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阁的来历
南阁抬头,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看来皇上对臣还是有所猜忌。”
看着南阁那真诚不做作的眼神,霍渊之反而有点不自在,清咳了两声:“你别怪朕,自古帝皇疑心多,你聪慧至此,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信任。即使你是名将遗孤......”也逃不过帝皇猜忌被灭门之祸。
“皇上此话说错了。”南阁自嘲一笑,“臣哪里是什么名将遗孤,不过是逆贼后人罢了。”
霍渊之思绪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自己在去给西既帝贺生的途中,机缘巧合下救了被追兵追捕的南阁,那时候南阁还不叫南阁。那时候他从那年仅十一的少年眼中看到了那种强烈的恨意以及对求生的渴望,他便断定,若是用得好,此人日后必定能成为他的一把利器。所以他救了他,只因他是西既曾经威震天下的名将萧庆的后人。那时候的萧家,因意图造反而被满门抄斩,他需要的,便正是那少年对西既的恨意。至于南阁的容貌,便是萧家被抄家的时候被仇敌毁的。
后来他将少年带回了庸都皇宫,将他安置在南边的一个阁楼里,派人伺候他,让他专心休养。后来那少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知道报恩,屡次替他出谋划策,即使他一直身处幕后,他所提供的奇谋让许多谋臣都望其项背,名声也渐渐地传了出去,他的身份是不能公开的秘密,除了皇帝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因此世人都尊称他为“南阁先生”。而这位少年,更是给他带来了无数的惊喜,通过仅仅五年的谋划,便助南庸灭了西既,也报了自己的灭门之仇。
这也是为何旁人都不解,为何皇帝会如此重用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的原因。霍渊之深知,这是南阁不愿提及的痛楚,所以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只是如今南阁的大仇已报,他回报给南庸的已经足够多。霍渊之怕,南庸没有什么资本能继续留住南阁,所以自从西既被灭后,他就不得不防着南阁,无论在这之前,他多么的信任他。南阁性子洒脱,除了对灭门之仇,好像对什么都不甚在意,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才是帝皇真正担心之人。若是普通的人,皇帝大可一杀了之,唯独南阁,杀之不得,更是不舍。
“咳!”霍渊之又重重地咳了一声,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在这朝廷里,朕最信任的人便是你。”
南阁心底冷笑,表面却是一幅宠辱不惊的样子:“臣之幸也。”
“伊贵妃也不知道,朕心底意属的储君人选,始终都是康儿。”
“五皇子品性纯孝,敏而好学,堪当大统。”南阁恭敬地与皇帝打着哈哈。
“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朕再一次问你,若是日后五皇子登上大统,你是否会全心全意辅助于他?绝无半点不臣之心?”霍渊之一脸严肃地看着南阁,仿佛若是他说半个“不”字,他便会让他活不过明天一样。
南阁抬头,不卑不亢地与霍渊之对视:“臣的性命是皇上所救,灭门之仇亦是皇上替臣报的,此等大恩,皇上不记得,臣却是半点亦不敢忘。臣之忠心,乃天地日月可鉴。若是皇上还不相信,臣对天发誓,若是臣日后对新君若有半点不敬之心,必遭五雷轰顶,死无全尸之祸。”
霍渊之见状,原本紧绷的脸终于松开了,笑道:“南阁爱卿此言便重了,你的忠心,朕怎会不相信?只是朕还是有一点放心不下,虽说朕意属康儿,然泰儿是皇后所出,又比康儿年长,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都比康儿有优势,加之丞相与神木将军都支持泰儿,若是朕这立储的诏书一下,怕是会引起朝局的动荡。”
“皇上多虑了,皇上方才便削了丞相的权,臣如今暂代丞相职务,如此看来,丞相一派的人群龙无首,已不足为惧。至于神木大将军掌握兵权,但朝堂之上并非没有能与神木将军在兵权上抗衡之人。”
“你的意思是......明阳王?可朕前些日子才将倪阳郡主远嫁,怕是明阳王对朕还是心存不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是皇上您的,明阳王不过是区区的藩王,在您面前他始终是臣,况且明阳王世代忠良,断然不会有不臣之心,既然是忠臣,便是再不满亦只会听命于皇帝。加上明阳姐弟都并非冷血之人,他们的软肋便是彼此,若是皇上能利用这一点让他们互相牵制,还怕明阳王不支持五皇子?”
“妙哉!妙哉!南阁爱卿,你果然是朕的解忧人。”
“皇上过奖了,此乃为臣之本分。”南阁恭敬地低下头,掩饰了他眼中的讽刺的笑意,他自然是忠于新君的,只是日后新君到底是谁,怕是由不得霍渊之说了算。
“皇上!七皇子求见!”陈公公通传道。
霍渊之心情颇好,却是在听到七皇子之时皱了皱眉,这个儿子自幼病痛多,身子不好,自然学习机敏都比不上老二和老五,加之性格懦弱,十分不得他喜,这时候来求见干什么?
南阁似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皇上,七皇子应该是来谢恩的。那臣便先行告退。”
皇帝这时候才想起方才朝堂之上自己一气之下将巡防营交给了老七,原来是这事呢,这么快就来谢恩了,老七也是个有心的,罢了,便见见吧。
皇帝点了点头:“传吧!”
“宣七皇子觐见!”
南阁见状便恭敬地退下。在步出御书房的时候,刚好与前来觐见的霍明冉擦身而过,南阁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离去。那轻微的点头在外人看来是两人偶遇礼貌性的见面礼,霍明冉却知道,这是“死间计划”最后决定性一步开启的信号。
终于要来了么,他都快等不及了,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霍明冉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才往殿内走去。
南阁府上。
“影一。”
一秒之间,一抹黑影便落到了正静坐在书桌前的南阁面前。
“通知南若离,可以让绿冕和孤衡动手了。去吧!”
“是!”话音刚落,那抹黑影便不见了踪影。
“影二。”
“主子。”又是一名与影一没太大区别的暗卫。
“你亲自去通知顾天语,就说,师傅之前交代她的事,可以开始行动了。还有,你跑一趟苏府,让素言盯紧了羽乐宫,别让那女人在这紧要关头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第三十八章 丞相府的谋划
丞相府,慕容一孜一下朝回来就直奔书房,将书房里的摆设都砸了个稀巴烂。
偏偏莫氏还不识相地去触碰这眉头:“老爷!妍儿的婚事到底如何了?老爷!”
“啪!”
莫氏刚进来,就被慕容一孜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慕容家的脸面全被她丢光了。你马上替她收拾好东西,立即送她去家庙,我慕容家权当是没有这个女儿!”
莫氏被慕容一孜这一巴掌扇懵了,反应过来便是嚎啕大哭:“你要送妍儿去家庙?!你这没心肝的!妍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我是有错,可我只是想着让她与二皇子培养培养感情,难道这也有错吗?!”莫氏原本就为了慕容妍儿的事担忧不已,被慕容一孜这一刺激,更是扯着慕容一孜的衣裳不依不挠,“你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吗?妍儿是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怎么舍得让她去家庙,这可是毁了女儿的一生啊!你再去求求皇上,别撤了这门亲事好不好!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哼!妇人之仁!愚蠢!”慕容一孜狠狠地甩开了莫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设计闲舞那点小心思我早就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你竟是愚笨至极,设计不成反被人设计,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妍儿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别说慕容家,就是皇家的脸面也被她丢光了!你还想保住这门亲事?我能在圣上面前保住她的性命就已经很不错了!简直愚蠢之极!为了护她,我都被皇上削权了,如今南阁还被恢复了职权,二皇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你们这些后院妇人之事我实在不想管。若是你没这个能力看好后院,本相不介意为丞相府换个主母!”
慕容一孜最后一句话,狠狠地砸醒了还沉浸于莫名的幻想中的莫氏,让她真真切切地认清如今事实的真相:“老爷!”
“妍儿是我的女儿!若是可以保她,你以为我不想吗?!够了,前朝的事情已经够烦心的了,这几天没什么事你就好好地在后院里呆着!妍儿的事情,收起你的那点妇人之仁,给我办得好好的!若是再出什么差错,本相定是饶不了你!滚!”
莫氏还没理清思绪,就被慕容一孜浑浑噩噩地赶走了。突然想起还在柴房里捆着的慕容闲舞,想要折身回去询问丞相如何处置她,却被慕容一孜的人毫不留情地挡在外面,她只好咬牙含恨离去。
慕容一孜疲惫地坐在书房的檀木椅上,莫氏离去后,丞相府的谋士便到了。
“老爷!老爷!”外间突然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
“又怎么了?天塌下来了不成?!”慕容一孜没好气地看着一脸慌张的下属。
“老爷!天真的快塌了!宫里眼线传来消息,皇上已经备好圣旨要封五皇子为太子!”
“什么!”慕容一孜惊得立马站起,“你再说一遍?!”
“皇上要立五皇子为储君!”
细细地确认着属下禀告的每一个字,慕容一孜跌坐到椅子上:“完了,完了。我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到头来还是要输给南阁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书房内残存的昂贵的灵壁砚被砸了个稀巴烂。
“丞相息怒!事情未到最后一步,说此话还是言之过早了。”一名谋士劝言道。
“未到最后一步?”慕容一孜苦笑,“皇上都要封太子了,若是我们再有什么动作,就算是扶了二皇子上位,亦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五皇子登基了,那便是谋逆!还能有什么办法?”
“丞相,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五皇子上位,到时候我们必定会成砧板上的鱼肉,如其这样,不如拼死一搏,还能有半分生机。”
“你有什么办法?”
“皇上能扶持五皇子,无非是因为有南阁的帮助,若是没了南阁,五皇子就等于失去了一条臂膀,剩下支持他的定国候,又怎能与神木将军想比?没了南阁,怕是皇上想要下达旨意也不得不顾忌二皇子的势力三分。”
“若是南阁是如此好除去的,本相和神木将军何至于与他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先生怕是不知道,南阁的身手别说在南庸,怕是在整个澜川,也鲜有人能与之媲美的。”慕容一孜有点烦躁,想了半天却是这样没有建设性的建议。
那名谋士犹豫了下,似乎在顾忌着什么不敢开口。
“先生若是有妙计,但说无妨。”
谋士听罢,放了心:“想必严轲公子还没有还得及禀告丞相,昨日闲舞小姐自河边回府的途中,遭遇到了刺杀。”
“刺杀?”慕容一孜皱眉,闲舞一名孤女,在庸都时间也不长,除了莫氏,基本上不会有机会与人结下要取其性命的怨恨,何人会刺杀她?
谋士点点头:“而且刺杀他的人,从尸体特征来看,是东凡断魂堂的杀手。而且是十二名身手不凡的杀手,可闲舞小姐却能在他们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还将他们斩杀,怕是除了有贵人相助,闲舞小姐的身手亦是一绝吧。”
“断魂堂的人?竟然潜入了我庸都?朝廷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真是荒唐!不过......”慕容一孜脸色沉了沉,“看来这个闲舞的身份不简单。”
“丞相,不管闲舞小姐的身份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她正是我们如今需要之人。而且她就在我们丞相府上,要拿捏住她,还不是丞相动动手指头的事。况且那日大人寿宴,南阁先生不请自来,还救下了闲舞小姐,由此可见,南阁对她,不一定说是动了心,但至少是特别的。若是她肯帮忙,定会事半功倍。而且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闲舞小姐对南阁先生的恨意。灵萧与琴瑶还有闲舞,当初丞相将她们放在一起培训,怕亦是有互相监督之意,所以属下便让她们留意过彼此。从其余两人口中得知,闲舞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她对南阁的恨意,所以属下猜测,她潜伏在丞相府,便是为了借大人之力,除去南阁。”
慕容一孜只觉得眼前一亮:“若真如你所说,那此计也并非不可行。但对于南阁如此精明狡诈之人,还需要缜密的谋划。至于闲舞,大计成功之时,再除去她永绝后患。”
姓刘的谋士恭维道:“大人圣明!”微微略低亦是谦卑的头,掩饰了他眼中狡黠。
第三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们可还有别的什么建议?”慕容一孜问其余的谋士。
众人皆是纷纷支持刘谋士的计划,毕竟事到如此,他们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力挽狂澜的办法,与其做炮灰被丞相责骂,还不如让那出头鸟刘谋士抗下一切的责任,反正计谋是他出的。
看着其余人怕事的样子,慕容一孜就气打一处来,真是一群废物,关键时刻就一个人敢说话。
“老爷!”外间传来管家的声音。
“什么事?不知道我正在议政吗?”
“方才有位仆人送了封密信过来,说是给老爷您的,还务必让您亲自打开。”
“拿进来。”慕容一孜扫了一眼这些谋士,挥了挥手,“都先退下吧,刘先生留下。”
其余人早就恨不得赶紧离开了,生怕丞相一个不悦拿他们当出气筒。此时听到吩咐,自然纷纷告退。
管家自然是确认了信件无可疑之处才送过来的,将信件送到慕容一孜手上,便要退下。
“让大公子过来书房一趟。”
管家脚步微顿:“是。”便退了下去,仿佛没有看到室内一片的狼藉。
慕容一孜示意刘谋士坐下,便拆开了信件。信上只有几个字:柳侧妃已加重药量,今夜可刺杀南阁。落款:神木荣。
见慕容一孜一脸的不解与怀疑,刘谋士适当地开了口:“大人,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一孜看了他一看,答道:“是神木将军传来的信件。”
刘谋士疑惑地问道:“往日神木将军传信,不都是派神木大公子交代严轲公子手中,再转交给大人的吗?为何今日会派一名仆人过来?”
“哼!”慕容一孜冷笑,“妍儿与二皇子的婚事才刚刚被解除,本相又因二皇子的事而落得如此田地,神木荣怕是心虚着,才派下人来传信。不过......他信中所说,五皇子宠爱的柳侧妃,竟是他的人。竟然瞒了本相如此之久,待如今局势不稳了,才将这枚棋子告诉我,哼!真是欺人太甚!”慕容一孜狠狠地一拍桌面,楠木桌生生被他拍出了一条裂痕来。
“哦?”刘谋士大喜,“既然柳侧妃是咱们的人,那此时便好解决了,只要让柳侧妃想办法让五皇子昏睡个一两天,那便可以拖延皇上册封其为太子的时日,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策划刺杀南阁先生一事了。”
“没错。”慕容一孜点了点头,最近诸事不顺,难得有一件比较顺心的事了。
“老爷!大公子来了。”管家在外通传道。
“让他进来。”
一身深蓝锦缎的慕容严轲推门而进,眼眶还红红的,怕是知道了父亲对妹妹的处置后,伤心的吧。
“见过父亲,刘先生。”
“严轲,你妹妹的事情非是父亲不护着,而是事情实在已经糟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慕容家与你妹妹个人,孰轻孰重,你不会分不清吧?”慕容一孜到底是心疼儿子。
“父亲,孩儿明白的。”
“明白就好,过来,为父有要事与你商议。”
南阁府,书房。
“芙蓉已经将皇上要立五皇子为太子的消息透露给慕容一孜的了。”
南阁看了说话的苏素言一眼,有点诧异:“这么快?”
“她也知道因着刺杀顾天语一事,你对她已经有很大成见,自然是想尽办法弥补。顾天语也没事,芙蓉也知错了,不如......”
“既然慕容一孜已经知道了,照他那总是喜欢抢占先机的性子,怕是今晚便会有动作。”南阁毫不留情地打断的苏素言的话,“孤衡也时候出动了。给神木荣的人放点风,好让他们增加点打压我和五皇子的筹码。”
苏素言见状,讪讪地将求情的话放回了肚子里。
“绿冕已经派人将信件送到慕容一孜的手上了,你之前设计了慕容妍儿被辱一事,让慕容神木两家生了隔阂,加之孤衡几乎将神木荣的字迹模仿得一模一样,慕容一孜只当是神木荣心虚,并没有细纠信件的来历,当即便信了。”
南阁嘴唇勾起好看的弧度:“万事俱备,就看今晚,我的好徒弟的表现了。”
丞相府,柴房。
“大公子。”守门人恭敬的声音传来,惊醒了正在发呆的顾天语。
“把门打开。”慕容严轲吩咐道。
“这......”守门人一脸的为难,“大公子,老爷说了除了他......”
慕容严轲直接递出了慕容一孜的令牌,那人赶忙换上谄媚的笑容:“小的这就去开。”
慕容严轲带着人进来的时候,顾天语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树上停歇的鸟儿。
“果真是好兴致,都沦落到如此地步了,还有赏景的兴致。”慕容严轲难得好脾气地和顾天语说话。
“悲伤能改变现状吗,既然不能,那我为何还要悲伤?况且,你们又不会取我性命,不然的话,慕容大公子就不会如此平和地和我说话了。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担忧的?”
“哼!伶牙俐齿。”
“谢谢夸奖,这话别人也说过。”顾天语想起了既放荡不羁,又侠义心肠的钟杨,今天他便到皇宫觐见了吧,也不知道堂堂一国大将军,为何就接了使臣的差事。
慕容严轲见状,已经失去了和她周旋的耐性,拿出一颗药丸,递给顾天语:“吃了它。”
顾天语笑着望着他:“若是我不吃呢?”她话语刚落,便感觉到一股杀气,慕容严轲身后一名大汉正脸色阴沉地看着她,那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了的血腥之气,昭示着他武功的不凡,顾天语无奈,她怎么忘了,慕容一孜能在丞相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都不倒,身边自然是有不少能人异士的,那个至今也再无音讯的墨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顾天语无奈地接过药丸。
“看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慕容严轲示意她吃下,“你放心,只要你顺利地帮完成今晚的任务,这颗药丸对于你来说,便只是一颗糖而已。”
“什么任务?若是我不能完成呢?”顾天语把玩着小小的药丸,似乎在分析它的成分。
慕容严轲看着她严肃地陈述:“刺杀南阁。”
顾天语的心微微漏了一拍,仿佛有点理解不了这四个字:“刺杀南阁?”
“没错,我会派府上的精锐暗卫陪你去,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培养你这么久,如今便是你回报的时候了。若是顺利完成这件事,父亲说了,你设计妍儿一事亦可既往不咎。”
顾天语望着慕容严轲,似乎在思考了会:“为什么要我?我何德何能......”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掩饰,你武功高强,容貌出众,更是南阁唯一出手相帮的女子,有你相帮,此事必定事半功倍。”
顾天语想起了慕容一孜寿宴那天从墨手中救下她的那个怀抱,又想起了南阁一手策划的西既灭国之祸,最后沈酹月那句“刺杀南阁”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想罢,她便吞下了药丸:“何时出发?”
第四十章 局中局
入夜,南阁府外,一阵打斗的声音惊动了南阁府上的侍卫。
“什么人?竟然敢在南阁先生的地方打斗,不要命了?”一名南阁府的侍卫飞身上围墙,对着正在围墙外打斗的人喝道,定眼一眼,却发现原来是四名黑衣男子在追杀一名女子。
女子看见南阁府的侍卫,仿佛看到了生机一样,用软剑将黑衣人刺来的剑挑了回去,然后飞身跳上了南阁府的围墙,跳进了府内。
女子的举动惊动了府上其他的暗卫,那四名追杀她的男子也紧跟着跃进了南阁府,原先说话的侍卫想要挡住他们,却被其中一名黑衣人毫不留情地一刀致命。
“什么人?竟然敢夜闯南阁府?!”原先说话的侍卫引来了巡逻的侍卫,南阁府上的侍卫将这五名不速之客围了起来。
女子趁着黑衣人被侍卫吸引过去之时,使出轻功向南阁府深处逃去,女子的身躯矫健如水中的鱼儿,生生躲开了侍卫的阻拦,将后方的黑衣人丢在身后。黑衣人见状,留两人挡住那些侍卫,剩下的两人追了上去。女子逃离的速度快,黑衣人的速度更快,不一会儿女子便被追上了。那女子无法,唯有拿着软剑边逃边抵挡黑衣人的攻击,慌乱中女子冲进了一个房间内。房内的摆设简洁而不失雅致,而一名碧蓝锦袍戴面具的男子,正专注地看着书。
女子似乎看到了救星,不顾一切地扑向男子:“南阁先生,救命!”
温润的女子体香扑面而来,夹着淡淡胭脂香味,一时间差点恍得男子失了神。南阁放下了手中的书,一手环抱过女子纤细的柳腰,将整个人圈在了怀中。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女子如削葱根般的手指,将那在烛光下微微发亮的银针紧紧握住。
女子显然没有想到男子竟然如此快便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微微一惊讶的失神片刻,已被男子死死地控制住,小脸因恼怒而涨得通红,在外人看来,却是女子娇羞地依偎在男子的怀里。
“慕容闲舞姑娘,想不到再次与美人相遇,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南阁好看的眼睛就这样温情地看着顾天语,仿佛方才的生死较量不过是情人间的小打小闹而已。
顾天语被南阁调戏,自是恼怒至极,狠狠地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回到那两名黑衣人身边,做出戒备的姿态。南阁只觉得怀抱一空,有种莫名的失落。
无奈地摇了摇头,南阁轻叹:“看来南阁府上的守卫又要加强了。影一、影二,还不出来等你家主子出手吗?”南阁向屋顶的方向喝道。说罢,两道矫健的黑色身影便齐齐落到南阁的面前。南阁则淡定地走回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怎么可能......”其中一名原本“追杀”顾天语的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影一和影二。
“你们那些迷药,迷晕一般的高手可以,可是我的这两名暗卫,可不是一般的高手。”南阁挑眉,看好戏似的看着顾天语带来的那两名黑衣人如同炸毛的猫的样子,“闲舞小姐,此处有好茶,不妨留下看戏如何?”
顾天语狠狠地瞪了南阁一眼,此人与传闻中的不苟言笑大大不同,她看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登徒子:“看戏?我可是来拿你的命的!”顾天语也不废话,直接便向南阁袭来,影一影二连忙挡到南阁面前,与顾天语打了起来。与顾天语一同来到的两人见状,深知要想刺杀南阁就必须先搞定这两人,便与顾天语一起对抗影一和影二。就在这时候,原本落下抗住侍卫的两名黑衣人也追了上来,加入了打斗,原本是二对三的变成了二对五。影一影二武功虽高,顾天语和四名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影一影二便落了下风。
只是那四名黑衣人好像并没有急着要结束战斗,反而越打越来兴致,南阁渐渐感觉到不对劲,突然想到慕容闲舞是丞相府派来的人,不好!
“影一影二!地牢!”南阁沉声喊道。
两人当即明白的南阁的意思,慕容一孜与神木荣想要的人,不正是在地牢里么?影一和影二不再恋战,转身便往地牢的方向去,四名黑衣人见状,紧跟了上去。看着四人毫不犹豫地跟过去,顾天语恼怒地正想要跟上去,却被南阁喊住了:“你今晚不是来刺杀我的么?”
顾天语愤怒地转身:“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如此沉不住气,可不是一名专业的杀手应该有品质。”
顾天语一脸戒备地看着南阁,她如今总算清楚了,慕容一孜从一开始就没真的打算能成功刺杀南阁,而他安排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用刺杀南阁为掩饰,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救出被困在南阁府中的某个人!而南阁就像早就知道自己要来杀他一样。说到底,自己才是从头到尾都被人蒙在鼓里的那个!
“你到底有何意图?!”顾天语真的恼了,被两边的人都当作猴子耍,凭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憋不住这口气。她运起了十成的功力,灌注在软剑之上,拿着软剑便向南阁使去,“无论如何,今日我便要为我的发小报仇!”
人在极度愤怒之下往往有惊人的爆发力,况且一直清高自持,面对他人的挑衅终究面不改色的顾天语被南阁如此调戏,早已恼怒不已,加上她本身便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南阁也不得不拿出认真的态度来迎接她的招式。
顾天语用剑,南阁却是赤手空拳。顾天语使剑的速度快,可南阁躲避的速度更快,南阁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样,每次她的剑落哪处,他都恰好可以躲开,还顺带还她一击。顾天语早就知道南阁武功高强,在真正领教之时,却发现南阁的武功早已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在完全看不清南阁招式之下生生受了他三掌之时,顾天语终于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她与南阁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若是硬拼,怕是自己这条小命今天也要陪在这里。
想到这里,顾天语将剑直接向南阁,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无脑的一招,一般武功稍微高强之人都知道,在高手面前用如此耿直的招数无疑是送死。南阁见状,也稍微疑惑,暗想她肯定有什么后招,便只用了二成的力道将顾天语刺来的剑挑了回去,警惕着她的后招。却没想到顾天语借着他回击的力道,与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刚平复好那浑身乱串的内力,顾天语便头也不回地往外飞去。
南阁见状,当即醒悟顾天语是想跑,连忙运气轻功追了上去,心里还暗想着:她什么时候如此天真了,落到他手中还妄想着逃?
南阁的速度比顾天语快,在将要追上她之时,不料顾天语突然转身,冰冷的软剑从南阁的头顶就要狠狠地划下,南阁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样一招,反射性地往顾天语的小腹拍了一掌,生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谁知南阁避开了被剑破头的一击,那锋利的剑尖却划过了那青铜的面具,面具被劈开两半,毫无意外地从南阁的脸上掉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南阁的心扑通地猛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望向顾天语,甚至还忘记了掩饰自己的容颜。
只见身前的人儿脸色惨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第四十一章 你不是苏素言
“怎么会是你?”顾天语下意识地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为什么?!南阁的面具底下竟然会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素言医师的脸?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顾天语剑锋指着南阁,原本明亮的眼眸里因愤恨而布满了血丝,她就这样瞪着南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看了那张脸一遍又一遍,泪水便顺着眼眶啪啪地往下掉。当自己恨不得早日杀了的仇人,竟然是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人,这种落差让她如何接受?
南阁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顾天语,心隐隐作痛,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样的顾天语很是让人心痛。原本与她对视的双眼略微垂了下来,微叹:“你希望我是谁。”说罢,他又再次抬起眼皮,怜惜地看着她。
便是这一垂一争的瞬间,让沉浸于悲痛之中的顾天语猛地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扬起了脸蛋,晶莹的泪珠便这样猝不及防地滴落到那染血的软剑上,手中的剑柄仿佛要被她握碎,剑尖离南阁的脸庞又近了一分:“你不是苏素言!”不是怀疑,而是肯定的语气。
即便那容貌与素言医师分毫不差,她还是找出了从中的破绽,素言医师的眼珠是纯黑的,而南阁的眼睛,却是一种近似黑色,却带着一丝棕色的颜色,虽然很相似,却终究有不同,这种颜色比黑要浅一点,给人一种迷糊不真实的感觉,所以顾天语第一次看这样的一双眼睛时,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这样一双眼,给人充满迷惑,引人探索,摄人心魂。所以那时候她开口便是——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哐当!脑袋仿佛有什么瞬间炸开。
记忆的碎片如此毫无防备地在此时紧密地拼凑在一起。
“是你!竟然是你!呵!”顾天语依旧红着眼盯着他,手中的软剑依旧没有半丝的放松,只是那眼眶中的泪水,却如缺提的湖口,止不住地往外涌。
南阁惊讶于顾天语的洞察力,却不明白为何她如此的悲伤,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可顾天语却突然发了狂似的向他袭来,他连忙还手。他自然是有信心将她制服,毕竟她的武功也是他教的,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顾天语的爆发力,如今的她就如同一头丧失理性的野兽,拼了命也要取他性命。
虽然他一开始的计划就将她的结局设为了死亡,只是相伴五年,他宠她纵她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那是深入骨髓的习惯,以至于现在明知计划不容有失,他还是舍不得亲手将她送入鬼门关。便是注定了她死的结局,他私心里也希望她能以最少的痛苦死去,这时候的沈酹月还不明白,那种叫爱的情愫。
便是她出尽全力,他也不敢全力反击,生怕一不小心便夺了她性命。因着有顾忌,而顾天语无顾忌,很快他便挂了不少彩。再她又一快剑刺来之时,他想要闪躲,却被她察觉了他的意图,硬是转变了方向,他躲无可躲,下意识地反击,掌力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小腹,而她的软剑,亦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顾天语看着那染满温热的鲜血的剑,悲泣地笑了,看着受伤的南阁颤巍巍地平衡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向自己走了,南阁的身影渐渐模糊......模糊......顾天语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次日一早,南阁先生被刺重伤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而刺杀南阁先生的人已经被抓入狱,那刺客的身份却是还没向外公布,以至于人们纷纷猜测,究竟是谁竟然有如此胆量和武功,毕竟之前还没有人能刺伤南阁分毫,而这名刺客一出手,便是重伤南阁先生,更是加深了人民的好奇。毕竟,普通的平民百姓才不会关心南阁先生重伤会导致朝局动荡之类的问题,这些都与他们日常无直接关联。
而就在早朝之时,又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庸都的事,皇上刚宣布要册立五皇子为太子,五皇子便在金銮殿上晕倒了。而整个太医院的御医竟然没有一个诊治出病因,二皇子一派的人纷纷喊话说此乃天意,上天不同意五皇子当储君,当即在五皇子宫殿门前跪着求皇上收回圣旨,改立太子,气得原本便忧心的五皇子生母伊贵妃当场晕了过去,皇上本来担心五皇子的病情想留在五皇子宫殿的,也被朝臣逼得回了御书房。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胆子肥了不是?!敢来逼朕!”霍渊之一回到御书房便将新呈上来的奏折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咳咳!咳——咳咳!你看看,一个两个都是来逼朕的!”
“皇上!当心龙体。”陈公公贴心地送上参茶。
霍渊之接过参茶喝了两口,发现这茶清凉而甘甜可口,略微释了心头的怒火:“哼。你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如此贴心啦?”
陈公公讪讪地笑了笑:“哪是奴才贴心,这是容妃娘娘体贴皇上辛劳,亲自泡了送来的。”
“哦?容妃?说起来朕好久都没见她了。今日国事繁忙,冷落了她,茜儿如今又这样,哎,难得她有这份心。待会你给朕挑些赏赐给羽乐宫送去。”
“是。”陈公公答应着,“只是容妃娘娘还在外间候着,皇上可是要见见?”
“容妃在外面?你怎么不早说,快宣!”
“是。”陈公公讪笑着,方才皇上怒气冲冲地从五皇子那回来,直奔御书房,华丽丽地忽略了站在门口的容妃娘娘,他倒是想提醒来着,奈何皇上大人火气如此之大,别说是他,就算是当宠的容妃也不敢触碰这霉头啊!
“臣妾参加皇上。”木芙蓉一身淡粉色宫装,得体而不越距的态度更是博得了霍渊之的欢心。
“爱妃有心了。照顾茜儿还牵挂着朕。来,过来朕这里。”霍渊之见美人在前,前朝之事带来的躁火微微淡了些,只是还是一脸的苦闷。
木芙蓉迈着莲步走过去,依偎到霍渊之怀里:“伺候皇上,乃是臣妾的本分。只是近日见皇上因国事烦忧,臣妾实在是心疼不已。臣妾乃一介妇人,自是不懂什么朝廷之事,想为皇上排忧解难,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泡泡参茶什么的。”
“哎。”霍渊之叹了口气,“还是你最贴心。”
“皇上,听说昨晚刺杀南阁先生的凶手现在在天牢?”木芙蓉试探性地开口。
“恩。”说起这个霍渊之更是气,若不是那人重伤了南阁,导致他现在还在昏迷,他早就宣南阁觐见商议了,何至于被朝臣逼至于此!
“皇上,可否将此人交与臣妾审问?臣妾自知帮不了皇上什么,却想尽一份微薄之力为皇上排忧。况且之前伤茜儿的凶手还没找到,凶手有可能是和此人有关联的,还望陛下恩准。”木芙蓉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霍渊之,那样子好不可怜!
看得霍渊之心里痒痒的,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好好,都依你。不过现在,你可得好好伺候朕才是。”霍渊之说罢,一把抱起一脸娇羞的木芙蓉往内室走去。轻纱落下,遮住了一片白日春光。
第四十二章 南阁重伤
大将军府后院,一处隐秘而幽静的角落里,步伐急促的下人们正端着热水、染满血红的白布以及贵重的伤药进进出出。一身深紫朝服的神木荣风尘仆仆地踏进这个平常几乎没有人来的院落,一脸急促地询问下属:“里面的人情况如何?”
“回大人,我们将其救出之时,他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加上在南阁府上受了重刑,差点便丢了性命,如今白医师正在里面施救。”禀告之人一脸忧愁为难,“这情形,怕是不太好说。”
“告诉白医师,无论花多大的代价,务必保住此人的性命。昨夜刺杀南阁,原本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没想到一孜派去的人竟然真的重伤了南阁,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如今南阁无法主持朝中事务,皇上必定会恢复丞相的职权,加上五皇子昏迷不醒,二皇子实权在握,只要救醒这个人,南阁一派必定再无翻身之日。将府上最好的药材都拿去给白医师,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报上来,只要能救醒这个人,尽量满足。”神木荣仔细地吩咐着,又想了想还有什么未考虑到的,“对了,只要人一醒,立马过来通报,清楚了吗?”
“是!”那人犹豫了下,还是将白医师方才所说的话传达了一遍,“大人,白医师说此人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他只有五成的把握,若是能请来素言医师,此人能醒过来的几率必定能达九成。”
“素言医师?”神木荣脸色沉了沉,“怕是不可能了。且不说素言医师绝非一般人能请得动,便是连皇上请他也要以礼相待,还需他心情好了才过来诊治。单是如今这情形,便更不可能了,南阁遇刺,苏素言早已于第一时间赶往南阁府了。”
南阁府,穿着厚重铠甲的巡逻侍卫遍布南阁府的每一个角落,昨晚发生刺杀一时后,皇帝甚为重视,将宫中的禁卫军也调了一部分过来保护南阁府的安全。
而在南阁主院内,一身橙色罗裙的安舒正梨花带雨地哭着,焦急地等待着苏素言的诊治结果。
昨夜南阁受伤,他接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原本他还惊讶于南阁府上通传的侍卫那惊慌演技之逼真,待他来到看到浑身是血的沈酹月之时,才知道,顾天语是真的伤了他。检查完他的伤势后,苏素言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利剑若是再刺入三分,便是心脏,那时就算他有通天的医术也救不了他。如酹月所言,顾天语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她会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一清二楚,然而他却还是受了如此重伤,苏素言既是心疼又是无奈。若真的只是单纯的两人较量,顾天语必定无法伤他分毫,怕是在交手之时,南阁有所顾虑吧。
“苏哥哥,先生他到底怎样了?”一旁的安舒两眼汪汪地看着他,急切地问道。安舒心仪的一直都是沈酹月,当日来南庸途中与顾天语作对,不过是替魏霓裳出气罢了,这些顾天语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哎”苏素言微微叹了叹气,“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若是要醒过来,还得些时日。”
“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安舒不顾眼前的情形,任性地开口,苏哥哥这个样子,她实在是不放心。
“荒唐,你以什么身份留在这里,我此次诊脉带你过来已是越矩,如今形势正在紧要关头,南阁却昏迷不醒,我主持大局已经够累的了,你就乖乖地呆着苏府,别添乱。”
“苏哥哥!”安舒不满地抗议。
“此事没得商量,自然会有人照顾好他,既然我说了他会醒,他就肯定会醒,你就别担心了。”
安舒听罢,不满地看着苏素言,却是没有再强求,只是她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苏哥哥,那你总要告诉我,刺伤先生的人到底会有什么下场吧?”安舒对他们的计划并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南阁受伤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没想到伤得这么重,她都恨不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个人是她,就算是计划好的,她也无法饶恕那个敢伤她酹月哥哥的人!
苏素言却是眼皮也不抬:“刺杀朝廷重臣,还能有什么下场。”说到这里,苏素言却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似惋惜,似同情,“要成大事,有些死伤始终不可避免。”
苏素言收拾好他的医药箱子,起身,招呼安舒也随同他一起离开:“走吧,南阁的伤势已经稳定了,府上的人会好好照顾他的。我还要回府上处理他留给我的烂摊子,你随我回去,也好陪陪你霓裳嫂,这几****忙于这边的事情,都没好好陪她,怕是她又要不开心了。她素来喜欢你,你便替我陪陪她,我保证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南阁。”苏素言说罢,却是想起了另一个受伤之人,听下面的人禀告说,顾天语的伤势也不容乐观,只是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他便是想去给她看病,也是不行的。苏素言摇了摇头,挥去脑中这些关于顾天语的信息,带着安舒便离开了南阁府。
入夜,皇宫,天牢。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一名被凌乱的长发遮掩了脸容的女子被绑在十字架上,远远看去,仿佛没有了声息般。
“参见容妃娘娘。”外间狱卒谄媚的声音吵醒了因着虚弱早已睡着的顾天语,睁眼,却只是朦胧地看见一个淡粉色的身影,正袅袅娜娜地往她所在的牢房步来。
“把门打开。”木芙蓉娇媚的声音响起,她是奉皇明来审讯犯人,天牢里的人哪个不知这是正值盛宠的容妃娘娘,自然是半分也不敢不敬。
“是。”狱卒笑着打开了牢房的门。审讯犯人自然一般是白日里做的,只是入了这天牢的人,基本上没有哪个是被完好地放出去的,毕竟天牢不比刑部大牢,关押在这里的都是重犯死囚,进了这个门,基本上就注定了被处死的结局,不管之前的身份多么的高贵。容妃娘娘这时候来,怕不止是审讯那么简单,看来这个女囚不长眼的惹了娘娘。狱卒打开了门,“请问娘娘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这时下人们早已搬来了事先准备好的太师椅,木芙蓉不紧不慢地坐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才吩咐道:“本宫奉命审讯刺杀南阁先生的犯人,你们天牢里有些什么实在的刑具,都给本宫拿出来候着。”
“是,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吩咐人去拿。”
“恩,你们先到外头候着吧,本宫有话要单独问犯人。”
“这......”狱卒有点为难。
“怎么?难道本宫没这个权力吗?”木芙蓉声音故意抬高了几分,便吓得那狱卒连忙陪不是。
“当然不是!只是这女犯武功高强,奴才生怕她伤了娘娘贵体。”虽说单独审问不合规矩,可谁叫容妃圣恩泽厚,谁敢在她面前说不?
木芙蓉懒懒地看了那狱卒一眼:“无妨,她手脚都套着锁链,伤不了本宫。你们退下便是,等本宫传话了,你们再进来。记住,拿好刑具给本宫候着。”
“是是是!都退下。”那狱卒说罢便带着其他的狱卒下去了,只留下容妃以及她带来的人。
顾天语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重得抬起一会便耗尽了力气。她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始终看不清,耳边传来听不清楚的人的谈话声,不一会,牢房中的人好像少了,安静了,她终于听清那女声说的话语。
“闲舞小姐,又见面了。或许,我该唤你一声,顾护法?”
第四十三章 天牢审讯
那一句“顾护法”将迷糊的顾天语唤回了现实之中,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木芙蓉的容颜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是你?”顾天语虚弱的语气中带着恨意。
木芙蓉微微整理了自己的裙摆,抬头看着一身狼狈的顾天语,笑了,笑得风情万种:“可不就是我,怎么,顾护法不想看到我?”
“顾护法”三个字深深地刺激到了顾天语,她强撑着眼皮:“你到底是什么人?南阁的人?还是断魂堂的人?”
“哈哈哈哈哈!”木芙蓉娇笑的声音仿佛就要冲破顾天语的耳膜,“看来顾护法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啫啫,真是可怜!也是,谁想到那名动天下,风头之盛一时间澜川无人能与之媲美的断魂堂新秀首席护法顾天语,竟会落到如此狼狈的田地。怎么样,这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可还好受?”
“哼!”顾天语冷哼,别过脸去不看木芙蓉那得意的脸面,“小人得志。”
木芙蓉的笑容微微收敛:“便是小人,至少今日得志的人是我,而你,不过是阶下囚罢了。那日刺伤我茜儿之人,是你吧。”
顾天语沉默,闭上了双眼,没有理会她。
木芙蓉也不气,高声问道:“犯人精神状态不佳,这可如何是好?”
远处的狱卒会意,立马讨好地回答道:“娘娘稍等,这犯人精神不好,赏几下鞭子,这精神自然便好起来了。”
“哦?”木芙蓉把玩着自己尾指上的护甲,“那便赶紧吧,本宫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
“是是是。”那狱卒说罢,便对手下做了个手势。不一会便有人拿着带倒刺的鞭子上前。
“啪!”沾过盐水的鞭子狠狠地落到顾天语的身上,原本被她用内功稍微修复了的内伤被这毫不留情的一鞭深深地加重了。
痛!这是顾天语唯一的感受。
打在身上的鞭子被狠狠地一抽,那倒刺在原本雪白的肌肤上生生刮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红,顾天语只觉得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犹如被火炭灼烧一样。
“啪!”又是重重的一鞭。
那施刑之人仔细地观察着木芙蓉的脸色,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下手越来越重,原本只是落在身上的鞭子这次从顾天语那娇嫩的脸蛋上重重落下,“嘶!”盐水触碰到伤口,顾天语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皮随着那鞭子的抽去被狠狠地撕落。一条如蜈蚣状狰狞的血痕深深地印在那绝世的脸容上,顾天语再也禁受不住那刺骨的疼痛,生生晕死了过去。
“哼,真是娇弱,不过三鞭,便承受不了了?泼醒她!”本是寻常人看得惊心的一幕,木芙蓉以及她身边的春儿却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像是看惯了这样的场景一样。
“哗啦”,一盆盐水带来的刺痛感将原本昏死过去的顾天语疼醒。
“装死也没有用。”木芙蓉满目恨意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顾天语,“茜儿还那么小,你怎么就忍心下得了手?!说!到底是何人派你来刺杀我!”
“呵!”一股血腥涌上胸口,顾天语的嘴角渗出血红,虚弱地开口,“没人指使我。既然你都知道,我是什么人,那必定清楚,除了师傅,没什么人能够指使我。”顾天语眼睛幽幽地看着木芙蓉,那眼底深处带着深深地嘲讽之色。她虽身处劣势,却依旧不惊不惧。
“哦?”木芙蓉挑眉,刚要恼怒,不过想着这顾天语也不过是将死之人,“本宫倒是忘记了,什么时候得罪过顾护法。若是没记错,怕如今这次,是我们两人的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吧?”
“呵!”顾天语冷笑一声,却忍不住胃里的翻涌,一口鲜血便随之涌了出口,染红了胸前的囚服,“你的仇人如此之多,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只是我还是劝你,少做那么多坏事,不然日后报应来了,你可别承受不了。”
“啪!”木芙蓉狠狠地抽了顾天语一记耳光:“这就是你伤害我茜儿的理由?”
“怎么?恼羞成怒了?你当初下令灭梦月楼满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报应有一天会落到你女儿头上?”顾天语冷落地看着木芙蓉,“只是可惜了,那枚暗器没落在你的身上。”
木芙蓉皱眉:“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梦月楼?”
顾天语每说一句话,脸上的伤口都被扯得生疼,更别说身体内在的伤痛折磨了,可是她不愿意在木芙蓉面前露出她软弱的一面,硬撑着与她对抗:“你想知道?”顾天语笑了,这一笑,扯得伤口火辣辣地疼,“我偏不告诉你。”
木芙蓉脸色阴沉得难看:“哼!不识好歹的东西!你到底有何资本如此嘴硬?莫非你还妄想有人能来救你?”木芙蓉的脸靠近顾天语的耳边,“你知不知道,如今的你,最后的利用价值,便是死了。不过,本宫一定会让你好好地享受这死亡的过程,不然如何对得起我可怜的茜儿,以及我死去的许承?”
“原来是你!”顾天语一直想不出那天刺杀她的人到底会是谁,没想竟然会是她,“你是断魂堂的人!”
看着顾天语一脸的惊讶,木芙蓉心情大好:“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南阁的人?哦!说起来也是,我的确是南阁的人,但我也是断魂堂的人。想必顾护法还不清楚呢,难道你师傅没有告诉你,他就是南阁先生吗?”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顾天语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的疼,为何他要瞒着自己?顾天语不甘心地盯着木芙蓉,原来木芙蓉是他的人,那么他之前说的话都是骗自己的?为什么他还要费尽心思安排自己去刺杀他?
“我不会和南阁先生对上。他身在朝廷,我身在江湖。两不相干。”
想起在断魂堂里沈酹月说过的这句话,顾天语只觉得无比讽刺,沈酹月当然不会与南阁对上,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呵!既然如此,想必素言医师的身份也不简单吧?”顾天语冷冷地开口。
木芙蓉看着她一脸可惜地叹气:“哎!本宫真替你伤心,首席护法的名字听起来好听,却竟是一个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大傻瓜。也是,不管你身份多高,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利用完便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既然你时日不多了,本宫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素言医师是我们的副堂主,这个答复,顾护法可满意?”最后那一句“顾护法”,木芙蓉带了极尽嘲讽的语气。
顾天语听罢,脑袋里的有些记忆渐渐清晰。
呵!原来自己心心念念多年之人,不是他,而是他。
第四十四章 南阁通敌?
苏素言与沈酹月共掌断魂堂,素言医师周游列国,自然去哪里都是名正言顺的,而沈酹月就不一样了,他若是去某个地方,易容成苏素言的人,能省去很多麻烦。所以十年前,在前西既都城郊外,小妮遇上的那个苏素言,是易了容的沈酹月。
可笑的是,他不曾认出她来,她也一直误认为他是苏素言。
师傅作为一堂之主,在江湖至上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为何还要涉足朝堂之争?
木芙蓉看着顾天语痛苦的表情,心情大好:“你可知道,既然刺杀南阁的计划,注定了是败局,堂主却还是要派你去?你又知不知道你这个首席护法的位置是怎样来的?”
顾天语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木芙蓉说的肯定是她不希望知道的,可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真相。
“你以为当真是你有过人的天赋才坐上这个位置的?是,你天赋异禀,是习武的奇才,但你的性格注定了你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可堂主还是费尽心思培养你,让你成为震惊天下的后起之秀,为的是什么?宠爱你?你可别这么天真,堂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更有利用价值罢了。你想想看,如今刺杀朝廷重臣的人是你,你,丞相府的人,又是断魂堂的首席护法,你的身份真实不怕查,断魂堂又是东凡的江湖组织,那谁才是真正与东凡真正有私的人,不用说了吧?二皇子一派必倒,毕竟又有谁会相信,南阁先生能指使断魂堂的首席护法来陷害丞相呢?”木芙蓉笑得如同魁魅,她贴近顾天语的脸,“你的名气越是大,堂主这局棋的胜算就越大。而无论如何,从棋局一开始,你便注定了是死亡的结局。怕是不出七日,处死你的圣旨便会下达。”
“啊——”顾天语双目通红,顿时失声地疯狂叫喊了起来,她如同失控了一般,体内的真气乱窜,木芙蓉被她突如其来的真气逼得后退了几步。只见顾天语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铁链,洁白的手腕上被她硬生生地扯出了几道深深地血红。顾天语张开口,满口的白牙被鲜血染得通红:“木芙蓉!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木芙蓉也被这样不受控制的顾天语吓到了:“来人啊!来人啊!犯人要挣脱锁链,快给我制住她!”
外边的狱卒听闻立马冲了进来将发狂的顾天语死死摁住。
顾天语挣脱无望,死死地盯住木芙蓉,仿佛死也要记住她的样子,好到地狱后也上来拉她下去一般。鲜红的血液从那布满血丝的双目缓缓流下,惊得在场的众人都以为见鬼了,他们在天牢呆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木芙蓉将自己心中的恐惧狠狠地压了下去:“顾天语!是你逼我的!来人,犯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还企图逃跑。给本宫将她的手筋脚筋挑断!明日再审!”说罢她甩手离去。
春儿也被吓得不轻,见娘娘如此镇定的样子,也安了安心,狠狠地朝顾天语吐了一口唾沫,便跟上容妃的脚步离去。
春儿跟着容妃步出天牢时,只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女声,听得门外守卫的狱卒都不寒而栗。春儿打了个冷颤,跟着容妃的脚步快快离去,不去想那牢房内的惨景。
深夜,几抹黑色的身影趁着狱卒换班的间隙隐没在天牢中。
次日早朝,金銮殿。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慕容一孜站了出列。
霍渊之脸色阴沉地看着他,近日南阁遇刺重伤,五皇子无故昏迷,原本要册立太子一事硬生生被延后,老二一派的人占尽了上风,他很难不怀疑这一切是慕容一孜的手笔,毕竟他与老二一派的人是最大的得益者。若是老五醒不来,他日登上大统的人必定会是老二,只是他还没死呢,绝对不允许有人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哦?丞相有何事?”
看着皇帝一脸的怀疑,慕容一孜心里也不好受,虽说这些事情真的都是与他有关,可是南阁与五皇子一出事皇上便怀疑他,一点信任也不给,这也让扶持帝皇多年的慕容一孜心凉。但想着皇帝在位时日也不长了,日后二皇子登基,太后便是他的亲妹妹,这南庸还不是他慕容家说了算,顿时心情又好多了。况且他已经掌握了南阁谋逆的实际证据,这次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想到这,慕容一孜的底气便足了。
“臣要弹劾当朝南阁先生,饲养私军,通敌叛国,意欲谋反。”
慕容一孜此言一出,全朝哗然,几个月前也有人在朝堂上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那人如今的坟头草怕是也长了不少了,如今看丞相的样子,似乎是胸有成竹,况且南阁先生如今重伤昏迷,怕是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二皇子有丞相和大将军,而如今的五皇子不但昏迷还孤立无援,如今的风势看来,二皇子荣登大统的胜算多。
霍渊之听罢,脸色一沉,南阁才出事多久,老二一派的人这就按耐不住了吗?
“丞相可知,弹劾朝廷一品大员,可需真凭实据,否则便是大罪。即便你是丞相,也不例外。”
慕容一孜听罢,躬身行了一礼:“臣有物证。”
从怀中拿出了几封信件交给陈公公,陈公公呈上给霍渊之。
霍渊之打开了信件看,越看脸色越阴沉:“这些书信,丞相从何处得来?”
“从一名南阁先生的亲信手中得来。那人原本是南阁手下之人,奈何妻女皆被南阁先生其中一名亲信凌辱之死,而先生宠幸奸人不肯为他做主,他便主动搜集了南阁叛国的证据,主动投于臣的门下。他如今就在殿外,皇上随时都可以宣他进殿。”
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便是原本与南阁交好的大臣,此时也不敢出声为他声辩。
霍渊之阴沉地看了慕容一孜几秒,就在众人都冒着冷汗猜测皇帝是什么意思之时,他才开口:“宣。”
一名身穿布衣却难掩他身上的肃杀之气之人迈着稳步走进了大殿,跪下,行礼:“草民顾衡,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人抬头,那脸蛋,可不就是顾孤衡?
“平身,丞相说你拥有南阁先生通敌叛国的罪证,此话可真?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便尽数说来,朕定当为你做主。”
顾孤衡抬头,一脸感激地看着皇上:“谢皇上!草民知道,南阁先生在清河镇郊,以购置避暑宅子为由,私养精兵三千!欲与东凡朝合计于年后效仿攻占西既之计,毒杀皇上,制造南庸朝廷内乱,趁机与东凡里应外合,合并南庸!皇上方才所阅,便是南阁先生与东凡太子合谋的亲笔信,上面清晰地写明了计划的部署以及东凡许给南阁先生的好处。”
“混账!”
第四十五章:鹿死他手
慕容一孜方才呈上的书信散落一地,霍渊之手指着被他扔落的信件:“这些信件,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南阁与他相伴十余载,他自是再清楚不过,信件上的字迹,正是南阁亲笔。
“皇上!”不等顾孤衡开口,慕容一孜便突然跪下,“臣有罪。”
“你有何罪?”霍渊之一脸戒备地看着他,显然是想着这个慕容一孜又在搞什么花样。
“刺杀南阁先生之人,是臣派去的。”
“大胆!”霍渊之大声一喝,“你竟然敢私下派人刺杀朝廷命官!”
“皇上请息怒!”神木荣站出来为慕容一孜求情,“慕容丞相素来是知轻重,识大体之人,想必也有苦衷,皇上不如先听完丞相的说辞。”
霍渊之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话。
慕容一孜见状,便继续说道:“皇上,臣万万不敢刺杀朝廷命官!臣原本只是派人去装作刺杀南阁先生,然后分散南阁的注意力,方便让顾衡搜集南阁通敌的实际证据,只是没想到,手下的人竟不知轻重,真的伤了先生。臣自是不相信先生有谋反之心,只是若是真有其事,南庸江山危矣!臣便想着,若是先生没有谋反之心,自是好事,臣愿意承担一切冒犯之罪,可让臣失望的是,孤衡当真从先生府上搜出了证物!皇上!人证物证在此,还请皇上,狠下心来处置南阁!皇上若是要追究臣的罪责,臣自当一力承担!”慕容一孜说罢,重重地拜了下来,一副视死如归也要为朝廷肃清奸臣的样子。
霍渊之疲惫地闭起了双眼,他很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但证据摆在面前。
“蓝统领。”
禁卫军统领蓝霍出列:“臣在。”
“从禁卫军中挑几名出色的,前往青河镇查南阁是否养有私军,朕要尽快得到确切的答复!”
“是!只是此次任务的领队......”蓝霍语气中有着为难之色,此次案件可不是普通的案件,牵涉到南庸朝廷的肱骨之臣,若是没有个有身份的人带领,怕是下面的人不肯好好配合。而南阁,也不是谁都敢得罪的。若是派二皇子或者五皇子哪一派的人去,怕是都不能得到完整的真相。
霍渊之沉思了一会:“派七皇子去。”
“是!”
“另外,派禁卫军看守南阁府,没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至于这位顾公子,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便先屈就你在皇宫住几日了。至于丞相,这几日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门了。咳——咳,退朝。”霍渊之刚一站起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皇上!”顿时间朝堂上的人齐齐惊呼。
这几日,南庸不得安宁,继南阁先生重伤,五皇子无故昏迷之后,丞相指证南阁先生通敌谋反,皇上病情突然加重,卧床不起,二皇子代理朝政,皇后垂帘听政。而中元的使臣又在这时觐见,以两国交好为由,谈判桌上咄咄逼人,硬是逼得二皇子将自己的嫡亲妹妹明媛长公主远嫁中元和亲。
虽是舍弃了自己疼爱的妹妹,二皇子霍明泰却借着皇帝昏迷的几日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赢得了朝廷上下许多中立派的赞许,众人都认为,怕是等七皇子从青河回来,皇上清醒过来之时,便是二皇子被册封之日。
只是众人都没有想到,五日后皇帝病情有所好转,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天牢中刺杀南阁先生的女子被人救走了!
“混账!连一个女子都看不好,朕要你们何用!”养心殿内,霍渊之大发脾气,“咳咳!咳咳咳!”
地上跪了一群此次事件的负责人,均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一旁伺疾的容妃轻轻地抚着皇帝的后背,为他顺气:“皇上息怒,身子要紧。那犯人是逃走了,可是臣妾在审讯她之时,问出了不少有用的证据。”
“哦?咳咳!她说了些什么?”
容妃犹豫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众人,霍渊之会意,怒道:“还不派人去追去查!都给朕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那些人仿佛均是感激地看了木芙蓉一眼,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皇上!您看这个,这是下人从那囚犯身上搜到的东西。”木芙蓉将一块金质令牌递给了霍渊之,令牌上一面写着“魂”字,一面刻着“顾天语”三字。
霍渊之眉头大皱:“她不是丞相派去的人吗?怎么会有断魂堂的令牌?”
“皇上,您可要答应臣妾,听了下面的话,可千万不能动气!”
“你且说。”霍渊之隐约猜到了木芙蓉接下来要说的话。
“皇上,她是丞相派去的没错,表面上她是丞相的侄女慕容闲舞,实际上她却是东凡杀手组织断魂堂的首席护法顾天语。皇上,您想想,若是普通的刺客又如何能伤得了南阁先生半分。而且臣妾派人查过了,那慕容闲舞是顾天语的事实确凿无疑。”
“可那日丞相递交上来的书信,明明就有南阁与断魂堂通信的内容。”
木芙蓉一脸担忧地看着霍渊之:“皇上,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但还请恕臣妾说一句心底话,臣妾疑惑,若是丞相与断魂堂没有半点干系,便能请动断魂堂的首席护法刺杀南阁先生的话,别说臣妾不信,怕是这朝堂之上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你的意思是,这是丞相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除去南阁......”
“皇上,慕容丞相求见!”殿外传来了陈公公的声音。
霍渊之冷笑:“朕刚想找他呢!宣他进来。”
南阁谋反事件持续升温,终于在皇帝醒来的那一天进入了高潮,慕容丞相、神木将军、定国候、大理寺丞等重臣全被宣入宫觐见,南庸朝廷涌动着诡异的风云,就在这一日,昏迷中的南阁先生终于醒了过了,看来最终鹿死谁手,皇位花落谁家,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京中到处人心惶惶,百姓不会关注谁当皇帝,他们只会担心新帝上位后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不好,会受多大的影响。暗地里有人纷纷猜测,谁将登上皇位,有人还暗暗下注,但不论怎样方式的打赌,认为二皇子的最终能赢得胜利的人远比认为五皇子胜利的人多。只是没有人想到,三日后,皇帝霍渊之驾崩,登上地位的人,并不是众人猜测的二皇子,亦非与之相争的五皇子,反而是,那位一直被众人忽略,从来不曾怎么提起过的七皇子,霍明冉。
PS:今天是我21岁生日哦,所以特意选了21点准时更新,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你的点击和留言支持便是对我最大的鼓励!让我有动力坚持下去!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 失忆
两个月后,南庸中元的交界,中元隶属的一个边界小镇,临湘镇。
一个不起眼的民屋里,一名女子缓缓睁开了眼。
“姑娘醒了!姑娘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顾天语的耳边响起,紧接着,吵杂的脚步声响起。
“我来看看。”陌生得女声,比方才顾天语听到的第一个声音要更为成熟些。
“小主醒了?”一个着急的男声传入顾天语的耳中,只觉得无比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一名蓝衣男子越过方才出声的两名女子,急步来到顾天语的床前,二话不说便跪下:“属下来迟,让小主受苦了,还望小主责罚。”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自责。
“你是谁?”沙哑的声音响起,顾天语只觉得自己好久好久没说话,喉咙痒的难受,“水。”
一名少女连忙将装满水的茶杯递过去,顾天语刚接过茶杯,却发现手腕疼得厉害,根本没有力气拿起茶杯。那名少女惊得赶紧开口:“小姐别急,我来喂你。”说罢便将茶杯放到顾天语的嘴边,干裂的嘴唇碰到湿润的茶水,便忍不住一下子全喝了下去,却不料喝得太急,呛了一鼻子水。
“咳咳咳!”顾天语不可抑制地咳嗽啊起来。
跪着的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眶忍不住红了:“小主,对不起,若是属下早点回去,小主也不至于受这罪。”
“好了,你家小主才刚醒来,你便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还想不想她好好恢复了?”一名约莫二三十岁的女子开口道,“你的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想要恢复怕是需些时日,这段时间你好好休养,有什么事情吩咐水茉儿便是。”
方才拿水给顾天语的少女见她一脸迷惘地看着自己,傻傻地笑道:“想必小姐还不认识我,我叫‘水茉儿’,是墨大哥买来服侍小姐您的。”
“墨”一字好像很熟悉,可顾天语却一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字,她看着众人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感觉很不自在,一脸茫然地开口:“墨大哥是谁?我又是谁?”
墨见顾天语忘了自己,不由得紧张地说道:“小主,我是墨啊,你忘了吗?是我派人从天牢中救你出来的,你还亲手将钟杨将军的令牌给我,说钟杨将军可以帮我们逃过京城官兵的搜查。小主......”
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墨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回望过去,只见孟尧灵向他摇了摇头,示意出去说。
“茉儿,你好好照顾她。”孟尧灵吩咐完,便扯着墨出去了。
庭院里,墨低声焦急地问道:“公主到底怎么了?”
原来墨与他亲生哥哥渊均是风元国皇后亲自培养的暗卫,在风元国分裂后被皇后托孤,在梦月楼时,两人便分别暗中保护着公主和皇子,奈何十年前梦月楼那场变故的发生,墨为了追查带走文娘的那些人的身份,跟了过去,当他回到梦月楼时,公主已不知所终。为此他十分内疚,到处寻访公主的下落,落魄之时被慕容一孜所救,想借助慕容一孜的力量寻访公主,便留在了丞相府上为其效力。谁知阴差阳错中却差点害了公主,他自责非常,在那日与顾天语分别后,他便回去寻找皇后与先帝留下来的人,想确认了顾天语的身份后再回去告知她一切,却不想再见到顾天语之时,她已是满身血淋淋,挣扎于将死的边缘。
那几日幸好有钟杨将军相助,才躲过了庸都严密的官兵巡逻。后来他们跟随钟杨将军的车马逃离了南庸,来到中元的边境之时,顾天语的伤势突然恶化,而适逢中元朝局动荡,钟将军不得不连日赶回元都,便将他们安排在镇上休养。而孟尧灵虽身为女儿身,医术却仅次于苏素言,亦是皇后在闺阁之时家族便为她进宫准备的人才。
“看样子,怕是还有余毒没有清除,所以才会暂时失去记忆。”
“暂时?”墨捕捉到了重要的字眼,“那要多久才能恢复记忆。”
孟尧灵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若是能促进血液循环,也许很快便能恢复,只是如今还不清楚公主体内余毒有多少,贸然施针,怕是有一定的风险。”
“该死!”墨一拳便打在了旁边无辜的树上,“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必定将他千刀万剐!”
“你别冲动。这个仇一定报,但是不是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便是将公主的身子养好。只是,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孟尧灵沉声道。
“什么打算?”墨忐忑地看着她,生怕她口中接下来吐出的字眼是他难以承受的。
“哎。”孟尧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公主在牢中受过非人的折磨,这双手能保住已经是万幸,别说武功,日后怕是弹琴跳舞都不可能。如今的情形看来,她不记得过往的事,也许是好事。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要提关于顾天语的一切了,从今以后,她便只是风舒安,是我们的公主,她只要清楚这一点就行了。”
“孟医师!”墨向着她“扑通”地跪下,“求求你!一定要治好她!”
孟尧灵连忙拉他起来:“你这是什么话呢,她是我们的公主,我定会全心全意医治,哪怕是舍了我这条命也将她治好。倒是你,若是真的为公主好,以后便别做这样冲动的举动,私探南庸皇宫,这次你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若是还有下次,我必定禀告公主,饶不了你!”
“谢谢你,孟医师!”五尺高的汉子,曾经杀过多少人也不眨眼,如今却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行啦!行啦!等会进去我和公主说,你只管听便是。”
孟尧灵与墨进去的时候,水茉儿正喂着顾天语吃粥。
顾天语见她们进来,也不拘谨,反而是一脸的好奇,她方才一直问这个小丫头关于自己的事,谁知这丫头是一问三不知。看这两人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你们是谁?我又谁?”若没有脸上那从眼角至下巴骇人的疤痕,顾天语问此句话之时当真像极了可爱的好奇宝宝。看着那深得基可见骨的伤痕和一脸不知情的顾天语,墨刚刚才忍回去得眼泪不禁又涌了出来。
“沙子入眼了,我出去透透气。”墨不忍再看这样的顾天语,找了个借口便逃了出去。
孟尧灵责是一脸温和地笑着坐到床边:“你叫风舒安,方才那位大哥是你的舅舅。你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山崖,受了伤,我是你舅舅的朋友,过来帮你治病的,你可以叫我‘孟医女’。你掉下山崖的时候撞倒的头,所以才会一时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你的伤势比较重,不过有我在,你只要乖乖配合休养,很快便能恢复的。”
顾天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是眼前的一切,给她没有半分的熟悉感。
第四十七章 绿冕怀孕
庸都,未央宫。
新帝霍明冉,即连郑羽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内殿走去:“还是不肯吃么?”
“回皇上,姑娘今日还是滴水未进。”身边的婢女恭敬地答道。
“罢了,你退下吧。”
婢女静静地退下。殿内只剩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明黄龙袍,一个素衣消瘦。
霍明冉上前,轻轻地拥住那了寂寥的身影:“冕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那语气既无奈又忧伤,听得怀中的人儿微不可擦地抖了抖。
“为什么,一切都顺利地过来了,计划也最终完美完成。一切都如我原本所想的那样,为何,唯独变的是你。”霍明冉的手臂紧了紧,圈住了那较弱的人儿,两个月那场政变,差点便让他失去了她。
两月前,养心殿,群臣觐见。
原本慕容一孜胜券在握,却不料南阁醒来,派苏素言将五皇子身边的柳侧妃押了进宫,原来柳侧妃才是真正毒害五皇子的凶手,紧跟其后的,是五皇子不治身亡的消息,先帝霍渊之悲痛欲绝,下令要将柳侧妃五马分尸。
就在此时,原本一直指证南阁的顾衡却不可置信地对慕容一孜说了一句:“慕容一孜!你说过我帮你作伪证指证南阁便能替我保住柳侧妃的!”
瞬时间,顾衡这无厘头的一句话却将慕容一孜推向了风浪尖口,慕容一孜更没有想到顾衡会突然反水陷害他,便想将派人将顾衡强行压下去,却没想到此时柳侧妃竟是与顾衡是一对苦命鸳鸯,见情人要被灭口,柳侧妃也不再犹豫拼死一搏指证慕容一孜。递出了慕容一孜以及神木荣亲笔写的让她下毒害五皇子的书信,此时慕容一孜才惊觉自己与神木荣都落进了圈套里,他们之前因联姻失败而互相猜忌,看见对方熟悉的字迹便忽略了书信真伪,他们都以为柳侧妃是对方的人,便写下了书信让其动手,却没想到这才是别人反咬他们的证据。
而刚好七皇子去青河镇查南阁私军的一行人回宫,禀告皇上并没有发现丞相所说的私军。霍渊之怒火攻心,当场便吐了血,还忍着病痛下令彻查丞相府、神木府以及二皇子府,果然在他们府上发现的私相授受,以及与断魂堂暗通的信件,当然这些信件都是南阁早就准备好的。最重要的是还在二皇子名下的产业中发现了私藏了五千件兵器。
事到如今,南阁谋反一案“真相大白”,原来是二皇子一派人为了除去南阁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霍渊之愤怒地要当场斩杀孤衡和柳侧妃,却因急火攻心,当场晕了过去,孤衡和绿冕才捡回一条命。
而神木荣和慕容一孜见自己深入南阁的圈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便孤注一掷,想要武力逼宫。却不想自己的人马早就被明阳王府的人制住了,而原本安插在庸都的人,也全被七皇子掌握的巡防营揪了出来押下。
事到如此,二皇子一派彻底败了,霍渊之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将二皇子一派的人全数押进天牢,恢复南阁的一切职权,封七皇子霍明冉为太子,南阁先生摄政。当然,他下旨没多久便驾崩了,他到死也不知道,南阁真正支持的人,是七皇子。
霍明冉登基,绿冕和孤衡自然被人换了下来。二皇子一派人全数被斩。顾孤衡回去了东凡总部。而绿冕,则被霍明冉留在了宫中,沈酹月也没说什么。毕竟郑羽喜欢绿冕多年,在断魂堂里根本不算秘密。
“伊贵妃怎样了?”绿冕一天没进食,沙哑地开口。
霍明冉眼中闪过狠色,随后不带感情地陈述:“伊贵妃悲痛过度,已经去了。”
绿冕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为什么,你连她也不肯不放过?”
“冕儿,她知道的太多,留不得。你知道的。”霍明冉有不忍,却还是说了出口。
“不!为什么!皇宫这么大,你就连一个容身之处也不肯给她么!你可知道,她是这宫里除了明康以外唯一给我温情我的人!为什么!”绿冕撕心裂肺地喊着,不断拍打这霍明冉的胸口,“你变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郑羽了!你连一个痛失爱子的妇人都能下手,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了?!你来啊!我早就不想活了!你要动手就痛快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我的孩子自己一个在黄泉路上孤孤单单的!”
“冕儿!冕儿!”这样的绿冕让郑羽心疼得刀刮似的,“绿冕!你给我冷静点!”
“你现在要杀的是我的孩子!你叫我怎么冷静!”绿冕痛心地怒喊着,目光通红,泪水就这样止不住地流。
“它是霍明康的孩子!不能留!你若是想要孩子,我可以陪你生好多个。这个就不要了好不好?”霍明冉说道最后,忍不住哀求。
谁知绿冕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傻傻地笑了:“呵!就算日后再有孩子,也不会是它的。你知道吗?变的人从来不是我,是你。你如今是南庸的帝皇了,要什么女人没有,而我,没了疼我的郑羽,亲手将爱我的明康送上了绝路,我只有这个孩子了,而你现在还要杀了他留给我的孩子!连郑羽!你不是人!”
霍明冉满目通红,像一只将要发狂的野兽,狠狠地掐着绿冕的肩膀:“为什么!他在心中就这么的重要么?你以前明明一直都是爱我的,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地对我!为什么!这对我不公平!”
绿冕肩膀吃痛,小脸皱成了一团,看着曾经对自己千娇百疼得郑羽如今这幅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讽刺地笑了:“你不懂。就算我是杀手,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我百般疼爱,他从来就没想要争这个王位,只是他身为贵妃之子,身不由己。他如此信任我,却是我亲手将他送上了黄泉,对他公平么?!我的心情,你能明白么?你不能!我已经为这个组织付出得够多了!如今我就只有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对我又公平么?!天语她一开始就做了死棋,这对她又公平么?!呵,连郑羽,你跟我谈公平?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公平吗?”绿冕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只是那笑很虚假,假得霍明冉一点也不想她继续这样笑下去,“公平就是,今日若是你让我失去这个孩子,明日你便会永远地失去我。”
看着这样的绿冕,霍明冉心痛得仿佛不能呼吸,他是爱她的,可是为什么她要这样逼他?
绿冕冷笑道:“你要知道,现在是你在逼我。”
霍明冉放开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仿佛这样能减弱他心中的恼怒一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中已没有了方才的疯狂,只有满眼的疼惜:“对不起。冕儿,给我点时间。我不会伤害它,只是,我也有一个要求,你要答应我,好好吃饭,别拿自己的身子置气。我过两日再来看你,好好休息。”霍明冉说罢,疼惜而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只是那落寞的背影,仿佛被人舍弃了一般,孤寂得让人心疼。
绿冕无力地跌坐到地上,还好,她赌对了郑羽对她的疼惜。
第四十八章 复国大业
时间一晃而过,两年后,临湘镇。
“舒安姐姐!墨叔叔今天上山打猎,给我带回了一只兔子!你看,多可爱!”一名年约十五岁的小姑娘怀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高高兴兴地跑进屋内。
只见一名年约十八的女子正穿着鹅黄色衣裙静坐在房内看书,看见小姑娘跑进来,放下手中的书简,抬起头望向她。那只是一副只能说得上是清秀的容颜,眨眼一看,还有点惊艳之美,奈何再细看,见显得平凡了,不过那轮廓,与当年惊才绝艳的顾天语有七分相似,不过无论熟悉顾天语的人怎么看,也只会觉得是人有相似而已,毕竟这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是一股慵懒的气息,与当年那傲视群雄的女子身上散发的霸者之气完全不沾边。这名女子,便是如今的风舒安,曾经的顾天语。
风舒安在临湘镇休养了两余年,体内的余毒已尽数清楚,伤势也恢复得不错,奈何那场大难给她留下了畏寒的病根,而且到如今,她的手还不能拿重物。见小姑娘兴奋地将她新得的小兔子抱给她看,风舒安微微一笑,逗弄道:“别人不知,还以为他是你的亲舅舅,可怜我这亲外甥,早就被他遗忘了。”
凌湘儿“噗嗤”地笑了,墨叔叔带着这位姐姐在临湘镇住了两余年,他们家就在隔壁,凌湘儿比风舒安小三岁,正是好奇好玩的年纪,因此湘儿素来喜欢过来与风舒安玩耍聊天,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墨看在眼里,自然便对凌家多多照顾。
“安姐姐你就别笑我了,谁不知道墨叔叔对我好,都是因为你。”凌湘儿吐了吐舌头,冲风舒安做了一个鬼脸,不过一会儿,她的小脑袋就怂了下来,叹气道,“安姐姐,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舅舅疼,我也好想有个像墨叔叔一样的爹爹。”
凌湘儿从小便在这临湘镇长大,她的母亲严氏是个寡妇,素来对这一双儿女比较纵容,加上凌湘儿在风舒安面前从来无顾忌,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湘儿,你可还真别说,照我看啊,我这个舅舅,对你这么好,可不一定是因为我。你看。”风舒安向凌湘儿眨了眨眼,示意她往外看。
凌湘儿一转头,便看见外面的院子里自己母亲与墨叔叔不知在说些什么,小脑袋忍不住偷偷地凑到窗边,隐约的声音传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一个大粗人,穿不了这么精致的衣裳。”墨一脸不好意思却要不舍地推拒着。
“墨大哥,你就收下吧,这些年你对我们孤儿寡母的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一介妇人,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能做些衣裳之类的,聊表心意,你就收下吧!”严氏将手上的衣服塞到墨的怀里,“我家里还有点活,就先回去了。”说罢不等墨拒绝便跑开了。
留下脸红着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的墨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凌湘儿眼睛瞪得大大的,莫非......她兴奋地转过头来看风舒安:“安姐姐,你说,他们两是不是有意?”
风舒安敲了敲那满眼发光的小脑袋:“好啊,胆子肥了是不,敢揣测长辈的事了?”
凌湘儿不满地嘟囔着嘴巴:“反正我爹早就不在了,我就连他的样子都快忘了。而墨叔叔又未娶妻,若是他们真的有意就好了!”凌湘儿眼珠子一转,凑到风舒安的身边望着她,“那我们也就可以亲上加亲了不是?嘿嘿。”
风舒安笑着看着她:“你这个鬼灵精,莫非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凌湘儿眨了眨眼:“没有啊!对了,安姐姐,我该回去帮我娘做饭了,我明日再过来看你啊!”话音刚落,那小身影便不见了踪影。
风舒安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
入夜,风舒安的房内。
“小主,这是这几个月的账本。”墨将一沓账本搬到风舒安房内的桌子上。
“这些账本从今日起我不再每个月看了,都交给你吧,你办事,我放心。”风舒安淡淡地道,一年半前,墨便告诉她,她是风元国的亡国公主,她身上肩负着复兴风元国的重任。早在一年前,她便派墨四处招揽人才,将先帝留给她的宝藏投入到商业中,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孟尧灵说了,再过一个月,等她的身子调养好,她便可以出远门了。到时候,她便能亲自周游各国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不用只做幕后指点之人。只可惜,她这幅身子受损实在严重,几个月前,稍微走几步路,都止不住地喘大气。最重要的是,她至今没有找回失忆前的记忆,十六岁之前的记忆都是一片的空白,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如今偶尔晚上睡觉,总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也总是头痛,只是梦里总是出现一个人名——顾天语。
“墨,你可知道,顾天语是谁?”
墨吃了一惊,但很快便掩饰去了惊慌的神色:“小主可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
风舒安摇了摇头:“最近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总是会听到这个名字。”
墨垂下了眸,自从小主身子恢复得越来越好,她的思维也转得越来越快,对身边之事犹为敏感,他觉不能露出马脚:“小主,顾天语是断魂堂的前首席护法,曾经名动一时,可惜红颜薄命,在执行一次刺杀行动中被目标反杀身亡。小主,你以前甚是崇拜她,做梦记起也属正常。只不过,这个名字如今在澜川算是一个不成文的禁忌,小主还是不要提得好。”
风舒安看着墨,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再问:“原来如此。对了,你今年也快三十三了吧?可有成家的打算?”
墨没想到小主会突然这样问,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小主......属下愿终生追随小主。”
风舒安见墨一脸局促的样子,反而笑了:“追随我与成家又不冲突,若是你看上了哪家女子,人家又愿意的话,你大可告诉我,我自当为你做主。”
墨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他实在没想到小主竟然会为他操心:“属下深感小主恩泽,只是属下从当暗卫的第一日起,就知道,这条命再也不属于自己,而属于主子的。况且小主所谋之事事关重大,属下定当为小主赴汤蹈火,深知自己不知还有多少日可活,又怎敢随意拖累别人家女子?”
风舒安皱了皱眉:“不,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只知道,既然今日不能知明日之事,又为何今日要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即使我们要在复国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但我承诺,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全你们每一个人。”
风舒安语气中的坚定,仿佛让墨看到了当年的皇后的影子,虽然这话很荒唐,复国大业必然会有无数的牺牲,只是小主那语气神态,让墨忍不住要相信。
“属下......替弟兄们谢过小主!”
第四十九章 意外
次日早晨,临湘镇上,来了一队马人。
“婳儿,你说,那钟杨怎么就这么厉害,既非皇室中人,亦非异性藩王,却凭借着娶了中元帝唯一的公主,便顺利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中元皇同姓旁支多少人为娶那公主挣破了头颅,最终却让一个大将军坐上了皇位,真是,也不怕天下人笑话。”马车中的女子随意地和身边的侍女聊着。
那名为“婳儿”的侍女却是一脸的紧张:“娘娘,私自议论别国皇室之事,被太子知道了可是要被问罪的。太子说了,咱们此行是专程祝贺中元新帝登基的,可别被人抓住把柄才是。”
“看来是本宫太过宠你了,连本宫你也敢教训。”女子嘟了嘟嘴,翻了翻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你也是为本宫好。可这一路如此的漫长,太子又不搭理本宫,实在是无趣,天天赶路,闷在这马车里,本宫都快要发霉了!”
“娘娘,在忍忍,已经进了中元了,再有几日便能到元都。”婳儿劝说着。
“忍忍忍!这都忍了几天了,不行!你到前面去跟太子说一声,今日就在这镇上休息,再这样赶路下去,本宫的身子可吃不消。”女子任性地吩咐着,婳儿没办法,只好到前面的马车上禀告。
走在前面的是一辆四角挂着深蓝流苏,四面皆是暗色丝绸的马车,窗牖用浅蓝的帘子挡住,让人无法偷窥马车内的情形。
“公子,夫人要求在此地休息。”外面传来影一恭敬的声音。
马车中的人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眸色中不带一丝的情感:“她要休息便由着她,我们走。”
“这......”
“无妨,你原话照说就好。”男子重新闭上了眼睛,外界市集的喧嚣似乎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不一会,马车突然一阵摇晃,停了下来。
“影一,怎么回事。”车内男子很明显不悦的语气。
“公子......夫人她堵在了前面......夫人!”影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安舒已经掀起了车帘。车内的男子,可不就是东凡太子,沈酹月。
“月哥哥,人家真的走不动了,反正离新帝登基还有好几日,就不能歇歇么?”安舒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然而沈酹月却不买账。
“当初便让你不要跟过来,你非不听。今日在此耽搁了,若是接下来的几日遇到什么意外,赶不上中元新帝的登基大典,你可担待得起?若真是这样,即便是我不训你,回宫后母后也饶不了你。”沈酹月不喜不怒地搬出了皇后,果然,安舒虽然还是不满,却没有再撒娇。
正当沈酹月松了一口气之时,安舒却爬上了他的马车,笑嘻嘻地扯他的胳膊:“月哥哥,这一路也太无聊了,你陪我聊聊天呗?”
任凭着安舒怎样软磨硬泡,沈酹月都不怎么打理她:“走。”
马车又缓缓地驶动,安舒也知道,沈酹月没有赶她回自己的马车已经是很难得了,自然便乖乖地收了声,安静地呆在他身边。
只是马车刚走了不久,又停了下来。
沈酹月有点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公子,前方在进行射箭比试,观看的人群挡住了街道,怕是暂时过不去。”车夫为难地开口。
“那便绕路。”沈酹月果断下令。
“可是公子,现在人太多,怕是马车不好调头,我看着比赛也将近尾声了,不如在此等等?”车夫建议道。
安舒一听,眼珠子亮了起来,射箭比试,多么有意思!
“月哥哥,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等等,下去看看比赛?”
看着安舒那浑身不安分的劲,沈酹月无奈地叹了叹气:“去吧!”
这话安舒就听得不乐意了:“一起去嘛!总是呆在马车里多没劲。”说罢便拉着沈酹月出去,沈酹月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下车陪她。若不是出来之前母后千叮万嘱要照顾好她,他才不想带上这个拖后腿的。
另一边,风舒安终于获批能上街玩,凌湘儿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她去看哥哥参加的射箭比赛。风舒安是自来到临湘镇以来第一次出门,自然是十分的欣喜与好奇,看着比试场上一场比一场精彩的比赛后,她也忍不住跟住欢呼出声。
“安姐姐!你看,哥哥又赢了!我就说嘛!哥哥肯定能拿到第一名!快看快看!决赛准备开始了!”凌湘儿兴奋地拉着风舒安往前面挤,“要是哥哥能拿到第一名,那可就有一千两的奖金!好多钱啊!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他给我买一套丝绸仿的新衣裳!”
看着一脸高兴的凌湘儿,风舒安只觉得心底暖暖的,她的愿望如此的简单,真好。就算她不懂射箭,也能看出,凌墨轩的箭术要远远高于进入决赛的另一名对手,看来他拿第一已是胜券在握。
决赛采用的是三局取平均值得模式,每人往箭靶上射三箭,平均成绩最接近靶心的人赢。凌墨轩的对手前面两箭都正中红心,奈何射第三箭的时候太过紧张,偏了一点,轮到凌墨轩上场,他只要三箭都中红心,便可以顺利拿下第一。周围围观人群的欢呼声越来越高,凌墨轩自信地一次拿起三箭,欲三箭一射,围观的少女看着原本就生得俊美的凌墨轩如此白衣飘飘自信满满的姿态,更是大声呼喊为他加油。
凌湘儿更是兴奋:“哥哥要三箭连发!!安姐姐你快看!”
风舒安也是一脸的惊讶,没想到凌墨轩还懂这样的招式,她一直都知道他箭术好,可还是没想着好到如此程度。
拉弓,箭在弦上,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等待着,“嗖!”,三箭齐发!
全部正中靶心!
“好厉害!”众人齐齐为这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欢呼起来。凌墨轩也沉静在胜利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发觉败落的那人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在人群注意不到的地方,一支利箭对准了凌墨轩!
“好了,走吧!”比赛结束,等会人群便会消散,沈酹月对还意犹未尽的安舒喊道。安舒虽还想继续看,奈何比赛结束了,不过能和月哥哥一起看到如此精彩的民间比赛,还是很开心,想着便要跟上沈酹月的步伐,奈何沈酹月的脚步却突然一顿!
“哥哥!你好厉害!”凌湘儿高兴地大喊,拉着风舒安的手举了起来,以便哥哥能注意到她。
凌墨轩隐约听到妹妹的声音,便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看去,正好好到一脸得意的小妹和隔壁家的安姐姐一起,笑着看着他。他刚要往她们走去,“嗖”的一声,凌墨轩脸色大变,耳边擦过一支羽箭,直直朝着风舒安所在的方向射去!
“小心!”
风舒安此时也注意到了那支羽箭,奈何箭的速度之快,她根本无力躲避,本能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袭。却没想到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自己反而落入了一个坚硬而熟悉的怀抱。
第五十章 自断双臂
“小姐,你没事吧?”温润的男声在风舒安的头顶响起,只觉得无比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风舒安本能地抬头,就这样生生地对上了沈酹月向她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风舒安的脑袋里仿佛有电流闪过,整个脑袋都麻了一般,以至于她没有及时地做出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怀抱着他的男子。
而沈酹月则是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险些让她致命的那支羽箭,亦是如风舒安一般,愣愣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只因为,那让他无数次在梦中看到的熟悉面容。
一男一女,男子俊美女子清秀,在闹市的街头,就这样呆呆地对视了几秒,让方才被沈酹月的身手惊艳到的女子纷纷暗恨遇到意外的不是自己。而另一旁看着紧紧“盯着”沈酹月看的风舒安,安舒的眼睛熊熊的火焰早已在燃烧。
“夫君!”安舒不满地开口,惊醒了呆愣的两人。旁人更是不愿离去,原来这男子是有妻子的,纷纷想继续看事情的发展。
风舒安反应过来,连忙从沈酹月的怀中抽身出来,稳稳地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听着陌生的声音,看着虽然相似却不是曾经的容颜,沈酹月也自知失态,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看着那酷似顾天语的容颜,安舒也坐不住了,一脸戒备地看着风舒安,瞪了她一眼,便转而亲昵地拉着沈酹月的衣袖:“夫君,您不是说还要赶路么?我们快走吧!”
沈酹月点了点头,对风舒安还了个礼:“先告辞了。”说罢便于安舒一同往马车走去。这些年,有人为了巴结讨好他,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到他府上,其中也不乏与顾天语相似的,只是他从来不曾多看一眼那些女人。方才他所救之人并非与顾天语是最像的,却给他一种久违的熟悉之感,但他知道,她不是她,沈酹月苦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亲手送她上的绝路,却在那件事过去越久,越是想念。罢了罢了,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风舒安看着两人亲昵着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仿佛在隐隐作痛,为何那男子竟会给她如此强烈的熟悉感?莫非她以前认识他?可是看那人的样子不像是认识她的。若是不认识,为何自己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恨意充斥着心头,让她几乎不能呼吸。风舒安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过去,怕是远远不止墨告诉她的简单。
“安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凌湘儿一脸惨白地将风舒安浑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凌墨轩也跟了过来。
“舒安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凌墨轩担忧地问。
风舒安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示意他们不要担心。
“真是太可恶了!怎么会有流箭,我看分明就是......唔!唔!”凌湘儿说到一半便被风舒安捂住了嘴巴。
“湘儿别乱说话,回去再说。”风舒安低声喝道,凌湘儿委屈地看着她,却是乖乖地闭了嘴。
“舒安姐......”凌墨轩一脸的内疚,方才那一箭很显然就是他的对手针对他的,却差点害了舒安姐。最重要的是他明知道是何人做的,却没证据,就算有证据,那人的后台可是很硬,他根本没办法与他硬拼。凌墨轩顿时十分恼恨自己的没用。
“墨轩,你不用自责,这不关你的事,我先带湘儿回去,你领完奖后便立马回家,哪也别去。还有,小心。”风舒安郑重地叮嘱。
“我......”凌墨轩更恼了,这场比赛差点就害死了他和舒安姐,然而他还是不得不去领那一千两奖金,因为年关将至,唯有这笔钱,能让他们家,让妹妹和母亲过个好年,“我知道了。你们路上小心。”
风舒安见状,便知凌墨轩已知晓其中的厉害,当下便放心地和凌湘儿回去了。
她亲自将凌湘儿送回了屋内,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本来想着和凌湘儿一起等凌墨轩回来的,但想着那些人方才射杀不成惊动了众人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而且她还想回去和墨商量今日之事,便没有多留,谢绝了严氏的好意,便回自己院子了。
就在风舒安走了没多久,一群蛮汉便闯入了凌家的小院。一名身穿较好衣裳的大汉直接对着严氏喊:“你可是严落纯?”
严氏虽然惊慌,可为母则刚,她紧紧地抱着俨然被吓怕了的凌湘儿回答道:“你们是什么人?”
大汉旁的一名小啰囖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大哥,没错,就是她。”
“给我将她们抓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严氏死死地抓住凌湘儿,不让他们碰自己的女儿,奈何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两人被他们硬是分开。
“娘!”凌湘儿哭喊着,她们日子虽然过得拮据,可他们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勤勤恳恳的活着,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湘儿别怕!娘在这!”严氏被两人一人驾着一边胳膊,她死命地挣扎,可是在那些蛮汉面前这力道小得如同蚊子挣扎一样。
“娘!湘儿!我回来了!”凌墨轩还没进门声音就传来了,毫不掩饰那语气中的欢快得意。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一进门,一把明晃晃的刀便驾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他的母亲和妹妹,正被人绑着满目泪水地望着他。
“娘!妹妹!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凌墨轩刚想动手,却被为首的大汉一个动作止住了。
那大汉的刀架在了严氏的脖子上:“想必这位便是凌大公子吧,我知道你武功不低,怕是一个打我们几个也绰绰有余。只是我还是劝你乖乖束手就擒,不然你娘这雪白的脖子就这样被割下来就不太好看咯!”
“唔唔唔!”严氏和凌湘儿都被绑住了嘴巴,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只是这样情况下让他如何抛弃母亲和妹妹走?
凌墨轩满目怒意:“说吧,你们到底想怎样。”
“哈哈!这好说,只要你凌大公子肯自断双臂,我保证,不伤你母亲和妹妹的一根头发。”
“你们到底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加害于我?”凌墨轩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为首之人。
只见那人冷笑:“别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怪就怪你的存在碍了某些人的道!”
“你!”
“你断不断!”大汉将手中的刀往前移了移,严氏的脖子顿时被划出一道鲜红,“你的双臂换妹妹和娘亲的性命,不亏。”
“唔!!唔唔!”严氏和凌湘儿均是惊恐地看着凌墨轩摇头,生怕他真的为了他们做出自断双臂的举动。
第五十一章 被辱
“别!”凌墨轩大惊,“我断!只是我总该知道,我到底得罪了何人吧?”
“哼,你不觉得你的话有点多了么?”大汉显然是不耐烦,拿起了刀便是狠狠地往严氏腹中一刺。
“娘!”凌墨轩惊呼,“你说过不伤她们的!”
“唔!”凌湘儿绝望地哭着,却又说不了话,只能这样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刺。反而是严氏,受了这一刀也不叫,只是满眼含泪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眼中是满满的愧疚之意。
“你再犹豫,这刀刺中的便是她的心脏了。”
“咔”“咔”!
两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凌墨轩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黄豆般大的汗从他的额头上留下,两只手臂空空地垂下,却还是忍着剧痛开口:“现在......可以放她们了吧?”
“哈哈哈!凌墨轩,你还真是天真!”大汉看着已经废了双臂的凌墨轩,再无顾忌,阴狠地笑了,“兄弟们,现在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吧!”
“你!”凌墨轩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却被大汉讽刺地扫了一眼。
“这个世界是,可不是什么人都向凌大公子这么守信用的,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母亲,将你们生了出来!”大汉说罢,便不再理会凌墨轩,而是一脸淫笑地走向惊恐地看着他的凌湘儿,“小美人,让爷来好好疼你!哈哈哈!”
凌湘儿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大汉抱进了里屋,而剩下的人有的往严氏涌了上去,有的则往凌墨轩身边凑,密密麻麻的拳头落在原本毫无反抗之力的凌墨轩身上,但他的感官却始终停留在妹妹被抱走的那一幕。
“不——”撕心裂肺的悲鸣划破夜空,那声音里饱含着对自己无能的恼怒以及对仇人的刺骨恨意,具有异于寻常的穿透力。
风舒安虽身子不好,却依旧有强劲的内力,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当凌墨轩喊出“不”时,她也隐约听到了,连忙带着水茉儿往凌家赶去。
当她和水茉儿赶到凌家时,看到的是遍地的尸体,痛得昏死过去的凌墨轩,以及一脸痛惜地紧抱着目光空洞的严氏的墨。就在这时,严氏听到隐约的喘气声脸色大变,惨白的脸上吐出“湘儿”两字。风舒安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带着水茉儿往内室跑了过去,撞开门,看到的是她今生也难以忘怀的悲痛场景:一丝不挂的凌湘儿目光无神地躺在木板床了,床板上布满了手指硬生生刮出来的血痕,凌湘儿原本漂亮的手指变得血肉模糊,一名大汉正骑在她的身上行那不轨之事。
风舒安努力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此时她需要的是冷静:“要活的。”
如今的水茉儿脸上早已收去了平日嬉笑打闹的脸容,一脸的严肃,仿若地狱修罗,听罢风舒安的命令,连忙上去一掌劈晕那大汉,随即脱下身上的外衣迅速地盖在水茉儿的身上。整一串动作一气呵成,便是风舒安早就知道墨给她安排的水茉儿肯定是会武功的,也被微微惊了下,她没想到水茉儿的武功用起来竟如此的娴熟。
不过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连忙跑了过去将凌湘儿抱在了怀了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安姐姐在这。没事。”
水茉儿将那大汉带了出去。
风舒安不停地轻拍着凌湘儿的背部,原本仿若失了魂魄的凌湘儿渐渐恢复了生气,眼珠轻轻地动了起来,看见抱着自己的人是风舒安时,全然卸下了防备大哭起来:“安姐姐!安姐姐!......”
“没事没事!我在。”风舒安话虽如此说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才刚及笄,那些人怎么就如此狠心!无论她怎么哄,凌湘儿的情绪都无法震惊下来,后来等水茉儿回来,唯有将她击晕了再待会自家的小院里。不然让凌湘儿再哭下去,怕是眼睛都会哭瞎。
严氏和凌墨轩也都被墨抱回了院内,墨连夜将孟尧灵请了过来给三人医治,对于凌墨轩的伤势,孟尧灵摇了摇头:“恢复自如是没问题,只是武功却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了,而且他以后不能再握弓了。”
听到孟尧灵的诊断结果,风舒安闭上了双眼,掩盖自己悲痛的神色,随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墨道:“出去说。”
墨会意,跟着她出了院子。
“茉儿,那人可有交代?”风舒安脸色阴沉,浑身上下散发着修罗的气息,墨只感觉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当年的顾天语。
水茉儿点了点头:“元都凌家。”
“凌家!”墨咬着牙根狠狠地说出这两个字。
“凌家?”风舒安疑惑。
墨平复了下自己的心境,才将凌家的事情告知她:“小主,凌家兄妹实际上并非自幼丧父,而他们的父亲,便是如今凌家的当家主人,凌向阳!凌向阳那卑鄙小人于十五年前上京赶考,那时刚好风元分裂,中元正值用人之际,他考取了功名,加之有幸得到先帝的赏识,便在京中娶了丞相之女,从此仕途一帆风顺,可怜落纯在家中苦苦等待他多年,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他抛弃妻子的消息,落纯心灰意冷,便与湘儿、墨轩他们说父亲已过世。这些是落纯最近才告知于我的,我今日刚好得知,如今凌家当家主母,知道了落纯母子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她下手如此之快!还如此的狠毒!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他们!”
“漕运凌家?呵!墨叔叔,你也别自责,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最紧要的是如何弥补。这个仇一定要报,只是现在,更应该安抚好湘儿和严姨的情绪,我怕她们醒来后会想不开。这才是我最忧心的。”风舒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盯着墨看,“墨叔叔,可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
墨一愣:“不知小主指的是......”
“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了,我只问你一句,你可会因为严姨被人凌辱了而看低她?”
“这怎么会!”墨想也不想便说了出口,“这些又不是她能控制的。无论如何,落纯在我心中都是最美好最纯洁的!”
“如此便好,我就放心了。”风舒安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小主......”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小主子套了话。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你就别解释了。就你和严姨那眉目传情的样子,湘儿也看得出。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派人去给我查,关于凌家的一切,以及与凌家所有相关的人,越仔细越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