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苏若蓉
“若……若蓉?”妁川有些不可置信,这名字未免太熟悉了些,于是又不禁去确定:“确定是这么个名字?”
“嗯?”魂悦不明白她的意思。
妁川又转头去询问不明:“你以前的那个小媳妇是不是也叫这么个名字?”
“哪个?”
“哪个?哪个?”妁川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你还有很多个?”
见不明面无表情也不作答,妁川继续逼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那些男男女女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渣男千万面孔吗?”
“……”
逾嶙有些看不出去了,白了一眼间却又想着不能由着妁川在外面这般丢人现眼,于是只好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是他的谁?”
“什么什么我不是他的谁?”妁川下意识转头去吼逾嶙,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了,又赶紧将眼神移开,咳咳两声道:“我……我是他的债主啊。”
“……”逾嶙哼了一声,也不顾妁川面子,道:“那你管人家私事干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见这两人要吵起来了,不明倒是搭话了,道:“得了得了,这又不是店里,这不是让魂悦君看笑话吗?”
“闭嘴!”妁川逾嶙倒是不约而同转头来呵斥他。
“行行行,”不明点点头,退了两步来,道:“你们吵你们吵。”
见不明退了后来,魂悦略微同情地去拍拍他的肩:“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倒是让魂悦君见笑了。”
“没有,”魂悦挥了挥手,只道:“反正以前在冥事府也习惯了他们这样。”
“……”
不明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想着说还怕魂悦见他们如此丢脸,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
“听说,逾嶙君在冥事府中倒是有些地位的。”
听不明这般说,魂悦只心道不寻常,又解释道:“逾嶙君自然是冥事府中数一数二的,莫看他平日里同我们打成一处,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谁不夸他有主张?”
“是呢,”不明点头笑道:“逾嶙兄确实很有想法主张。”
妁川叉着腰,见不明魂悦似乎是聊起来了,心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吼道:“黑户!你还挺自在啊?你倒是不问问魂悦你那小媳妇的情况,心还着实有些大呢?”
“你急什么急?又不是你媳妇。”逾嶙逮着机会也不忘搭话。
“那又关你什么事儿?”妁川转头去问:“你看人家那若蓉太子妃如此漂亮,你当时不是也想着要人家做媳妇吗?”
“……”
“行了,”不明赶紧制止这俩,道:“我忆起来了。”
忆起来了???妁川火气旺盛,合着人家嫁给他做太子妃就这么没地位的?
妁川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道:“你这负心汉,算是我看走了眼!”
“……”不明倒是解也解释不出来了,只好对着魂悦问:“魂悦君,这若蓉可否是姓苏?”
“这倒是有些记不清了,”魂悦说着便施法将堂中主桌上的册簿拿来看,确认完后点点头,道:“不错,苏若蓉。”
“苏若蓉……”妁川念着这么名字,又恶狠狠去盯不明,道:“你那太子妃便叫如此名字了,你看看你可是心大?死渣男!”
“……”
见逾嶙倒是没什么反应也不过来劝阻,魂悦只觉得气氛难以控制地尴尬,又不禁收好簿子,皱着眉也只好呵呵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这苏若蓉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能到我这儿来被我记住,想来也该是个狠角色的……”
“也是哦……”妁川点点头,毕竟这敛狱堂不是谁都能来的,起码也是杀了人害了命的,又道:“那这若蓉太子妃到底是干了什么?”
想着之前在京云皇城太子府中若蓉那玲珑精致惹人怜爱的模样,不太像是会杀人放火的那种啊。
“我觉得……若蓉太子妃……不太像那种罪大恶极的人啊……”妁川喃喃出声。
逾嶙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道:“你想想曾经的李和皎,你看她那模样像是杀人放火的?”
“这能一样吗?”妁川反驳着,却又觉得这话又着实没毛病,只好硬着头皮道:“人家李和皎是有苦衷的……”
“对了,”逾嶙抵在栏杆上,道:“说不定那若蓉太子妃也有苦衷呢。”
“对啊……”妁川不禁也觉得十分有理,一时竟反驳不了了。
毕竟不明曾经是云国太子,不可能不受他人嫉妒暗害,就算这些苏若蓉没有掺和,那上一次祭天一时定日子竟是她亲自到太子妃汇报的,也肯定有所染指这些人命事儿。
“若蓉太子妃是不是有过什么隐情呢?”逾嶙倒是这段时间难得为不明搭腔。
“隐情?”魂悦思量着,又施法拿回簿子来看,翻着苏若蓉的那页,道:“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黑历史,无非是杀了几个宵小。”
“……”妁川一时语塞,这杀了几个人而已也不至于说得这么残忍,还以为又是什么灭城放火的呢。
“这上面写着,杀了几个恶徒,本是她的势力,拿人家家里人威胁,杀鸡儆猴罢了。”
“她的势力?杀鸡儆猴?……确实有些厉害了……可她明明看着那么柔弱啊……”妁川依旧不愿相信。
“看着柔弱罢了。”
“可是她年纪也不大啊……”妁川回忆着在太子妃中见她确实看着小巧,连不明都说她年纪轻不好碰她,在他心里也定是十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于是又对不明道:“你都说她还小不想碰她,你说说,她那么小怎么就那么狠心能下得去手呢?怎么还能有势力呢?怎么能做到所谓杀鸡儆猴呢?她不怕天黑了人家找上门?不怕遭报应不成?”
“……”不明一时也有些答不上话,看了一样魂悦逾嶙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道:“她苏家是习武世家,没你想得那么柔弱。”
“……”妁川顿时说不出来话了。又想着怎么说人家曾经也和不明是夫妻,肯定也帮他做了不少事儿,于是又对着魂悦道:“老四,问你个事儿呗。”
“什么事儿?”
“就是,”妁川眨着眼,道:“我可以见见这苏若蓉吗?”
“这……”魂悦皱着眉,又看了一眼簿子,道:“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做的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也就是杀了几个人帮着她那太子铺路罢了。况且那些人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别说见见了,既然是不明公子人世时的妻子,让你们带回去又何妨?”
“……”
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妁川明显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了,只道:“魂悦君,你得按着规矩办事儿,别因为我们关系好就乱放人走啊……”
“诶!”魂悦关上簿子,道:“你这是什么话?”
“就是,你这是什么话?”逾嶙搭腔:“谁说是因为你们关系好?明明是看在我面子上才对。”
“脸大不死你?”妁川说完又转头去问不明:“这样可以吗?把……小媳妇带回去,反正你还亏欠人家呢。”
“随便。”不明说着便跟着魂悦去。
“……”
见魂悦欲下一楼去寻那苏若蓉改造受刑的魂魄,妁川又愣在原地,逾嶙倒是走上前去:“怎么?现在后悔了?”
“滚!”妁川瞪了一眼逾嶙便也快步跟上去了。
下楼间,妁川心中倒是忐忑不安的,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鬼使神差地叫住魂悦:“魂悦君!”
“嗯?”魂悦有些迷惑,回头看了一眼不明又看了一眼妁川,问道:“怎么了?”
“这个……”妁川脑子一片空白,便又随便问了问:“这里受刑是不是会对其有什么影响啊?”
“不会。”魂悦答完又转过头去,道:“这些都是他们的报应而已,这是轮回,是赎罪,待赎的罪赎完了便就可以去投胎转世了。”
“……”妁川又道:“不是也有些下地狱魂飞魄散的吗?”
魂悦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道:“那些都是极少数的,哪有那么多人都罪大恶极呢?”
“……”
“我倒是有些好奇,”魂悦走至一扇灵门前,道:“这苏若蓉算是不明公子的妻子,也算是你的朋友,怎么你像是盼人家灰飞烟灭死绝一样?”
“我……我哪有?”妁川否认。
“那你磨磨唧唧那么多?”逾嶙在后边搭话:“这敛狱堂中的事儿你又不是不清楚,非要现在又来一一确定,什么心思呢?”
“什么什么心思?”妁川像是被戳到心眼子上一般,赶紧转头道:“倒是你,是不是非要同我唱反调?”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妁川点点头,心头酸楚委屈起来,眼里又开始泛泪花:“你果然变了……”
“……”
“呜呜呜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呜呜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总是同我对着干,总是惹我生气呜呜呜!”
妁川直接在那石梯上坐了下来,哭得倒是撕心裂肺,一时之间倒是把其他人弄得不知所措了。
“小九……”
“呜呜呜呜!”
魂悦赶紧闭嘴。
“妁川……”
“啊呜呜呜!”
不明被这架势怔得有些开不了口。
“行了行了……”逾嶙皱着眉,心想着脸算是丢尽了。好在这敛狱堂中的其他冥官冥卫虽闻声想笑却奈何魂悦在这儿定着也不敢笑。想到这儿还是觉得得先赶紧拉她起来再说才好,于是蹑手蹑脚走近去。
“别碰我!”妁川一把推开逾嶙,哭吼声更甚:“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家伙,你辜负了我!也辜负了逾秋姐!呜呜呜呜……”
“……”
一提到逾秋便让逾嶙有些难受了,看着妁川不禁开始产生愧疚之感。
“明明答应逾秋姐要一直照顾我,一直对我好,一直让着我呜呜呜……”
“行了行了,”逾嶙赶紧又过去扶她,心下越发觉得自己对妁川确实太过了些,忙道歉着:“我错了我错了,日后我定会让着你,别哭了。”
“呜呜呜……”
“别哭了!”逾嶙大吼一声,表情霎时严肃。
“呜……呜……”妁川被怔着收了风,瘪嘴道:“不哭就不哭……”
“乖,”逾嶙叹了一口气,心下也软了下来,又从她灵布包里拿出手帕来去为妁川擦拭脸上泪涕:“我错了,日后都让着你。”
“这还差不多……”妁川嘟囔着一把将手帕扯过来,转身道:“快些带我去见那若蓉太子妃,我带她回去。”
这变脸未免也太快了些?简直是堪称国粹了!不明有些目瞪口呆,心中便也就知晓了一开始逾嶙如此忍让妁川的原因了。
待打开了一扇牢门,里面坐了一名小巧的水蓝衣衫的女子。
“若蓉?”妁川开口试探。
那女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妁川,表情微微木讷,又看了一眼后面进来的不明,倒是像看到光一般。
妁川一手拉住苏若蓉,道:“你还记得我吗?”
苏若蓉直接忽略妁川,对着不明愣愣唤:“殿下。”
“……”
见妁川有些尴尬得说不出来话,逾嶙直接上去去把她拉回来,道:“你看看你,丢脸吧?”
“……”妁川有些懵,看着不明倒是上前去了,心中气还是压不住,转头对逾嶙道:“你刚刚在外面说什么?”
“……”逾嶙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就是不再惹她生气何事都让着她罢了,只道:“行,我不说了。”
见他倒是识相闭嘴了,倒是心下舒坦了一丝丝又转回头去看不明和苏若蓉。
不看还好,一看便让她心脏心脏有些受不了。
只见那苏若蓉叫了不明几声最后直接扑到他怀里去了。
“冥老六!冥老六!”妁川皱着眉有些急了,赶紧拉着逾嶙的衣袖恨不得跳起来:“你看他们啊!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我看到了,别摇我了……”逾嶙有些头晕,摇了摇头定住后,只道:“人家是小夫妻,这有什么奇怪的?”
第六十二章 游间
“其实,除了我,还有苏嬷……”
“苏嬷……”妁川念叨着,回想着在京云皇城那祭司府前“语出惊人”的嬷嬷,彼时的她也算不上年纪多大,“慈眉善目”中又多了几分意趣。
想着不明也说过那苏嬷算是苏若蓉家的远亲,又是不明人间太子那世的乳母,一心向着护着他,与苏若蓉相处更是融洽。
逾嶙也不禁有些稀奇,毕竟也算是受过那苏嬷的照顾,确实知她心善人憨。
“我们当时确实也是染了怪疫的,魂魄离体没有什么意识。”苏若蓉道:“但是不知为何,后面就突然有了意识。”
“是什么时候?”
“年前,也不是很久,当时我与苏嬷同在一处,也不是特别明了情况,只道既然已经离人世,那就只有去冥界投胎转世才对。”
妁川点点头,觉得这悟性着实高,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不禁问道:“那,苏嬷呢?”
“苏嬷与我不同,”苏若蓉看了一眼不明,眼神黯淡了下来,只道:“她一生并未做过什么坏事,应该是已经轮回了吧。”
已经轮回了……
妁川不禁看了一眼不明,又看向苏若蓉,心下五味杂陈:“那若蓉太子妃一开始便是知晓自己会因为……嗯……会因为生前之事儿而到此来受报赎罪的?”
苏若蓉有些沉默,妁川见她不愿意答,想着转头去同不明搭话来缓解尴尬,结果刚一偏头过去便看见不明对其的眼神不对。
那神情过分温柔,平日里妁川是根本领略不到的。
心里有些空落,妁川不禁低下头来,却听见旁边逾嶙走近,他道:“上去吧,人家小两口久别重逢的,你在这儿啊着实煞风景。”
“……”
见妁川依旧低着头,逾嶙心下咯噔一下,算是知晓了,倒也不再试探,直接一手将妁川扯过来,再将手勾搭打她肩膀上去,对着苏若蓉一行人道:“你们自己慢慢叙旧,我们回避。”
说完便勾着妁川转过身欲出这狱房上楼出去寻有事儿先行离开的魂悦。
“妁川。”
“啊?”妁川知道是不明在后面唤她,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看了一脸逾嶙。
逾嶙脸上泛得有笑,微柔澜波,倒是让妁川沉下心来,他轻轻道:“走吧。”
“嗯。”
见妁川逾嶙离开,不明哼笑出声,只道这天凉。
“殿下……”
不明之苏若蓉心下有些怯懦,只安慰道:“无事,若蓉,你若是已经赎完罪便可去轮回了。”
“我……”
也不等她说完,不明跨着步伐只道:“走吧。”
……
“所以说,京云皇城那场怪疫,只有若蓉太子妃,苏嬷,以及许浒三人幸免于难?”妁川提着裙子上了最后一步台阶。
“嗯……”逾嶙歪着脑袋在前面走,也不回头,道:“也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妁川赶紧跑上前,又道:“你看,这整个京云皇城全部染上怪疫最后又同那怪讙丹元一起破散了,也就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而现在许浒虽不知在哪儿但是还算是回到了自己人身肉体中起死回生了,而若蓉太子妃和苏嬷魂魄具在,一人已经去轮回了,另外一个马上也要去轮回了,你说说这他们还不算幸免于难吗?”
逾嶙听妁川这么一分析,倒也觉得没错,摇着小扇点头道:“确实,但是毕竟那人间的一世已经没了,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幸事儿。”
“嗯……”妁川也不禁点点头。
又见魂悦坐在敛狱堂正中央那石台桌案前,逾嶙也启步慢慢走过去,又对着紧跟在他身后的妁川道:“不过你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
逾嶙慢悠悠笑道:“许浒不算,那究竟是为何京云皇城所有人都魂飞魄散了,偏偏就她苏若蓉和苏嬷没有?”
“对啊……为何啊?”妁川应答着,思索片刻后道:“难道她们没有被那异讙所吸食?”
“此话不然,”已经上了石台,逾嶙道:“那苏若蓉说了她一开始也是没有意识的,便是中了那异讙的怪疫,既然中了着疫病,肯定会像孟掌柜所说许浒魂魄那般没有意识直接飞出去,飞出去,自然是飞到那怪讙嘴里去。”
“所以你怀疑,若蓉太子妃与苏嬷是后面才……”
“那倒不一定,”逾嶙走近魂悦去,只道:“反正我们也不知,她也不知,谁都不知,既然都不知那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魂悦见逾嶙过来,起身抬手行了礼,不禁好奇道:“什么不知?”
“说那苏若蓉不知怎么逃出那异讙的口。”逾嶙还了个礼。
魂悦倒是有些惶恐,只道看座。
待妁川逾嶙入了座,不明也领着苏若蓉来了。
妁川视线也毫不避讳,直勾勾盯着他们行完礼直接坐到了一张桌前。
“妁川?”
“啊?”
见妁川反应过来,魂悦笑道:“我知你们此行主要是为了束灵珠一事,不过我现下尚也不太清醒这束灵珠所在何方。”
“那束灵珠需要灵力时是……?”
魂悦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那束灵珠已经很久未被拿至这敛狱堂了。”
“很久……”妁川突然觉得找到希望几乎渺茫,又道:“那上一次,你见到束灵珠时,是被谁拿来的?”
“是冥王。”
“冥……王?”
见妁川表情都凝固了,魂悦又道:“本这也是算十分隐讳的事儿,因这束灵珠需到此来收魂我才得知其中缘由。”
“那这冥王……”妁川皱着眉,艰难道:“在何处闭关修炼呢?”
“这就无从得知了。”魂悦看了一眼坐着只顾摇扇的逾嶙,又转回头对妁川道:“上一次我见冥王也是几十年的事儿证明了。”
“这……”妁川也不禁朝逾嶙望去:“这算不算好事儿?”
“怎么讲?”
“几十年前的事儿,证明这束灵珠冥王也没怎么用啊!”
“……”逾嶙虽感觉这话有些问题但也说出来哪里有毛病,只道:“也算吧。”
“那我们应该去哪里寻冥王?”妁川又不禁苦恼了。
魂悦也搭腔道:“确实不好寻,毕竟冥王闭关已经三百年了,这三百年来,还真就无人知道他究竟在何处闭关。”
“那要不我们回去找老温问问?”妁川直接一拍桌,下意识看了看不明那边。
只见他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反而是苏若蓉怔了怔,又赶紧转过头来对逾嶙道:“反正冥王那老家伙也是不怎么正经的,说不定嘴上说的闭关,私下还偷偷找老温喝酒呢!”
“……妁川。”逾嶙有些不太赞同她的言论,只叹道:“你都这般说了,万一他偷偷站你后面你又怎么知道呢?”
“什么什么意思……”妁川霎时间感觉脊背发凉,头有些僵硬,却还是强迫自己去确定下。
只是待她转过头去却发现空空如也,随即便也松了一口气只道虚惊一场。
“所以说这束灵珠也就这样没有着落了?”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下憋得慌,手中顿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赶紧又道:“我黄粱呢?”
“你还记得孟掌柜?”
“我记得……只是小陶罐呢……”妁川心下有些慌了,猛地想起若是没拿那便定是放在温钦子店里了。
见妁川如此迷糊,逾嶙拿出灵囊袋,指尖聚灵将小陶罐从他其中变幻出稳稳拿在手中,道:“我还以为你把这孟掌柜当年礼赠与温先生了呢。”
“屁!”妁川不禁吼出来,只道逾嶙是狗改不了吃屎,赶紧起身踱步过去将小陶罐抢回来,道:“你莫碰黄粱,等下给人家污染了。”
“……”
待妁川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去,不明却突然搭话道:“这样吧,我先送若蓉去轮回,你们先聊着。”
“轮回?”妁川本打弄着小陶罐的手顿住,又不禁抬头去看苏若蓉。
苏若蓉倒是安静,只低着头不说话,手里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也不反驳什么。
“这若蓉太子妃似乎……”见她此刻确实怯懦,倒让妁川有些心疼了,继续道:“似乎不太愿意轮回啊……”
“不愿意又怎样呢?”逾嶙朝后面半躺去:“都说了这人的本质便是轮回复生死,若是可以,便就好好修炼换个身份呗!”
“……”
妁川不答,敛狱堂里即刻安静了下来,许久后却听见从不明身边传来一个软糯的声音。
苏若蓉道:“如何修炼……”
“如何修炼?”逾嶙啧啧两声,又道:“这便为难我了,这人怎么修炼我还真不知道。”
“其实也未必非要修炼吧……”妁川小心翼翼插话道:“这么冥界中的冥鬼魂魄这么多,不是也许多是咸鱼嘛……”
“小九这话倒是不太对。”魂悦道:“这留在冥界中的冥鬼魂魄多半皆是轮回了数百次的,这轮回一次算也是修炼一次,有一定的灵力加持,而苏姑娘似乎还不足以留在冥界,容易遭灾。”
“还有这种说法吗……”
见妁川有些懵了,逾嶙在一旁解释道:“你是冥灵并非人鬼,自然不知,你若是想轮回怕还不能进人道。”
“……”
说到这儿便见不明起身行礼告辞离开,苏若蓉像是十分胆怯也唯唯诺诺跟着他站起来跟在后面。
待不明同苏若蓉离开,妁川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又赶紧转过头来,对着魂悦道:“魂悦君,你有空还是同临亦说说,给这若蓉太子妃择个好的人世道。”
“你这倒是反常。”逾嶙笑道。
一听这话倒是让妁川有些不满了,嘟囔道:“我本来就是这么心地善良,对谁都慈悲为怀,人家苏若蓉是不明曾经的太子妃,也算是我的朋友,给好朋友择好的人世道有什么不对?”
“是吗?”逾嶙瘪着嘴,微微皱眉强调:“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不然呢?”妁川有些不太敢直视逾嶙的眼睛,一把抓起桌上的小陶罐站了起来,磕磕巴巴道:“不……不……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想的?讨好谁不成?我堂堂……堂堂前冥九君!会做这种事儿吗?”
“你不会吗?”
“不会!”妁川一口否定,心下是越来越慌,直接转头跑出了敛狱堂。
……
出了敛狱堂四下黑黢黢一片,有细微虫鸣也有花蕊清香,倒是有些令人迷醉。
我到底是怎么了……
妁川心想着,感觉心里一阵闷疼,她直直往石板路上走也不管会到哪儿。
难道真的是有些嫉妒了?
想到这儿妁川便赶紧摇摇头,只道不可能不可能。
月亮倒是明丽,月光甚是皎洁。
走着走着便就觉得累了。
妁川随便找了一处庭廊坐下,又扭着身子将下巴靠到了护栏上,双手借力在护栏上举着小陶罐看,像是自言自语般:“黄粱,你曾经说的知己,倒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抬眸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道:“是不是我也像你那样,对他有些……”
“不可能!”妁川自己否定自己,道:“怎么可能呢?他还欠我那么多钱呢!”
是了是了,不管做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得等他把钱还完再说!
妁川觉得很有道理般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子将小陶罐抱住起身再乱逛,继续小声捣鼓:“一定要把钱讨回来再说,一定要!”
“肯定要……”
正说着,无意间往旁边几棵密树枝桠间瞟去。
灵光点点,树上有花苞待开,仔细看便知是梅,心中只道这冥事府全然是四季乱了套,只要他们想赏花便就是违背了自然也要让它开。
而那灵光点点再仔细看,便才发现不是梅花苞,而是梅树枝桠间掩蔽处散发出来的。
这明明是有东西在里面站着啊!
“是……?”妁川眯着眼去看。
“我。”
那人应答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灵光顿时被收住了,余下的便只是原冥界的精光灵尘和那“人”头上微微弱光的一对犄角……
“不明!?”妁川心跳加速,想着他不应该是送那苏若蓉去轮回了吗?只试探道:“是你吗?”
“是我。”
第六十三章 府间乱意
出了敛狱堂,不明疾步行在苏若蓉前面。
“殿下……”苏若蓉见不明走远了也思量着还是追了上去。
“殿下,我们……去哪儿?”苏若蓉又问。
不明继续前行着:“冥界轮回道。”
“殿下……”苏若蓉脚步慢了下来,看了四下倒是黑黢黢一片也不知走到哪里来了,心下怦怦直跳低着头不愿意再行进。
“若蓉。”
“殿下?”苏若蓉闻言抬头,见不明已经停了下来,她呼吸有些急促,似是在商量:“我……可以不去轮回吗?”
“不去?”不明转过头,却才发现已经拉出了一段距离。
“殿下……”苏若蓉被吓得一怔,只顾低着头。
她确实惹人怜爱,杏眼樱唇,乖巧懂事。但说到底都是包办婚姻里有想法却不抗拒的孩子。
而历来苏若蓉在他面前都是这般唯唯诺诺,从不迎合也不反抗。
许也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冷了些,不明倒是觉得有些亏欠,毕竟苏若蓉为人世的他明里暗里做了太多事。虽他只留了一缕灵丝在那人身肉体中,但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其乃至她一家上下为他坐上太子之位的付出。
“若蓉,”不明慢慢启步走过去,浅笑道:“快到了。”
苏若蓉自然知道不明所说之意,赶紧摇着头,硬起胆子去抓不明的手:“殿下……我可以不去吗?”
“不去?”
见不明皱着眉,苏若蓉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松开,也不敢去直视他,只低着头道:“我不想轮回了……”
“为何不想呢?”不明又问:“你来冥界不就是为了轮回吗?你本也知道自己轮回百世也还只开了头罢了。”
确实如此,苏若蓉生迹簿中记载,她仅仅只轮回辗转这世间两世而已。本她也没什么盼头,在去了敛狱堂后的打算也便是去轮回道投胎转世,只因为她觉得她的夫君太子殿下早也投胎转世了。
“我现下不想了……”苏若蓉道。
“可是以你的资质灵力,根本无法在冥界这种地方呆下去。”
“我知道……”苏若蓉自然知道,留在冥界不管做什么都是需要耗灵的,而她不过太轮回两世,那微微灵力根本不够她四处游走,除非是日日睡下补灵不然轻易就魂飞魄散了。
她又道:“可是,殿下,我不想你独自留在这儿……”
不明皱着眉,他本也不知原来苏若蓉是这般心思。自来他对她的情意也不深不浅,毕竟同床共枕但又心生意陌。在很久以来苏若蓉对不明的态度便是恭敬谦怀,想来也是夫妻的缘由,她无条件信他敬他为他尽心尽力,打点太子府上下更是井然有序无一差错。
而这些在不明眼里,包括在苏若蓉眼里都是应该的,抛却恩爱,是一家主母之责罢了。
“我不是独自一人。”不明应她,道:“我也希望你不再独自一人。”
“殿下……”
“去轮回吧。”不明笑着去扶她过小木桥。
“好。”
不明点点头,心里尚还满意,倒也缓解了他心中绞疼。
“殿下。”
“嗯?”不明应声,额头微汗不去看她。
“来世,你来看看若蓉吧。”
“好。”
苏若蓉闻言心里沉了下来。
不明也不好奇她是否知晓他的身份,也不好奇她为何不问不明人世那场祭天浩劫被剿杀后所在所去。
不明不好奇,因为他知晓,苏若蓉不问,不是因为她不想知道,而是因为她懂事明理不过询问太多。也正是因为这样,不明虽也觉得愉快,却也觉得心疼。
人世那世倒也算亏欠她,不明心想着亲自去打点翻,望她来世能生与小家嫁与良人。
行过桥,苏若蓉收回手,依旧低着头跟在不明后面。
她心下急转,手中还有不明手掌余温,脑子不断浮现苏嬷的面容与低语,越发觉得有什么未了。
本也想着早日轮回,可是许多在她看来轮回后便就消散了去。
苏若蓉退回了桥头,她摇着头,倒还反应过来是第一次同不明唱反调,不禁又唤他:“殿下……”
“……”
见不明许是没有听见,只顾着自己往前去,苏若蓉心下一紧,又大声唤他:“殿下,我不想轮回,你让若蓉自己做回主罢!”
“若蓉?”不明闻言这才转过头,见苏若蓉已经扭头跑了,想来是她一直对他惧怕谦柔倒是让他也忘了她到底底是武将之女,魄力绝不同于寻常女子。
不明捂住胸口,越发觉得心下头间生疼,又不禁定了定神灵力聚拢在心口,他朝桥上追去,想着还是要让她去轮回才好。
苏若蓉一溜烟直接不见了,不明不知为何跑到了一处小梅园中。
他心下疼得越发厉害,又抬头去看冥事府上空中笼罩的灵障,只道逾嶙确实狠。
不明眉头紧皱,打他进来这冥事府心中灵力便就开始随着精元灵元混乱相聚相散,表面上强硬克制下来,却不料如今还是让他有些受不了。
龙尾开始慢慢现形,头上犄角也跟着现出来,不明心中苦恼,顾也不愿意顾它,四下望去却被这梅园之景吸引住。
梅枝花苞,虽未开,却看出是红梅灿烂。
不明看得越发神了,想着雪夜中一身影去伸手拂去枝上残雪,寒梅清香,绕指余柔,此刻却不见那景,倒让他有些唏嘘。
……
“是?”
不明有些恍惚,倒也听出是妁川的声音,想来确实结果,便也语气轻柔应答着:“我。”
说完又赶紧隐了龙尾,慢慢转过身去,又听她惊道:“不明?!”
不明只笑,又听她再次试探:“是你吗?”
“是我。”
妁川这才定下心来,赶紧跑近去,见他头上犄角尚在,不禁疑惑道:“你怎么又现出形来了?”
见不明倒是不在意,妁川一手拉住他,左顾右盼确定寂静无人来,又认真道:“你快收了去!这里可是冥事府,等下被发现就遭了!”
“谁会发现?”不明道:“这梅园似乎还算偏僻的。”
“……”妁川见他如此死脑筋,却也放弃,又道:“偏僻又怎样?你身上的灵气怎么也和我们不一样,若是被感知到了,可不就遭了?”
“行。”不明看了一眼被她死死抓住的胳膊,又道:“你先放开。”
妁川低头看了一眼,见他衣衫都被抓皱了,赶紧放手,然后咳咳两声又拍拍手,道:“我不是着急吗?”
“知晓了。”不明挥袖施法隐去龙角。
妁川满意点点头,又觉得少了什么,一把扯开不明,见他后面只是梅枝花苞,不禁问道:“若蓉太子妃呢?”
“跑了。”
“跑了???”妁川又赶紧一把将不明扯回来,道:“不是说去轮回吗?跑哪儿去了?”
“我如何得知?”不明看着妁川的眼睛,笑道:“怎么?你还想她不成?”
“你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妁川赶紧将视线移开,道:“人家若蓉太子妃那般可爱乖巧,谁不喜欢?谁不想?”
“也是。”
“也是???”妁川算是自己给自己打了一巴掌,竟觉得脸上生疼,又假意豁达道:“那人家跑了你不去追?被某些人啊鬼啊的勾引了去,有你好哭的。”
“我这不是追到这里来了吗?”不明应答着。
“……”妁川摸了摸脑门,也觉得自己没有发烧,怎么就是觉得脑子这么迷糊呢?又咳咳两声换了个话题道:“那她为何要跑?”
“不想轮回吧。”
“那她为何不想呢?”妁川追问。
“这我又如何得知?”不明越过她往前走了。
“诶!”妁川纳了闷了,赶紧快步追上去,在不明耳边继续道:“你别走啊,我同你讲,我在冥老四那儿问了,也看了下她的簿子,她只轮回了两世而已,若是不去再多轮回几世在这冥界呆不了多久的,短时间内若是不及时补灵,很容易便就魂飞魄散了,你想想,你舍得吗?我都不舍得!”
“……”
“喂!黑户?”
“……”
“若蓉太子妃为何不去轮回啊?”
“……”
见不明不答,妁川也觉得无趣,翻无奈叹了声翻着白眼跟在他屁股后边。
所以这苏若蓉到底是为什么不去轮回呢?
妁川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又想起逾嶙的话,心下咯噔一下。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苏若蓉舍不得不明不成?
这也说不定……
妁川想着这儿赶紧抬眸去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不明,又心下一怔暗道算了算了谁叫这家伙对她那般温柔,若是自己肯定也舍不得的。
可是……
正思索着,突然就撞到了不明身上去。
“哎哟!”妁川懵了,埋怨道:“怎么就突然停下来了?啊!干什……”
也不等她说完,不明直接一把将欲偏头去看的妁川抱住。
“什么……什么情况?”妁川心跳加快,然后抬头去看,却见不明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明显感觉到他是故意挡住前方,妁川不禁好奇:“发生什么了?”
“无事。”不明背后吃痛,闷哼一声。
“怎么了啊!?”
“……”
这绝对有事儿啊!
妁川有些急了,动手去锤不明,想挣扎开,下一刻却被他死死按进他怀里去。
“不对啊……”感觉到自己心口前有一股热流,血腥味袭来,妁川眼里泪水直接被逼了出来,锤也锤不动了,只吼道:“你放开啊!放开!”
“无事……”
“到底怎么了啊!是什么东西啊!”
“……”
……
待感知到静下来了,不明松了一口气,随后闭了闭眼受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
妁川彻底懵了,跟着不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喘着粗气,明明什么都没有啊?这周围不过就是普通的府中小径啊!这里可是冥事啊!怎么可能啊!
“黑……黑户?”妁川愣愣去摇他。
不明腹间不知被什么东西刺,地上一摊血,身上一摊血,尚还冒着热气,灵光渐失……
“你别吓我啊……你为什么要挡住啊……”说着又试图用双手去捂住伤口。
“……”
见血依旧是流不停,妁川手抖得厉害,心里越发慌了,吼道:“你先别急着死啊!我会救你的!”
“我会救你的……”
只见妁川说完又赶紧去翻着自己的灵布包。
越是这种时刻越是翻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碍手碍脚怎么也不称手。
妁川心中有气,急得直接一把将灵布包扯了下来,然后赶紧将其一倒将期间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妁川一个个拿起来看,不是灵府就是灵刀等无用的物什。
正火上心头,气得泪也收不住,却突然看见一方折叠的手帕下有一只小琉璃瓶。
那是在妖界折桂楼为孟黄粱买的露灵水。
那东西既能使六界众生安魂稳灵,定也能展示稳住不明!
妁川赶紧一手拂开那方手帕,手劲一大使得里面抱住的东西掉了出来。
施一枝干枯了的小梅枝,梅花骨朵儿已经被弄掉滚落到地上。
妁川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一把抓起那琉璃碰打开铺盖就往不明身上倒。
只见那琉璃瓶见底,露灵水全往不明腹间去。
血依旧在流,灵光却聚在了伤口处不再消散。
妁川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也再顾不得其他,施法去助不明吸收露灵水。
“黑户……”妁川觉得脑子有些晕,收回灵法去摇他。
“……”
见他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妁川指尖再次聚灵,想着大不了魂魄灵力若些再多修炼几百年,再坏也不过如此。
“行了……”
还未等妁川反应过来,手上灵力就被打断。
不明慢慢伸出手去握住妁川聚灵那只手,只道:“还没死呢,你没必要这样……”
“你……”妁川赶紧去扶住不明让他半坐起躺在她怀里,又觉得他尚还虚弱,抽回手再次聚灵。
“行了,”不明依旧伸手去打断她,又将妁川的手收到怀间,道:“你冥灵那点基本都灵法根本无用的。”
“……”
第六十四章 欺瞒
“我们去找逾嶙!去找逾嶙!”妁川哭道:“你别死啊!”
不明感觉到妁川在拖他起身,自己却一丝力气都用不上,腹间尚还因为她的动作更加血流不止。
“你起来啊!”
“不用。”
“为何不用?我不想你死!”妁川脸上泪涕纵横,以为这家伙怕是要自暴自弃了,又停下动作去看他腹间明显灵力堵不住流出的血量不对,也知是自己刚刚用力过猛导致,吓得又下意识放手去,呜呜道:“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不明松了一口气,只道:“我现下若是见他可就真就没命了。”
“对不起……”妁川随意用衣袖揩了揩脸,又去抱住不明,委屈巴巴道:“可是我不想你死……”
不明眼皮沉重,气息不稳,死撑着去看她。只见妁川那表情又是委屈又是担忧,倒是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只道:“都说了,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可是你,还在流血……”
哭腔明显,不明本不在意,也想着先得安抚住妁川,不然指不定她又能干出什么来。
灵元明显乏力被阻,他皱了皱眉,也知晓此刻定是受着冥事府灵障以及自己伤势严重的缘由施不了灵法。
“无事……”不明也不顾伤口了,直接安安心心躺到妁川怀里去了,轻轻道:“我休息会儿,伤口会慢慢愈合的……”
“可是……”
可是什么呢?妁川也想不出来,看着伤口处聚拢灵力,确实也在露灵水的效用下逐渐愈合,但那疼痛却也完全能透过不明紧紧握住她的那只手努力克制的颤抖中感知到。
“可是……”
听见妁川再言,不明握得更紧了一分,又直接闭了眼表示不愿再听。
“……”
四下倒是清静,此刻也不见一个人影,倒像是故意为他们腾出来。
不知是何花香,何处虫鸣,幽静雅致却让妁川越发惶惶不安。
这冥事府,如今已经让她安不下心了。
为何在这堂堂冥府中会突然遭受这么一事?明明往日中最是安全最是严密的冥府会突然出现那么一个“人”伤了这么一个灵法深强之“人”?
而不明还挡在她面前,替她受了那一攻击,怕她害怕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想到这儿,妁川将头靠到不明头上去,憋不住狂掉眼泪,又忍着哭声,憋屈道:“黑户……”
“……”
“你刚刚……”她又抽了抽鼻子,道:“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不明的头靠在妁川怀里,声音极低。
“就是,故意挡在我前面。”
妁川看着不明腹间伤口确实在渐渐愈合,又道:“那东西是不是朝我来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可是……”妁川只道:“可是也不应该会是朝你来的嘛……”
“为何不会呢?”
“因为……”妁川哽咽了一声,也不知是为何,下意识道:“你那么好……”
“我不好。”
“你很好的……”妁川啜泣出声:“而且这冥事府中本就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我不是你们冥界中人,算也是偷偷混进来的。”不明一直闭着眼,又道:“况且如你所说,冥事府中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便就是不该出现我这种异界不属于你们这儿的,而我出现了,便就会遭这灾,才能保你们冥事府一直森严。”
妁川听他这么一大堆,也弄不清楚,只小声哭吼道:“你这是什么歪理嘛!”
“不是的……”
“就是的!你就是强词夺理!”妁川越发憋屈,道:“哪有背后捅人刀子的嘛!若是真的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也该当着面大大方方来抓你才对啊!”
“……”
妁川瘪着嘴,道:“定是我的那些个仇家,想要我死,偏偏你护着我……”
“不会的……”不明轻轻道:“你也很好的。”
“我也不好……”妁川抽了抽,又道:“我总是欺负你们,总是贪小便宜,呜呜呜,这是报应……”
“没有,”不明往她怀里钻了钻,只道:“你真的很好的……”
……
逾嶙倒是有些急了,好不容易行过庭廊来寻见妁川却见抱着不明一抽一抽像是死了爹妈般,远远皱眉道:“你们是怎么弄成这幅模样的?”
妁川赶紧抬起头去寻声音所在方向,见逾嶙确实立在不远处,不禁放声大哭出来:“你终于来了……”
“你们这是……”逾嶙走近去看,却见不明腹间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灵力尚在盘旋不散,倒也觉得有些奇了。
而不明倒是没什么反应,妁川知他清醒只是不愿费力睁眼看罢了,对着逾嶙解释道:“他还没死,只是受了伤有些乏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呜呜呜,我们差点就死了,你怎么不还来晚些?”妁川低头去看了一眼不明,又道:“方长真的快死了……”
……
妁川扶着不明的背将他慢慢扶靠至床榻边儿躺着,又扯了扯被褥来为他盖住小腹,道:“千万莫要受凉。”
逾嶙靠立在床尾处,摇着小扇有些看不下去,道:“怎么不见你对我这般温柔?这般上心?”
妁川也全然当听不见,又拿起旁边的热粥来对着不明道:“是否饿了?”
“没……没有……”不明也有些受不住妁川这殷勤,一脸为难婉拒道:“倒还不饿,你拿与逾嶙兄喝吧。”
“他不配。”
逾嶙:???
妁川吹了吹,又用小勺磨了磨,觉得此刻温热皆宜,伸手直接递到不明嘴边去。
“这……”不明皱着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是觉得进退两难。
“行了,莫要为难不明兄了。”
只见逾嶙妁川收了小扇上前来一把接过那碗热粥,随后又一饮而尽。
“诶!”妁川叫不住,空碗已经递回了她手中,却还是愣愣道:“这是黑户的……”
逾嶙抬臂擦了擦嘴,又道:“他的便同是我的一个道理。”
“屁!”
“你不信?”逾嶙抱臂用小扇敲了敲臂膀,嘟囔着对不明道:“我与不明兄早已经是深交,区区一碗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你放屁!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妁川气得将碗又给逾嶙塞回去:“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逾嶙挑眉,又将那碗拿在手里观察,慢慢道:“我知道的可就比你多得太多了。”
“你说是吗?”逾嶙又将那瓷碗往后面抛去,顿时碎裂开来,对着不明笑道:“不明兄?”
“是。”不明嘴角分明也挂了笑意,回应着:“只是逾嶙兄,我知道的也不少,你这一次次的,倒是让我很难做啊。”
“是吗?”逾嶙看了一眼全然是懵神了的妁川,又道:“那日后便好好相处,慢慢深交。”
“那是自然,承蒙逾嶙兄如此厚爱。”
“哪里话?”逾嶙笑道:“我们又谁跟谁呢?”
“……”
见不明逾嶙相互盯着看,且嘴角分明挂着些不可言述的笑意,妁川心中开始发慌,只道这俩人定是不正常。而看着这么些日子从相爱到相杀,似乎已经验证了一件事儿……
难不成他们真的……
难不成她真的……
反应过来方长对不明的态度,她越发觉得这感觉不对,可是这感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是看这架势,不明对她应该只是因着一些旁的原因吧……
妁川想得入神,被逾嶙猛地一推才反应过来,又气呼呼道:“干什么?”
“你去冥老四那儿拿点东西。”
妁川瞪大了眼睛,只道:“你现如今居然开始使唤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逾嶙皱着眉表示不满,却又怕她下一刻暴躁起来,想了想又改口道:“我只是麻烦你,请你,去帮我拿点东西。”
“不去。”妁川转过头直接否决。
“你确定不去?”逾嶙再问。
“确定。”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东西的?”逾嶙话语间语气转而清闲,道:“可惜了,能救孟掌柜一命却硬生生败在你手里。”
“救……救黄粱?”妁川又偏回头去看逾嶙,不可置信道:“什么东西?”
“束灵珠。”
“束灵珠?”妁川有些懵了,却也不禁疑惑道:“这东西……不是在冥王手里吗?”
“谁同你说在冥王手里呢?”逾嶙一把扯过妁川,自己坐到了床榻上不明旁,又道:“本就是你一直瞎猜的,谁也没有说过,不是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便是妁川认定的那束灵珠在冥界冥王手中,哪怕是在冥界公主身上也定是在冥王的身边照看着。
“你去找冥老四拿吧,现在那东西在他手中。”逾嶙语气淡了下来,道:“同他说是我让你去拿的便可。”
妁川赶紧点点头,转身欲走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那你为何不来时直接拿来?”
“……”
不明见逾嶙有些无语,只低笑出声来:“你好奇的不应该是为何你在敛狱堂中那魂悦君绝口不提束灵珠在他那儿,而我们走后逾嶙兄便让他乖乖交代出呢?”
“有什么好好奇的?”妁川摆摆手,心中也知定是逾嶙在他们走后为她摆拍问明白了这些事儿。她看了一眼倒也不答话的逾嶙道:“这家伙在这冥事府可算是冥王的亲儿子,谁敢不听他的?”
“不是已经免职了吗?”
听不明这般道,妁川撇了撇嘴,又道:“鬼知道这家伙怎么做到的?一个个见他倒是恭顺得很。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冥事府中找这么一个安逸的厢房来养伤?”
“那是因为我魅力大,人缘好。”逾嶙这才搭话。
“你可要点儿脸吧。”妁川嫌弃地扫了扫,又转过身去往外面走,话音缓缓传来:“夸你两句还上天了。”
“你这话越发有毛病了!”见她虽出了门,也收不住道:“喂!你再说这些话可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
“已经走远了。”不明提醒着。
“是啊,”逾嶙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对不明道:“她已经走远了。”
“既然已经走远,又何必藏着掖着如此做戏呢?”不明一把扯开被褥,下脚去穿鞋,道:“倒是不知逾嶙兄此刻要如何处置我?”
“处置?”逾嶙笑了笑,道:“我如何能处置你呢?”
“如何不能?”不明站了起来,道:“既然我已经来了这冥事府,也如你所愿什么都往肚子里面咽,为什么还要如此相逼呢?”
“你又何尝不是在逼我?”逾嶙将小扇拿在手打转,抬眸去看他,继续冷笑道:“既然你抱住了她,我又怎么可能下那毒辣狠手呢?”
“你倒是有意思,”不明眯着眼,神情难喻,继续道:“我若是不抱住她,你那一剑,是不是就要刺到她身上去了?”
确实,逾嶙那剑太过狠,专也是为了不明而设驭灵,绝是穿心而过,透体裂魂。
本也未知不明身后情况,只知不明受灵障前伤影响定是受不住的。
然而逾嶙绝不知的是不明见他出现在面前时倒也不言不语,只顾笑着看他。
当逾嶙的剑悬持在空中时,不明已经是虽能躲却又不能躲了。
当不明转过身,逾嶙才知妁川在其后,他猛地收剑却怎么也抵不住那灵法反噬。
而最后也只是减轻了那灵法之力,不明聚灵抵挡,剑并未穿透伤及怀中之人。
“你也可以这么说,”逾嶙越过不明,坐到床榻上去了,道:“若是你不抱住她,你必死无疑。”
“是吗?”
“不是吗?”逾嶙翘着二郎腿,继续转着小扇:“你知我不会伤她,所以才故意抱住她,你看看,你不是在逼我是什么?”
不明不答了,只是笑,转过身来看逾嶙,倒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你啊,怎么就能装得那般深情呢?”逾嶙皱着眉:“妁川信了,连我都快信了。”
“那我倒是好奇,”不明歪着脑袋道:“逾嶙兄,为何不信我深情呢?”
“我如何信你?”
第六十五章 可知
“是吗?不明,妖王殿下?”逾嶙口吻不屑,哼笑道:“倒也不是很明白,你不明兄有这般手段与身份为何还要委屈在我们这小小的长笙酒馆。”
“哦?”不明回应道:“长笙酒馆又哪里小呢?同样不也容下了冥王殿下这么大一尊佛吗?”
逾嶙嘴角勾了勾,只道:“你还算清醒。”
“哪里,不过是你瞒得深罢了。”
听不明这话意味倒是深长,逾嶙又道:“不明兄何也就瞒得浅呢?”
短短年间,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妖王灭迹,新妖王一战成名。
而逾嶙是冥王这身份,更也算是隐秘,冥事府中人知替他瞒,冥界众生也就只是被瞒在鼓里了。
而归根到底便都是为了减轻些麻烦。
“不明兄,我实属不明白,放着好好的妖王不当,偏要同我们一道苟且,意义何在?”
听逾嶙这般问,不明反问:“前冥王三百年前所谓闭关,实则是隐退,他将冥王印交于逾嶙兄,可是逾嶙兄怎么就是不愿意公之于众呢?”
“冥王印我也只不过是代由保管罢了,”逾嶙讥笑着:“可不是谁都如不明兄那般有魄力,直接上殿斩了前妖王。”
不明啧了一声,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却也不反驳什么,只笑道:“不知逾嶙兄,何时得知的呢?”
“何时?”逾嶙回应着:“我若是一直不知,你便要一直隐瞒下去?”
“这有什么好冲突的?”不明背过身去,道:“妖王也好,不明也好,我是谁,重要吗?我做的那些与你们所能牵扯上的,又又一点点关系吗?”
“如何不重要?”逾嶙眯着眼,道:“你的目的,你的过去,哪一件不重要?”
不明点点头,觉得确实也有些道理,倒又笑了起来:“那逾嶙兄的目的?”
逾嶙不答。
“你不说,我替你说。”不明走近去拍肩,道:“打一开始,你留我在长笙酒馆,看中的,便是我的魂魄灵力,你同妁川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好兄弟好帮手不过也只是堵她的说辞罢了。”
确实如此,逾嶙知他不凡,知他心思深沉,便也不想留他,却见他魂魄灵力特殊清奇,便默许他当夜留下。
那晚逾嶙狠下心要收了他,却发现怎么也收不了他的魂魄灵力。
逾嶙并不放心不明妁川同在一个屋檐下,暗里在长笙酒馆设了灵障,抑制着不明的灵法,时时暗里明里逮着机会就往长笙酒馆跑。日子久了,倒也觉得都还安闲。
而这头不明想着无数次逾嶙大大小小的试探,倒也觉得理解,毕竟外人,谁能让他安下心?
“我不问你为何收灵,我也不问你为何要瞒着妁川,”不明走到桌边儿去坐下,给自己斟茶,又道:“我呢,因人而异,对逾嶙兄嘛,有一也给二。”
见逾嶙不接话,不明也知他愿意听他再废话,继续道:“头一遭,你亲自送我回妖界,让我那大哥来请我回去,我也不知该是谢你还是感激你。”
“怎么?自己家还不愿意回去不成?”
不明嘴角挂了笑意,品了一口也不接他这茬儿,又道:“这第二遭,便是你带我来这冥事府,换着方儿来置我于死地。”
“啧,着实难搞,”不明语气淡然,继续道:“头一遭我以为我说清楚了,我们可以安心相处下去,于是对妁川也就绝口不提安州城一事儿,可没想到第二遭直接剑就刺来过了。”
见逾嶙依旧不答,倒是稳如泰山,不明又道:“不过我想,逾嶙兄八成也是想试探我是否真心实意要安安生生同你们过日子,于是这第二遭我便拉住妁川让她知晓是你在我背后捅刀子。”
“可要感谢?”
“大可不必,”不明知他讥讽也顺着,又道:“瞒着他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她。”
不明看向逾嶙,脸上满是期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若是有一日妁川知晓了这些,对逾嶙兄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你觉得会怎样?”逾嶙笑出声来,倒是有些狂妄:“你以为我同她两万年的交情抵不过你这几个月?”
见不明斟茶不答,逾嶙又笑道:“你太小瞧她了,我在她那里的地位,可不是你区区几句话几个故事就能撼动的。”
“是吗?”不明有些苦恼:“那我做这些岂不是毫无意义?”
“……”
逾嶙被他这话堵住,倒也不是觉得瞒着她没有意义。若是没有意义,他也大可不必瞒着她。
安州城,许浒孟黄粱,收魂取灵……
这些在妁川那里根本就是禁忌!
“逾嶙兄,我知你担心什么,可你看看这么久,我对你们做了什么呢?”不明拿起桌上另一只茶杯来为逾嶙斟茶,伸出收等他来接,道:“我想留在长笙酒馆,便也就是单纯想清净一番,哪有那么多隐情秘密?”
见逾嶙不答,只慢慢走近来接茶杯,不明又道:“又或者说,我对妁川,情意不同,可行?”
……
妁川出了厢殿房门,也不知往哪里窜去。
本想着走捷径快些,却在穿枝密林间瞥见一身影。
娇小可人,不是苏若蓉又是谁?!
“若蓉太子妃?”妁川扯了扯裙角,好不容易将其扯了下来却发现被挂烂了一小块。
这冥事府杂物事儿是不是在她与宋洝走后就没冥官打理了?
本这条捷径小路能容下两人并行的,如今被这枯枝烂叶交繁错杂在一起,连她也只能侧身弯腰来躲。
苏若蓉闻言明显被吓了一跳,警惕道:“谁?”
“我啊!”妁川一手将那挡在面前的枝桠折断,走近去,道:“若蓉太子妃为何……”
正想问为何躲在在密丛中,又突然想起不明说她不愿轮回跑了一事儿。
妁川有些尴尬了,呵呵道:“若蓉太子妃要不要同我一道走走?”
“不用了……”苏若蓉低下头,声音很小。
“嗯……”妁川眨了眨眼,心中只道她或许是觉得这冥界太黑了去,然后从自己灵布包里拿出一盏莲花提灯来。
她将灯举近去,却发现她眼睛鼻子红了一圈,又赶紧将灯放下急着想着用什么去擦擦。
见妁川直接操起衣袖过来了,苏若蓉被吓得往后退了去,又喏喏道:“不用,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妁川又凑近去:“你先莫要如此伤心,我以后替你打点过来了,轮回也定可投个好人家的。”
“不是……”
“那是什么?”妁川不解。
“是因为……太子殿下……”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还真是她想的那样不成……真的是因为舍不得不明……
“也是哦,”妁川面上倒是呵呵笑了起来,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毕竟不明对你那么好。”
见苏若蓉不答了,妁川心里又开始乱跳,赶紧又道:“反正你现下也没有地方去,出了冥事府一下子灵力耗完就……”
说到这儿妁川又瞧了瞧苏若蓉,小心翼翼道:“就容易魂飞魄散的……”
“我知道……”苏若蓉低着头,道:“可是我真的很不舍……”
“唉……”妁川叹了一口气,去提起莲花灯,心里百感交集,起身后又直接一手抓住苏若蓉,道:“先同我走走吧,你独自在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
“你……”
“不用担心,”妁川话语淡柔了下来,对她笑道:“我会帮你的。”
……
苏若蓉十二岁便嫁给了人世的宋不明。
而女孩子春心萌动是在更久前。
可是她太小了,她似懂非懂,她装懂也是真的不懂。父母训她,嬷嬷教她,如何服侍如何敬爱如何当家。
她确实敬佩欣赏自己的夫君,可是她更怕他。
自来的雷霆手段,暗地里搅弄风云。
“苏嬷嬷是太子殿下的乳母,自来受他敬爱,当她被请至我房里来时,我便知道他还是对我有心的。”苏若蓉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是有心也好,无心也好,终究上心的都不是我。”
“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妻。”苏若蓉笑了笑,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煞为好看。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吧……”妁川挠了挠头,道:“正因为你是她的妻,所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是他面对的一直都是你啊。”
“他的妻就是你,你就是他妻……”妁川偷偷去瞥了一眼,又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一样的……”苏若蓉叹了口气:“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明明就是一样的啊……
“其实太子殿下对你反而要好很多呢。”
“啊?”正思考着,突然被苏若蓉这么一句给整懵了,只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太子殿下带你回太子府便是最好的证明。”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妁川想着京云皇城那次被舒春生给抓到皇陵中去,不明救出她是直接带回了太子府他自己的床榻上的。
这本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
可偏偏不明是太子,偏偏就在那时苏若蓉进来告事看见了,就成了一直哽在苏若蓉喉咙里的那根刺了。
但是苏若蓉不会多问,也不会做什么,她习惯将这些全部死死严密包裹起来藏在最深心底处。
她已经规规矩矩恭恭敬敬过着之后的日子,照太子殿下的话做,为其分担。
苏嬷也问过她对太子殿下的心意如何。苏若蓉只是笑笑,答:“为人妻定当贤顺,为国臣定当忠孝。”
她心里只被那些歪道理给灌输养偏离了道儿,虽是武家女,却对着这些麻木逆来顺受。
“苏嬷也不是没有教过我讨她欢心,可是……我怎么能做做这些呢?”
苏若蓉骨气刚阿,倒也不屑那些邀宠相斗。
但其实宋不明也未给她这个机会。哪怕是他府中那几个小妾娘子也是苏若蓉觉得他无趣给他找的伴子。
她本也认为这是一个主母该做的。什么嫉妒羡慕,从来也没有在她心中留存过。
因为她知道,太子殿下的态度一直便是礼仪中该有的态度。
可是万万没让她想到的是妁川。
妁川的出现,确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醒了她,也打醒了那些束缚。
本在那祭天一事儿中受了不明的吩咐欲苏嬷在祭司府里应外合再了解情况。她得知祭天大典时间也应着正常的时间点儿去告知太子殿下,可怎么也没想到她进去时竟看到妁川坐躺在他的床榻上。
“我与他关系和你与他是不同的……”妁川皱着眉,为难道:“毕竟我只是他的债主,你们可是夫妻啊!”
“况且那一次是因为我确实情况特殊,受了伤也不太好走,我与他又是老相识……”妁川解释着,看了看四周冥夜浩空,又不禁道:“而且,现在你也是未在人世的,知晓六界众生之理,他不仅仅只是太子殿下,那只是不明的一部分。”
见苏若蓉沉默了,妁川又呵呵缓解尴尬道:“就像你呀,太子妃一世也只是你的一部分,你将轮回转世,面临更多的是是非非人间心意,并不是就偏偏他让你动心的。”
“我明白的。”苏若蓉倒是笑了。
妁川忙松了一口气,只道不容易。
头上虚汗还没灭,却又听到苏若蓉道:“殿下真的对你不同呢。”
“啊???”妁川心下一紧。
怎么又绕回她身上来了?
正想着却听苏若蓉又道:“不知姑娘,对他又是什么心意呢?”
“这……”妁川彻底被问懵了。
到底是什么心意呢?
妁川手中提着莲花灯越发握得紧了,刚刚问劝人家那么久,如今到了自己头上还真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完随即感觉呼吸都变得不安起来。
苏若雪想了想,很是老成,让妁川不寒而栗。
该不会这若蓉太子妃觉得她在装吧?
“你……你别这样看我……也别这样笑……”妁川偏过头,又磕磕巴巴道:“我真的不是特别清楚……”
“没关系的,”苏若蓉接过她手中的莲花灯,笑道:“真的没关系的,日后你会明白的。”
第六十六章 初好
妁川推开门进去,见不明逾嶙正坐在桌边儿品茶,不禁觉得这画面太过美好。
想着这段日子面前这俩阴阳怪气的语调,一前一后的步伐,似有似无的距离,总是让妁川心下苦闷。
而此时此刻,似乎回到了从前般,三人嬉笑打闹,老槐树枝叶随风颤动,衣袂发丝微扬。
“快些进来,这外面风大寒凉的。”逾嶙开口,是从前的口吻。
“来啦。”妁川心下暗喜,偷偷瞟了一眼不明在倒茶水,又转过身去关上房门。
见不明把那杯茶水给了逾嶙,妁川慢慢走近去坐下,期待般看着不明倒第二杯,也不忘打趣逾嶙:“还算你有些良心,知道外面冷。”
“不是,”逾嶙将茶杯送至唇边抿了抿,又道:“我是觉着,不明兄尚未伤愈,着凉了不好。”
“……”
见妁川本弯着的嘴角一下子撇了下来,不明摇摇头嘴角不知觉间也挂了笑,又将茶杯递过去。
妁川一把接过,恶狠狠瞪了一眼逾嶙,将倒不是很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啧啧点头。
“对了!”说完又赶紧放下茶杯去翻腾灵布包。
捣鼓了一阵,妁川拿出一颗深蓝色的大珠子来将它摊在手中。
“当当当当!”
见他们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妁川瞪大了眼看了看手中那颗平平无奇的珠子。
确实太过平常了些,也没有什么特殊花纹也不会散发灵光,扔在海滩上八成都没人捡。
“奇怪吧,”妁川眨了眨眼,将它放在桌上,只道:“我也觉得奇怪,那么高档奇异的束灵珠居然这么没品。”
“你也没想过,正是没品的束灵珠倒是差点要了长渂神君的命。”不明搭话道。
“要命?”妁川不解,又道:“不是说这东西束魂生灵吗?怎么会要他的命呢?”
听着妁川的问倒也不急答,不明给自己斟茶,放下茶壶后才慢慢道:“这东西是魔界魔沟中的,你觉得他能耐真能那么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去?”
“也是哦……”
只见见妁川点点头,逾嶙倒是不太想多了解什么,施法幻出装有孟黄粱的小陶罐放于桌上。
“如今又怎么做?”逾嶙有些无奈,想着曾经可算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妁川的,又道:“束灵珠需精元孕生,又用谁的孕呢?”
“害!”妁川挥挥手,只道:“你以为我没想到吗?”
“我可是在那敛狱堂中找冥老四拿那束灵珠时便就同他说好了,他将那犯了事魂魄灵力散尽余下的精元都给我了。”说完又低下头去翻那灵布包,拿出一个装有精元微尘的小瓶来,道:“你看,这些,肯定够!”
见逾嶙表情变化不大,妁川皱着眉有些不满,道:“你怎么没反应啊?”
“我该有什么反应?”
“你不为我和黄粱高兴吗?”
“高兴。”逾嶙点点头。
见他依旧敷衍了事,妁川一巴掌拍到桌上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点都不惊讶!”
“没……有啊……”逾嶙被那一巴掌吓得一怔。
“没有?”妁川狐疑地盯着他,道:“你这表情可不像没有的!”
“哦,我知道了,”妁川收回手摸着下巴道:“打一开始你就一直阻挠我找这束灵珠,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敢直说,定是有鬼!”
见逾嶙忙是摇着小扇道没有,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明拿着茶壶起身为妁川倒茶,接话道:“你这可就误会人家逾嶙兄了,你想想,若不是我们离开后他同魂悦君周旋,怎么就那么容易把这束灵珠找到呢?”
妁川咽了口唾沫,只道这倒是在理。
想着一开始到敛狱堂中也算是质问了魂悦一番,怎么她一开始问就没有这个东西,怎么她后面打着逾嶙的名号去就乖乖交出来了呢?
而魂悦的解释便是这东西不是凡物很是稀贵,不是谁要就能给的。
这倒也不是假话,毕竟这东西是当年冥王上天界去抢的,天界那边明里暗里也还是在想方设法在寻的。
至于为什么逾嶙说给就给呢?妁川也就全当他是人家冥王亲儿子了,虽未任职了,在那冥事府也还是算说一不二的。
……
“我是在想,”逾嶙松了一口气:“你不是不愿意拿他人性命来做这些交易嘛,精元没了,那些精元宿主可就真灰飞烟灭了。”
“你比我懂,知道为什么。”妁川嘟囔着,也知晓自己火气过大了。
逾嶙自然懂,他本也不在乎,毕竟旁人性命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他在乎妁川的看法,在乎是否有他需要的东西。
本魂魄灵力才是根本,其耗完后精元这种东西没有宿主也没有意识,根本不存在性命之说的。
“……”
见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了,妁川拿过小陶罐来,又想到自己去敛狱堂前路上的遭遇,抬眸看着不明,酝酿了一番又将视线移开,咳咳润喉道:“我同你说啊,你那太子妃已经被我劝去轮回了。”
“你?”
“我什么我?”妁川喃喃只道:“我可没对她做什么……”
“我知道你没对她做什么,”不明语气软了下来,道:“只是我很惊讶,她竟会听你的话,去轮回转世。”
“什么叫听我的话?”妁川继续嘟囔着:“人家轮回转世是人家的宿命,不是我叫她去她才去的。”
逾嶙见她着实是在抬杠,搭话道:“行了,你这都是什么谬论?问你到底同她说了什么,倒是让她想通了。”
“我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妁川继续反驳,心中只道逾嶙这家伙只要不明在脾气就见长,又道:“任何事旁人说都是无用的,要本人自行想通才有用。就像若蓉太子妃,只要是她自己想不明白,我就是把天说塌下来,她也不愿意去轮回。”
“所以她想通了什么?”逾嶙顺杆爬。
“当然是想通轮回转世的好处啊!”
“有什么好处?”
“冥老六!”妁川吼着一拳锤到桌上去,气呼呼道:“你这么喜欢刨根问底,你怎么不去种田?”
逾嶙咳咳两声,想着妁川在敛狱堂中席地哭闹的作为,心有余悸地端起面前茶杯细细品了品,只道:“我这不是帮不明兄问问嘛!人家毕竟也是一世夫妻嘛!”
“黑户有你这么无聊要问这么清楚吗?!”
“我确实也挺好奇的。”
妁川脸顿时绿了下来。
得嘞,这俩刚对劲儿了就开始让她不顺气了。
此刻妁川算是气都气不出来了,偏过头,道:“我同他说,男人到处都有,来世定有心爱郎。”
“这是什么话?”逾嶙皱着眉,只道:“合着她不投胎转世是怕嫁不出去?”
妁川白了一眼逾嶙,只道这家伙脑子里缺了根筋儿,这么些年也没见长。
“我知晓了,”不明出声:“这事儿便就算翻篇儿吧。”
……
妁川将束灵珠放在桌子中间,又将精元倒出,正欲施法,却被逾嶙一把扼住住。
“干什么?”妁川有些看不懂。
“你莫动,我来。”逾嶙说完又转头对不明道:“看着点。”
“不至于不至于,”妁川将手臂收回来,笑嘻嘻道:“这点灵力没关系,只是将精元灌入这束灵珠中,不算什么太高级的灵法。”
“叫你莫动便就不要动。”
见逾嶙有些不耐烦,妁川面上表情刷的变了,知他也是为她好,便也就妥协了。
束灵珠灌入精元后大放灵光,其中闪烁着斑斓点点。只见其间更是如星河流淌般流光溢彩悬浮在半空中。
四下被照得通亮,妁川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便见逾嶙施法,而那束灵珠中的灵往小陶罐中流去。
只见小陶罐中孟黄粱真身那颗青粟破土而出,灵力汇集在一处,精元也生出新灵来。
“这……”被不明拉到一边儿的妁川有些懵了,只道:“魂魄呢?这只有灵力啊……”
“只聚灵而其他魂魄不归,怕是魂魄已经散灭了。”不明解释着。
妁川摇着头,拉住不明的袖口,摇着脑袋道:“不可能啊,不会啊,她明明就有主魂,明明……”
明明什么呢?
妁川也不知道,包括一直以来她的执拗。
此时此刻,妁川终于明白了为何逾嶙一直执意劝她不找这东西。
除了希望攒集到最终失望的起伏跌落,最主要是的是,期间寻觅抉择打点牺牲,没有一样是轻而易举的。
“逾嶙兄一开始本也同我说过了,他会帮你做到最好。”
只盯着前方灵法四散开来的场景,闻言间妁川不禁又转过头来,愣愣道:“如何算最好?”
“孟姑娘虽回不来,可她会重生的。”看着妁川眼眸中神情恍惚,也想着安抚番,便用手摸了摸她的头,莞尔道:“不仅是精元为主的重生,而是主魂为主。”
妁川不懂:“主魂?”
“逾嶙兄会保住孟姑娘的主魂,束灵珠聚灵后会将其主灵封印住不散以此来护住精元,不用寻其他宿身,就孟姑娘真身青粟发芽生根。”
见妁川点点头,不明又道:“此番,孟姑娘修炼回来便又多了一份筹码。”
“她还会记得我们吗……”
“会的。”不明一把拉过妁川到怀里,柔声道:“她的记忆封印在主魂中,若她能修回来,便一定会记得我们的。”
“……”
束灵珠灵法耗尽,又变回了那个黑冰冰的珠子,稳稳落入逾嶙的手中。
妁川被不明这动作着实惊住了,心里直砰砰乱跳,她呼吸有些急促,打在不明清梅淡香的衣襟上,脑子一片空白。
感知到屋子暗了下来,妁川挣扎开来,思绪混乱,只呵呵笑道:“那灵光确实有些刺眼,现下好了,好了!”
说完又赶紧走近逾嶙那边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捧起小陶罐,对着逾嶙眼巴巴道:“哥,黄粱什么时候能发芽呀?”
听妁川这般唤他,逾嶙被抛至空中把玩的束灵珠砸到头上去,只道:“不知。”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生闷气啊?”
“哼,”逾嶙白了妁川一眼,悠悠抛出一句:“看孟掌柜造化吧。”
“好了嘛!”见他还如孩子般赌气,妁川脑子转了转,拿起茶壶来给逾嶙倒茶,殷勤道:“六哥哥喝茶,小九错了嘛,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逾嶙偏过头看了看妁川那点头哈腰的姿势,倒茶递来间也不马虎,也假意大度接过来,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还以为我瞒着你干什么见不到人的勾当?可真是难为你那脑瓜子能想这么些超前延后的东西,再借你些胆子,怕不是我俩都要反目成仇了……”
“是是是……”妁川只顾应和着点头,听到后面又觉得不对劲,忙摇头道:“不是不是……”
“行了,”不明看着倒也觉得很是像两名稚童玩闹,走近间不禁笑道:“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本摇着头的妁川闻言也觉得实在在理,这么些日子心也安不下沉不稳的,如今算是告一段落,又忙偏过头去使劲点头。
“走了走了,回家去!”妁川说完一手夺过逾嶙手中的束灵珠来,往自己灵布包里放。
“……”
逾嶙扶额,只道她那点小心思,却也不去阻拦要回,想着有些重要的,又叫住她:“妁川。”
“怎么了?”
“孟掌柜就将她留在冥界吧。”
“……”
……
行至冥桥,逾嶙摇着小扇前面走远了。
妁川转过头去看黄泉河畔一处湿地,不明不禁走近来,道:“冥界灵力不同,可有益孟姑娘聚灵修炼的。”
“嗯。”妁川闻言转过头来,见逾嶙早就嚷嚷着累了要回长笙酒馆歇息,此刻已经没影儿了,又不禁唤身侧并肩行路之人:“黑户?”
“我问你个事儿。”
“何事?”
“你对你那太子妃……”
“嗯?”
见他偏头看过来,妁川如鲠在噎,又觉得话都到嘴边儿了,不说也不好,这种最是挨打的,呵呵笑道:“就是,嗯……我也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想问,你对她究竟什么个想法。”
“没有想法。”
第六十七章 无意
“没有想法?”
“没有。”
妁川有些气不过了,挡到他面前去,质问道:“你知不知道她为何不愿去轮回?”
不明直直盯着她,神情自若,也不答话。
妁川咽了口唾沫,把视线移开去,假意心不在焉,道:“若蓉太子妃对你情深义重的,你这般说,怕是有些负心了……”
“情深义重?”不明嘴角有笑,又道:“她年纪尚轻,阅历尚浅,只因人世我是他夫君,婚姻束缚住了,便理应觉得该情深义重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妁川不禁咄咄道:“你还要我说得多通俗?我是说,你那太子妃,苏若蓉,她喜欢你啊!”
不明依旧不答,一手抓过有些心虚偏过头去的妁川,继续盯着她。
“你别这样看我,”妁川避开不明的视线,又道:“可能你一直以为她作为你的妻子才那般做,其实,喜欢你也是很重要的一点的……”
“是吗?”
见不明终于开口,妁川忙点点头,有些替苏若蓉鸣不平,又道:“虽然说她平日里很是怕你,对你恭恭敬敬唯必唯诺的,但是人家可是打心里很是崇拜你的。”
“或许吧。”
“不是或许,”妁川抬头,眼神坚定:“是一定,她真的很喜欢你的。”
“……”
见不明不答,妁川又觉得自己太难为人了些。对着苏若蓉可是劝她想开些,也说了这人世轮回罢了,情意也不会长留。
怎么在不明面前就这般强逼人家对苏若蓉有个交代呢?
“我也……”
“你也什么你也?”妁川心里怦怦跳,生怕他说出个什么来她不能接受,赶忙打断不明,顺手又将胳膊抽了回来,只道:“反正人家现在已经去轮回转世了,你也没机会,叫你平日里不好好对人家,现在后悔也没用,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她结婚生子,你就哭吧你。”
不明哭笑不得,从她身边走过去,晃悠悠留下一句:“我也没说我喜欢她。”
妁川愣在桥上,心里倒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
她赶紧摇了摇头,心中只道这种想法要不得。
怎么觉得这家伙现如今在她这里,是喜欢苏若蓉也不行,不喜欢苏若蓉也不行?
但又不禁好奇,难道不明就真的对这些没兴趣不成?
不可能的,他刚刚明明有说他也……
他也什么呢?
想到这儿妁川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但又怕是自己想得太多,心下忐忑起来。
管他的呢!
所谓富贵险中求!
妁川咬咬牙,直接提着裙角下桥去追不明。
“黑户!”妁川拍了拍不明肩膀,远眺了一番确定逾嶙已经没影儿了,直接一手牵到他手上去握住,开口道:“你刚刚说你也……”
感知到他手掌的温度,妁川顿时觉得整个身子都舒暖了许多,继续道:“你也什么啊?”
不明低头看了看妁川的手,笑道:“我也有心意之人。”
“那是谁呢?”
“你如何做到问男子这些问题丝毫不脸红的?”不明反问间将手抽回,道:“总之不是若蓉,她不是不好,反之,她极好,但是好与喜欢,并不能相提并论的。”
好与喜欢并不能相提并论……
妁川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与其说是在撇清他对苏若蓉的别样情意,更不如说是当头给妁川一棒。
本她以为……
以为不明还是喜欢她的……
不明说过,她很好。
可是好与喜欢不能相提并论。
这也是不明说的。
……
见妁川深情恍惚了,不明对着她挥挥手,只道:“怎么了?打听这些情史?还想借鉴番?”
“你这有什么好借鉴的!”反应过来的妁川有些不知所措,又吼道:“像你这种,四处留情,八方负心,我借鉴你,怕是得天打雷劈!”
妁川说完扭头就想跑,却被不明一把拉扯住,直接拉到怀里去了,皱眉道:“什么叫我这种?你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刺耳。”
“不是吗?”妁川又道:“就算你对人家没意思,但是怎么也是嫁给你了的,你也没对人家负责啊!再有,你不是说天上那神女君蘂姜是你老相好吗?你看你是不是浪荡子?”
见妁川说完扭头扯了扯手腕又想跑,不明手劲更重了一分叫她走不了。
他强迫着她转过来看他,只是解释道:“你这话可不对,我曾经是太子,娶妻生子是肩上之责,而且照你这么说,我太子府妾奴少说也上百了,一一都喜爱负责去,我还干不干正事儿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
“不是,”不明笑了笑,深情倒是温柔,又道:“至于天上那位,不过是我胡诌的罢了。”
“胡诌的?”
妁川有些狐疑,心里也的的确确松了一口气,瞟了一眼不明,见他明显是一直盯着自己,又赶紧错开视线,嘟囔着:“谁信你,万一你现在说的也是胡诌的呢?”
若是也不是蘂姜女君,那……
那最有可能的便是逾嶙了……
这么一想,逾嶙同自己,似乎自己更有可能!
“想什么呢?”不明另一只手将她额间碎发绾到耳后,见她耳根已经红了一片。
见此,不明表情倒是凝固了,慢慢放开手来。
妁川懵了,这种暧昧的举止!若是说他不喜欢她绝对是说不过去的啊!
可是他此刻,分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不明偏开她走了,只悠悠留下一句:“走吧。”
走吧……
原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踪影,妁川只愣在原地。
“妁川?”
“啊?”
妁川一个激灵,赶紧转过身去看他。
“走吧。”不明道。
原想着会有转机来着……
原也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原也只是因为她未跟上不明转身唤她快些罢了。
“来了!”妁川应答着,上前去。
这有什么嘛!
明明就是闲得没事儿做!
……
妁川前脚也跟着不明后脚踏进长笙酒馆,却听见逾嶙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待走近妁川才发现这家伙在饮酒,不禁嗅了嗅这浓烈酒香,又道:“这酒不便宜,你得给我多干两天活儿。”
“你那小算盘打的,确实精。”
“那没有,”见不明走过去坐了,妁川也跟上去,“我都记着账呢,你如今需要免费给我干四千年的白活儿。”
“逾嶙兄这是欠了她多少钱?”不明接过酒杯,眼神不经意朝他怀间撇了撇,又对妁川道:“你那怕不是黑账?”
“你给我好好说话,”妁川叉着腰,道:“你以为你好得到哪里去?你也马上在我账上快上一千年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挥挥手走近去。
“那我岂不是还算好的,”逾嶙道:“这么些年来也才四千年的债。”
妁川:???
这话倒是让妁川有些不知是该夸他还是骂他了,似乎还很得意般,这起码也是损了她上千两银子的账,还觉得脸上有光了不是?
走近后正欲坐下,妁川白了一样面前的逾嶙,无意间却看见逾嶙怀间一毛茸茸的东西。
“那是什么?”妁川也顾不得坐了,伸着脖子去看。
只见逾嶙怀中正抱着一只白茸茸的小狐狸。
“念微!?”妁川诧异出声。
“妁川姐姐?”念微这才探出脑袋来看。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妁川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道:“你何时来的?”
“我就是不想在妖界呆了,”念微叹了一口气,只道:“自从妖王不在了,妖界便乌烟瘴气的。”
“不……在了?”
“嗯。”
“嗯???”
妁川觉得这话着实歧义大,更加是摸不着头脑,只小心翼翼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了?”
“唉!”念微再次叹气,只道:“自从妖王走了,妖界便一团糟,我着实是呆不下去了!”
“……”
妁川有些无奈,偏过头去看不明,见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不禁又奇了,问道:“你就没点反应嘛……”
“要何反应?”
“前妖王是你亲兄长啊!”
“我知。”不明看了一眼念微,又道:“我回去看过了。”
“啊???”妁川倒是懵了,道:“什么时候回去看过?我怎么不知?”
见妁川刨根问底,不明也不掩饰什么:“年间,总之我回去看过了。”
“所以呢?”妁川实在是受不了他总是若无其事的态度,只道:“你就一点不关心自己兄长的死活?”
“……”不明有些无语,盯着念微抬了抬下巴,对妁川道:“你问她。”
“问什么……”
“你问问,妖王到底怎么了。”
“对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念微道:“妖王到底怎么了?你别半截开跑啊!”
“闭关啦……”
“闭关?”
怎么现在都流行闭关呢?
但怎么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对不明又道:“你大哥都闭关了,你还在这里瞎晃悠,不回去帮忙收拾一下烂摊子?”
“那是他的摊子,”不明依旧看着念微,道:“我收不了。”
“……”
“行,”妁川故意提高调子,将念微从逾嶙怀里抱过,对着不明挑眉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搞那些,留我这儿好好干活儿吧。”
“嗯……”念微也点点头,怎么也觉得四下里少了点什么,又对妁川道:“妁川姐姐,那愣头青呢?”
“什么玩意儿?”
“就是,还有一个,之前同你一起的在河边的,还有一个!”
见念微说也说不明白,妁川皱着眉去看逾嶙。
“你是指竹琅吧?”
听见这名字,念微赶忙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他,他人呢?”
“对哦,”妁川这才反应过来,想着自在敛狱堂后就没见过了,但人家冥四君魂悦也没收他啊!对着不明逾嶙不禁也问道:“他人呢?”
“妁川阿姐……”
只见逾嶙缓缓抬起手,手中是灵动着的异生袋。
“啊?”妁川有些尴尬,知那声阿姐定是里面竹琅听见她们的对话无奈而发。笑嘻嘻接过来道:“最近忘事儿有点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着便就施法打开异生袋来。
“我也真是搞不懂,你究竟什么东西上心,我若是不帮你捡拾,你怕是有一日自己人也得弄掉。”
“嘿嘿嘿,”妁川倒也不同逾嶙反驳什么,见竹琅现身,便上前去拍肩,道:“好孩子!定也不会记仇的!”
“我记……”
“……”
这就着实有些尴尬了。
妁川顺了顺怀中小狐狸的毛,便就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便赶忙将念微塞到竹琅怀里去:“你们两个孩子去玩,去玩,玩高兴再回来。”
“……”
“行了,”不明有些看不下去了,只道:“人家也只是同你玩笑罢了。”
“我知道!”妁川白了一眼不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去,看了看还真是算听话的竹琅念微到窗边儿玩去了,又对逾嶙道:“知不知道灵石?”
“什么灵石?”逾嶙自然不是不知,而是不知其说的哪一种。
“就是……”
只见妁川说着便又低头去翻腾自己的灵布包,最后竟拿出一根寻龙尺来。
“你要干什么?”逾嶙有些看不懂,不禁皱眉道:“要看风水寻坟地吗?”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妁川有些不满,道:“这东西可是冥老四给我的。”
“他疯了?”
“你才疯了呢!”妁川火气一下子涌上来,却也懒得同他计较太多,只道:“人家是要我寻东西的!”
“他要寻坟地?”
“……”
妁川有些说不出来话,只道这家伙脑子绝对是被门挤了。
“是这样的,”妁川摇了摇头,无力解释道:“这东西其实也不叫寻龙尺,应该叫寻灵尺。”
“灵石?”不明搭话。
“不错,”妁川摇头晃脑的,正眼也不看不明,又道:“这东西就是用来寻灵石的。”
“用这东西寻的灵石,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妁川挠了挠头,只道:“那灵石叫入心石,是入了人心的。”
逾嶙明显是一脸嫌弃,只道:“谁有事没事把灵石放人心里啊?”
“冥老四咯。”
“冥老四?”逾嶙有些诧异,只道:“放在谁的心里了?”
“他的心上人啊。”
第六十八章 入心石
“心上人?”
“那可不?”妁川抬了抬手,拿着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茶,道:“那入心石又不是什么寻常玩意儿。”
“那入心石是冥老四用自己一缕精丝嵌入灵石中炼制的,之所以叫入心石,是因为那缕精丝是从心上精元取的,那石也是种入人心中的。”
“害!”妁川挥了挥手,道:“像你这种才疏学浅的,不知道也不稀奇。”
“……”
逾嶙有些听不下去,心中只道这种自创的东西他知道也就奇了怪了。
“所以魂悦君的意思是什么?”不明出声问道:“他同你说这些,意义何在?”
“当然有意义!”妁川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又去掏自己的钱袋。
钱袋上绣着雪掩兰草,下一刻,数锭白花花的冥银就被倒在了桌上。
“看到没有?”妁川拍拍手,又去拿茶杯喝茶,抿嘴间道:“这就是意义!”
“你是被冥老四收买了?”
“去去去!”妁川皱着眉头,有些嫌弃道:“什么叫收买了?这叫正规做生意,各取所需。”
“你拿了人家寻灵尺还拿了人家银子,他取到什么了?”
听逾嶙这话,倒是让妁川越发不满了,只道:“你这话真是,不是我们才回来嘛?后面的事情都是要慢慢来的。”
“慢慢来?”逾嶙盯着妁川眼神有说不出的意味,直打了个哆嗦,道:“恶臭的金钱交易。”
妁川瞪大了眼睛,将茶水还未喝完的茶杯往桌上一扣,道:“你皮痒了是吧?”
逾嶙被她那架势震了一下,偏头去看认真饮酒的不明,对其摇头叹息道:“你看看,我也着实是看不懂你是什么个心思。”
“看什么看!”妁川吼道:“看我,我有事儿说!”
逾嶙呲了一声,转过头来点头哈腰道:“行行行,好姐姐你说。”
妁川白了逾嶙一眼,道:“是这样的,冥老四说入心石他种在了一人心中,望我帮他寻着。”
“所以这就是你坑人钱财的理由?”
“不是,”妁川狂吸了一口气,吵都不愿同他去吵了,只道:“人家给的是定金,他硬塞给我的,可能是怕我没动力吧。”
见妁川砸了咂嘴,逾嶙只道:“所以那人现在到底在何处?”
“正是因为不知到,才要寻啊!”妁川拿起桌上的寻灵尺,又道:“这东西便是寻那入心石的,上面也有冥老四的精丝呢。”
精丝相牵相动,可感可知。
此般说来,这魂悦倒是有些胆大了,精丝易断易反噬,历来都是不会他用的。
而魂悦把自己的精丝用在这上边儿,想来定是与这入心石所入之人关系也不得简单。
妁川越想越纳闷,托着下巴道:“不过我着实好奇了,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会让冥老四这般上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逾嶙打量了妁川一眼,只道:“人家老四就不配?”
“……”
见妁川不答,逾嶙又道:“再说了,人家万一没什么关系呢?你别一天就想些情情爱爱的。”
“什么没关系!肯定有关系!”妁川争执道:“你会把你的精丝用在没关系的人身上?”
逾嶙耸耸肩,道:“那也不一定。”
“……”
“逾嶙兄的意思是,”不明拿起桌上寻灵尺来看,搭话道:“魂悦君身为敛狱堂主君,掌管着各路冥鬼魂灵,怎么也有那么几个不好管的,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知管着。”
“少来了,”妁川一把夺过寻灵尺来,道:“精元中的东西那般重要,谁会无缘无故的就那般做?就算要管那些个胆大不知趣的也有严峻的刑法灵物,何故偏要用精丝制成入心石?更何况,冥老六说了,那是个女人!”
“那说通了,有理。”逾嶙赶紧改口应和。
“……”
不明无奈扶额,只好道:“那这女人究竟是谁?又做了什么?能被魂悦君如此惦记?”
“我哪知?”妁川叹了一口气,又道:“只说让我寻,又没告诉我为何寻,去哪儿寻,只知道是个女人,还是那种罪大恶极的女人。”
“罪大恶极的女人?”不明倒不知觉笑了起来,道:“那便有些意思了。”
见不明这般反应,妁川心中咯噔一下,这家伙平日里一言不发的,提到女人就觉得有意思了?
想到这儿不禁是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脱口而出:“有意思?谁又有我有意思呢?”
只见妁川说完,便歪着头用手支着脑袋一脸严肃对着不明直勾勾挑眉。
这是什么毛病犯了?
逾嶙有些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摸妁川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纳闷道:“没发烧啊?”
“……”
见妁川语塞,逾嶙又对着不明道:“你们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妁川又赶紧直起身子,一巴掌拍到桌上,道:“你就不能想些正经的?”
“这……不正经吗?”
话音落下,逾嶙也被怔得往后躲了躲,不禁想着虽然妁川在他面前总是这般没脸没皮的,但在不明面前可是从来没有这种的。
虽然他也看出了有情意滋生绵绵,但她断不可能在不明面前这般不收敛的。
“哎,没有!”妁川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她那动作,不禁瞟了一眼不明,见他也没看自己,松了一口气,心中只道还好还好,断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的。
待舒缓了心情,才又道:“我去时也问了冥老四,他大概就只说是这女人每一世都坏事做尽,是他敛狱堂常客。”
“每一世?”
“正是每一世,”妁川应声:“所以我猜想这便让冥老四上心的理由。”
“谁能做到每一世都到那烈狱中走一遭?”妁川只道:“说不定便是因为这样,对她念念不忘呢!”
确实,谁能做到每一世都到敛狱堂烈狱深渊中走一遭呢?
这是有多罪大恶极呢?
“谁会对一个对那种下地狱的人念念不忘?况且还是掌管这一切都冥君。”逾嶙越来越头,只道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见他怎么都不信,只愤愤道:“你就说他敛狱堂中冥官有多少?为什么偏偏就拿钱让我去寻?肯定有他的小心思!”
说完又觉得似乎情理不同,又啧啧道:“虽然我也觉得他不该对这种人动情……”
逾嶙忙点头表示正是这个理儿。
见不明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顾给他自己斟酒喝,妁川便又看了看手中的寻灵尺,还是决定先寻寻方位看看。
妁川手持着寻灵尺,施法去让它转悠:“管他的呢,这一世本也结束了去,可是那女人却没有去敛狱堂,想来是逃了。”
本还期待着,却见寻灵尺灵力像是失控般一直打转不停。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妁川迎风发丝微扬,不禁将手伸远了些,隔开距离问:“坏了不成?”
“不是坏了。”不明搭话:“是那人不想你找到。”
“为何不想?”
不明抬眸去看她,道:“若是你犯了恶事,你会愿意被抓回去入狱受刑不成?”
也是哦……
想到这儿,妁川又觉得手都举软了逾嶙居然还没反应,便直接伸手去抓起邻座不明的手将那寻灵尺塞到他手中去。
待收回酸痛的胳膊动了动后,还不忘嘱咐不明:“你拿远些,别被那尺打到了。”
又不禁好奇:“你们说为何这女人轮回中世世都坏事做尽?真就有人天生这般恶毒吗?”
“……”
妁川摸着下巴,又道:“而且我偷偷在敛狱堂中找里边儿冥官打听过,说是这女人之前每世都会到敛狱堂走一遭,她那生迹簿上可谓劣迹斑斑,可偏偏就是这一世没去!”
“没去?”逾嶙倒也不觉得多稀奇,只道:“万一她这世没有做恶事呢?”
“我一开始也是这般想的,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妁川挥挥手,道:“她那生迹簿都送到老四手里,只是人没去。”
“你这还叫不知情?”不明出声道。
“确实也不清楚嘛,”妁川嘟囔着,道:“这也只是一部分,她其余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啊,冥老四也不愿意同我多说。”
“他不同你多说自然是对的。”
妁川:???
算了,反正这俩指定就串通一气来气她罢了。
妁川又接过寻灵尺,道:“我只是好奇怎么就偏偏这个女人会让冥老四种下入心石来?”
“若是知晓她每世皆恶,直接种下这东西来,不也方便寻她?”不明道。
“话虽这么说,但那女人虽坏,每世却也不不过区区几层地狱走一遭罢了,熬下来也不算太难。况且你们想想,这种跑了的恶鬼什么的多了去了,只要不是那种要挫骨扬灰魂飞魄散的主儿,冥事府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在外边儿被野灵食收魂者收什么的了。怎么就偏偏她那么能受冥老四青睐?”
“……”
“不过据说,人家前面几世可是自己拿着生迹簿去敛狱堂的。”
听妁川这般说,逾嶙点头道:“那便是欲擒故纵的戏码?”
“不至于吧……”妁川说着便见那寻灵尺旋转得越发慢悠悠,似要停下来般,不禁激动拍桌道:“快看快看!这是什么情况?”
不明逾嶙也不再言,只盯着那寻灵尺看。
只见那寻灵尺越转越慢,越转越慢,最后居然停在了半空中指着上空了!
“其实吧,”妁川表情都蔫了,完全没眼看,只无奈道:“这东西可能还需要改进番。”
“寻不着便寻不着吧,”逾嶙伸了个懒腰,只道:“累了,歇息去。”
“哎!”妁川叫住他:“我都答应冥老四了……”
“那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
“你再说一遍!”
听见身后拍桌的声音,逾嶙头皮发麻,转身只道:“你莫急,那精丝有时也是细短的,时不时会断,待它自行修复了,你再用那寻灵尺寻不可吗?”
“你确定?”
“好姐姐,我当然确定了,我又不是……”逾嶙话说到一半,突然哽咽住,不禁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不明,觉得似乎要扯远了,便又偏转了话锋:“总是冥老四也没说让你立刻便就要带到他面前去,他自己造的孽,没必要。”
“什么叫他自己造的孽?”妁川不禁迷惑:“你别走啊!”
逾嶙走上楼梯摆摆手,慢悠悠道:“他自己要对这么一个人上心,不便是造孽吗……”
妁川不禁看了看不明,却不料他突然抬起头来。
神情中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被逮了个正着,妁川平日里的硬气劲儿一时之间也使不出来了。
见不明歪着脑袋哼笑一声,妁川心中一怔,只好呵呵尴尬道:“你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狗话?”
“不是。”
“啊?”
不明像是微醺了般,呼吸放缓了,慢慢道:“我是说,逾嶙兄这话,也没什么错。”
“没什么错?”
妁川只觉得烧脑,寻思着这话放在魂悦身上还好,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可就不对了。
毕竟是是非非都不能一概而论的。
不明晃悠悠站了起来,妁川抬头去看,才发现他耳根已经红了一片。
明明就是醉了,还要乱说。
“你醉了。”妁川盯着他愣愣道。
不明挥了挥手,俯视着妁川。
“你回去休息吧……”妁川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四下倒像是静了下来般,没有任何响动,妁川觉得奇怪,又抬头去看。
只见不明依旧是盯着她笑得醉人。
妁川手心直戳戳冒冷汗,忙去拿起自己桌前那杯子来,嗅了嗅,心中只道确实是茶,她肯定不会出现幻觉啊!
又不禁去拿起不明那杯,又嗅了嗅。
不就是普通的梅花酿吗?
他不明白津酒都能同逾嶙比肩喝两壶,这东西还能醉他不成?
正纳闷着,却见不明附身下来,在隔着约摸两三寸的距离道:“没有,没醉。”
妁川迎面感知他的呼吸和清梅酒香,不禁身子朝后面微微退了退。
而下一刻不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立起身子来转头欲走,只幽幽道:“我是指,逾嶙兄这话,用在我头上,也无错。”
第六十九章 月下
放在他身上,也没什么错……
妁川愣愣深思着这句话,莫不成他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孽缘?
可就如妁川所知的,也就一个“没有什么想法”的苏若蓉,一个“胡诌八扯”的蘂姜神女君。
不然就是逾嶙……
妁川不禁打了个哆嗦,实在不敢往下想了。
唉,要是是自己该多好呢?
那也不对,妁川又不禁拍自己一脑门,只道喜欢她怎么就算造孽了呢?
看着桌上一片狼藉,妁川也顾不得收拾了。
本在窗边玩耍的竹琅与小狐狸早已经是不见踪影,想来还是得先寻寻这俩才对。
妁川站起身来,往窗边去看,这才发现这俩小东西不知何时翻出了窗去。
小狐狸爬到了高高的老槐树顶枝上,而竹琅颤颤巍巍趴在较低树干分桠之上骑虎难下了。
这竹琅怕不是恐高?
对比之前不明常在此处翘着腿喝酒打盹,倒有些恍惚滑稽了。
“呸!”妁川空空唾了一口,只道想太多,便绕回去出了长笙酒馆门往老槐树下去。
“姑奶奶你下来吧!”竹琅实在是不敢朝下看,只恳求着:“我不揪你尾巴了!”
小狐狸丝毫也不听,雪白的小脑袋直接探出树叶枝桠,两只澄澈的眼睛中敛入皎洁月色。
“好漂亮啊……”
竹琅忙头都是虚汗,却也不忘问:“什么好漂亮?”
“这月色……”
妁川也抬头去看,只见无边深幕中白玉盘高悬,月中折桂似有仙子蹒跚。
“妁川姐姐?”小狐狸先看见妁川,问道:“你也来赏月?”
“我是来寻你们的。”
“妁川阿姐……”竹琅闻言也不敢去看,只闭着眼道:“你……能不能帮我下去?”
妁川见那高度着实也不算什么,顶多也就同她身子齐高罢了。而竹琅年纪虽“小”,但怎么也比她高出半个头来。
“你下来吧,”妁川走近去,敞开怀抱伸开手来,语气倒是亲和:“我接着你。”
“真的吗?”竹琅是惊是喜,热泪盈眶满是感动,忙道:“那我下来了!”
“啊!”
只见竹琅一个翻身直接硬生生摔到地上去了。
“砰”的一声很是响亮,妁川也是一怔,抱住小狐狸的手不禁收紧一分,偏过头去着实是没眼看,只道惨兮兮。
“妁川阿姐……”竹琅嚎叫出声,手支着腰就那样躺在地上。
“不是……”妁川有些无奈,艰难道:“我没说接你来着……”
“啊……”
妁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你……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年岁轻嘛,磕磕碰碰也很正常,这样才能成长的……”
小狐狸也道:“就是就是!”
“念微……”竹琅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伸脖子什么的,虽有疼痛也确实无什么大碍,委屈道:“还不是因为你……”
“好啦好啦,”妁川大致也知是年轻轻爱胡闹惹的祸,又道:“天也不早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竹琅盯了盯小狐狸,转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来,对着妁川道:“妁川阿姐,我过几日想回风兰庄一趟……”
“回去?”
妁川顺了顺小狐狸的毛,略微思忖片刻,只道:“这……是不是不大好?”
“为何不好啊?”小狐狸不太明白。
“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只是觉得不好。”
这话真不假,虽说竹琅是做了棋子搞得京云皇城灭城人尽,但他也绝不无辜。可敛狱堂那边没有人事卷宗不收他也没理由对他判刑下狱。又想着长渂一事儿也确实不该她来管,只将这事儿嘱咐了逾嶙寻着机会知会冥王一声。
而竹琅的去处归宿妁川还真没想过。一开始只想着送至敛狱堂让他付出代价悔过便就一直将他放置异生袋中。
而放在异生袋中也是为了防止长渂再来寻他,最后他再来个翻脸无情,那倒霉事儿说不定就到青州城头上了。
想到这儿,妁川就不禁默默赞同不明逾嶙的提议,先留他这长笙酒馆。他俩看着……打杂也不错?
鬼知道他俩又是怎么想的呢?
“那好可惜啊……”小狐狸叹了叹。
可惜……
可惜竹琅同它讲风兰庄上风光无限好。
见竹琅也是无奈,妁川张了张嘴,深思熟虑后道:“若是你想回去,那我们寻个日子一起去祭奠季先生吧。”
“季先生……”
见竹琅也碎碎念叨着,妁川抚摸着小狐狸的手倒是不自觉停顿了下,补充道:“我知道你应该也是想他的。”
“……”
“回房去吧。”
妁川对着竹琅点点头,知会他回逾嶙给他指定的房间去。
见竹琅走远,妁川依旧摸了摸小狐狸,抬头去看明月。
……
“妁川官儿姐。”
声音从身后传来,见确实也夜深,妁川不去看便知是云子泱。
“来啦?”
“有好消息?”云子泱走近去问。
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与他前几次来相比较确有落差。
“有。”妁川腾出一只手来从灵布包中拿出束灵珠来。
云子泱视线移至妁川手中,微略看了看,反应不大。
“有什么问题吗?”妁川不解。
“没问题。”
见云子泱这才礼貌应付般弯了弯嘴角,接过束灵珠的动作却出奇的慢,似乎不大满意,妁川开口试探:“子泱君?”
云子泱笑了笑,道:“不知妁川官儿姐是在何处寻的这束灵珠?”
“冥事府。”
“哦?”云子泱应了一声,思绪又飘远去,喃喃道:“果真在冥事府……”
妁川表示不解:“子泱君早就知晓在冥事府?”
“我只是猜想。”
妁川点点头,心中只道云子泱还算聪慧,道:“这东西毕竟也是冥王抢来给公主殿下的,在冥界正常,在冥事府也说得过去是吧?”
闻言,云子泱看了一眼妁川,神情意味不明,又道:“真是辛苦妁川官儿姐了,此番应也是不易,不知妁川官儿姐是如何拿到这束灵珠的呢?”
妁川摆摆手,想着一来寻这东西是先为着孟黄粱,二来拿这东西逾嶙打点过,全然是不费吹灰之力。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根本谈不上不易,又觉得这些不算是大事儿,心中只在意地问道:“我这仙籍一事儿……”
“……”
见她不知为何扯远,云子泱也无奈点点头,算是知晓她言下之意,便道:“我会回天府打理好你入籍一事儿。”
“那便有劳云子泱大神君了!”
妁川偏过他走了两步,又觉得就这样将束灵珠给他了,是不是有些不大好,毕竟现在也算是冥界公主的物什。
想着当时问魂悦为何肯给她,却也没个确数,只道让她拿着便好。
看不懂,不仅看不懂魂悦,也看不懂现在的云子泱。
想到这儿妁川又转回身去,见云子泱依旧立在原处没有反应,便又退至方才的位置,厚着脸皮道:“要不要立个字据什么的?”
“立个什么字据?”竹琅不解。
“就是这个字据啊!”妁川指了指云子泱手中的束灵珠,又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对着他挑眉道:“懂了吗?”
“懂了。”云子泱说完便施法凭空变出一张字条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入仙籍之事,还盖了天府的公章。
妁川接过来看了看,还算满意,便就往怀里塞。
此番作罢,妁川欲走,却怎么都觉得云子泱今日奇奇怪怪,也不同她打趣,也太无聊了些。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抬了抬小狐狸,又道:“子泱君可是有什么心事儿?”
“有。”
“可否能说与听听?”
见云子泱沉默了,妁川又忙摆手:“不是不是,若是不方便的话,大可不必说的。”
“我知妁川官儿姐的意思,”云子泱笑了笑,又道:“我心下确实有事,一来是因为阿姐的,二来是因为……”
见云子泱也不说完便就停下来,妁川便也不多问,接他话茬:“阿姐?”
“阿姐情况,越发不好了。”
天后云意,情况越发不好了。
看着云子泱手中紧紧握着那束灵珠,妁川也知大概,便道:“你带着束灵珠快些回去吧,天后定会好起来的。”
见他依旧沉默,妁川心中也是没有底儿,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黄粱也未救回的。
但是人家云意可是天后!神灵仙体的,加之修炼了这么多年,哪那么容易就死?
想到这儿妁川越发觉得有理,便又走近去拍了拍云子泱的肩,安慰道:“无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能过去的!”
“是啊,”云子泱叹笑道:“但愿吧。”
“嗯……”妁川呵呵笑道,又突然想到一茬儿,便又道:“子泱君是否知晓凡间京云皇城?”
“妁川官儿姐的意思是?”
“就是……”妁川组织好语言,便道:“就是京云皇城整个城灭了百姓无一幸免,天界是否知晓这事儿?”
“不知。”云子泱答得爽快。
“不知吗……”妁川叹了一口气。
“若是城灭人死,就不归天界管了,而是归冥界管。”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暗中隐情,却关乎你们天界。”
“哦?”
妁川娓娓道来因果缘由。
“这城中一切可都算是你们天界那位长渂君所做。”
“长渂……”
见他云子泱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妁川点点头,又道:“你们天界对这事儿还是该好好处理番吧。怎么,也得告知天帝不是?”
“我明白妁川官儿姐的意思了。”
妁川点点头,道:“那便早些回去吧,天后可也耽误不得。”
还不等云子泱接话,竹琅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竹琅本也回房了,却又折了回来,见妁川同这么一个男人立在一起交谈,不免觉得打扰。
但又下了决心要将小狐狸带回去,便低着头硬着头皮走近去。
“哎!”妁川怀里小狐狸被竹琅接抱过,倒是有些看不懂这操作了。
虽知晓竹琅性格历来这般,在生人面前向来冷淡,但这也未免太无礼了些。
怎么说如今竹琅也算是长笙酒馆的人,面子上多多少少挂不住,便道:“干什么呢?”
“我带这小狐狸回我房里去歇息。”
“……”
妁川见小狐狸倒也没什么反应,怕是觉得云子泱不同常人也不敢做声,便叹道:“行吧,去吧。”
竹琅倒是难得礼貌鞠了鞠身子,临走转身时还不忘瞟一眼云子泱。
正是瞟的这一眼,竹琅彻底走不成了。
竹琅愣住了,抱住小狐狸的手劲儿情不自禁也大了起来,倒是弄得其直接挣脱开来跳回妁川怀里去。
“长……长渂君……”
“长渂君?!”妁川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啊?
眼前的明明就是九重天上长洺河畔种灵元的神君云子泱,明明就是天府中赫赫有名事事包办的神官云子泱。
确认无疑,绝不会错。
云子泱像是认出竹琅般,但反应不大,只转移视线望向妁川去。
妁川被这眼神赤裸裸盯着,越发觉得背脊发凉,挥手道:“我不知道!你别这样看我!”
“妁川官儿姐莫怕……”云子泱声音倒也柔和,又道:“我不是长渂。”
“我知道你不是长渂。”妁川嘟囔着,又看向竹琅,又道:“可是你们这是……”
“是我的问题,是我让竹琅去京云皇城引染那怪疫的。”
“是你?”妁川瞪大了眼睛,明显是不可置信,只道:“为何呢……”
“因为天后。”
“可是……”
可是什么呢?
妁川话说到一半也不知如何去接。
她心中算是知晓了来龙去脉。
不过是云子泱为救她姐性命拿京云皇城那么些魂魄取灵来补。
而他告知竹琅这个故事,也是故意让竹琅误会他是长渂神君罢了。
反正长渂也做过,也有这种想法,平白无故来个替死鬼有什么不好?
“你知不知道,”妁川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又道:“你是神君,你是这样做,是有违天道的,六界之道,如何容你?”
“我知。”云子泱道。
“那你还!”妁川气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只道这一个个怕是脑子不灵光。
“明明就有了束灵珠,为何还要那么多人陪葬呢?”
“况且……”妁川闭了闭眼睛,道:“况且那些魂魄,都散灭了……”
第七十章 濮清酒
“妁川阿姐有没有想过,”竹琅顿了顿,便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猜想:“可能这云子泱神君便就是长渂神君呢?”
“怎么可能!?”妁川脱口直接反驳了。
这怎么可能嘛!
云子泱便是云子泱,天界长洺河畔种灵元的神君云子泱,天府中赫赫有名,事事包办的神官云子泱。
这俩神绝不是同一个。
况且这种有违六界之道的事儿,他堂堂一个万人瞩目的神君,怎么可能会做?
说是长渂这种没名没气的散君倒才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他有过这种想法,也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虽说为天后云意是云子泱的姐姐,动机也说得过去,但人家都寻束灵珠来了,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害!
怎么不可能嘛!
这一切皆有可能,谁也没见过这长渂神君,指不定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谁都是一面之词,也指不定谁是谁非。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只道:“总之现如今呢,我们与那长渂神君算也是没有什么瓜葛了的,就交给云子泱去管吧。若他真就是,便交给天道去管吧。”
竹琅点点头,便也不再多言,低头揉了揉小狐狸一把,又道:“小狐狸,同我回去睡觉去!”
“什么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有些语气不满,张着嘴便咬上竹琅的手。
“啊!”竹琅忙缩回手来,只见食指上已经起了红印子,气呼呼道:“你怎么还真咬人呐!你再咬我,我便把你胡子剪了!”
“你敢!”小狐狸挣脱着跳到妁川怀里去了,只道:“那我便咬死你!咬出血来,将你吊到树上去!”
竹琅插着腰,听这话确实心有余悸,脑子里灵光一转,便又抱起手臂来,像个小大人般,只道:“小狐狸,怎么这么大点这么凶狠呢?”
“不许叫我小狐狸!”
“偏要!”
见这俩孩子倒又争吵了起来,便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狐狸急了,只觉得竹琅这家伙在捉弄它,便抬头对着妁川道:“妁川姐姐你看他呀!”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实在是拿他们没办法,便也就着自己算是她们仨中年纪最长的那一个,煞有介事装起老大人般,指责道:“竹琅!念微有自己的名字,你这般叫她可是不礼貌。”
竹琅倒不在意,走近去抱过小狐狸,摇头晃脑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叫我小狐狸!”
见小狐狸虽嘴上倔强强硬,却也不再挣脱跑开,倒是安安心心窝在自己怀里,竹琅便又道:“我等你修成人形再叫你名字,这也没什么不对不是吗?”
“怎么不对?我有名字!”
“你见那只鸡啊鸭啊的一开始便有名字?”竹琅分析着。
“你这是什么歪理?”小狐狸探出圆溜溜的脑袋,道:“这谁家养的猫啊狗子什么的也都有个名字啊!”
“你这名字不也是妁川阿姐取的吗?”竹琅又道:“你自己都说了,自己本就没名,也都是修成了人形才有的名字,不是吗?你拿自己同那些根本无法修行的牲畜比,是在自降身价吗?我家之前还有只狗子叫土蛋呢,要不把它这名字借你用用?”
“……”
“念微确实还差点火候,”妁川搭话道:“但人家指不定就哪天就修炼成人形了呢?”
“那便等她修成人形再说!”
只见竹琅对着小狐狸眨眨眼,又伸着手去逗趣儿,明显就是在气它罢了。
妁川摇摇头,不禁莞尔,只道歪理多,不过是孩子罢了。
……
一行人上了楼,回了房,嘱咐了几句后妁川便欲离去。
走至门口处,妁川转头去问:“念微你确定要同竹琅睡一间房?”
本以为小狐狸对竹琅气不打一处来,现下看来果然是孩童心性了,抚摸几下浑身舒服了,声音也软了,便就和好了。
小狐狸冲着妁川点点头。
“那竹琅,你好生照顾念微。”
“好的!”竹琅将跪坐在床上,抚摸着小狐狸,又不禁抬头对着妁川点头。
“嗯……”
妁川心中虽觉得有些不好,也说不出什么不好。
“哎!”小狐狸突然又叫住转身离去的妁川,对着一脸茫然的她道:“妁川姐姐,同你说个秘密!”
“什么秘密?”
“逾嶙哥哥,怕老鼠!”
妁川怔了一下,倒也不是惊奇。想着这长笙酒馆又哪里来的老鼠呢?
“我来时,本是独自坐着的,结果一只老鼠窜出,吓得逾嶙哥哥冲过来就抱住我。”
妁川表情变了,心中幸灾乐祸着实收不住,想着逾嶙那副好看的皮囊被吓得花容失色,憋笑憋得脸红。
“那……我明日去问问他哈……”想着还是替逾嶙留些名字,便关上门出去了。
难怪说逾嶙本就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怎么就平白无故把小狐狸抱上了,原来是因为更恐怖的老鼠来了!
“哈哈哈哈哈……”妁川出了门便开始笑,实在是收不住。
转头想想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她本也是知道逾嶙怕老鼠的,不然也不至于这长笙酒馆一只老鼠都没有,原是全是被她使尽浑身解数赶走了的。
笑也笑够了,妁川走在楼廊上,想着多年前。
为何逾嶙不太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逾秋的那只猫吧。
为何如今这般怕老鼠?
大概也是因为逾秋的那只猫吧。
……
“妁川。”
“啊?”妁川恍惚了,左顾右盼四周,倒是静悄悄一片,唯月色撩人,不禁纳闷:“谁叫我?”
“是我。”
“还真是有人叫我啊?”妁川听出是从自己过廊屋里传出的声音,便走近去推门。
见不明正坐立在桌边,不禁奇怪,确定屋里并无他人,便走近去了。
“这大半夜的,不是睡下了吗?”妁川走近去,见他在品茶,便也没头没脑的道:“给我喝一杯。”
“这不是还没睡?”不明答话间从茶壶中倒出一杯来给她。
“这茶怎么没味啊?”妁川将茶杯置近嗅了嗅,觉得着实寡淡,也没什么胃口,便又放置桌上去了。
“怎么了?”
妁川低着头,喃喃道:“我在想,将念微放在竹琅房里,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明应答着一杯茶已下肚。
“念微是个姑娘啊!”妁川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通,便又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像什么话?”
“我们此刻不也是?”
“那能一样吗?”妁川语调提高,心里倒是想说些浪荡话,但奈何胆子如鼠小,又咽了咽口水,道:“你我关系纯粹,不同于他们。”
“纯粹?”
“不纯粹吗?”妁川眼神飘忽了,只道这家伙难捉摸。
妁川可算是把自己捉摸透了,对不明是个什么心思也越发清澈了,但她打破罐子装傻,搅和了那摊渊水,偏自己见不了低。
便又道:“你看看,我与你,与冥老六,哪一个不纯粹?”
“你再看看念微竹琅,她们俩那情意,哪可能纯粹?”
“那你还让他们独处一室。”
“我!”妁川哑口无言,回想着放在在竹琅屋中她的心思,以及竹琅念微的表现,便又道:“害!不纯粹便不纯粹呗!有什么嘛!也不是我逼他们的,都是你情我愿的,说不定我还撮合了一段姻缘呢!”
“是呢。”不明喃喃道:“也说不定是段好姻缘呢。”
“黑户……”
“嗯?”不明又一杯茶拿起来。
“你有过姻缘吗?”
“有。”
有……
答得倒是爽快……
也该是有的。
妁川微微咬了咬内唇,趴上桌去也不顾合不合适宜,心存侥幸刨根问底:“除了若蓉太子妃哦!”
“是,”不明将手中那杯茶饮尽,脸上微微泛红,杯盏落桌,继续道:“除了苏若蓉。”
是……
再一次肯定的答案让妁川仿佛坠入深渊,一口气提不上来。
“还想知道什么?她叫什么?她在哪里?我们之间的过往?”
见不明一连三问,怕也是被逼急了。
也是……
若是好姻缘,他也不至于孤影形单,也不至于如今在眼前这般质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妁川急了,忙挥手道:“你若是不愿意将,便不要说,我只是随口问问,莫要放在心上……”
“随口问问?”不明扬起头来看她,又道:“莫要放在心上?”
完了完了,这家伙不会是急了吧?
这么些日子以来,确实也无听他提过有关姻缘情爱,只听他讲过对男男女女的不感兴趣……
但事实是,不是对那些普通的男男女女不感兴趣,是不入他心不合他意的男男女女不感兴趣……
“……”
“你好好休息吧……”妁川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句话来,便起身欲走。
不明也不留,一手扶额,闭着眼睛缓神。
“方长……”
妁川听他声音很轻,像是很疲倦般,心中却再次侥幸,犹如鱼儿脱网般转过身去看他。
“云子泱同你说什么?”
妁川攥紧了拳头,心如明镜自欺欺人,便老实道:“他说天后情况越发不好了。”
“越发不好了……”
不明喃喃自语着,眼眸垂得很低。
“妁川。”
“嗯?”
“你过来。”
“过……过来?”妁川确认着。
不明点点头,一杯茶又入喉。
妁川慢慢又走近去,正欲坐下,却被对面不明伸出的手猛地一拉。
脑子顿时一懵,眼前突然一黑。
原是妁川直直扑到不明怀里去了。
妁川收不回那只被死死禁锢住的手,只好抬起头来看不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什么……”
“真的,不知我是何意思吗?”口吻些许无奈。
“你……”
话还未说完,不明另一只手便已扶住妁川的后脑勺,猛地底下头来吻了上去。
清冽酒香,唇齿相依,辗转缠绵。
“……”
妁川彻底是懵了,任由着不明摆弄。
不明将死死握住妁川那只手腕的手收了回来,又将扶住她脑袋的那只同移至妁川脸庞上。
片刻后,不明像是清醒般,妁川明显感知他手掌力道减少。
不明放开妁川,闭了闭眼,也一言不发偏过头去,他用手掌碰了碰额头,像是醉了般。
妁川瞪大了眼睛,倒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一个仰身想从他身上起来,却不料真就那么迷迷糊糊向后仰了去。
她胳膊支地半坐在地上,依旧是没回过神来。
“妁川……”
“啊?”妁川抬眸去看不明,此刻正一只胳膊支在桌上揉着太阳穴。
“你是个什么意思?”
“我……”妁川要哭了,真是禁不住这么一遭,她实在是看不透不明,怕自己多思多想,急道:“我没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不明叹了一口气,全当妁川在装傻,只道:“你不是说我好吗?”
“我觉得逾嶙也好啊……”
不明呵呵笑了起来,偏头去看妁川,又道:“我也说过,你很好。”
“逾嶙也说过……”
“那我抱过你。”
“逾嶙也抱过我……”
“我吻过你。”
“逾嶙也……”妁川思绪全然是被打乱了,脱口而出一半话语,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怎么了?”不明一把将妁川拉进怀里去,眼眸如水,轻声道:“他也吻过你?”
“没有……”
呼吸也交缠在一起,妁川只觉是在梦中了,淳淳酒香近了便嗅到,明明谁也没有饮酒,这不是南柯一梦又是什么?
待到如梦初醒后,终究也是一场空罢了。
不明手拂上妁川的脸,又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吻了吻,随后再去看她,眼中似有明光恍有秋水,问道:“我喜欢你。”
“……”
“你,是否喜欢我呢?”
“我……”
见妁川支支吾吾,不明眼眸中光也散了,秋水也漾了。
也不愿等她回应,不明嘴角微微扬了扬,将她扶立起来。
“抱歉。”
妁川摇摇头,也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思,明也是对他情意绵绵不同的,可就是答不上来。
脸上已经是红透了一片,呼吸也不稳,只觉得燥热,便顺手拿起桌上不明为他倒的那杯茶。
茶水过喉,妁川被灼辣得呛了几口。
“这哪是茶啊,这分明就是酒啊……”尚未察觉到不对,妁川不自觉委屈,倒像是刚刚被欺负了如今才被这酒浇醒般,眼泪直在眼中打转儿。
“这本就是酒啊……”
“可为何我打一进来便没有闻见酒气,只有……”
只有在于他咫尺间才嗅到。
“这酒叫濮清,我掩了酒气的。”不明应答着。
“濮清,这是酒啊……”妁川呼吸急促了起来,大梦初醒般摇了摇脑袋,感觉身子里胀得难受,像是要裂开般,下一刻便顺理成章躺到不明怀里去了,只道:“你可真是害惨了我……”
第七十一章 反乐为喜
“你……”
“我可能……要死了……”
“妁川……”不明见她迷迷糊糊说着,额上覆了薄汗,闭着眼睛真就煞有介事般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不明有些慌了,用手揩了揩她眼角憋出的眼泪,再用自己的脸靠到她脸颊上去。
明明是正常的体温……
妁川心里难受,脑子已全然不受控制了,却强咬着牙不叫自己发出声来。
不明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只见妁川全然是没有了意识,下一刻体内魂魄便开始往外钻!
魂魄悠然然飘了起来,灵力也不停消散着。
感知到妁川身上已经没有了温度,不明心下崩溃,只顾施法聚灵来收这些魂魄。
这些魂魄四分五裂,较常人来说是绝不可能的涣散,且魂魄中灵力越发匮乏,灵光慢慢散开来,只余缥缈之影。
“不……”
不明知她魂魄碎散难拼凑,却不至于如今这般丝毫抑制不住灵光溃散……
只见房门大开,逾嶙直接冲了进来。
见房内残缺的魂魄皆悬空四下飘浮着,灵力渐灭,逾嶙十指骨节咯吱响,灵法袭去狠狠关上门,再施法用异生袋这些魂魄装入。
屋内黯淡下来,逾嶙小扇化剑,直直抵到了不明颈项边。
“不明!”逾嶙持剑力道根本控制不住,稍一动便浅浅划破了不明的脖子。
不明也不躲,一丝血顺着剑柄往下滴。
“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逾嶙怒吼道。
“我不知道……”不明只顾摇着脑袋,死死抱住妁川念叨着:“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逾嶙也愣了,喘着气将灵剑化扇收回来,蹲下去一把推开不明,抱过妁川,又质问道:“你们独处一室,你不知道发生什么?”
不明胳膊支着低,脑子里飞快回想着方长情景。
“是濮清……”
“濮清?”
“濮清……”不明嘴里碎碎念着,反应过来忙又起身去桌上拿起那酒壶来看。
确认是他自己带来的酒无疑,只是被他装在了茶壶中,却还是不免怀疑,便对着茶壶口去饮。
这分明,也没有问题啊……
“不可能!”不明气得直接讲那茶壶摔到地上去,顿时四分五裂开来,濮清撒了一地。
“你那……不是茶?”逾嶙已经猜到大半。
不明犹如五雷轰顶般,愣愣答道:“不是……”
“果然……”逾嶙皱着眉,真是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家伙。
这濮清酒本也无酒气,更是被装到了这茶壶中,若是不饮,谁分得清?
“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逾嶙无奈,整了整妁川的眉发,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她不能饮酒?!”
“我……”不明也瘫坐了下来,移到逾嶙面前去。
“她从不饮酒,你没发现吗!?”
“……”
逾嶙闭了闭眼,又道:“你说你对她情意不同,可你,究竟知道她哪些?”
不明被逾嶙这句话堵懵了。
仔细想来,妁川真从未喝过酒……
她向来只嗅酒香,不尝酒甜。
她明明一直便是这么做的……
“这是她唯一的命门……”逾嶙声音软了下来,脑子寻着如何救妁川的法子。
“束灵珠呢?”逾嶙猛地抬头去看不明,再次强调问道:“束灵珠呢?”
不明心下一怔,不禁道:“被云子泱拿走了……”
“云子泱……”逾嶙怒气冲冲,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妈又是他们天界!”
三百年前,三百年后,真是没完没了!
“老子灭了他们去!”逾嶙像是被点燃般,猛火猎猎要烧到头顶上了,他将妁川抱起一把又塞道不明怀里去便起身离去。
“逾嶙兄!”
“不明!”逾嶙怒吼着转过身来,小扇直直指着不明,眼神冰冷道:“这一遭,你莫以为你能逃。”
“我……”
“待我寻回束灵珠,再来收拾你。”
只见逾嶙说完又看了一眼妁川,随后甩袖离去。
……
束灵珠……
不明心里默念着,不禁又抱紧妁川一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定格须臾。
“我定会救你的……”
……
逾嶙出了长笙酒馆,直接施法去了六界道口。
还未踏进天界口,却突然感觉冥界异动,下一刻,便又冥官寻来。
“殿下……”
逾嶙攥紧了拳头,望了望天界口那一拍仙云祥和的模样,才偏过头来,道:“何事慌张?”
“有人……杀到冥事府了……”
……
逾嶙手中攥紧了异生袋,三步两步又踏进了不明房中。
他将异生袋直接交到不明手中去,又道:“你带妁川去妖界避避。”
见不明将异生袋死死捏住,却不应话,逾嶙又道:“不明兄,我信你,因妁川对你之意,更因你对妁川之意,万不可令我失望。”
“护住她。”逾嶙说完扭头便走,急不可耐。
……
妁川睁开眼来,只见四下是明晃晃的一片,自己躺在一张极大的床榻之上,屏风也是金框华丝,东西不多,却也有种富丽堂皇的意味儿
这什么地方?
心想着便要起身,却实在是觉得纳闷,如此一个空荡荡的殿堂中,竟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确实可疑。
掀开被褥来,妁川忽的有些迟疑了。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不会是……
“妁川?”
“黑户?”妁川纳闷着,眯着眼睛去看屏风外的身影。
只见那人依旧是凡尘模样,容颜未改霁月清风。
不明走近去,手中端了一碗粥,笑道:“醒了?”
“黑户!”方一坐下,妁川手便拉住不明,不经意间将那碗热粥弄洒出来。
见不明无奈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狼藉,妁川匆忙又收回手来,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
见不明又笑了起来,妁川放下心来,道:“这是……在哪里啊?”
又见妁川没有要喝粥之意,不明将那碗热粥放置在床榻边,起身离远去整了整方长弄脏的衣衫。
“我殿中。”
妁川点点头,突然又见他开始脱衣了,不禁懵了,只道:“你你你干什么?”
“嗯?”不明不解,反而转过身来看她。
只见不明衣襟半开,隐隐约约有春色,妁川满偏过眼去,假意不知道:“没有没有,我是有事儿问你。”
“何事?”不明三两下换好衣衫又走近去,拿起那热粥用小勺搅合着又吹了吹,也不顾她想不想喝,直接抵到妁川嘴边儿去了。
“你问吧。”
妁川眨眨眼,只道自己又在乱想,便笑呵呵接过热粥,抿了抿,偏头去问:“你那濮清酒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不明挑眉,盯着她看了番,才笑出声:“好东西。”
“那是酒吗……”
“是。”
见不明偏过头不再去看她,明显是心虚在躲,妁川便也猜到大半,打趣道:“怎么?被逾嶙那家伙教育了?”
“……”
见不明不答,只盯着远处看。
妁川也偏头去看,见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心中知不明定是憋屈,又解释着:“人家冥老六只是说你两句,你还要生气啊?”
“……”
“好吧,”妁川越过他,将粥碗放置好,又掀开被褥欲下床去。
“你做什么?”
“做什么?”妁川反问着,故意左右顾盼着,道:“我回长笙酒馆啊。”
“回去干什么?”
“干什么?”妁川明显是不解了,只道:“我总不能呆在这里不走吧?你若是想一直留在你殿中,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不能回去。”
“不能?”妁川越发喜欢不明这般反应,又啧啧道:“不行啊,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去给我逾嶙做饭啊。”
“不行,”不明一把拉住妁川阻止她下床,只道:“你不能做给他吃。”
“为什么不能呢?”妁川将手扯回来,起身整了整衣衫,又道:“我都给他做了上万年饭了。”
“……”
见不明脸都快青了,妁川继续:“虽然我那手艺不太行,但是他也习惯了,可喜欢我做的饭菜了,还有哦,逾嶙还……唔……”
妁川瞪大了眼睛,整张脸都被不明捧着手里,吻得越发缠绵。
不明也没脸去看妁川,吻完只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不要说他嘛……”
“噗……”妁川是哭笑不得,只觉得被他抱得太紧动弹不得,挣扎了翻却愈发紧了,无奈应道:“你怎么突然就吃逾嶙的醋了?”
“不是突然……”
“嗯?”
不明在她脖颈中蹭了蹭,只道:“我以前也吃的。”
“那为何你以前毫无反应呢?”
“我憋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妁川笑得快要咽气,不明这才放开她,见她眼中分明有泪,快要笑弯了腰,便伸出手去扶立住她,又小心翼翼用手擦了擦,委屈巴巴道:“笑什么?”
“我笑你耐得住。”
“……”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妁川依旧是笑不停,不明倒有些手足无措了,直接一把将她推到床榻上去,斥道:“不许笑!”
妁川:???
“行行行,我不笑,”妁川强忍着泪水坐起来,只觉得脸都快笑僵了,便拍拍身旁空余之位,对着还站立着的不明道:“过来做。”
不明瞅了一眼那床榻边的粥,又拿着递给妁川。
“不要。”
“你确定?”不明一只脚踏到床踏上。
“要要要!”妁川忙接过那碗粥大喝一口,却不料用力过猛又呛咳了起来。
一手被不明宽大的手中拍着后背,一手又接过不明递来的茶水,妁川喝完才算缓过来。不禁道:“这还可以,不是酒。”
“……”
“哎呀,没什么的,我这不还没死吗?”妁川对着不明抛媚眼,又拉过不明一只手来,娇柔做作道:“以后,可别再拿错了哦!”
“……”
“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实在是喜欢他此刻的这副模样,倒像是把这些日子来的气都撒完了。
待妁川笑够了,也不见不明有什么动作,她实属满意,只又道:“不过我好奇呢,你是怎么救我回来的?”
“你还知道?”
“我知道啊!”妁川理直气壮,道:“我以前喝过,逾嶙那家伙说我喝完魂魄到处飞,他差点聚不回来,废了他好多灵力好多钱呢!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个什么毛病,似是一直以来便有的。”
不过这毛病所生的疼痛之感也不是一直以来便有的。上一次喝酒散魂最是让她心有余悸记忆深刻。饶是她再爱那酒香也不敢再贪杯。
妁川也问过逾嶙,为何在上一次前她喝酒便没有这种心肝脾肺要炸裂的感觉,逾嶙的回答是,她酒疯醉了,再怎么也是感知不到的。
其实妁川也是很爱酒的,只是奈何一直来酒量不佳,尤其是在迷影幻境那档子事后越发喝不得了。
……
不明点点头,这也才知原妁川也不知实际情况远远比这糟糕。
“你们这次救回我是不是也耗了很多灵?”妁川见此时此地却也只有不明,不禁又道:“其实你别看逾嶙同我一样是冥灵,其实他的境界高着呢。”
“如何?”
见不明这般问,妁川倒也觉得同他说无妨,便继续道:“谁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受拜,逾嶙在冥事府总生心目中的地位,远远比我们看到的高。他未入仙籍,没有灵元来抵噬修那些高级的仙法神术的恶果,所以他比常人要付出的多……每一次见他修习反噬也只自己受着不吭声,我便是十分佩服他。”
“逾嶙兄,确实很令人佩服。”不明嘴角挂了笑意,又道:“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呢?”
妁川微微皱眉,只道:“你这是在为难我吗?”
“不是。”
“不是吗?”妁川憋不住笑意,只道:“那你说说,他在我心目中应该是个什么地位?”
“应是极高的。”
妁川故意用力点头,瞧了瞧不明的反应,又道:“我那般喜欢他,自然是极高的。”
“喜欢他?”不明反问。
“是啊,”妁川叹了一口气,故意戏言道:“可惜了,他是巴不得我早点滚远些这样就不用花他钱耗他灵了。”
“我……”
“你什么?”妁川凑到他耳边去轻轻问。
不明受不住这挑衅,一把将她按到床榻上去,只道:“我也有钱,有灵,你来喜欢我吧。”
第七十二章 玩闹
见妁川抱着小狐狸同竹琅在槐树下逗趣儿,逾嶙站在店门处问旁边的不明:“你去寻云子泱了?”
“嗯。”
“我本是想处理好冥界的事再去寻他。”逾嶙倒是送了一口气般,语气平和:“所以叫你带妁川去妖界避避。”
“无妨。”不明应着:“我寻到了,也用束灵珠修补好了。”
逾嶙笑了笑,抬头看天,阴沉沉乌泱泱,风倒先起了,只道:“我本以为这些事情不会这么难做,想不到,都入春了。”
“是啊,”不明接话:“都入春了。”
春雨绵绵,春雷滚滚。
妁川扯着小狐狸就往店里跑,竹琅也跟着追来。
“别愣着,进来。”妁川拍了拍身上的丝丝雨水,对着立正门框边儿的二人瞟两眼。
待进了屋,妁川又遣了竹琅带着小狐狸回屋去玩。
“来,我给你们倒茶。”
只见妁川说着便拿起桌上的茶壶来有模有样地倒了两杯递过去。
逾嶙嗅了嗅,不禁点头赞扬,又故意道:“不错,就是不知日后是否还有人会将酒喝成茶了。”
这话让妁川有些为难,也让不明呛了一声。
“不是,”妁川也端起茶杯来,只道:“是日后是否有人会将酒掩没了气味给我做茶喝。”
“你这话真是,”见不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逾嶙忙道:“明明就是你贪杯,何故怪得了旁人?”
“啊!旁人!”妁川故意将音调提高,只道:“偏就是这旁人,拿给我喝的。”
“……”
逾嶙摇摇头,只觉着她这么一遭是脑子块儿的魂魄丢了。
“行了行了。”不明已经是听不下去了,脸被嘲得胀红起来。
逾嶙见不明气色也是明显不大好,也知他修魂耗了许多灵力,绝也不会比妁川染疫那次少,便也算是认可到心疼他。便道:“别理她,我看她是蹬鼻子上脸了。”
“逾嶙哥哥,六哥哥,”妁川故意娇嗔起来:“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
“呕——”
逾嶙觉得她怕是脑子坏了,故意做了这番表情又去看她,才见她已经变脸正直直盯着他。
“没有,我也没什么意思,”逾嶙摇摇头,用小扇挡了大半张脸,又才仔细开口问道不明:“不明兄,你那濮清酒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我真不知道她喝不得这东西……”不明扶额,又道:“若我知晓,断不会给她喝。”
“喝了便喝了嘛!”妁川倒是心大,拿着茶杯微微抿了抿,只道:“若是不喝,我怎么知道旁人心意呢?”
逾嶙实在是听不下去这话,一巴掌呼到妁川后脑勺上,只道:“你自己什么样子不知道?我再来晚点,你灵力散完便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被这突然过来的一爪打懵了的妁川只愣愣盯着逾嶙。
“看什么?”逾嶙火气渐大:“你若是想死,早些说便是,何故浪费我与不明兄的灵力?”
“……”
这边半杯茶过喉的不明面上表情倒也看不出什么,只伸手去摸了摸妁川脑袋。
“你说话啊!”妁川偏头去看不明,皱着眉委屈巴巴暗示着。
“说什么?”
“说什么?”妁川瞪大了眼睛。
明明就是这家伙让她才受了这么一遭,怎么倒像是拍拍屁股走人的态度?明明不久前还抱着她吻她吃着逾嶙的醋,怎么现在却像若无其事般?
“你说说什么?!”
见妁川明显急了,不明才慢慢道:“逾嶙兄说得也不无道理。”
“你怎么回事儿啊?”妁川急得站起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道:“你明明说喜欢我,现在却一句话都不帮我说!”
“嗯???”逾嶙瞪大了眼睛,只觉情况有变,一脸坏笑道:“你们……说开了?”
“什么说开!?”妁川又偏过头去吼。
逾嶙被震得怂了怂,只道:“你不也喜欢人家挺久了嘛……”
见不明闻言猛地看向逾嶙去,妁川越发急了,无措间走近去捂住逾嶙的嘴巴,又对着略微皱眉似在求证的不明的道:“别听他瞎说,我没有!没有!”
“什么没有啊,你多早就念着不明兄了,京云皇城那次还……”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妁川用手死死捂住逾嶙的嘴:“你闭嘴!”
见不明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明显满心皆是震惊却也不表露出来,妁川全也只当他故意这般,便冲着不明挤出个笑脸来,忙道:“没有!真没有!别听他瞎说!都是胡说……啊!”
只见妁川一把被逾嶙推开,稳稳当当落到不明怀里去了。
“什么胡说?我看你是胡闹!”逾嶙喘着气,又整了整衣衫,才看着刚刚被一把推开的妁川,气囊囊道:“你是想把我捂岔气儿不是?”
“你!”妁川气呼呼看了看,便又一抽一抽啜泣起来。
“……”
“呜呜呜呜……”
“姐姐你干什么?你不至于吧?”
“呜呜呜呜呜呜!”妁川故意将哭声提高一分,感知到不明扶住她的手紧了一分,便又转过身去往他怀里钻。
“……”逾嶙扶额:“你够了……”
“呜呜呜呜……”
“妁川姐姐,你怎么了?”
妁川只觉得脑子里什么一闪,顿时收了哭声,抬头去看这声音所来之处。
只见竹琅抱着小狐狸直直站立在二楼,瞪大了眼睛看来。
“没没没,没什么!”妁川从不明怀里站起来,整了整仪容,又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听见这边吵闹,以为你们打起来了……”
“……”
“没有!”妁川俨然一副大人模样,道:“我们在说事儿呢!”
“哦……”竹琅应了应,又道:“妁川阿姐,我们有个事儿同你说。”
“什么事?”
“就是,有个东西坏了,我猜应该是你的……”
“什么东西?”
只见妁川说完,竹琅从身后拿出两根铁棍来。
“那是什么玩意儿?”妁川眯着眼去看,也实在是看不出原本该是个什么东西,便招呼竹琅下楼来。
待竹琅将那东西放在桌上,妁川才看出端倪。
这是魂悦的寻灵尺啊!
“你弄的?”逾嶙抬眸去看竹琅。
“不是!”竹琅实在是有些怕逾嶙,忙道:“我方长也是在路上寻是……”
“行了,没事的,”妁川安抚这竹琅,移出视线看了看桌上明显散架的寻灵尺,又道:“反正这东西也没有什么用,指也指不对。”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它指不出方位?”不明突然搭话。
“为什么?”妁川显然是从未想到过这茬儿。
见不明也摇摇头,妁川实属无奈,又对着逾嶙道:“你拿去冥市街修修,人家魂悦君那么信任我将这东西交与我,可别到时候人找不到,东西还报废了。”
“反正他也应该知道找你便等于断路,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
“没没没,没意思!”逾嶙只道无趣,会拿去修的,便甩袖走了。
待竹琅领着小狐狸也走了,妁川一手扯过不明,声音低细道:“不明啊,你怎么这样呢?”
“我……”
“行了行了,”妁川只道无趣,立起身子,抱臂道:“看你历来这幅处变不惊的样子都变不了,嘴上总是清淡淡,一点都没有……唔……”
……
“清淡?”不明放开妁川问道。
妁川瞪大了眼睛,这家伙从来都是这般出其不意的,实在捉摸不透。
“我不是这个意思,”妁川有些无奈,也知平日里总是表达不来这些,无奈道:“我是说,你能不能不要表面上总是冷冰冰的……”
“冷吗?”
妁川点点头,又道:“像以前,你话还算多的,后面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说两句便就只是同逾嶙拍拖来堵我……”
“可是逾嶙兄有时说的也无错啊。”
“……”
“得,你俩过吧!”妁川挥了挥手,转身欲走。
“妁川。”不明身上拉住她,解释道:“我只是……”
妁川瞟了不明一眼,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行了,逗你呢,若我真气你们,还在这儿站着?”
见不明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妁川又道:“谁叫你们老是一唱一和的,反正我也习惯了,无所谓了!”
“逾嶙兄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玩意儿?”妁川皱着眉还没反应过来。
“他刚刚说……”
“哦——你说他刚刚说的那个啊!”她继续装傻:“当然是真的了!他回冥市街去修那寻灵尺,放心吧!修得好!”
“……”不明也不忍心拆穿方长逾嶙根本没说这话,只无奈拉回话题道:“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还有什么?”
“他说……”
“他说什么嘛!他整天话最多了!我脑子嗡嗡响!不行!我要回去休息了!莫来打搅我!”只见妁川说完便抽回手跑上楼去了。
这边不明只道拿她没办法,无奈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
妁川关上门,只觉自己心扑通跳,待她缓过来后背过身去,才发现屋内不只她。
“云……子泱神君?”
“妁川官儿姐……”
“你来……有事儿吗?”妁川直直盯着他,倒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又走到桌边儿去倒茶给他。
“本无什么大事……”云子泱慢慢走近去,接过茶杯,只道:“只是来看看……”
“看什么?”妁川不明白,道:“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云子泱不再接话,只是笑了笑,道:“没有,我是有事相求的。”
“怎么?”
“那束灵珠……”
“哦,对,”妁川这才想起这茬儿,便又拿出一个小琉璃瓶来,道:“这是里面精元,有了这个,束灵珠才能起作用的。”
云子泱接过琉璃瓶,看了看方才点头:“多谢。”
“没有,这事儿也赖我,”妁川有些愧疚,只道:“因为之前也不清楚你是否明了这些,又因着也确实剩了半瓶精元,拿去救天后,何乐而不为呢?”
云子泱点点头,抬头又看了一眼妁川,又道:“妁川官儿姐是否知晓冥界公主之事?”
“多多少少知晓些吧,”妁川看了看琉璃瓶,又道:“子泱君若是将那束灵珠用完,是否能拿回与我呢?”
“这……”
妁川忙挥手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因为这东西终究不是我的,怎么说也是冥王拿冥界的,就这么给你了……”
“我知道这东西本来也是你们那个长渂神君寻来的……”
一提到长渂,云子泱表情便变得微妙起来。
还未等妁川询问,便听见他道:“应该的,用完自会奉还。”
妁川点点头,表示可以,心里却不禁奇怪,又道:“子泱君啊,这长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有没有同天帝禀报过?”
“有……”云子泱应着,也不愿多说,起身便想施法离去。
只见云子泱刚手中聚灵,下一刻嘴里便喷出血来!
“你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妁川慌了,扯他赶紧坐下。
“我去找人帮你看看吧?”
只见妁川说着便想走,却一把被云子泱拉回来坐下。
“无妨,我歇息刻便好。”云子泱闭了闭眼,又道:“你这长笙酒馆施了灵障,专削弱抑制我们这种有灵法的外界之人。”
“这……”正欲脱口而出不知为何,妁川却打住了。
这肯定是逾嶙设的无疑,专就是来护她的。逾嶙每每都说让妁川在外边儿自生自灭,却也每每明里暗里护她。
“这灵障只是抑制而已,子泱君是仙神,为何会……”
见妁川这般问,云子泱倒没有隐瞒,只道:“我这些日子受了伤,灵法本也……你这灵障怕是快要我命了……”
“那怎么办?”妁川手足无措,又道:“我叫人收了这灵障?”
见妁川又要离开,云子泱忙叫住,道:“不用!我歇息一会儿便好了,灵元在,都会慢慢恢复的……不要惊扰旁人……”
话已至此,妁川也只好坐回去,不禁问道:“子泱君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伤势这般严重?”
云子泱摇摇头,道:“不知精元这东西,被束灵珠反噬了而已……”
妁川瞪大了眼睛,心下越发觉得这锅她多多少少都得背点儿,却也说不出太多其他的言论,只道:“抱歉啊……”
“没有,是我的问题。”
妁川皱着眉,见四下又安静了下来,不禁又找着借口寻疑道:“子泱君,你同我讲讲长渂神君呗?”
第七十三章 九允仙州
“你同我讲讲。”妁川乖巧般坐好。
“讲什么?”
“给我讲讲那个长渂神君。”
云子泱了然,又细问:“我是指,你想知道什么?”
“这个嘛……”妁川装模作样想了想,道:“不是说他同天后有点关系嘛,我想知道他和天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云子泱没有直接应话,眉头微皱倒像是憋着疼痛般,闷哼着笑起来,反问:“妁川官儿姐有没有想过,这也算是我的家事。”
“啊?”这话让妁川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只道:“我知道……吧?”
“那你还问?”
“这……”妁川被噎得反而觉得是自己唐突了,又道:“我想着,总不能问你怎么受伤的吧?我寻思着,这比较隐私……”
“也是……”云子泱心下暗暗道,若是被她知晓还得了?便又笑道:“果然,我说的,妁川阿姐也都不过是半信半疑。”
被当场拆穿,妁川只笑道:“不是,只是束灵珠这东西,怎么可能让堂堂神君如此狼狈?我信你的话,却也猜得到你有所保留。”
云子泱点点头,不再提及此事,又回到刚刚妁川的问题,道:“长渂呢,倒也不算是天神仙籍神灵。”
“什么意思?”
云子泱似是在回忆什么,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柔情,道:“其实一开始,云意执意要留下他,原也只是因为她觉得是我回去了。”
……
数十万年前,天后云意同天帝弘昇尚在太得老君处拜师修炼。
那时六界尚未统一,乱得只叫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太得老君是上古仙灵化形为神,在那时也算是六界最具权威之主。
云意入门较弘昇晚,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收照顾的那个。
“其实当年,也不只↑云意去了,”云子泱顿了顿,有些无奈:“我也去了。”
“仙史籍中,确实没有记载过太得老君有你这号弟子。”
见妁川这般道,云子泱也算习惯,较无波澜,又道:“那时六界极乱,我与云意同去太得神府,那处山险路奇,本也不至于牵扯到我们,只因路上一遭。”
“如何一遭?”
“那处明显是被人设了界,故意来找茬的,”云子泱倒不愿意多讲,只道:“总之太得老君门下子弟皆出动来平息这场纷争,我护着云意,被误伤,坠落深崖。”
“太得神府在九允仙州,那山崖下……”妁川微微皱眉去回忆异云录中所记载:九允仙州,悬崖而生,奇珍异兽,深绝不还。
想到这儿,妁川不知觉去看云子泱,愣愣道:“掉落那山崖下,岂不是身骨残食四分五裂,魂魄入野灵之口?”
“倒也没人去过那下边儿,”云子泱语出惊人,又道:“往前说,那些回不来的,所谓再神法灵力境界高的,不过也只是禁不住那下边儿的东西罢了。”
那时云意被弘昇拦住不下,只因着那句不可添乱。
绝无生还可能。
“其实天帝拦着也不是没有道理,若他不拦着,我怕这辈子最恨的,便就是他了。”
妁川点点头,知他对天后可也算是血肉情深,不过这话倒让她觉得言外之意甚重,便问道:“所以子泱君最恨的,是长渂神君?”
“他?”云子泱哼笑出声,只道:“他还不配。”
“因为他顶替你的位置?”
“不,”云子泱否认,继续道:“只是我不懂,他为何要同我们对着来,我不懂,他为何不听我们的话,他不听我的便罢了,不听天帝的也无妨,可是,他连云意的话也不听,我实在看不懂。”
妁川明显被这段话绕晕了,一时之间连话都问不出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来饮。
待捋得差不多了,才又从头问道:“所以长渂神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是云意在九允崖深崖半壁栈道上捡的。”
“捡的?”妁川惊诧出声。
不过这么一想,也确实也什么说不通的。在那之前,长渂不是仙籍神灵,便也没什么名气,只是在仙史籍中寥寥几笔的“大气有成一门生”,但人家怎么也是“有成”的,又和天后天帝同门师兄弟,在那后坐上神君的位置也是理所应当的。再往后面推,长渂本身不管事儿,几乎面也不露几次,最终是搞得仙界没见过识得他,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这么号人物。
思绪拉回来,又听见云子泱道:“一开始,太得老君也好,尚不是天帝的弘昇也好,谁也不太愿意留他。”
“不过是云意坚持,说他天生慧根,仙神之选,不然怎么会在那崖下壁间吸食毒雾迷障还有气息?”云子泱攥紧了拳头,又道:“不过也是,他命大,加之云意在那九允仙府说得上话,便顺其自然将长渂留下来了。”
“那长渂被捡时……”妁川有些疑惑。
“他确实受了伤,不仅是那崖间的毒雾,还有其他的,正如此,他们一开始谁也不愿意留他。”
“其实,你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恨长渂君的吧……”妁川倒也看得透彻,又给云子泱添茶,笑道:“你其实也很希望,有人替你照顾好你阿姐的,不是吗?”
云子泱有些恍惚了,接过茶杯的手顿了顿,待茶入喉间,才笑道:“云意不需要,长渂也不配。”
后来,长渂跟着云意弘昇在太得老君处修行,日子也算是一天天那样过了。再到六界暴乱时,弘昇一战成名,统一六界,成了六界之主。
“云意喜欢天帝,”云子泱道:“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互相喜欢,谁看不出来呢?”
“是不是长渂神君看不出来?”
听妁川这般言语,云子泱摇摇头,道:“他看得出来,他看得比谁都透彻,只是他不愿意信。”
长渂是云意捡的,长渂对她自然是感激之恩,受她庇护时间长了,便就生了男女之爱。
“但云意对长渂,从来不过是亲情之意罢了。”云子泱又道:“同我一样,照顾我,对我好,那是因为,我是她幼弟。”
“云意大婚那日,长渂倒也不闹了,只顾在他殿里喝酒,不过他历来爱那东西,喝多了,醉不倒,越发难受。”
妁川脑子里思索着过往长渂所做之事,便又不禁好奇:“长渂君怎么闹啊?”
“怎么闹?”云子泱挑眉,思忖半刻,又道:“他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云意他没脸见,不过是在天帝面前放点滑稽可笑的狠话罢了。”
“……狠话?”妁川震愕住,实在是不敢想象,又道:“这长渂神君,到底是不懂事?”
“也不是不懂事,”云子泱开始提长渂说话:“因为之前,几次所谓大义面前,天帝都未选云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长渂怎么也反对这场婚事。”
闻言,妁川不禁点点头,想着这天帝的籍录中写着无数次为德为民的好做派,也确实少有恶言与他,也该是有些牺牲来的。
“不过他反对也没用,只要云意认定的,谁也阻止不了。”
听云子泱这话说得朗朗上口,倒也明白,若不是云意那执拗劲儿,哪还有他?不禁道:“也是,不然,怎么会有他阻拦的机会呢?”
云子泱闻言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又道:“后来云意又因一场浩劫精元损破,她自知也是活不了了,千叮咛万嘱咐过长渂不要乱来,不要给天帝添麻烦,可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这你知道是哪件事儿吧?”
“知道,”话已至此,妁川也算逐一弄明白了,只道:“冥界公主那事儿。”
“是的。”云子泱应着:“天下苍生之灵太渺小,犹如沧海一粟,哪有那冥界公主的灵方便?”
“许是天后早已料到过,便早早告诫过长渂君,莫要乱来。”妁川道。
“长渂一开始可真就准备对天下苍生动手了,奈何想着云意的话,怕她醒来恨他。”云子泱站了起来,继续道:“天帝可也算是费尽了心思,什么束灵珠,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就是在给他找事儿做罢了。”
“不过这能瞒几何?”
见妁川话中有话,云子泱接道:“是啊,这能瞒多久?他都快疯了。”
那时的长渂整日被关在殿里砸东砸西,酒醉不了,心越发难忍,谁的话也顾不得,一个劲儿地往外杀。
“他最后,确实取了冥界公主的魂魄。”
只见云子泱背对着她,妁川不知他此刻的情绪,也猜不出他表情,便接到此事的后果,道:“所以,最后也不如天后的意,这事后,冥界脱离天界,紧接着,各界接二连三也与天界划清界限,他这么做,代价确实惨重呢。”
话至此,想着长渂如今也算是毫无音讯的,天帝那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天帝其实默认了,”妁川抬眸去看云子泱,又道:“这代价,天帝默默也承受了。”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子泱转过身来,脸上是浅淡的笑意,道:“毕竟长渂,也是在救他所爱之人,天帝对长渂,虽无可奈何,但也算是做了他想要做,却不能做的事。”
此话便是,天帝骨子里,是个侠骨柔情之人。
“所以他护着长渂君,冥王上天界去寻,他宁可就着冥王提出自立的条件,也要矢口否认。”妁川道。
“不错,”云子泱走近去,拿起桌上的琉璃瓶,继续道:“毕竟长渂与他,也算重要之人。”
话说完,便见云子泱抬手行了个礼,又道:“妁川官儿姐早些歇息吧,在下告退。”
还未等妁川搭话,便见云子泱消失在灵光闪烁间。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门响起。
原是听见外边儿有人来了。
妁川了然,便也不再多想,起身去开门。
“你同谁说话呢?”
是逾嶙的声音。
“云子泱。”妁川如实回答,打开门来,抄起手来,道:“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大半夜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有事儿同你说。”
只见逾嶙说完便推开妁川往她屋里去了。
“怎么了?”妁川走近去问。
“你同不明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妁川倒水的手一抖,茶水洒到桌上去,不禁道:“你不会去问他?”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妁川实在是听不惯这语调,将茶壶往桌上一叩,道:“我什么都没做,你怎么不去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那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说他喜欢我。”
“噗!”逾嶙一口水喷到桌上,只道:“他这么直白?”
“还有更直白的,想听吗?”
见妁川明显话中别有深意,逾嶙赶紧伸出手,示意打住,又道:“别,我听不得,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
“什么分寸?我不知道。”
“你……”逾嶙摇了摇头,有些许无奈,只道:“我历来便告知过你,不要轻易信人,我知你信他,对他心意不同,这一路过来,我都看在眼里。”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妁川坐了下来,想着自己的那些想法,表露得那么明显不成?
“我又不瞎……”
“我知道,”妁川挥挥手,又道:“你是怕我受骗了。”
“你被骗的也不少。”
“……”
见妁川白了自己一眼,逾嶙叹了一口气,又道:“他不简单,一开始便同你说了,只看着这些日子你受了多少他的恩?”
“挺多的,”妁川点点头,又道:“我又不傻,你一开始便告知过了。但是你明显也对他算满意的,不是吗?”
“是挺满意,若没有你,我便更满意了。”
“……”
妁川皱着眉,脸上明显有气,却又觉得逾嶙着实奇怪,不禁道:“你就专门来同我说这些?怎么感觉像是……”
像是嫁女儿舍不得的发愁老父亲。
“像什么?”逾嶙问。
“没!”妁川立马打住,又走到逾嶙背后去为他锤肩捏背的,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怕我远了去。”
“不是。”
“不是吗?”妁川故意反问,又道:“那是什么?”
“反正不是。”逾嶙有些心虚,只觉脖子酸痛,忙到:“你好好捏!”
“好好好!逾嶙君!”妁川忙应着,心下却不禁低落起来,只道:“哥,放心吧。”
第七十四章 寻灵指天
这日雨大,昏天地暗。
逾嶙将小扇收于腰间,又将伞收回抖了抖随意扔在店门边儿了。
“你近来运气越发好了。”妁川正煮着酒,瞧了一眼走近的逾嶙。
“是啊,出了冥界便是瓢泼大雨。”逾嶙说着接过妁川递来的酒,坐到不明身旁去,道:“不明兄,你可知什么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嗯?何意?”
逾嶙笑了笑,心中也知他所谓何意并不是这话面之意,又道:“举个例子,你。”
只听见“啪”的一声,妁川茶杯一叩,让逾嶙赶紧转移了话题。
逾嶙施法变幻出寻灵尺来,道:“这东西,可是花了我钱的,到时冥老四给钱时,记得分赃。”
“你这是什么话?”妁川不大乐意:“真是太难听了。”
“怎么难听?我说话向来如此,你不是一直也挺喜欢听的吗?”
“我喜欢?”妁川指了指自己,简直是惊掉了下巴,道:“我那是没办法,若是可以,谁还在这儿坐着听你瞎扯?”
“我瞎扯?”逾嶙似是来劲儿了,将那寻灵尺往桌上一扔,只道:“真是忘恩负义的。”
这话也不知听见没,妁川只顾去拿那寻灵尺看,生怕摔坏了去,待检查了番,确认完好无损,才道:“你不能轻些?这可是你花钱修的!”
“不明兄,”逾嶙对着一旁暗笑无声的不明,似是同情般,道:“把她收回妖界去,整天闹闹哄哄的,看着心烦。”
“……”
这家伙明明前不久还怕她跑了不回来,要哭不哭语重心长的,今日便这般说辞,简直是欠揍。
“她可不愿。”
闻言,逾嶙倒不再胡言,神情中闪过一丝安慰。
他自是知道的。
本她不喝酒,他爱酒,他避着不喝酒,她却总是愿意当面为他煮酒。
妁川也不多说,拿着寻灵尺寻方位。
逾嶙施法引着,便见那寻灵尺慢慢旋转起来。
那旋转的速度倒是不快,来回摇摆着,最终停在了长笙酒馆门口的方向。
“若是这个方向出城,便是六界口。”
“成!”妁川一拍桌,只道:“待雨停,便去六界口寻寻!”
……
春雨清寒,绵绵细丝后花苞初露。
妁川拿着寻灵尺研究,方才出来青州城门,便见那寻灵尺倒转了方向。
“什么情况?在城中吗?”妁川纳闷着,转过头去才发现不明未跟上,又三步两步跑回来拉他。
不明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妁川的手。
“你好漂亮。”
“嗯?”不明微微皱眉,不太喜欢这种说法。
靠近不明的那张脸顿时乐开了花,又收回来,道:“有空定要带你去冥界比比。”
“比?”不明挑眉,心中却突然想到一个人,只道:“我不同他比。”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吗?”妁川嘟囔着。
“知道,尘御。”
“哦?”妁川忍不住想去逗他,便顺着道:“确实,尘御君可算一绝,谁比得过他呢?”
“那往年,冥市街辉央阁每年挂榜选票时,你投的谁?”
“当然是尘御啊,”妁川脱口而出,只道:“人家理所应当的,你去冥界打听打听,谁不夸他姿容俏?”
“是吗?”不明摇摇头,一手拉过妁川,将手搭到她脖子上去了,带着她往城内走,又道:“可是那辉央阁中鉴识,你每次投的,都是逾嶙兄。”
“屁!”妁川拂开不明的手,矢口否认道:“我怎么可能投给他?我疯了不成?尘御那么俊美一男子,可是我的心头好!”
“得了,”不明又拦过妁川,就着街市喧闹嘈杂,只道:“你嘴上这般说而已,我能知道,便就代表逾嶙兄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妁川无奈摇摇头,想着她对着逾嶙可算是信誓旦旦着道绝不选他,这下可是打脸了。
“不仅知道你每每都选他,还知道你暗里为他拉了不少票。”
“我没有!”妁川嘟囔着,实在是不想承认。
本尘御温润,算是冥界的大众审美,而逾嶙在冥界惯以散闲著称,虽面上排第二也是毋庸置疑的,但总不能让他们差距太多了去,免得妁川心里总有疙瘩似的。
妁川拿着寻灵尺在街市中走着,阳光映照到她脸上,倒有些暖和。
而那寻灵尺着实奇怪,走两步便换了方位,再走两步又换了方位,让妁川着实捉摸不透。
“这东西到底行不行啊?”妁川抓转过身去,对着不明垂头丧气般又道:“浪费我的精力。”
“反正你平日里也无事做,出来走走不也挺好?”
“我有事做啊!”妁川走近去,只道:“我那么大一个店在那街上开着,怎么就叫没事儿做了?”
不明实在是不知如何答她,又觉得她说得确实在理,又道:“那我们回去?”
一听这话,妁川又赶忙摇摇头,只道:“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才不回去呢。”
好不容易让逾嶙看店,怎么就这么轻易回去了呢?
“逾嶙那家伙,总是不许我独自走,实在是看不透。”
“逾嶙兄是为你好。”
“为我好啊,”妁川继续道:“若是我真应着他的好,我这次便不能同你出来了。”
本逾嶙执意要同行出城,却硬生生被妁川堵了回去。
而那边逾嶙虽百般无奈,却也想着不明跟着,大抵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黑户,”妁川又去叫不明,道:“我们是不是算互通心意了?”
“怎么了?”不明柔声应着。
“没什么,”妁川挽住不明的手,又故意蹭了蹭,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呐?”
“成亲?”
“嗯。就像……”
就像孟黄粱和许浒那样。
但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毕竟那结局真的悲凄。
妁川嗯了一阵,将脑袋探到不明面前去,道:“就像天帝天后那样,子泱君说过,他们是天生一对的!”
“天生一对……”
“对啊,”妁川应着,又道:“想当年我被贬下来,可不就是因为天帝那深情?虽然心里气了点儿,但是可羡慕天后娘娘了!”
“你不该羡慕她。”不明摸了摸妁川的脑袋,微微一笑,只道:“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我们也是天生一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大笑起来,立起身子往前走,道:“你说这些话,怎么就这么溜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
只见妁川笑得收不住,引得行人注目,不明赶紧上去去拉住她。
“别笑了……”
“不行,哈哈哈哈……”妁川将手持寻灵尺那只手抬起来擦泪。
还未擦到,便发现那寻灵尺又转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儿?”妁川不禁拿远了去。
只见那寻灵尺越发转得快,毫无规律,时快时慢。
路人只觉这俩神叨叨,指指点点两下便就过去了。
而那寻灵尺最终朝着天上指着停了下来。
妁川心下不禁迟疑。
这一次两次都往天上指,莫不是真在天上?
怀疑间下意识朝天上看了去。
“或许,真在天上。”
不明的意思,是正天界。
“那我们要去天界寻不成?”妁川又手动着转了转那寻灵尺。
见那寻灵尺依旧朝上,不明只道:“去不去,还得同逾嶙兄商量。”
“同他商量什么?”妁川也玩够了,验证明白了,便将那寻灵尺放回灵布包中,道:“若是同他商量了,我便去不了了。”
“你既然知道他不许,还偏要去?”
“他不许是他不许,他不许的就多了,你看我何时畏惧过他?”
这话倒是不假,但也不能算全然正常。
不明知她口是心非,便应道:“那你这么些年不也老实呆在青州城与冥界?及时行远,也定是逾嶙兄同行的。”
“那是他死皮赖脸!”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离了冥事府?又为何总是限着你这样那样?”
“我是他的宝贝啊。”
“是吗?”不明歪着脑袋直勾勾盯着妁川。
“那还有错啊?”妁川摊摊手,只道:“你看逾嶙那家伙对我,多好不是?你看看他对谁有对我这般好?连冥君都不做了,就为了守着我。”
“……”
只见不明沉默,低垂着眼眸,妁川倒实属好奇,佝着腰去看。
“哎呀!”妁川被不明一把抓住手腕,出其不意间拉近了去。
“我也一直守着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妁川又去掰开不明的指节,道:“别逗你了。逾嶙对我这般,是因为他唤我妹妹。”
“妹妹?逾嶙兄可从来都是管你叫姐姐的。”
“叫姐姐也该!”妁川摆摆手,道:“毕竟我这一天供着他这样那样的,叫爹都不过分!”
“……”不明实在是心疼逾嶙,不禁道:“你这算不算是在颠倒是非……”
“你这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你会喜欢那种颠倒黑白的好姑娘吗!”妁川一脸严肃,只胡说八道着拍拍不明胸脯。
“所以你真是他妹妹?”
“真是啊,”妁川点点头,不再糊弄,道:“虽然没什么血亲,但都是逾秋姐拾来养大的,情同手足,他一天天的,总爱仗着自己比我大来管着我。”
“他自是为你好。”
“我知道了。”妁川心中了然,扯了扯不明的衣袖,道:“你们呀,都是为我好的。”
……
“不行。”
只见逾嶙一声否决,口吻坚定不移,又偏过头不愿意瞅见妁川。
“看吧,”妁川白了一眼不明,只道:“同他有什么好说的?”
“同我有什么好说的?”逾嶙气得简直是要直冒青烟了,又对着不明道:“你既然选择了这家伙,便给我好好看住,莫由着她乱来。”
不明点点头。
“还有,”逾嶙又道:“寻灵尺给我,我帮你去同魂悦说,这差事儿你干不了。”
“我能干!我可以!我做得到!”
逾嶙哼笑出声,满是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道:“不仅这个你不能干了,以后不许应类似这种的生意。”
转头想了想,又补充着:“算了,你别倒卖东西了,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在长笙酒馆卖酒好了!”
“……”
“你想干什么?”妁川叉着腰,只道:“以前你不是挺同意我做这些吗?我跑再远你都不管,怎么近年来你管得越来越宽。”
“我愿意吗?”逾嶙道:“你想想三百年前在那幻境迷影中的事儿,你还同以往一样应付得了?京云皇城那次,安州城那次,我是不是都阻止过不许你去?你又是不是在这两处都差点丧命?”
“……”
“天界我是绝不允许的。”这话才是逾嶙的重点。
“我也不同意。”不明接话。
“……”
“那若是子泱君找我回天界入仙籍……”
“不行!”逾嶙直接一手拍到桌上去,只道:“我许你将束灵珠给他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那我把束灵珠给他的意义在哪里?”
不就是因着以束灵珠来交换仙籍吗?
“我不管,”逾嶙像是小孩口吻,只道:“反正你不许去天界,你哪怕是跟不明兄回妖界都要得!”
“……”
这话算是被逼出来的,逾嶙实在是不知如何同她说明缘由。
而这头妁川瞟了一眼不明,倒是见他反应不大,心里倒不免奇怪了。
顾不得奇怪,妁川这边只气着逾嶙百般阻挠。
但气归气,逾嶙阻止缘由再不明说,妁川也知有他的道理。
逾嶙见妁川不再多言,以为自己吓住了她,咳咳两声,道:“我知道你想那仙籍,前万年来我也支持你,但如今不同了,冥界与天界,哪有你表面看着那么和睦?”
“我寻思着,这表情也不算和睦,顶多算各走各的路,不相往来……”
“那你还想去天界!”
“我……”妁川被堵得无话可说。
但是冥界众生入仙籍,就算是在冥界独立后,他也不会管太多的,算是自我修炼抉择……
怎么偏偏就她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拉过不明的手,准备起身。
“干什么去?”
“睡觉!”妁川瞪了逾嶙一眼,又道:“顺便寻思一下,如何让子泱君在我没有仙籍的情况下同意给你我种灵元!”
“……”
第七十五章 异人
“不明兄呢?”逾嶙从店门外进来问道柜台前的妁川。
“不知道,”妁川也没空去看他,只低着头打着算盘算账,不经意间答了句:“回房了吧。”
“回房?”
“嗯。”噼里啪啦的算珠碰撞声也跟着妁川应着话。
“这奇怪呢。”逾嶙在经过桌前顺便给自己倒了杯茶。
“哪里奇怪?”
逾嶙笑着将胳膊支在柜台上,另一只手将茶杯往嘴边送,道:“你们俩明明就说开了,为何还要分房睡?”
这话让妁川心头一怔,觉得似对似错。
错在虽就说开了,可他俩总归是没有成亲的,同房睡简直是败坏道德,若是放在民间去,怕又是一顿指指点点。对在他俩本也不是凡间人,没必要拘泥这些形式礼节。
但怎么说,妁川也是女子,这话接下来怕要问得更甚,到得寸进尺的地步。
只见妁川将手往算盘上一拍,直直盯着逾嶙道:“你怎么不去问他?”
“我这不是在问他到哪里去了吗?”
“我也不知,八成是在屋里的。”妁川心中无奈,低头看了看已经混乱了的算珠,想着今日这账,怕又得从头开始算起。
“你不关心啊?”
“我当然关心。”
“那你说你不知?”逾嶙反问着,又道:“若他如过往般一声不吭又消失了十天半个月,你不着急?”
“你少乱说,这些日子,他不是日日同我一道?”妁川反驳着,想着他刚来长笙酒馆时的状态,不过是三天两头这跑那跑,惹事再消失……
这家伙,其实也不算爱惹事的啊……
正想着,却见逾嶙将茶杯往柜台上一放,转身晃悠悠走了。
“去哪儿?”
“回房去歇息了。”
“……”
看着逾嶙上楼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处,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已经是逾嶙经常时不时消失了……
算完账,妁川唤着竹琅带着小狐狸回房去,自己又去打烊关门。
回房路上,妁川确实犹豫踌躇,故意着往不明屋前绕过。
见屋子里尚还有亮,妁川大喜,想着进去逗他会儿再回屋。
方才走近欲去推开,却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你当真不去?”
是一道极为悦耳的女声。
妁川愣住了,慢慢收回手。
“不去。”
不明声音决绝。
那女声又道:“你曾经可是最在意‘他’的,怎么现如今,连我来劝你,你都不愿意去了?”
“……”
不明没有应话,妁川只愣得直眨眼,却没有什么想法。
“你回去看过,可为何不见‘他’?”
“我如何见?谁许?”不明反问。
“……”
妁川已经是坐到了门外的地板上,等着屋内对话结束。
“我能寻到你,‘他’也能。”那女声强调着。
“那便等‘他’寻到我再说。”
“好,我也期待着。告辞。”
“……”
那女子已经走了……
妁川心里告诉自己,她已经走了。
“进来。”
“嗯?”妁川左顾右盼着,寻着方才那出声的女子。
明明没人啊。
“她已经走了。”不明声音渐近,知道妁川愣坐在门外摸不着头脑,便自己起身来开门。
房门打开,不明对头对着妁川道:“我说,让你进来。”
“我啊?”妁川指着自己问道。
“不然呢?”
只见不明半蹲下身来,青丝拂过肩头,素衣笑颜伸手来握她的手,妁川才答道:“她走了?”
“嗯。”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
“为什么不能?”不明觉得握住她的手尚还不够,便又去抱住妁川,道:“你随时都可以进来的。”
……
妁川坐到桌边儿去,托着下巴道:“方才逾嶙问你去哪儿了。”
“嗯?”
“我说你在屋里。”妁川如实回答。
“而且他给我抛出个问题来!”
“……”
见不明只略微皱眉盯着自己,眼神里意味颇深,妁川也全然不顾,又继续道:“我也搞不懂他一天天的想些什么!”
“……”
“我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也想听听你怎么……”
“妁川。”不明打断她。
“怎么了?”妁川正说得起劲儿,不禁有些不解。
“你为何不问?”
“问什么?”妁川收回手,越发不解。
“不问刚刚。”
“哦——”妁川恍然大悟般,才道:“那又什么好问的?”
“你真这般想?”
她还真这般想。
虽心中也奇怪那女子是谁,但却不愿意多问多管。
妁川历来喜欢凑热闹看戏曲。各种形形色色的纷扰纠葛,终归在一个不信任中。
尤其是在情爱里。
有些戏本子,最爱写的就是两人恩爱间有第三人来,不是女人多想,便是男人多想。而这些思前想后无非就是闹得不可收拾。
到日后你不信我来我不信你,平白就让旁人钻了空子。
……
“我真觉得没什么,你们又没有做什么越矩之事,只单单聊了几句,况这几句我还听得清楚明了,又怎么会觉得你对他人有旁的想法?”妁川道。
不明倒是说不过她,心中滋味不好说,低着头去斟茶。
“你不会觉得……”
不明摇摇头,自己饮下茶水。
这家伙怕不是有毛病?
明明不该最烦女子无端生故来吵闹,怎么偏就他还生闷气?
妁川着实不解。
“给我也喝一杯。”妁川出声。
“你说你在意。”
“我在意啊……”
“那你不问?”
“我……”妁川无奈扶额,只道:“我不问,是因为我信你。”
“……”
见不明不答,妁川立起身子来去抢他手中的茶杯。
不明将茶杯举着向后偏了偏,让妁川够不着。
“给我喝一杯!”妁川急得跺脚。
见妁川佝着腰有些吃力,不明一手抚摸上她的脸,起身去轻轻在她额间一吻,道:“坐好,我倒与你。”
妁川赶忙规规矩矩坐好,将两只手平整交叠着放在桌上,又对着不明疯狂点头。
待接过茶水,妁川一饮而尽,又用手背擦了擦嘴,只道:“渴死了,方长又在外面吹了风,你别看已经入春,这夜风可不比冬日里的柔情,直往你骨髓里窜。”
“她是蘂姜。”
“蘂姜?什么玩意儿?”妁川皱着眉,视线跟着不明朝床榻那边去。
“你说什么玩意儿?”不明拿起一件外袍过来。
“蘂姜?”妁川只觉这名字耳熟,只稍稍一思索,便才惊道:“你那老相好?”
“……”
“哦,我忘了,”妁川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道:“你说那是你胡诌的。”
“难为你记得这个。”不明将外袍披到它身上去。
“我不记得,我怕你又要说我不在意。”妁川赶忙饮尽放下茶杯,用手整了整外袍,只道:“可算暖和了。”
“她来找我是因为……”
“别别别,别同我说,我不想听。”妁川赶忙打断不明,又道:“我回去睡了,待以后再同我说这些!”
说着,便见妁川起身离了去。
待出了门,妁川赶忙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里去。
妁川拍了拍自己脑门,又摇着头往床榻前去一头栽进去。
为什么要跑呢?
妁川心里也在问。
她当然想知道那些过往,可……她更怕听到什么来,让控制不住来“异想天开”。
那些断是她不能接受的……
“都过去了,他现在可是我的。”妁川喃喃自语,闭着眼睛还不忘点点头。
“那可不是怎么的?”
“嗯……”妁川觉得甚为有理,点头间却猛地发现不对劲儿,随即睁眼偏头去看。
果然,她不是在自问自答!
而是有人立在屋内应她的话!
“你……你……你是?”妁川赶忙起身,手背在后面聚灵以防不测,又不禁磕磕巴巴去问:“你是……”
“妁川掌柜,在下有一事儿相问。”
只见那人容貌上男女难辨,声音陌生,绝是妁川未曾见过听过的,平平无奇间却多了分戾气。
“你……你问……”妁川脚抵在床榻边,不敢进退。
“关于……”
这话还未问出口,只听见哐当一声,便见房门大开,逾嶙提着剑便冲了进来!
那人手疾眼快,冲至妁川身前一把抓过来扼住她的脖子。
“我……”妁川整个人僵住:“你……这是……”
“闭嘴!”那人呵斥一声,手上力道加重,又去看逾嶙。
“放开。”逾嶙剑直直指着那人。
“这倒是不需要问了,”那人挑眉,道:“已经很明了。”
“你给我放开她!我尚可留你一命。”
那人眯着眼,明显是不吃这话,只道:“留我一命?那我也得有保命的法子,我怎么做?冥王殿下教教我?”
冥……冥王殿下???
妁川脑子里飞快运转着,哪怕是要岔气,却还想着这家伙不知瞒了她多久……
难怪平日里说冥王逾嶙便要反驳她……
难怪温钦子说受不起……
难怪冥四君魂悦会将束灵珠交与她……
……
“你放开她!”逾嶙吼着,青筋暴起。
“她定可以,她可以的,你知道她可以,是不是?”那人要挟着,呵呵出声:“冥界公主找不到,用她,应该也差不多,是吧?冥王殿下?”
“我再说一遍,给我放开她!”
“哈哈哈哈哈,”那人摇着头,只道:“恐怕不行了,我真的,很着急的……”
这话尚未完,便见逾嶙施灵攻击过来。
那人倒也不躲,一手扯过妁川来挡。
这边逾嶙见状又赶紧施法唤回。
“怎么?冥王殿下这般护她,定是有些许隐情吧?”
“你闭嘴!”逾嶙怒不可遏,十指咯吱响:“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不行啊,我真的很需要你们的灵呢!”那人说着,又用手背碰了碰妁川的脸,把已经是憋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妁川一震。
“你定是要死的!那只手绝也不不留!”逾嶙说着直接持剑冲了过来。
那人无轻无重,手中聚灵施法阵来挡,挡不住便躲,躲不了便将妁川扯至身前来。
“你!”逾嶙收回剑来,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便道:“你放开她,我答应你,我同你说!”
“这不就好了吗?”那人手劲松了一松,却还是抑制住妁川。
妁川喘着粗气直摇头,憋红了整张脸,艰难出声道:“不……不许……”
“不许什么?”那人轻描淡写般问道妁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你们这冥王殿下要说什么吗?”
妁川直摇着头,既不知他想要什么,也不知逾嶙要说什么。
可她知道,绝非轻飘飘的事,不然不会闹到这般地步。
这么些年来,妁川乃至长笙酒馆都风平浪静绝非偶然,而是逾嶙明里暗里保护。
“……”
“你莫伤她,”顾不得妁川摇头间眼泪直掉,逾嶙道:“我同你讲……”
“那你倒是快讲啊!同我这磨磨唧唧半天又思量着如何来藏匿?!如何要我命!?”见逾嶙眼神中有火焰烈烈,快要烧死他来,那人手劲收紧,又让妁川说不出来话。
他道:“冥王殿下?”
“你住手!”
“快说!”那人已经迫不及待,真就恨不得掐死妁川了。
还未等逾嶙答话,那人侧身被一阵灵光攻击,刹那间便烈火焚烧起来。
而那人却忍着换手扼住妁川的喉咙才一个聚灵施法将火就那样湮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只觉得好笑,低下头瞟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手臂,又抬头去看施法之人。
不是逾嶙,是不明。
“妖王殿下?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狂笑,声音可怖:“还真是齐整啊!你们这般护她,她绝不简单!”
还未等不明逾嶙答话的机会,便见那人汇神聚灵,使出不知那道的灵法去挡住不明逾嶙。
下一刻便就消失不见了!
连带着妁川一同,一丝踪迹不留。
“你他妈给老子回来!”逾嶙大吼,赶忙施法去收设在长笙酒馆上的灵障。
“他妈的!操!”
那灵障已经破损,根本无用。
“你他妈早干什么去了!?”逾嶙怒火攻心,一把揪住不明的领子便一顿骂:“你现在来干什么?!看笑话吗?!我把她交给你,你他妈倒是好好给老子护好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