道:“我如何救她啊?你也知是……这恶疾难愈……偏还是在她有了孩子的时候……”
“我知道……”冥王倒不是这个意思,看了看那被褥中央隆起处,才道:“我的意思是,可以救这个孩子吗?”
“它才……”逾秋下意识摇了摇头,“它才多大啊?况且如今,冥后已去,腹中孩子早已没有灵源,如何活得了?”
“怕是,在冥后魂魄尽散前这孩子就已经……”
冥王摇了摇头,反驳着逾秋:“你可以的,逾秋,你是冥界最好的冥医……况且,你同她自小要好,我请求你,抱保下这个孩子吧。”
是了,逾秋与冥后同生于冥界黄泉上游东冥野,那本就是个灵力旺盛的风水宝地,所孕生的冥灵虽不多,但却有过人之资。逾秋同冥后同年日生,自小相惜共事。她亲眼见着冥王冥后一路坚信走来,恩爱不移情比金坚倒也是极为登对的。
后来冥后嫁与冥王,逾秋这闲散着的冥医也跟着去了冥事府,想着无事也有个照应好。本以逾秋的修为资质轻轻松松也是个女君,她却无意这些,只怕蛮烦多,便就只单单在冥王夫妇的唠叨下勉勉强强答应做了个冥官儿。她不属冥事府中任何一处,自由闲散惯了,虽顶着冥官儿的头衔却也是号人物,在冥事府中无一不对她恭敬。
……
“这孩子……太小了……”
逾秋皱着眉,显然是不乐意的。
那是自然,这孩子真的太小太小了,魂魄精元不齐,只单单是个冥灵胎而已。若是执意尝试着保下,则需至亲之人的精元来补育,灵力更是不能少,所需之量绝也不是普通冥灵所能供给的。而能生育回来更是千万之一的……
如今冥后已去,冥王绝也不能再冒此一险。这孩子并未在冥后腹中孕育成形,想来她若是还在,也绝不会同意的。
“我的精元,我身为父亲,怎么就不能救它一救呢?!”
冥明显恼怒,却也分得清情理,便未将这气撒到逾秋身上,只道:“这孩子……也是她留下的唯一啊……逾秋,你不想见见这孩子吗?”
“我不想。”
逾秋倒也心狠,她历来明辨是非,这孩子如今便未正式踏入这世间,也算是天意如此,怎么就要作践了旁的硬要这孩子留下来?
“你想。”冥王一语道破,只逾秋只是嘴硬,便又道:“我想要留下这孩子,就像她依旧留在这世间一般……”
逾秋再也劝不住,也就顺遂了冥王的愿。她帮着冥王用那缕精元护住那精元魂魄尚未孕生齐全的孩子,又带着这孩子去了东冥野。
东冥野依旧是辽阔旷野,这里的各路灵精非同凡处,倒也是慢慢育生那孩子的好地势。
这本是冥王的意思,盼望着能在那聚灵之地使这孩子生降于世。
逾秋虽一开始不同意冥王的做法,但事到如今也绝不会再多言,只一心一意照护着搁置于冥灵花中的孩子。
……
“不是我……”妁川呢喃着:“我只是普通的冥灵……我只是普通的冥灵……”
“妁川闺女……”
“老温。”逾嶙开口来打断欲再言些什么的温钦子。他脸上表情不对,显然是十分不满温钦子将这些过往缘由告知妁川的。
“逾嶙,事到如今,她也该知晓这些,不是吗?”
只见逾嶙喉结动了动,却没有答话。
“我知晓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妁川转过身来,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问道:我体内是不是有安州城百姓的灵力?是不是……”
妁川头皮发麻,像是被扼住喉咙,却硬撑着继续道:“是不是还有黄粱……黄粱的灵力都在我体内?”
“妁川……”
“你明知道我最唾恨这般,你为何还要这样做来恶心我?!啊?”妁川没眉头紧皱,一想着那么多无辜之人丧命,魂魄中灵力被吸干灌入自己体内,便要窒息般难忍,绝望道:“我是公主……你用我最鄙视最唾弃的方式来救我……你觉得我会感激你吗?若是可以,我现在就把灵力散尽!”
妁川只觉全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直直盯着逾嶙,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等话来,还是对着逾嶙说。
“我不想做这公主……”
这么些年来,不知逾嶙所取灵究竟有多少,可只有一点,全到了妁川体内……
她历来灵力低微,逾嶙不许她施法,无数次被遏制住使用灵法,又想着她一饮酒魂魄便往外飞流,原是这么个原因……
……
“为什么啊?这个公主……我再也不想做了……”妁川闭了闭眼,又道:“莫要在我身上使功夫了,若我知晓,我便自行了断……”
“妁川……你真的要逼我?”逾嶙微微皱眉,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不明,面上表情意味深长,却也顾不得同他多言,又对妁川道:“你同我,可是几万年的交情,这些……我也只是……”
“你也晓得几万年?!”妁川怒吼:“几万年呐!你瞒着我做什么?你骗着我做什么?让我最终知晓时崩溃?还是……”
还是要她的命呐……
曾经,逾嶙保护冥界公主妁川也不是不知。非但没有阻挠反而算是至此的。他曾经的冥六君,如今是冥王,那前冥王遗孤,他再怎么也该照应……可是令妁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般照应……而且这位公主,还是她。
“我本无意瞒你……”
“怎么无意呢?”妁川怒极反笑:“逾秋姐……逾秋姐也未告知我,这本没有什么,本没有什么的,可是……可是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护我?”
以往,妁川只单单以为是束灵珠在手来束灵,将公主藏匿起来不告知去向罢了,却不曾……想这灵来自旁人真身中,这公主竟是她自己。除却孟黄粱这妖,无数的人……
逾嶙苦涩开口解释:“本一开始,是要告知你的,可是……”
可是在冥后逝世时,六界便是一团乱麻,不轨者更是觊觎着这即将出生的冥界公主的精元魂魄。
冥王让逾秋带尚为冥灵胎的孩子去东冥野,还施法让东冥野在秋末不知何因的降灾,不让旁的冥灵生育,一来是因为那里灵力丰厚,二来则是为了避祸……而冥王对外宣称的也是冥后同腹中胎儿共逝,自己也暂为闭关,实则修补精元,便也就没有再多言论了。
再后来妁川慢慢大了,逾秋也不复在这世间,逾嶙便答应着照顾妁川,他曾经也不解为何他们不愿告知妁川她的真实身份,直到后来他到冥事府中任职同出关后的冥王交谈,才慢慢了然其中之意。
谁也不愿意让妁川涉险,她的身份也好,精元魂魄灵力也好,绝也是令众多不轨之徒所向往的……况且,她时时需要补灵,这灵力来源太广,她绝也不是全能接受的……
……
“我答应了王上,会保护你的……”
“你答应了他?”妁川只觉此刻她立在此处同逾嶙对峙怎么都有些不伦不类,却又不得不面对他,道:“你这是什么保护啊?害着别人来护我?我怕我日后死时,也得遭雷劈灰飞烟灭……”
“不会的,妁川……你相信我……”逾嶙想走近却又不敢近去,隔着较远不近的距离道:“你听我说,我只有安州城错了……其他的……其他的都不是刻意害人性命硬夺的,都是……”
“都是什么?”妁川手里不知何时拿过了孟黄粱那支玉钗,目光迷离地打量着,继续问:“黄粱不是吗?那日,他可是要成亲的啊……她本是最幸福的新娘……”
“我……”
逾嶙被堵住话,回想着那些迷了心智的行为,只是因为妁川那些日子灵力异常,让他心生恐惧。一如在孟黄粱成亲前妁川同不明被那异讙从安州城街上掳走,回来时见妁川身上有伤,灵力微弱,虽知晓不明补救过,却还是心中急耐……
可是这些话怎么说?怪妁川吗?都是因为她吗?逾嶙不能这么说,他心中明了。
而妁川也多多少少大概猜到些,只想让自己冷静,转过身去不再看逾嶙。
“妁川,你相信我……我真的……”
逾嶙这话直直落到妁川耳畔,她只觉得可笑心酸,话语颤抖着回应:“我怎么相信你啊冥王殿下?珩杏姐姐同宋洝君的魂魄此刻下落不明,黄粱之灵原也在我体内,还有还有我的父亲……原来……原来他早就已经离开了……”
三百年前所谓闭关,不过也只是迷惑旁人的言论,这六界更迭易主,太过繁琐混乱,再则受了那么多前冥王的照顾,逾嶙怎么也不愿意让他从这六界中湮灭……
“三百年前,我在那天界所私设的幻境迷影中被长渂取走一缕精元魂魄,父亲为了护我,便又为我注灵,补我精元,稳我魂魄……是不是?便就是在那时,我再在冥事府未见过他,他就是在那时殒身的……是不是?”
话到此,妁川脑子里一大堆思绪回忆扑来,所有的不合理一瞬间应理,恍然大悟间,妁川心已凉了个透,她慢慢细数:“那个时候,我就被盯上了,我被赶出冥事府便是你的主意……”
可逾嶙的本意,是保护妁川。
“为了保护我,将我赶出冥事府,旁人便觉得珩杏姐姐可能是冥界公主……最后的结果,珩杏姐姐连同宋洝君魂魄不见……就是为了保护我……”妁川泪眼模糊,头也晕得厉害,不知如何是好,只道:“你同长渂又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想要救,想要保护……可是,可是你们这样做真的就心安吗?那个被保护的,真是就需要你们这样来保护吗?”
逾嶙说不出话,心下苦涩。
“不明……”妁川缓缓开口,道:“我们回家吧……”
“回家吗?”
“不是……”妁川闭上眼,手搭在不明近来扶她伸出的手上,狠了狠心,道:“去妖界吧。”
第九十章 心惊
妁川正眼也不看逾嶙,更是不由温钦子分说,泪痕未干却冷着脸直接行礼告退,领着不明许浒以及竹琅小狐狸出了修形店。
刚踏出店门口,身后温钦子似是被逾嶙喝住便没有追来,妁川走在前面,待离远后,却怎么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妁川姐姐……”
许浒竹琅不敢出声,唯有小狐狸于心不忍。
见状,不明则快步走近去拉她手臂,柔声唤她:“妁川。”
闻言,妁川转过去将头整个埋到不明怀里,感知到他双臂紧紧环绕着自己,她越发崩溃,嘶哑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想逾秋姐……我想珩杏姐姐……”
不明用手抚了抚妁川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日后便由我来护着娘子,我们回家吧……”
“我不想回长笙酒馆……”
那是逾嶙的长笙酒馆,是曾经妁川逼迫着他将那被经营得风生水起的长笙酒馆在珩杏处过户给她的。
想到这儿,妁川越发心中闷疼。
不明了然,道:“不是,同我回妖界,那里也是我们的家。”
妁川哭得厉害,却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在临出冥界时,妁川又去了黄泉河畔灵桥底下的一处湿地。
曾经还是一颗聚了主魂灵力青粟米的孟黄粱在这十几年间已经发芽。虽然只是细小一株,却让妁川心下一喜,起码是有希望的……
她跪在地上,不许旁的来帮忙阻止,自己则像是将心中怒火不满发泄出来一般双手发狠地撅土将那株青苗毫发无损地挖出来。
“黄粱……”妁川双手捧着青苗,呢喃道:“我寻到许浒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带你……带你回妖界吧……这冥界已经呆不了了……”
……
逾嶙将一壶酒往桌案上一叩,醉醉醺醺看着尘御,无头无脑道:“你说她真的忍心不再见我?与我断绝关系吗?”
“嗯?”尘御将笔放置砚台上,十分不解。
逾嶙酒量好,冥事府众人皆知,可会不顾后果喝成这幅模样倒着实少见。
见逾嶙靠着桌案瘫了下来,就那样只顾自己舒坦地仰过去四望不答,尘御也不知他此刻是否清醒,却也是别有一番风致的。
“殿下?”尘御微微皱眉,酒气铺面,是极为看不惯他这般模样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啊?”逾嶙反应过来,用手撑了撑地让自己靠立好,又饮下一口,淋漓畅快间又苦上心头,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答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先王遗孤,嗷,就是那个公主……公主知道了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要同我断绝来往罢了……”
“公主?”尘御下意识接话。
这冥界只道妁川是公主的无非就是温钦子与逾嶙,温钦子辈分同冥王相当,二者年轻时便就交好,至于逾嶙,那便是逾秋冥王嘱托而知。他从未想过,自小便敬爱的逾秋有有那么一段过往,一同长大的妁川有那么坎坷的身世,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他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有些猝不及防,让他当头慌忙。
而尘御于温钦子与逾嶙之下,于冥界众生之上,起码是知道这号人物的。
知道逾嶙在保护公主。
“殿下?”尘御起身走近欲去扯过他手中的酒壶,只道:“少喝些。”
“不是……”
逾嶙赶紧将手避开,以免尘御抢过。随后又偏头笑了笑,心中只道这家伙依旧爱管他这些,以往除了妁川……真就没人会限制他这些了。
而尘御愿意来到冥事府而且还是在逾嶙曾经呆过的生迹阁中任职,大部分也是因为二者私下相交甚好的原因。
“逾嶙兄,”尘御改了称谓,“妁川姑娘都知道了?”
“你也知道她是就是公主殿下?”逾嶙全然迷糊,倒也懒得深思。
尘御轻叹,不禁笑了笑:“平日见你与温先生对妁川姑娘十分上心,多多少少猜到大半。”
逾嶙若有其事般点了点头,作罢又将拿起酒壶豪饮,酒酿就那样顺着他的下巴,以及动了动的喉结往下流,浸透胸前衣襟。尘御再也顾不得,一把去扯过酒壶,才发现酒壶已空,随即无奈般摇摇头放置地面上。
见尘御明显是极为嫌弃却还是保持着他一贯温润的作风,不禁摇着头呵呵直笑,末了,直接一挥手将那酒壶狠狠一扫。
酒壶被扫得极远,撞到柱上摔了个稀碎。
看着那极为无辜的酒壶,尘御心中是越发不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尘御兄啊,都说你最是能明辨是非,你说说,我这样做错了吗?”
“如何做?”
逾嶙笑了笑,道:“取旁人魂魄灵力来护她精元魂魄……”
“这你本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闻言,逾嶙倒还点了点头。
这本来就是最反天道而行的事,已经破了天定命数。逾嶙这么可能不知道?他身为冥界主君比谁都清楚。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而妁川平日里倒也与常人无异,虽是被前冥王硬保下来的,哪怕精元魂魄不齐不全聚不紧凑,但也不至于时时就要用那么多灵力来补助。
无论是前冥王也好,逾秋也好,逾嶙也好,都是深谙此理的。不然从一开始,逾秋就不会同意保下这个孩子。从妁川诞生于世起,确实需要灵力来补,但绝不是硬取大量活人的魂魄灵力……虽然这是极为有益的……
逾秋在时,会寻冥野花草之灵,也会到敛狱堂寻那罪大恶极魂飞魄散者的灵,再寻补灵稳灵的物什……她绝是不会寻活人之灵,本这一切都是相持相稳风平浪静的……
可是在长渂取走妁川的一缕精元魂魄后,她的体质越发不行……逾嶙尽量多寻灵来,尽量不去触碰六界相生伦理……可是到后面,安州城那一次,原也是京云皇城祭天一事中舒春生欲取妁川魂魄灵力,使得其魂魄散得稀碎,哪怕不明修复过,精元却还是羸弱,魂魄依旧难凝集……看着那灵力溃散之快,逾嶙只得在垂死挣扎唾恨自己间选择了妁川……
……
“我不是在你那灵镜中看过嘛……”逾嶙不去看尘御表情,回忆着曾经他暗地里所做,只道:“安州城在不久后便会被邻国屠城,与其那般死绝,倒还不如用他们的灵力来做些贡献,不对吗?”
尘御不计较他何时何地通过他那可幻现凡事前尘后世的冥灵神镜,却也丝毫不给面子,口吻严肃道:“哪里对?那是那些人的命数,绝不是你左右便能给他们抬上一个台阶,你明知道,这是有违六界众生之道的。”
“……”
是啊,他明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这样做。明明知道干扰凡尘人世是六界大忌,明明知道妁川同孟黄粱交好,却还要取她魂魄灵力,明明知道……
本以为将安州城这事嫁祸给同样在京云皇城做过此事的长渂身上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可谁知道……
那许浒到底是如何逃出的?
逾嶙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顿时清醒。
他明明将许浒放置在琉璃瓶中,好好放置在冥王殿中,况且冥事府戒严,冥王殿更是严密,怎么可能就突然逃出去?
绝是有人相助……
这人是谁?目的何在?
许浒逃出后没有离开冥界,而是在冥市街等他们一行人般……
这一切绝不是巧合,绝不是。
……
这些事日后再慢慢寻查,逾嶙此时此刻并不想去深究太多,他心中难受,绝望,疲倦……
仿佛这么些年来所沉入深底的都水落石出,虽然妁川接受不了,他也接受不了,却也无由头般莫名送了一口气。
“总之……她知道我取了旁人的灵来补她的灵,只觉我疯了。”没了酒,逾嶙就那样靠着桌案闭目养神,又道:“都不回家了,跟着野男人跑咯!”
这话极其轻浮,尘御迷惑不已,问道:“野男人?”
“不明……”逾嶙讥谑地笑了笑,不经意间又道:“这不明,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不明将他的一切都摊开来同逾嶙妁川说,却怎么也不像全然了知一般,令逾嶙实在捉摸不透。
“不明?”尘御早已回到了桌案前,提笔的手顿了顿。思绪过滤一番,想到曾经同温钦子去过长笙酒馆,见到过他口中的“不明”,甚至还不在旁人不在意间交谈了几句。
“嗯。”
见逾嶙有意无意应了一声,倒也冷静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尘御继续下笔,嘴角上扬,只道:“堂堂长渂神君,如何普通?”
这话恍如霹雳般震得逾嶙瞪大了眼睛。
逾嶙直直转过身去双手往桌上狠狠一拍,几乎要震碎般,他眯着眼,神情中却抑不住的阴鸷,不等尘御反应过来,便一字一顿道:“他是长渂?”
尘御不解为何逾嶙反应这般大,几乎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只道:“逾……逾嶙兄这是……?”
逾嶙恶狠狠盯着尘御,见他这般反应,也知自己太过激,便手回手,酒气依旧弥漫在屋内,继续询证道:“我同你所说的,是不明,在长笙酒馆同我们同道那人……不对,他不是人,他是妖王,妁川与他有些情意……”
话到此,逾嶙只觉奇怪,从来他奇怪不明灵法能力,奇怪不明的所作所为,奇怪不明时在时无,就像珩杏这次……可他怎么也没有将不明与长渂挂挂过勾……
不禁继续确认:“他真的是长渂?天界那位长渂神君?”
“是。”
见尘御肯定,逾嶙攥紧了拳头,猛吸一口气,继续道:“如何确认?”
“我见过长渂,在九重天。”
尘御是冥界赫赫有名的鬼君,在冥界还未脱离天界时,总有盛宴邀请时,他本无意这些,却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去了天界。
“你知我闲散,应和着就礼便四处闲逛了去。”尘御细道:“经过九尺天廊时无意撞见了天帝天后同云子泱神君,以及,这位长渂神君。”
而那边似在细谈什么的天帝一行人并未注意到尘御,尘御也无心了解太多,只无意听见天后苦口婆心劝了长渂一句什么话,便离开了。
“我无意看了一眼,那长渂神君便是你们那不明。”
而长渂却是没有看到无意经过的尘御。
逾嶙猛吸一口气,怕下一刻做出什么事来,不禁闭上眼去。
原来……一直以来他痛恨之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同自己称兄道弟,取走妁川精元魂魄的人就围绕在妁川身边对其甜言蜜语……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想法如何?一次次救妁川的目的与想法,难道就是为了养好她再为天后续命吗?!
京云皇城异讙怪疫一事,濮清酒一事,被那非男非女的怪人抓至天界一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明在自导自演吗?
至于许浒……
拿竹琅的话来讲,是不明抓住了许浒,用孟黄粱的玉钗来威胁他,若不明真是长渂,那许浒便是他放出来的了……
逾嶙回想着方才在温钦子修形殿中他死死逼问不明在“长渂”进入屋内夺珩杏宋洝魂魄后他的去处,不明不答这话反而是让许浒来戳穿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盘棋,可真是大……
如此这般,妁川绝不能同不明再呆下去,若是天后再有个好歹,妁川绝也活不了……况且她如今还被瞒在鼓里……被自己所爱之人蒙在鼓里,她最挚好的珩杏姐姐同样是在他最看重之人手中毙命……
可笑,真是可笑。
可是逾嶙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开始这一切被摊开大白,妁川弃了逾嶙同不明去妖界,他也并未太过阻止,只觉这也不失为一种保护她的方法,只要她魂魄不散,不动灵法,随便补点灵力,倒也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可如今,逾嶙绝不能任由不明带着妁川去妖界,也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顾不得再遇尘御细说其中恩怨,逾嶙直接出了生迹阁离了冥界往妖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