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结盟6
站在兰格池禁地门口的人群几乎围住了近卫王军,族人想要闯进来,却自知不能挑战近卫王军或者枭衣的愤怒。因为他们此刻正在等待的人,那些山洞里的死人,都是死在枭衣的愤怒下。等待在外面的族人,有的在默默哭泣,有的期盼地望着山洞方向,有的沉默不语,仇恨像是传染病一样蔓延开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清瘦的脸,倔强的双眼,紧捏着拳头,他从人群的第一排转身离开了。他叫海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父母在王宫附近摆小摊贩做点儿生意,生活过得还算不错,一个哥哥被挑选出去做了暗卫,至今没有一点儿消息。伴随着父母的突然死亡,在枭衣那次的屠杀中死亡,对哥哥的恨也不比对枭衣的少。他没有能力去分辨这种恨意是否正确,胸腔内堆积着的一股火,无法不宣泄。海云知道自己的年纪已经选不上暗卫,但他有办法能够通过一些手段进入近卫王军。只要能站在枭衣旁边,就能有机会杀了他。海云已经孤身一人了,他没什么好惧怕的。
在他转身往外走时,低头过于沉思自己的苦难而撞到了人,他撞到了山离。海云头也没抬继续朝前走,山离挥手一抓,海云的头被山离死死按住,他想朝前走也不能够了。
“撞了人就想跑?”山离说,把海云挪到自己面前,一只大而有力的手牢牢按住他的头,“大家都在往禁地去,怎么就你往回走?”
“跟我没关系!”海云愤怒的说。
山离看到了他的眼神,瞬间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同情油然而生。难道是因为小妖怀孕了,自己变得感性?
“你叫什么名字?”山离笑着问。
“要你管!”海云说,用力挣脱山离,朝前跑了几步,又被抓了回来。
“这么弱?家里肯定没钱,回去告诉你父母,可以来我这里。”山离说,“至少能让你长得壮实一些。”
海云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并不认识山离,却认出来他身上穿的不同寻常的衣服,认得出他衣服胸前绣的一朵红妖花,这是只有领主们才能穿的衣服,是权威的象征。海云眼里的愤怒被渴望浇灭,他需要这样一个人帮他,渐渐地他竟冷静下来,开始对着山离发笑。
“你这小孩。”山离打量着他,“笑什么?”
“我叫海云,17岁,孤儿,我想跟着你。”海云尽量露出柔和的微笑。
“孤儿~”山离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一只手搭在海云肩膀上,“你先住在我家,我安排你接受军队训练。”
山离带着海云朝着跟禁地相反的方向走。
“我不想做普通士兵,我想要做近卫王军。”海云说。
“看你的表现。”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在新丘野城池外,只能闻到新鲜的马粪从北方那边飘过来。大家经常打趣说,只有跳到空中去,才能闻到不一样的气味,那个气味却是臭的,因为兽人族天生就长了一个习惯闻马粪的鼻子。
跟室外明媚的阳光无法比拟,红屋内光线暗弱,也不影响连刃的故事。
“那个时候鱼族是依附于兽人族而存在的,你母亲延堇和她的的族人们就在新丘野城外,幽冥湖,他们就在那里沿湖水生存。现在幽冥湖已经消失了。”连刃苦笑一声,“有一天我出去的时候,一个鱼族把脏东西泼在我身上。我刚继位不久,脾气很大,手一挥,就把他掐死了。”连刃看了看自己的手,“现在连一只蚂蚁都掐不死了。因为这个人的死,后面连带着挑起了鱼族对兽人族的愤怒,鱼族总是策划大大小小的袭击,有一天惹火了志班,他带兵出去把鱼族全部抓回,训诫,鞭打,那时候才知道鱼族不堪一击,于是鱼族成为了兽人族的奴隶。那些我们族人不愿意做的事都由鱼族做,两族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长得好看的呢,有的被悄悄玷污,不敢发声,有的干脆跳进幽冥湖,死的安静而没有痕迹。
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时,她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自己做的盒子,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竟然敲击着它发出了声音,很好听。我停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连刃顿了顿,“现在想想,你父亲比我厉害多了。应该是那时候我就迷上她了。鱼族再次向兽人族发起进攻,那次规模不小,参与者也有你父亲。他当场被我击杀,摘下头套的瞬间,我才认出来。我可能再也得不到延堇了,她会恨我的。我隐瞒了这个消息,只告诉他,你父亲不知下落,强制把她接到王宫。那时她已经怀孕,生下你后,她不知怎么想通了,接受了我。后面的事......”连刃愧疚地看了一眼守武,“你应该知道了。”
守武愣着听完这个简短而冲击力极大的故事,他感觉不到父亲的存在。只是一个很平凡的男人,又很冲动的去送死的故事。他大概也能猜到,母亲怀孕期间,接触了鱼族的人,加上幻怜的作用,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鱼族掏出新丘野,拥有自己的地盘。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又打量着眼前的人。
“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守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问。
“这是我的家事了,不方便跟你讲。”连刃艰难的从地上起身,起到一半又跌回去了。
守武上前搀扶着,让连刃可以从地上慢慢起身。
“你身体很虚弱。”守武扶着连刃上楼。
“我时间不多了,这个我知道。”连刃说,“我就是想再见你母亲一眼。”连刃看着守卫的脸庞,“她从没提起过我,是吧?”
连刃苦笑着,默默上楼,再次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
守武转身准备离开时,连刃微弱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父亲是个勇士。”连刃呻吟着,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他生病了。“他照顾了你母亲,让她免于被兽人族玷污的风险。他创造了你,他身上的鱼纹,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窗外的一抹光线照在连刃的脸上,一道从耳朵处连接到脖子那里的一大条像蜈蚣那样的长疤痕显现。
守武转身看到,心里一紧。“这是怎么弄的?”
“你父亲的杰作,差一点,我就死在他的御水术下了。就差一点点。”连刃说着,一阵鼾声传了过来。
守武安静的出去了,他问不到什么了。
踏出红屋的第一步,刺眼的光照不开守武的眼睛。花了很长时间,眼睛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难怪,他说自己时日无多,虚弱的身体,见不得光的眼睛,只能永远在黑暗中喘息,等待着命运的钟敲响最后一个警告。
守武朝菊牧那边走去,他盖着自己的鱼纹,低头思考着母亲。
在母亲的前半生里,活在动荡中,摇摆不定的生活转变为黑水域的稳定,安宁让人麻醉,也让人心烦。
守武好像明白了母亲临别前说的话,每个人都有必须要背负的命运,逃不开。父亲本应该是鱼族的王,死在了一场暗杀里,母亲本应该在男人的保护下安静地过一生。就像那个音乐盒,女人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制造一些生活的快乐和情趣那样活着。
鱼族的命运竟然紧紧地跟母亲的命运连接起来,实在奇怪!本该是一个安静恬淡的女子,竟然变成了小心谨慎,处处谋算的王。鱼族的领主们有多渴望一个男性的王,这一点守武早就暗地里知晓。很小的时候,从他身边的近卫王军到仕女,再到各个领主传达给守武的观念就是快快长大,鱼族需要一个真正的王。母亲在黑水域的统治有多不容易,守武从以前不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身为王室和人子,却毫无作为,一阵愧疚和自责,让守武几乎想倒在地上打几个滚。
他想回去了,他想见见母亲。但又不甘心,像是失去了目标那样茫然无措,他没有方向,只有一些感情牵绊。父亲这个目标已经消失,只有母亲才能给守武要听的故事。他又想到母亲说过的话,人族。对,是人族!他需要回到白山峡,让人族能够跟鱼族联合,相互扶持着,变成更强大的族群。再次重新找到目标,守武才踏着坚定自信的步子朝前走。
守武刚进屋,菊牧一行人已经整理好着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你怎么回来了?还准备去王宫附近找你呢。”菊牧一边说,一边戴帽子。
“什么事?”守武问。
“连睦回了,让我们去王宫见他,走吧。”菊牧带着守武朝王宫的方向走去。
在菊牧一只手搭在守武肩膀上时,他感觉到守武肩膀上的凹凸不平,是鱼纹。菊牧悄悄掀起守武一只袖子,面无表情又放下了。他心里窃喜,鱼族的救世之人,从前他一直觉得是幻怜在胡说八道,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怎么可能?现在,他相信了,命运这东西儿确实存在。他盯着守武,越看越喜欢。这孩子也不像从前那么多话了,成人礼的转变总是敏感又突然。
走近新丘野的王宫,连睦坐在王座上,帝剑、志班、煞铁和玉枳都分别站在两侧,菊牧按照惯例鞠躬表示尊敬,但由于都是平等的族群,也就不用行大礼。兽人族也没人在乎这个,大家都是随意而为。
“坐吧。”玉枳首先开口,她身上穿的衣服,胸口绣着一匹马,这就是新丘野领主们的标志。“菊牧,劳烦你走了一趟,已经去取金珠了,马匹也在调动中。抱歉让你等了这几天。”
菊牧微微侧头听着,礼貌而冷漠。“废都会议,你们谈得如何?”菊牧口吻生硬,他可不是善于寒暄问候的人,他天生就有仇视兽人族的心理,无法摆脱,也装不出善意。
“这话你该回去问问你们鱼族的王,好笑得很,竟然在这里问我们?”志班不客气的回答。
“实在没必要召见我,我等在那里,你们给我该得的钱财和马匹,我也就走了。何必走这些繁琐无用的过场呢!”菊牧反击说。如果不是志班说话,恐怕菊牧的口吻会更客气些。
志班猛地从座位上喊起来,“四大领主和王上亲自接见你,你威风啊!”
“志班!”连睦低沉地声音喊了一声,志班才悻悻地坐下。
守武打量着连睦,这就是连刃的儿子。他暗自在心里比较,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这位是?”连睦指着守武问。
第47章 结盟7
童鬼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堆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股食物的香味让他肚子不停的叫。她躺在柴火堆不远处的一张草床上,火红的光照得她格外妖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面黑暗处传过来,伴随着他扒动柴火的声音。
“饿了吧?”予亡的一张脸探头出来,从火堆里捞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捏开,递给童鬼。
童鬼起身,感觉肩膀的伤口撕拉开来,她回头看了一眼伤口处,已经被包扎好了。童鬼按着自己肩膀处,慢慢起身,接过予亡手里的食物,咬了一口。
“还挺好吃,这是什么?”童鬼问。
“山果,烤着吃最香。”予亡回答。
“怎么像是以前吃过似的。”童鬼喃喃自语。
予亡笑而不答。
童鬼真是饿了,几口就吃完了,自己又拿起棍子从火堆里捞出几个。屋子里就听到童鬼吃东西的声音,她实在太饿,顾不上其他。等她吃完擦干净嘴,予亡甩过来一壶酒,童鬼闻了一下,皱着眉头。
“怎么?嫌弃?”予亡淡淡地问。
“不喝酒。”童鬼犹豫着,嘴里确实发干。
“那随你了。”予亡并不在意,只是斜着眼安静观察童鬼。
童鬼又吞了一口唾沫,十分不情愿的倒了一口酒,在舌头还没能感受到酒的味道时,索性一下猛灌了几口。最开始确实尝到了水的快感,随即而来的酒味,让她不停咳嗽,脸通红,她捂着伤口,怨恨地看向予亡。
予亡只是叹了一口气,再次拿出一个壶,递给童鬼。“水!”予亡的动作瞬间凝固,他把水壶收回。他记起来,童鬼不能喝水。
童鬼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予亡的行为。“怎么,水都不给我喝?”
“你喝酒就行了。”予亡冷漠的说。
童鬼摇摇头笑了笑。“我嗜血,一般不……喝水。”童鬼很小心,在这种独处的情况下,对予亡的感恩也不能泄露自己的秘密。童鬼嗜血,一旦喝水,幻术的支配会变得很乱,极不稳定也会让自己变得危险脆弱,从没人知道这事。童鬼也没发现予亡的不正常,记忆,只存在于予亡身上,而童鬼早已新生。
予亡十分理解地点着头。“你伤口没什么大事了,回龙扬洲准备怎么办?”
“我怕谁!”童鬼骄傲的说,又冷静下来,借着酒大着胆子问,“没想到会是你救我。这片树林是你的?”童鬼双手端着脸问,露出不常有的傻笑。
行为乖张起来就是要醉了。
予亡盯着童鬼看,这样子他从前很熟悉。“我独处时喜欢呆在这里,是一个隐蔽的空间。从没有外族人进来过。”他低头沉默地看着火堆,抬起头,“你吃饱喝足也该睡了,明天醒了就自己离开吧。”予亡起身开门走出去,一股冷风吹进屋子,也带进柔和的月光。
童鬼这才四处打量这间屋子,四周都是杂草,除了自己坐着的一张草床,对面放着一个由树枝扎起来的座椅,右手边一个大书桌,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了。一个小而局促的空间,让人觉得安心温暖。让人觉得奇怪的是,童鬼自然而然的起身,到旁边的桌子上摸着桌面上的刻痕,似曾相识,脑中却一片空白。
予亡背对着童鬼,背影看起来孤独冷傲。像极了自己,不过对于身份的差别提醒着童鬼,予亡只是一个即将要成为敌人的对手。
“我该怎么还给你?”童鬼问。
予亡转过身,刚开始明显没听懂童鬼的话,后面才意识到她指的是救命之恩。“你打扰了我,只要不对别人说起这件事,就是还我了。”予亡关上门,他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好好睡一觉吧。”
随后是离开的脚步声,伴随着踩在枯树枝上的咯吱声,脚步越来越远。
童鬼也不去理会,借着酒劲倒头睡过去,睡意让她来不及多想。
在通往白山峡的方向,赤颜一行人直接穿过了几座山,走到一望无际的平地上,沉默不语。司药说完在废都上式雉的行为,几人都沉默着骑着马,一时并没有收到有效的回应,他有点慌张的看着蓝眼,几乎是本能的想要为自己的忠心辨别两句话,又觉得不太合时宜,张着嘴半天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人走到一片湖边,远处的山上写着“黑水湖”几个字,赤颜先下马,视察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才朝着蓝眼点头。几人来到湖边洗手,坐下来休息着。赤颜拿出弓箭,往林子里走去,祁阳沿着湖找着不同厚度的大石头,他怀里藏着一些从王宫后厨偷来的佐料,能让肉更鲜美。在吃的方面,他也想尽量让大家吃好。只剩下司药跟蓝眼在一起,蓝眼闭着眼睛,司药在旁边局促不安。
“有什么话现在说,待会儿他们回了。”蓝眼说,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最近有没有感觉到情绪波动特别大?”司药的手放在蓝眼手上,仔细听着蓝眼的脉搏,正常,司药小心翼翼地松开手。
“怎么样?”蓝眼睁开眼问,司药没有回答。“他总是三两句话,你就会相信。真是因为从小跟着他,自然而然就会信任吗?”
“式雉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是异族的没错,但我......”司药没再说了,再说下去就会让蓝眼不舒服。司药相信式雉?这样的话跟蓝眼说,无异于直接承认,自己对人族不忠。他拿出那瓶药,在手里把玩,又偷偷藏进去。
“不要再说这种话!”蓝眼盯着司药,“你医术高不高,自己应该清楚,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情绪波动?玲珑死了!她怀着我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绪能不波动?”蓝眼尽量压制着,对司药的愚蠢感到生气。“你真是不动脑子,他利用你在我这里下药,这么明显的事,你看不出来,还当做一件了不得的事说出来,基本的判断力没有吗?”蓝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
司药坐在旁边,垂头耷脑,他根本没听进去蓝眼那些骂人的话,反而在心里盘算着,到了白山峡一定要研究一下这瓶子里的药性。得想办法找个什么东西来实验一下。对于式雉,司药有最基本的认识,很多特点都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式雉确实好色残暴,不讲道理,渴望权力,但别人不知道的是,式雉是一个热心直率的人,对于自己相信的人,式雉总能不顾立场去帮助,两肋插刀。
婵恩临死前,式雉还在朝着地牢的方向走,他想救婵恩出来。只不过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没来得及就被打晕了。司药又想到童鬼那副样子,的确不像嗜血的人,站在男人对女人的审美上看,童鬼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从外貌到身材,从眼神到性格。但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呢?司药晃动自己的头,起身。
“我去捡点枯树枝,待会儿生火。”司药朝山那头走过去。
蓝眼盯着司药的背影,皱着眉头。他想到司药最开始来找自己的那种无助害怕。一个在美丽世界待习惯了的人,一时间适应不了外界真实情况的反差,才会有的愤懑和不满的眼神,想要改变现状的勇气都是来源于极大的冲击。蓝眼确实利用了司药,在医术、药材上的研究,司药是族群中数一数二。同时,蓝眼早就知道司药一个致命的点,对蓝眼自己而言也是需要提防的。司药一旦认定的事,是不会听别人说什么的。
蓝眼突然觉得刚刚自己的话是不是给了司药勇气,让他真的把式雉的话刻在心上了,这可不是件好事。突然,蓝眼体内血液翻涌,毛躁起来,又想起刚刚司药的话,种了疑心,不耐烦的站起来。看着黑水湖,想到了暗女,对这个妹妹,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情感了,只有小时候陪伴彼此的那种奇妙记忆。有时,蓝眼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那段记忆。
祁阳找来一个很薄的大石头,赤颜把兔子剥皮后,先割下一大块肥肉,司药在石头下生火,烧热的石头烤着肥肉,一股香味出来了。祁阳再把兔肉切成一片片,分别放置在油里,几人兴致勃勃的看着祁阳,手里都分别拿着一块树叶准备接兔肉。祁阳挨个翻动,坏笑着从怀里掏出佐料,洒在肉上,香味勾出此起彼伏的咕咕叫。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兔子只剩下一副空骨架和一块皮了。几人吃饱了各自发呆,也想不了别的事,脑袋空空,肚子鼓鼓,眼神都涣散着望着远处,吃傻了。
“走吧。”赤颜摇头起身,准备上马。还没等人上马,一封传送信到了赤颜手上,蓝眼、祁阳、司药全部在场一并到了。
“谁的?”祁阳问。
赤颜打开,递给祁阳,几人分别传看。
来自童鬼的传送信:待巫族新王继位时,期待相见,关于废都之事商议。
蓝眼看了一眼赤颜,又看看信。“给你?”他问。
“不知道啊,我跟她并不熟悉,上次见她还差点......”赤颜的话被蓝眼打断。
“她最终还是给你了,血。”蓝眼脸上泛着红光,不知是生气还是吃饱了的原因,“童鬼给你血了。”蓝眼看了司药一眼,“他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给你了呢?仅仅是因为羽镜的预言?童鬼的能力,根本不用惧怕预言。”蓝眼看了一眼司药。
祁阳认识这个眼神,他默不作声,悄悄拉住赤颜,示意他别再说话。
蓝眼开始在脑中想着整件事的合理性:
式雉通知幻怜,让幻怜通知司药,再由司药指派赤颜出去猎杀苍鹰族,取童鬼的血,救活自己。疑点之一是,式稚竟然会救自己?第二,玲珑身份可疑,被枭衣杀了,却留下白玉的证据,予亡证实是为了惩罚人族对异族发起战争。现今式雉给司药解药,用来解童鬼之血的毒性。
“从始至终,我也并未发作啊?”蓝眼喃喃地说,转身看着眼前的三人。最终把目光锁在了祁阳身上,盯得祁阳很不自在。
“式雉的性格本身古怪,他做事从来都是随性而为,不然不可能在异族这么久了,才做了领主之一。”祁阳笑着说,“你能醒,这就是最好的事。只要醒了,剩下的就是去求证。这事按照司药的思路来想是最好的。只要是对人族有利的事,管他是什么,现接受再求证。”祁阳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有意味。
“什么求证?”蓝眼追问,“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还没结论。”祁阳拍着自己的马说,“等我确定了,才好开口,否则仅说一个猜测,就太虚幻了。”祁阳一跃上马。
“哼~”赤颜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转手烧掉了传送信。“异族反反复复,倒像是巫族的人。”
这话逗笑了几人,气氛愉快的上马,走着聊着。
第48章 结盟8
同样的延堇也收到了童鬼的传送信,这封信的内容跟给赤颜的一模一样。延堇最早到了黑水域,早已开始安排人在种植伊粟的另一大块地里种植异族给的那些黑色的种子。
蓝眼等人要回到白山峡必须要经过黑水域的外围,在骑马经过时,只看到不同的鱼族围在一起看着黑色种子的变化。
祁阳好奇的下马,走过去,钻进鱼族中一并观察着。半天,土地也没什么动静。他观察着周围鱼族的神色,依旧痴痴地看着土地,让人觉得好笑。都说鱼族善良勤劳,这么一看确实是这样。
“没这么快的。”祁阳混在鱼族群中大声说,“这种子种下去,总需要一段时间去生长,就像你们家里的孩子,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长大的呀,需要时间。”祁阳笑着耐心的解释。
一部分鱼族看了一眼祁阳,似乎被说动,面无表情的走开,接着在地里撒开这种黑色的种子劳作起来。另一部分鱼族无动于衷,依旧盯着土地。
祁阳笑着摇头,从地里拿出一粒种子观察着,几乎是立刻,他被这种子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他偷偷藏了一粒种子在怀里,快步走向蓝眼那里,脸色极其不好。
“发生什么了?”赤颜问,
祁阳并未回答,他上马低声说:“走,路上说。”
几人朝前走了一会儿,确认看不到鱼族,祁阳才再次把种子拿出来,递给众人看。
“这个叫黑种,我曾经在异族做学童时看到过。”祁阳紧张的声音传过来,“这种东西,产量很多,确实能养活鱼族。但同时它限制寿命,不会让人活过十年!从开始吃到死亡,不会超过十年!”祁阳没再说话了,由于太过震惊,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其实是一种慢性毒药?”赤颜冷静地问。
祁阳谨慎的点点头,“无杀是要鱼族灭族啊!”祁阳十分不情愿的说。
蓝眼盯着祁阳手里的黑种,赤颜望着前方鱼族种植黑种的方向,司药被惊呆了,他的思绪跳脱得有点儿快,眼前的事发生得应接不暇。
“你确定吗?”蓝眼看着祁阳问,“你确定是这个?”
祁阳坚定地点点头,“我这里,”祁阳指着自己的脑袋,“过目不忘。”
这一点大家都是相信的。祁阳作为人族的智慧大脑,曾经仅凭这颗脑袋就完美复制了废都里,各个异族身处的位置,才能让人族在最快时间内,迅速灭掉异族领主,赢得那场能力悬殊的战争。现在白山峡内还有一副最完备的废都地图以及异族储藏书籍的所有翻版。都是祁阳的杰作。
祁阳在等待蓝眼的回答,他有另一种不同的情感,守武。他从没见过有哪个人能这么纯粹天真,这是少有的傻瓜品质,却让人想要去保护。祁阳被守武触动着,他内心其实是想要去鱼族提醒延堇,关于黑种的危险,当然也有同样身为弱者的,统一战线的同情。
“走吧。”蓝眼朝着马的方向走去。
祁阳瞪着蓝眼,又看看冷静的赤颜,观察心慌意乱的司药,没一个人有反对的神色,祁阳站立在原地,没动。蓝眼骑上马早就走了,司药跟着蓝眼。只有赤颜注意到祁阳,牵着马,推着他朝前走。
“怎么了?…赤颜问。
“…要不要提醒鱼族。”祁阳喃喃地问,他说的很没自信。在没得到蓝眼的允许前,祁阳是不会轻举妄动,但这消息若只是掩盖下去,良心不安。
“你倒是变了!”赤颜笑着说,“这要是放在以前,你根本不在乎谁是谁,只要跟人族没关系,你是乐意充耳不闻的。”赤颜打趣着说。
“想想守武那孩子,”祁阳斜眼瞪了赤颜一下,“他的族人,受到了这样的对待,用不了几年,鱼族就会像精灵族那样,不存在了。”祁阳说。
“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愿意听。”赤颜严肃的说,“你能救得了守武,却救不了鱼族。”赤颜盯着祁阳说,“抛开对守武这层情感的担忧,再想想,你就会知道结果了。”赤颜说完上马,奔着蓝眼的方向去了。
祁阳冷静下来,不掺杂感情冷静的思考这件事。黑种由异族无杀给出,若目的真让鱼族灭族,任何族群也无法阻止,这种方法一旦被制止,会有别的更直接的方式让鱼族消失。这是根据无杀在废都会议中展现的姿态做出的推断。一旦自己向鱼族说明黑种的实质,对方信不信还是其次,激起鱼族对异族的战争。鱼族替人族炼药,救活蓝眼,欠鱼族一个这么大的恩情,必然要援助。苍鹰族早已对异族不满,说不定也会参与。三族对抗异族废都,胜算大不大暂且不论,这又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人族有人力财力去消耗吗?
祁阳理解了蓝眼的决定,这也让他更加坚定要说服蓝眼援助鱼族,因为蓝眼还不知道玉石的真正作用。
蓝眼并不清楚在祁阳的器械库里,藏着那些东西的杀伤力有多大。人族如果连扶助弱小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那么将来也走不远。就算考虑到利益,人族也应该反对异族,这是一个绝佳的可能获胜的机会,发起战争的理由空前的正当,还伴随着道义和同情。原地踏步,就是退步。
黑水域的天空笼罩着一抹黑云,延堇通过王宫的窗户看到,确实吓了一跳。
“还没见过这种天气呢。”延堇自言自语的说。
沌司正在核看暗卫的数量和回传来的消息,幻怜手上拿着菊牧的传送信,仇蓝只是站在旁边安静的看着,沌司手上的红宝石格外醒目,让仇蓝不得不注意。
“有了。”沌司起身露出笑容,“王上,目前在异族的暗卫,已潜伏进去的有十二人,传递的消息全部证实,予亡和式稚确实不和,无杀在废都山的山洞内,位置还没探听到。予亡的弱点是他姐姐蝉恩。”
“蝉恩是予亡的姐姐?”延堇惊讶地问。“谁给的消息。”
“一个心腹暗卫,为了递出这个消息,人已经不在了。”沌司冷静而毫无感情地回答。“现在还剩11个暗卫。”
仇蓝盯着沌司,这个就是能培养出忠一不二暗卫的头领沌司。看他汇报手下死亡的消息,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仇蓝瞬间恼火。她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不知道沌司能不能记得暗卫的名字?冒着生命危险,给族群传递消息,换来的只是一句轻描淡写毫无价值的评判。
仇蓝又很感激沌司,若不是亲眼看到,这长期的王宫生活几乎都快要把她同化了,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是谁了。是沌司提醒了她,仇蓝最初的仇恨和不甘,暗卫这种被当做工具使用的现状,荼毒了多少家庭。
“你还真是说得轻描淡写!”仇蓝站在角落里,语气中的冷漠都能杀人。
幻怜、沌司、延堇都朝着仇蓝的方向望过去。
“暗卫们冒死传递回来的消息,对于他们,你就没有一点儿尊重吗?”仇蓝接着说,“就不配有一个名字吗?”仇蓝质问着,慢慢走近沌司。“你整天在这里,享受着众人的拥戴,在王宫里随意的说出这些暗卫拼死得来的消息,笑呵呵,他们牺牲的意义在哪里?这些消息又有什么实质性作用?鱼族能壮大吗?仅凭靠着暗卫的尸体堆起来的权力,堆起来的消息,鱼族能壮大吗?”
幻怜并没有想打断仇蓝的意思,只是想要拉她回来。延堇给了幻怜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阻止仇蓝。幻怜只能再次坐下来,双手扶着拐杖,指望仇蓝不要惹祸。
仇蓝背后的毛雀在体内游走,暗女在兰格池仿佛置身现场一样。透过毛雀,暗女掌握着幻怜的一举一动,她只在等待一个时机,控制仇蓝,击杀幻怜的时机。
“平常看你安静才一直没有提出异议。”沌司转头看着延堇,“王上,议政厅有小孩出现恐怕不太好。这都是不稳定因素,一旦泄露出去,我们这些......”沌司被延堇的手势打断了。
“她不会!”延堇看看仇蓝,继而又望着沌司,“只不过刚刚,你说的内容触到了她心里最不甘心的部分。是吧?”延堇充满善意地看着仇蓝。“你的问题我听到了,那么你的意见呢?你不能只是提问题,却不给我一个可行的方法,这样一来我再多长几个脑袋也不够用的。”
延堇的话逗笑了仇蓝。这真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从大局,仇蓝知道罪魁祸首应该是延堇,没有延堇的同意或者默许,沌司不可能会这样对待暗卫们。但延堇呈现出来的态度,永远是安静、慈爱、睿智的做法,一幅理所应当是王的谦和态度,除了遇到守武的事她会有情绪波动外,平常几乎没看过她大发雷霆。
仇蓝一时被延堇问得语塞,回答不出来。她确实没想过,取消暗卫,让所有暗卫回家来,下一步呢?该怎么办?自仇蓝真正见识到鱼族领主们的决断后,才比较清晰的了解了这黑水域的情况。粮食严重不够,老鼠肉还是主要的肉类,精干的人不是做了近卫王军就是被当做暗卫培养,分散各族。酿酒也只是勉强维持着鱼族生活,伊粟酒的反差目前倒是让鱼族有了一些富足的钱,还没有达到大家预测的目标。撤下暗卫,一下多这么多人,别的族群一定会起疑心。突然多出来的人,必然是以前的暗卫被遣散,会有不同程度的暗杀。加之之前跟童鬼达成协议,同意接收一部分战俘,人数激增,带来的融合问题怎么解决?族群不和,那么种植伊粟的计划恐怕会被迫停止乃至暴露,因为不够保密。而种植黑种也实在不需要这么多的人。闲人一多,容易出事,族内安全就是一个大问题。几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境地,如果取消暗卫制度。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接收龙扬洲的一部分战俘作为耕种黑种的劳动力。想到这最后的结果,仇蓝有点沮丧,她低头不想说话了。
“愤怒,很简单。”延堇像是知道仇蓝的心思那样接着说,“发一顿脾气,杀几个人,愤怒就能有具体的表现。但这是无用的,要学会利用你的愤怒,把它转化为一种有利于事态解决的方式。这样,愤怒才能为你所用。”延堇耐心的解释着,她实在喜欢这个小孩,悟性很高,也聪明,喜欢在议政厅听大人们说话。她想起自己的儿子,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如果仇蓝作为接班人培养会如何?这种想法一旦形成,延堇对守武就越失望。王族不完成既定的宿命,对于族群来说,就是一种灾难。
第49章 暴君
龙扬洲上空依旧风和日丽,万里晴空,不同于以往的是,在距离城池几里外驻扎着军队,苍鹰族自己的军队。久世想要做王,同时也爱护龙扬洲,他决不允许在内部动乱时,出现别的族群过来捣乱。按照童鬼早就给过天手消息那样,她叮嘱天手一定要自然地表现出自己愤怒的情绪,同时向久世明确的表示对立,而辛雷呢,童鬼并未通知,是不信任也是想看看遇到这样的事,他是什么反应。久世回到龙扬洲的第一大阻力是天手,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久世带着人想要进驻王宫时,天手带着一批暗卫死死地守在王宫门口。
这种局面僵持了一天一夜,久世脸上的笑容挡不住,他当然知道天手撑不了多久,王宫的粮食有限。再过几天,天手那群人自己会求饶,耗着也是自己赢。久世内心知道不能在族内打起来,否则传出去根本无法收场,只能这样耗着。
阿谀和天依此刻正站在久世面前,同时还有别的做谋划的人,都是平时在酒桌上能经常看到的那些人。此刻大家都聚在一起,讨论着该怎么截断消息,快速占领王宫,稳定局势。中间也穿插着各自利益的不同观点而激烈碰撞。只有阿谀和天依没有发言。
“首先,第一步就应该把所有暗卫的家属全部辖制在一起,从内部瓦解他们,再才能......”
“不行,这方法太卑鄙,等我们掌权,留下的印象就不好!”
“只有胜者才有机会和时间去扭转印象,败者没有这个特权,现在别想这么多!”
“耗着他们,几天时间就能败下阵来,不用直接进攻。”
“天手是负责阻截别族暗卫的,只有他知道该怎么有效截断消息扩散,我猜他现在巴不得快点把消息传出去,让别的族群知道后,赶过来看热闹,顺便让局势更乱。”
“说来说去,还是开始得太草率!”
七嘴八舌的,不但没有更好的办法,还让久世开始烦躁起来,他大声喝止,示意众人全都离去。只剩下天依和阿谀。
待聒噪的人都离开了,阿谀的声音传过来。“辛雷不支持我们吗?”阿谀问。
这话问的恰到好处,辛雷这种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让久世拿不准。从前的辛雷虽然两面三刀,却不会这么直接的表明态度,做事曲意逢迎,现在却一副冷淡样子,似乎并不觉得龙扬洲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变化。久世没时间猜测辛雷,只要他不添乱,久世就很感激了。
“别管他!”久世回答说,“你的人,能不能截断别族暗卫?”久世盯着天依看。
“杀手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只能通过一些不精准的情报和偶然的机会,况且,龙扬洲内的所有暗卫并不听我们调遣,指使不动。现在,恐怕消息已经传到别的族群去了。”天依说。
天手死死守在王宫大门口,成群的暗卫像一只只巨大的乌鸦,身穿黑色行衣,袖口有鹰的图案。一部分阻拦在宫门前,一部分分散隐藏在不同区域待命,随时能向天手传递杀手组织的消息。近卫王军就光明正大的守在门口,纯银白色的服饰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他们一动不动,跟暗卫一起,保护着这座原本属于童鬼的王宫,就像光影的结合,守着一座城,护着一群人。
天手并没傻到真的抽调所有暗卫来阻拦,他只是按照童鬼的意思,争取几天时间。该阻拦的消息,暗卫依旧在族内、族外活动阻杀中。天手也统计着,只因为这一场由久世主动发起的对峙,给苍鹰族造成了多少伤亡,事后算账!
就算他现在只是在驻守王宫,都让他愤怒不已。无知莽撞,原来也可以这么形容久世。王位有什么好?不自由,受束缚。天手恶狠狠地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摇摇头。他实在想不通,这王位,在这样的局势下能做什么?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站在了比久世更高的高度,变得伟大了。
支持久世的人,都是平时受他恩惠的座上宾,也有存心鼓动久世的有心人。他们的本意就是要让童鬼下来,让久世上位。比起强大的童鬼,蔑视众生,久世显得更平凡些。平凡的人才能注意到别人的平凡。
制造动乱才能有机会朝上走,将来久世当王,论功称臣,这些人都是首当其冲的最直接受益者,至少在心里他们是这样计算的。这些酒肉客朋,大都是不服童鬼的无能之士,说他们无能也错怪了,毕竟他们长期不停地鼓动久世,也造就了今天这番局面。这样一来,他们可早就想清楚了,以后久世坐上王位,该怎么自保或者要挟他。
兰格池外,高高的城墙阻截了一切杂音。
自从族人从山洞处认领亲人尸体后,族内的愤怒确实平息了一部分,但还没达到一瞬间拥戴枭衣的地步。至少在王宫内,开始有仕女和近卫王军守在枭衣身边,一应饮食起居不用再由暗女打点安排了。巫族战斗力强,也拥有理想主义情怀,这种矛盾的人格,枭衣现在才有深刻的体会。那种靠武力或者强制镇压想要铲平巫族内部反对派的想法,根本没用。
没人会向近卫王军举报,这是巫族族人的秉性,他们相信忠诚,对家人朋友的忠诚,而不是对王族的忠诚。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家人朋友能否在你危难时帮助你,而王族,你献给他们忠诚,他们还给你暴政,让你家破人亡。平民的思想多么容易理解啊!
“只有母亲是个意外。”枭衣想着,从栀子墓碑这里朝红妖花田走过去。
枭衣站在父亲枭斯的那片花田旁边,她闭着眼睛,似乎能感受到以往父亲带着她闻红妖花的香味,感受它们生长的快乐,简单纯粹。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建立族内的团结,清除反叛者?除了杀戮,还有别的办法吗?
“王上。”山离走近枭衣,打断她的思绪。“传送信已准备好,现在就让暗女送到各族群去吗?”山离问。
“怎么暗女不自己来回我?”枭衣问。
“来的路上遇到她,我让她帮我看看一个新收的孩子。”山离说,“在山洞那里遇到一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叫海云。”
枭衣点点头。“是要开始培养自己人了,但我更喜欢收服。”枭衣笑着点点头,“发出去吧。”
山离依旧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枭衣,她再次闭上眼睛。山离转身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获知到龙扬洲的消息了。一个被重伤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他也没看清楚,传送书的效用只存在了几秒,估计给出传送信的暗卫已经不在了。人不在,传送信也不会留存。山离不确定是不是看完了那封信的内容。
山离找到离苳、暗女,三人凑在一起思考着对策。
“......我就是看得不真切,所以并没有跟王上说!”山离急切地说,“但如果是真的,那我们现在的战斗力,完全可以进攻龙扬洲。山洞也清空了,是个绝佳的机会。”
“派个可靠的人,透过山洞去探听情况,回来再告诉我们。”暗女说。
“不行!”离苳反对,“这不就打破了巫族跟新丘野的协议吗?况且,龙扬洲的内乱,新丘野离得那么近,难道能不知道?他们都没动,我们急什么?这么做不值得,过分暴露自己,容易招来祸事。”离苳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极度反对。
“通过山洞,直接跨过末欲海,节约时间。”山离下定决心,双眼冒光看着暗女,“需要你了。”
暗女盯着山离,她知道山离暗示的是被藏在地下的羽镜。可暗女并不赞同山离这么大的野心。
“枭衣的统治还不稳固,现在进攻,容易......”
“就是因为她新登位,才需要威望。如果拿下了龙扬洲,族内的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了。”山离直接打断了枭衣的话,瞪着眼前的两人。
确实,从这个角度理解,山离是对的。
羽镜藏在黑暗中,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咧开嘴笑了。暗女的脚步越来越近,那种熟悉的气息,让羽镜兴奋起来。
“你这一趟出去,真久啊。”羽镜转过身看着暗女。她不一样了,身体的特征,已经不同于以往,羽镜就是能感受到这种掺杂别的男人气息的暗女的身体。他嘴角抽搐着,在黑暗中,才不至于被暗女发现自己的情绪。他毛燥起来,留在暗女身体里的气息,竟然不是自己的。
暗女燃起几根蜡烛,室内昏暗的光线,勉强可以看清羽镜的脸部轮廓。羽镜也早已恢复冷淡表情,盯着暗女看。
“你变了!”羽镜直截了当说这么一句,“你不是从前的暗女。”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暗女不管羽镜的回答,“你能知道现在龙扬洲的情况吗?”暗女问。
“我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羽镜有点儿哀伤的看着暗女。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暗女问得很没有耐心。
“我对你来说是个怎样的存在!”羽镜提高音调再问了一遍。
“从没想过。”暗女回答,“你从没跟我交流过,是你自愿囚禁五年。我不懂你,但你作用又很大,对巫族和对我的帮助很大,这一点上,我是感激你的。”暗女停顿下来,她注意到羽镜正在施法,两只胳膊都已灰化,从眼角流下来的泪水滴到衣服、地上都变成了灰。
暗女静静地等待着,直到羽镜再次睁开眼睛。“怎么样?”暗女问。
“久世确实跟天手对峙,他要闯王宫,童鬼不在龙扬洲,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羽镜疲惫地说。
暗女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你爱上了别人!”羽镜的声音在后面传过来,“你爱上了谁!”
这并不是问句,而是羽镜给自己的决心。他的约定比不上外面的诱惑,他身体灰化的部分又慢慢恢复正常,羽镜抬起双手,脚下的地都裂开了。
一阵狂风袭来,吹起暗女修长的白袍,她转身看着羽镜。他的双脚变成了一条白色的尾巴,白龙!还没等暗女看清楚,她确实惊讶,她原来以为这只是一个异族的传说,为了震慑族群用的。
蜡烛熄灭,再次燃起时,羽镜已经身穿异族的地龙服,神情木然的站在暗女面前了。
这时,暗女才仔细打量着羽镜。身材挺拔,五官野性而坚毅,透着杀伐之气,浓眉薄唇,称得上难得一见的英俊,眼神中却是看尽世事的悲凉。暗女还在惊讶中,所谓地龙,白龙,她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
“我要走了!”羽镜说,“从前在你眼中什么都看不到,现在我只看到了寻常的东西,你也不过是一般货色!被玷污的白纸,你就像其他人,没有挑战性。”
还没等暗女回答任何问题,羽镜就消失了。
暗女惊讶得站在原地,他是白龙!
第50章 暴君2
祁阳等人回到白山峡,从闸口处进入,众人才又聚在火堆旁。白山峡的天气,现在祁阳才开始感激了。寒冷聚集着人,大家围坐在一起,渴求温暖,也会让交流的语言更柔和。这个时候,他观察着几人的神态,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张嘴说说在黑水域的见闻,石桑急匆匆的赶过来。
“祁阳,”石桑一进门就找寻祁阳,她朝着祁阳的放心走去,“你的器械库,被发现了。”
“什么!”祁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身体抖动着跟着石桑出去了。
除了赤颜,司药和蓝眼都不知道器械库的存在。
蓝眼站在火堆旁看着赤颜问:“你早就知道了?”
“从人族出去的所有器械,祁阳都有更厉害,能克制对方的武器。”赤颜打量着蓝眼的神情,暗自衡量着可以说了。“还有一种玉石,一小粒就拥有摧毁一座山的能力。”赤颜尽量用简短的话快速说完,具体的解释让祁阳来解释吧。
“什么玉石?”蓝眼问。
赤颜摇摇头,“我见过一次,等祁阳回来或许……”还没等赤颜说完,蓝眼早已奔出门去。从醒来到现在,蓝眼总感觉有一种逐渐失去控制的无力感。赤颜被童鬼重视,祁阳的秘密器械库,司药跟式雉的情谊......蓝眼突然想到了石桑,或许她是唯一自己能信的人了。
蓝颜等人赶到器械库时,源京,贝萝都在器械库里,祁阳正跟贝萝起争执。几乎是默契,赤颜凑近祁阳,趁大家都没在意的时候,双手背后,把那一盒玉石悄悄藏在自己袖口里。
贝萝举起自己手里的短刀,“也就是说,所有从你们白山峡出去的器械,你这里全部有更厉害的武器能制衡我们!”贝萝大声喊着,脸被气得通红,“好啊!你们人族果然奸诈狡猾。”贝萝看着源京,像是得到默许那样,一封传送信已漂浮在空中,按照贝萝看到的内容,传送信上的字越写越多。最后完成了,落在源京的手上。
源京捏着传送信,抬眼看着众人。“或许你们能有更好的解释,在我还没发出这封信之前。”源京冷淡地看着祁阳。“你这幅面孔下藏着的虚伪无情,真给人族丢脸。”
祁阳这时都懒得看一眼石桑,这个女人果然无法信任。就这么几天时间,去了一趟废都,竟然连器械库的秘密都守不住,他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石桑再做内政大臣了。然而祁阳聪明的脑袋其实在得到兽人族要派雇佣兵团来白山峡时,就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措施。暗卫那时传来的消息很明确,出发前,连睦把源京叫过去叮嘱了一些事。
祁阳现在的惊恐不安也是必需要表现出来给人看到的。而源京这个人,祁阳对他产生了兴趣。
祁阳十分为难的拉着源京的一只胳膊。“你看,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他也示意源京看看贝萝,贝萝正搓着手,鼻子冻得通红。祁阳接着说,“这里也没火堆,冷得很,我们换个缓和的地方,我慢慢给你说。”
换到一个有火堆的屋子,一股热气笼罩在身上,暖和舒服。石桑倒还算默契地安排仕女上菜上酒。一时间,紧张的氛围竟然松弛下来,源京的态度也柔和了不少。
“我们人族没别的本事,只有这一项手艺。”祁阳十分凄苦地说,“这里,冰天雪地,什么都没有。你们来的这些日子也看到了,就连上次迎接你们的衣服,都是只有在重要的日子里才能从王宫这边借出去,装装门面。我不是存心欺瞒,只不过在给你们改良的武器之后,我才又悟出来或许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你们用的大刀更上手,不然怎么会有更好的武器呢?就像你们兽人族北面的马场,马粪夹杂在空气中,虽说闻习惯了,到了这里也没见不适应啊,对吧!自然是好的东西,才会更容易接受。”祁阳说。
“你在说什么?”源京喝了一口酒,“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他看看贝萝,两人一起放肆的笑起来。
“我们总是要朝着更好的方向去追求嘛。这一批改良的刀具,你们手上的这一批是不是比上一批要好?”祁阳盯着源京和贝萝。
两人对视一眼,看看怀里的刀,迟疑地点点头。
“对嘛!”祁阳露出笑脸,“器械库里的刀,只是试验品,并没有成批打造,我只不过是在不断改良罢了。我是个器械师,脑袋钝得很,除了这些东西。”祁阳指指源京身上的刀说,“我也不会什么了!”
没人讲话,人族这边的人都紧张不安的盯着源京和贝萝。
“所以啊,那封传送信应该改为,人族又研制出更好的刀具!”赤颜斩钉截铁的语气,他走近源京,伸出手讨要刚刚那封传送信。
源京掏出传送信,赤颜当即就销毁了。
有惊无险的一天!
“蠢货!”在议政厅内,石桑,祁阳,司药,赤颜,蓝眼都聚在一起,蓝眼大声笑骂兽人族。
几人跟着一起大笑,一阵哄笑后,祁阳和赤颜首先停了下来。
赤颜悄悄递给祁阳那盒玉石,蓝眼注意到,抬眼问:“这是玉石?”蓝眼从祁阳手里接过来,拿出一粒打量着,“就这小东西?能毁掉一座山?”蓝眼口吻里满是质疑。
“现在正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试验它的效用。”祁阳说,“黑水域的事,我们有更好的办法。”
“你说的是战争?”赤颜问。
祁阳点着头。“想想看,人族,鱼族,苍鹰族联合,对抗异族。”他看了一眼赤颜,“说不定你还能让巫族来帮我们。在发起战争之前,我们先在巫族新王的接位仪式上碰面,童鬼似乎要跟我们分享什么消息,到时候就能知道怎么做了?”祁阳双眼冒光,挨个打量,试图得到一两个人支持,可没有一个人表示支持。
石桑虽然不知道黑水域的事,但她听到了战争,本能的保持沉默。上一次,蓝眼晕倒,还没醒过来多久,再次发起战争只会让风险大于结果。又赶上兽人族在人族,此时抽调大批士兵,只会让白山峡变成一座空城。最后,可能会落得两边都落空的结果。她不能发表这一些言论,不然祁阳又要说女人麻烦。还没到那一步呢。
赤颜从猎杀苍鹰族后,去了一些地方,才深刻察觉到暗卫制度的不合理。各组群之间没有信任只有利益,族群虽不同,但无一幸免地都笼罩在这乱世的阴霾下,对生活不报希望。他想到了仇蓝,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仇蓝还是幸运的,她聪明机警被幻怜教导,那些不幸运的孩子们呢?他还想到了欠鱼族的恩情,假设战争达不到想要的结果,人族又将在哪里生存?一丝牵挂,对乱世的留恋,让赤颜想到了暗女。他也沉默了。
司药只记挂着蓝眼体内的童鬼之血,还有对式雉的疑问。现在,他真的犹豫了,式雉并不邪恶,由此产生的另一个更加惊讶的想法,会不会异族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们奴役了人族,并不代表应该否定一切!他也沉默着,没有回应祁阳。
蓝眼,只想先让人族壮大,全盘从这些雇佣兵团这里吸取到最精髓的技术,让人族摆脱贫穷和无能的境况。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蓝眼难得冷静下来,他盯着祁阳看,“你从前激进,是因为人族生活在地狱,现在我们已经摆脱…”
“只有我们!”祁阳大吼,“废都上的其他同族呢?这些你都看不到吗?”祁阳粗鲁地打算蓝眼。
“为什么是现在!啊!”蓝眼提高音调,“废都上你劝我冷静,为什么知道黑种的事后,你竟然这么激动?”蓝眼停顿了一会儿,用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黑水域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精灵族灭族了,这就是将来鱼族的命运。鱼族跟我们紧紧挨在一起。”祁阳哀求着说,“还不明白吗?异族一时兴起就会拿弱小的族群做试验,我们无视鱼族的命运,接下来我们也会被别的族群无视。”祁阳说的很含蓄。
蓝眼明白祁阳的担忧,这实际上是为了反抗异族无视族群命运的玩弄态度发起的战争,是个正义之师。但他有更好的主意,除了向异族发起战争,还有更好的办法。
室内再次沉默。
半晌,赤颜的声音传过来。“告诉鱼族,黑种的真正作用,我们可以合作,两族。这就是我们报答他们炼药的恩情了。接下来,我们两族就没有关联。”赤颜看了一眼蓝眼,他熟悉蓝眼的神态,现在他明白自己将要说的话可能就是蓝眼的想法。“然后,我们就能毫无负担地占领鱼族。你不是,你一直喜欢守武嘛,把他收为你的弟子,好好教他。我们不会奴役任何人,鱼族将跟我们合并,为了强大,为了生存,为了族群和安全。”赤颜说完,祁阳沉默了。
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石桑和司药都朝着赤颜投去敬佩的眼光。蓝眼盯着赤颜,难以置信。蓝眼的办法比自己的更温和,原本蓝眼的想法是,利用黑种让鱼族臣服。羽镜的那句预言,现在蓝眼才慢慢悟出一点滋味,伴随着恐惧。跟蓝眼相比,赤颜更能顾全大局,他能用那颗无用的慈爱之心,让不同的人都支持他,收拢各方利益。本质上,减少族群伤亡。
“如果异族看不到成效,那夜要是十年后了。趁这个时间,我们可以快速壮大,直到拥有跟异族对抗的能力!十年还不够吗?我不信!”祁阳接过赤颜的话,激动得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赞叹不已。“是我太心急了。”
蓝眼起身离席,“就这么办吧。”蓝眼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
赤颜怎么能没看到蓝眼眼中的忌惮呢,只不过他还天真的想着,只要让人族跟鱼族联合了,到时候他再向蓝眼建议取消或者缩小暗卫制度的规模。那时,蓝眼看到人族的富足,他肯定能明白自己一番苦心。现在也就没必要去用言语表忠心了,毕竟语言比不上行动那么有震慑力。
司药密切关注着蓝眼,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童鬼之血的作用。他悄悄地对祁阳说:“看来式雉是对的。”
石桑准备离开时,祁阳说了句,“你这位子,坐不久了。”
石桑早已习惯祁阳的冷嘲热讽,“我刚好在你算计之内,不是我,你也不能这么快暴露器械库的秘密。我猜,你接下来就是要策反源京了吧!”石桑露出狡黠的笑容,离开了。
祁阳深深点了点头,石桑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祁阳看了司药一眼,司药也察觉到蓝眼的情绪,他现在十分在意这个,以方便论证式雉的话。
“这跟童鬼之血没关系。”祁阳望着王座低声对赤颜说着。“早在昏迷前,王上就起疑心了。”祁阳拍了拍赤颜的肩膀。“你自己的未来,也要想好啊。”
祁阳并未多说就离开了,司药跟在祁阳身后,不停的问着,“式雉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是吧?是吧?你这么聪明……”
蓝眼一个人站在议政厅,站在那把王座就在面前,它好像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未来?赤颜盯着王座看,未来谁知道!
第51章 暴君3
蓝眼还是个孩子时,在人族中已经很有名气了。尽管他还只是个孩子,人族也只是作为奴隶被异族统治,可他用以暴制暴的方式,让一部分人族不被侵犯,保护着一群人,建立了小团体。
他从无杀的嘴里听说过,想来也是好笑,他直到那天在废都上才知道无杀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这真是一件尘封已久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个梦。曾经有可能,人族可以拥有更好的地方,比如一年到头都秋高气爽的黑水域,那个时候,蓝眼还没萌发出反叛的心思,毕竟反抗异族是所有族群从未有过的行为。知道等来鱼族从兽人族中脱离出来,才给了蓝眼反抗的可能和勇气。
司药悄悄的站在蓝眼身后,等待着他转过身让自己查看脉象。
蓝眼察觉到有人在身后,他侧眼看到了司药的鞋子,又再次透过窗户盯着窗外的皑皑大雪。
“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冬天,什么时候我也能看到废都上,黑水域那里,金色阳光洒满白山峡的时候啊。”蓝眼说。
“这可很有难度。”司药走近蓝眼,拉起一只胳膊,小心翼翼的查看。
“你当初怎么不留在式稚身边。”蓝眼望着低下头去的司药问。
司药先是一愣,动作停止了,接下去又开始把脉。他动作极其平稳缓慢,完成后又退到离蓝眼一定距离的安全范围内,眼神里都是失落。他不确定是蓝眼故意问,还是确实不知道,司药只能尽力隐藏着自己的失望,以免被蓝眼察觉。不知为何,现在对蓝眼都已经开始小心翼翼了,大家的行为举止也发生了不同以往的变化。
真的跟童鬼之血没关系吗?司药还在心里念着,他想治好蓝眼,让他恢复以往那样爽朗性格。
“怎么不说话?”蓝眼接着问,转身盯着司药。“真的是看不惯异族的暴行,你猜支持我的吗?但你对式雉的暧昧态度,你还是很相信他,我能看出来。”
“王上问的问题没有联系,如何回答?”司药客气的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帮你,为什么跟着你?我是人族,你是人族的王,一直都是!”
“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司药机械地说。
蓝眼明显吃了一惊,司药的回答在现在敏感的时候给了蓝眼一点儿安慰,但几乎是同时,蓝眼对司药怀疑起来。从前一本正经的司药,毫不在乎外人看法的司药,竟也学会了迎合奉承这一套,不知是喜是忧。蓝眼又被无杀突然出现在脑中的一张忧愁的脸打断了思绪。
“无杀,我从前见过他。”蓝眼说,“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没人会想到人族今天能立在白山峡这里。这都是我的功劳,当然也有你们的。无杀,那个时候,跟现在也没差别。”蓝眼嘟囔着说。
司药都听见了,他没有那种警觉和敏感度去悟蓝眼的没有说出来的话,那种猜字谜的游戏还是留给石桑和祁阳。司药只是轻声笑了笑。“不可能一模一样,肯定有变化。这么多年,连石头都会长高几厘米,何况是个人呢。”司药说。
蓝眼再次诧异地看着司药。
“你说得对!”蓝眼笑着,“或许是因为我心里一直对他存有感情,才看不清我想看到的东西。他总是脸色苍白,四肢无力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跟我一起聊天,他都时刻紧绷神经。有一次,一只鹰落在我们身后,就那一阵不同寻常的风,他随手一挥,鹰当场就死了。后来我们把鹰肉烤着吃了。”
“石桑如果在,她要问你鹰肉滋味如何了!”司药回答。
两人同时发出阵阵笑声,马上又停下来。有更沉重的思绪扰乱着蓝眼。是啊,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已经长高变老,无杀却丝毫没有变化!
“现在知道了他是异族的王,倒是对以前的记忆模糊了。”蓝眼皱着眉头。
“为什么现在要想这些事?”司药不解地问。
蓝眼温和的笑了,只有司药才会提出这种问题,他的脑袋从来跟时局和权力没有关系。蓝眼放下心来,司药还是司药。这也是为什么蓝眼只有对司药才会这么放心。“如果我能找到无杀的弱点,哪怕是一些能让他害怕的东西,人族的地位就是另一番局面了。”蓝眼随后挥挥手,“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司药转身离开,蓝眼依旧望着窗外的白雪,这么洁白的雪,也遮不住人那颗丑陋的心。那种对权力的渴望,那种以民族大义为外衣,对王座的深层渴望。蓝眼摇摇头,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惶恐,又很安慰。没有权力的渴望如何做王?如何改变这个世界?他突然想起了石桑,或许可以培养一个忠心于自己的臣子,而不是忠心人族。
幻怜站在黑水湖前面的那片伊粟田里,望着前面一大片正在耕作的黑种,十分得意。仇蓝就站在身后,她眉头紧缩,似乎并不开心。随手练习着幻怜教她的高阶御水术,算是打发烦闷的一种方式。
仇蓝在回忆昨晚的梦,说来奇怪,怎么会梦到自己被幻怜囚禁在高塔上,身边还有其他的少女。她呢,则被幻怜绑在墙上,破开肚皮,往里面塞了很多东西。认不出的内脏,替换掉原本属于自己的内脏。没有疼痛,只有仇恨。仇蓝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幻怜,又漫不经心地练习着幻术。背后的毛雀再次在皮肤下游动,远处的暗女得意地上扬嘴角。
幻怜侧头望了一眼仇蓝,“别像个老人,饱经沧桑似的。你才多大!”幻怜说,挥着一只手,示意仇蓝上前来。
仇蓝走过去,十分熟练的搭着幻怜的胳膊,让他那只半残废的腿能够放松一下。幻怜半边身子的重量几乎压在仇蓝身上。
“重吗?”幻怜笑着问。
“不重。”仇蓝强撑着回答。
幻怜保持着动作,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黑种,熙熙攘攘地族人们正在勤劳地播种呢。
“你看,真是壮观。”幻怜感叹道。
“以前也这样吗?”仇蓝同样望着远处问,“异族会把这种好事,就这样给我们?唾手可得,我不相信!”仇蓝终于开始发表观点了。
幻怜捏了一下仇蓝的鼻子,“教你的术法都学会了吗?”
“还用你说!”仇蓝得意的回答。她定睛看着前面的族人,大家都干劲十足。才种下去不到两天的时间,一些黑种就已冒出了头,长势可喜。
“光凭猜测是没用的。”幻怜看了仇蓝一眼,“总要种出来,才能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拿着一颗种子,你能干什么?”
“可我看你挺开心!”仇蓝反击道。
“如果是真的呢?”幻怜说,“真这样,鱼族的老鼠肉可要没市场了,我当然开心,再也不用吃老鼠肉了。”
“师父,”仇蓝很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你还算是听得进去道理的人。”仇蓝是第一次开口叫师父,让幻怜十分惊讶也暗自开心。她又用一种长者的口吻说出这一句,幻怜听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仇蓝等着幻怜笑完,直到幻怜停止,仇蓝才接着说,“其实,凭借伊粟,我们也能慢慢壮大。菊牧的传送信不是说了,这次拿了比上次多几倍的金银和马匹。”仇蓝斜眼瞅了一眼幻怜,犹豫着没吱声。
“说!”幻怜拍了一下仇蓝的脑袋,把压在仇蓝身上的重量卸下来了。“难道我不问,你就不会表达自己的观点吗?”
仇蓝不停的揉搓着肩膀,“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王上,守武的御水术。”她打量着幻怜的表情,“你迟早要说的,菊牧回来王上就会知道了。命定之人,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你能替他做什么决定呢!”仇蓝的话算是宽慰了。
“你是从哪里学到这种口吻,这样的思维?”幻怜好奇地看着仇蓝,“你说出的话,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孩子。”
“菊牧有蓝色鱼纹,已经算是鱼族中的馈赠了。守武的龙须鱼就是王者的象征。这是他的使命。”仇蓝并未回应幻怜的质疑,依旧说完自己的观点。
“他有做王的资格吗?”幻怜低头沉思,悠悠地说。
“这不是由你来评判的事。”仇蓝脱口而出。
幻怜示意往回走,他不想讨论这件事。追溯到最开始鱼族的发展,只有守武的父亲才是真正的王者,可惜死的太早。现在回想延堇这几年治理鱼族,也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所好转。但总忍不住,幻怜会猜想,如果是个男人,那么鱼族现在的地位是不是会不一样。这并不是凭空猜测,沦落到靠伊粟来扭转局势之前,有那么一两次的决断,是因为延堇偏安一隅而导致鱼族的弱小。
在兽人族还住在森林里时,在还没人到达末欲海的那头时,鱼族本来有机会去新丘野,那里大片的马场,连接整个北方,原本有可能是鱼族的。在鱼族对兽人族的无数次暗杀中,有好几次关键的位置和信息错误,否则鱼族也早就从新丘野独立出来了。是因为女人的优柔寡断,感情羁绊,
女人!
幻怜自责过,不该用自己一条腿用来连接延堇和连刃,女人的感情总会伴随着危险,她们太投入,太喜欢这种男女之间特别的关注,延堇只有一个人时,才是最具杀伤力的。
仇蓝跟在幻怜身后,走得很快,又在思考问题。幻怜走得太慢,仇蓝不小心踩了幻怜一下,他愣愣地看着仇蓝。
“你也很不错!”幻怜说,没头没脑,仇蓝也摸不准他的意思。
“师父,你这语气带着遗憾呀。”仇蓝机灵地说,“想要儿子,自己生啊!”
幻怜拿起拐杖,重重地打在仇蓝的屁股上。
“疼!”仇蓝摸着屁股迟疑着说,“你护不了守武,他也不需要你护着了,都已经是过了成人礼的人。照您的说法,男人就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仇蓝打趣着说,都用上了敬称。
“我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没跟你说?”幻怜问。
仇蓝点点头。
“我年轻时专门解剖小孩子!”幻怜猛地用御水术施法,把仇蓝抬起来,仇蓝心下一慌,想起了昨晚的梦。
幻怜大笑,仇蓝才确定是开玩笑,不自然的笑着。两人的笑声引来周围族人的哄笑。
幻怜望着那些笑着的面孔,竟僵在了原地。安贫乐道,这样的生活毫无滋味,一股心酸和不甘心填满幻怜的胸口,必须要更强大,才能让这样的笑容更久。
白山峡的大雪下了一阵子,等雪停了。赤颜带着司药才进来,议政厅内,几个人族领主加上蓝眼都已在现场。
“传送信还送吗?”赤颜问蓝眼。
“枭衣的接位仪式上我会亲自去,你传送信能送到幻怜手里吗?让他转告延堇,我们要商谈的事,以及再次谈话的日子。”蓝眼盯着赤颜,微微点头。
赤颜施法,一封金字白纸的传送信已用巫术写好,卷起来的瞬间,朝天上飞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幻怜接到赤颜的传送信后,立刻带着仇蓝出现在黑水域王宫的议政厅。延堇正在跟沌司低声讨论着什么,看见幻怜出现,马上停了下来,看着幻怜和仇蓝。
“你这是从哪里来?”延堇笑着问,“灰头土脸的。”她指着幻怜的拐杖,上面都是泥土。
“赤颜来了一封信。”幻怜让仇蓝递给延堇。
沌司故作凶狠地从仇蓝手里拦截传送信,把仇蓝吓得愣在原地。沌司打开传送信,一行金字浮现在半空中:
“人族欲与鱼族结盟修好,制度合并,具体细节兰格池面议,跟黑种有关!”
第52章 暴君4
延堇还没来得及跟幻怜说,关于在废都察觉到的事。她是故意的。
幻怜的眼神和行为,总是透着不信任和质疑,这在最开始延堇出次站在议政厅时,显得孤立无援时,幻怜给她的感觉。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幻怜也长了不少人情世故,两人相处还算融洽。从延堇误打误撞救了幻怜以来,他温顺了不少,可幻怜眼神里的倔强藏不住。这种依靠恩情而强制压抑的反抗欲望,长久不了。
延堇很早之前就察觉到幻怜对于女人执政的鄙夷。
延堇看着传送信,随手一挥,消失了。她在屋内踱步思考,沉默不言。
“他提到了制度,什么意思?”沌司首先开口说话,“我们鱼族的制度有什么需要变动的?又跟他们白山峡有什么关系呢?”沌司的关注点永远是跟自己息息相关。
延堇虽然没看沌司,也在思考着沌司作为参与者的可能性。延堇了解到无杀和废都的事,她还没确定该怎么说,或者被人族偷听去了?还是童鬼通知了赤颜?最后,延堇直接在心里否决,暂时不把无杀的弱点拿出来讨论,摸清楚情况,才能知道怎么做。
“这倒是奇怪!”幻怜说,“这封信有点儿威胁的意思啊。”幻怜笑着就近坐在一个椅子上,用另一只脚不停的擦掉拐杖上的泥。
仇蓝安静地打量着几个人,对她而言,这种场所最让人开心的就是能观察不同人的神态动作。她隐约感觉延堇有别的打算,只是还没说出来。
“怎么回复?”幻怜问。
“回复很简单!”沌司说,他盯着幻怜的脸,“到了现场再看他们是出于何种原因提出这个建议再说。你是不是刚吃饱?红光满面的。”
“在伊粟田那边,看黑种的种植。晒了一会儿……”幻怜漫不经心的回答。“我说的回复就是我们的应对措施,合并这件事,人族没有惊人的消息是提不出来的。况且他们应该也一样,这是人族领主们和王一起决定的事,否则赤颜不会草率地给我这样一封传送信。”幻怜一边擦着泥,一边打量着延堇,他又看看仇蓝,两人相视而笑,原来他发现仇蓝也在等王上的回复。
“这件事并非完全不能考虑。”延堇轻声的说着,“借助人族的力量,我们能解决很多问题。”
一下,激怒了幻怜,他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由于过分生气而呼吸急促。“王上,你是鱼族的王!怎么能让鱼族再次成为别族的附属品呢!”幻怜声音逐渐提高。
“我们是在讨论同一件事吗?”延堇问,“你先回去冷静一下,我们聊的是族群合作,不要带着你的情绪!”延堇转过身背对着幻怜,“真是越老越不成样子。”
幻怜听到这话,反而冷静下来。“或许是刚刚,我看到族人的笑容,一时想到了过去和现在,就生气!”幻怜说。
“什么过去,现在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沌司问。
“过去我们的族人是奴隶,现在我们的族人......躲在这里,一无所有。”幻怜叹了一口气。
“幻怜!”沌司观察到延堇脸上的不悦,首先喝止住幻怜。
沌司疑惑地盯着幻怜,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幻怜跟他视线相撞。“我总是搞不懂,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沌司连连摇头。
“看来黑种问题很严重,否则人族不会发出这样的申请。兰格池避免不了,要亲自去了。”延堇说。“给童鬼发一封传送信,让她务必来兰格池。”延堇看着沌司。
沌司点头转身离开,幻怜盯着沌司直到他离开,才突然想起来。“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们是在商量什么吗?”幻怜平和的问。
“童鬼负伤不在龙扬洲,现在久世跟天手在对峙,我已经派人去援助天手了。”延堇回答。
幻怜点头。“一批精干的暗卫,鱼族的暗卫一定能让天手如虎添翼。那么近卫王军必然会去援助童鬼了。”幻怜停顿了一下,“久世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我还以为他不同于童鬼,能有更远的想法呢,是我看错了。童鬼这个王,做的真是好笑。”幻怜轻笑一声,摇着头。
延堇听到幻怜口吻中对于童鬼做王的鄙夷,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是女人,不过延堇并不想延伸这种想法。对她而言,必须忽视一些细枝末节,才能聚焦在更重要的事上。“长期身处权力的中心,身边又有一批阿谀奉承的人,总会变的。”童鬼看了幻怜一眼,感叹着说。
幻怜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是对你没用了!”他起身站起来,“以往这些事,议政厅都还有我的位置,未来可能不再需要我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空缺的位子都用来选拔新人吧。”
“你也该有这个态度,鱼族需要你。而我作为鱼族的王也需要你在身边给合理的意见,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延堇说,“你要明白,我做的决定并非一定要让你或者谁赞同才能去做。谁坐在这个位子上都不会保证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至少,我在不断尝试用更好的方式,让族人能过得不错。”延堇有点遗憾,“哪怕不是我,是他,也不会比我更好。”延堇指的是守武的父亲,一个被认为是鱼族救世之人的存在。“他最终还是死了,不是吗?你口中的,鱼族的王者。”
“对!”幻怜杵着拐杖离开了,他不能再待下去,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说出守武成人礼的事。
这是少有的几次,延堇跟幻怜真正地谈到过去,谈到隔阂,谈到成见。幻怜不擅长跟女人讲道理,她们只喜欢动听的故事和充沛的情感。这也是为什么幻怜一直单身的原因,他不屑让自己委屈于一个女人,在一些无用的杂事上浪费生命和时间。在多次跟延堇打交道的过程中,他深深感受了延堇的优柔寡断。
从前,延堇也问过幻怜为什么不生儿育女。也谈不上为了鱼族,他就这样,一个人也走过了大半生。他整颗心都放在如何改良黑水域,如何让族人生活得更好上,就像女人怀孕那样专注。延堇的地位已经稳固,就算现在踢开自己,她也能完全掌控鱼族。幻怜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献给了延堇,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做的了。只要鱼族能好起来,士师是谁根本不重要!
“更好的方式,更好的方式……”幻怜喃喃地说,一边朝外走。
仇蓝留在议政厅内,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她是故意留下来的。
延堇打量着仇蓝。“你两次留给我的印象都很深。”
“只有两次吗?”仇蓝笑说。
“第一次,关于伊粟酒你的发言,第二次,我救幻怜时你的行为。你是刻意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力?”延堇看着仇蓝,仇蓝微微点头表示默认。“那你做到了。”延堇说。
“龙扬洲的事不大,支持童鬼本来就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不能用近卫王军,还是要用暗卫,你能确定是童鬼能赢吗?要小心久世的杀手。战败一方总会反咬,我们不要成为那个被反咬的对象就行。”仇蓝冷静地说。
“沌司已经在做了,清理久世的杀手。”延堇对着仇蓝的方向坐下来,她好奇对面的小女孩还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人族的是建议,也是不能拒绝的。能提出这样的条件,内部一定是经过激烈的讨论,我猜黑种的事大到了超出我们的想象,或者有别的事发生,也大到能让人族轻易用战争的姿态收服我们。”仇蓝放下两只交叉的胳膊,朝延堇这边走过来。
“提议的背后,永远有更狠绝的方式。”延堇微微点头附和着。她敬佩的看着仇蓝,“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不能只提问题,不给我解决方法。你一次次让我惊讶,这些,你是怎么想到的?”延堇问。
“就在我脑子里,作为一个普通人,唯一的优势是我吃过苦,看到的苦难和不平更多罢了。”仇蓝露出苦笑。“如果异族是这个态度,我们只能首先用另一种姿态壮大,拉别族作为支援,静待时机,一击必中。或者不是黑种,是别的什么事。”仇蓝盯着延堇。
延堇已经变成了惊喜,这样的事实在百年难得一见。她不由得在脑子里将现在的一辈做对比,最后在心里下了结论,恐怕没有人能做到像仇蓝这样,有这么强的洞察能力。
“你的建议呢?”延堇问,“如果无杀是自然的联结者,那么你的建议是什么?”
仇蓝的表情毫无变化,倒不是不吃惊,只是她不太明白这句“联结者”的意思。但延堇说得这么隐晦,问了她也不会讲得更细。
“我们能做的,最好是提供强大族群一个绝佳的建议,让别的族群出面做我们想做的事。比如正面对抗异族,我们等待结果。对我们最有利的是选择童鬼,我想这一层你已经着手去做了。关于龙扬州的对峙,要用最快的速度让异族知道。无杀若真的如传闻所说是个暴君,那童鬼也就活不长了。”仇蓝咧嘴一笑,“我不明白自然的联结者是什么意思,你愿意说得更清楚一些吗?”仇蓝问。
“你对领主的位子感兴趣吗?”延堇笑着问。
果然,延堇岔开了话题。“如果您要给我回报,我有更好的提议。”仇蓝说,“我可以永远在王宫为你效力,哪怕没有任何荣誉。女人从来不是为了荣誉而站的生物。于此作为交换,您能否把我的两个哥哥放回来,我想看到我父亲能每天开心的活着。”
“竟然提出这么愚蠢的主意!”延堇明显失望了,她摇着头,并不认为这是一个等价的生意。
“这话只有我会跟您说。”仇蓝单膝下跪,首先向延堇表示尊重。“王上,对我而言,家人更重要。您剥夺了族人的家庭成员,指望他们在战场上能够英勇,在暗卫中能够尽力,在黑水域能够辛勤劳作。你把每一个家庭榨干,再用一层裹着幸福美好生活的虚假希望蒙骗他们,让他们一直活在梦境中,虚幻里。换一个角度,你可能会说这是希望,暂且当它是吧。实际上,你又有多看重鱼族?只是为了证明,你是一个称职的王,你就做了很多不合适的决定吧。比如刚刚,您赶走了幻怜。您要的只不过是更大的权力,拥有杀伐决断的君王权威罢了,这才是吸引你,让你真正发起战争,做出决定的一切依据。”仇蓝说得很温和平静,但语气中的真理撼动了延堇。
“你大胆!”延堇喝止道。
“我只是无欲而已王上。”仇蓝跪下来,等待着延堇的回复。
“王者,不该无欲。我如果无欲,鱼族就危险了。”延堇示意仇蓝可以退下了。
延堇认同仇蓝说的话,她关于异族的提议,确实是一种可能,同时延堇也不愿跟仇蓝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她知道,仇蓝的年纪限制了她的想法,不过仇蓝的时间充足,聪明通透,明白这个道理是迟早的事。延堇在多年前就已明白这个道理。
活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做的事。哪怕牺牲一些,延堇都要让兽人族灭族!
仇蓝走到宫门口时,迎面遇到沌司。
“你的哥哥们我可以让他们回来。”沌司说。他喊住了正准备擦肩而过的仇蓝。“你直接来找我,我会告诉你我的条件。”沌司笑着进入王宫。
第53章 暴君5
菊牧算是完成了任务,他一刻也不想多呆在新丘野,到处充斥着马粪味,兽人族脸上的表情让人厌恶。他抬眼望了望空中,跟黑水域一样的天气,不同的是远方有成片的草场,大片的土地,能吃的东西很多。想到这里,正在收拾东西的菊牧停了下来,下楼点两盘肉吃着。听到菊牧的声音,守武也下楼了。他满脸疲倦,明显是没睡好。
“做噩梦了?”菊牧抬眼问。
“不算,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也记不清楚梦到什么了。”守武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一把被菊牧打断。
“去洗手。”菊牧严肃的说。
守武无奈起身去,菊牧看着守武的背影,出神。等守武洗完后回来,桌上已经留好饭菜,而菊牧等人的行装早已不见,他们提前走了。
守武站在桌前,轻轻笑了一声,坐下来吃了几口,才想到有什么事,急匆匆出门。他望着朝黑水域的区域,一行人用御水术在空中飞行,地下跑着车马。在新丘野的地界也敢这样?
守武也使用念力,竟然很快就追上了,不过他是捏着鼻子的,那股马粪味,他闻不惯。他越过菊牧,示意他停下,连守武自己也惊讶御水术竟然能用的这么娴熟。
一行人在新丘野北边一个小马场外面聚集,随行的人跟菊牧有些距离,他们自觉地留出了空间给守武和菊牧。守武站在菊牧面前,不好意思地掀起自己胳膊上的鱼纹。
“有件事我突然想起来,这个龙须鱼纹到底有什么意义?”守武说。
“就这事,把我拦下了?”菊牧摇摇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带你回去的原因。龙须鱼纹代表最高御水术,也代表你是鱼族真正的王,未来真正的王。”
“你的才是最厉害的啊。”
“我的只是高阶御水术,你的最特别。”菊牧抽出一只手搭在守武肩上。
“但我听说我父亲也有这个,可他并不是鱼族的王!”守武看着菊牧说。
菊牧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守武,好像不太明白守武这些话的意思。
“你也不用瞒我,我知道一点儿我父亲的事。”守武说,“遇到了一个人,很奇怪,他说了一些我很感兴趣的事。”守武随手准备用念力展示自己的御水术,被菊牧一把打断。
“除了我和幻怜,你不要在鱼族面前用这个。”菊牧谨慎地回看站在身后的同伴们,接着对守武说,“如果你还想过逍遥日子。”菊牧谨慎的回头看了看,一行人并未注意到守武的行为。“领主们对于想要壮大鱼族的愿望跟你母亲没什么不同,我虽然不能做什么,但至少能让你在正当的年纪过正常人的生活。你该明白,你不适合王宫。”菊牧点头示意告别,带者一行人离开了。
黑水域的水一如既往的深沉,完全印照天上的云和四周的树。
幻怜站在黑水域前面的花田里,像是盯着猎物那样,看着地上的黑种,一动不动,不像先前那种喜悦的心情。仇蓝从远处走过来,什么也没说,拉着幻怜就走。
“你慢点儿~”幻怜被仇蓝拉着,勉强前进。他温和地甩开仇蓝的手,示意自己可以走。“什么事这么急?”
仇蓝呆呆地扶着幻怜,“带你去我家的酒铺,我父亲生病了。”仇蓝体内的毛雀已游至她双眼,化成了一股念力,一定要执行的一个任务,让幻怜死。
幻怜的身体微微颤抖,猛地说:“跟上,快点儿~!”用御水术直接把自己和仇蓝带到了橘春酒铺。本该是开门的时候,店子都关着,幻怜跟随仇蓝从侧边的一个小门进入,室内光线昏暗,一个黑影躺在床上,咳嗽着。幻怜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除了鼻子能闻到的酒味,就是病怏怏的味道,这屋内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老仇。”幻怜轻声喊了一声。
仇蓝放慢脚步,站在幻怜身后。
“仇蓝,点一根蜡烛,我看看。”幻怜顺势坐在老仇床边,仇蓝迟迟没有动静。“你这孩子,亮一点我才能知道你父亲的情况。”
幻怜盯着远处的仇蓝,仇蓝只是摇摇头,身体一动没动。
“师父,我骗了你。”仇蓝话音刚落,两个黑影窜出来,一人一把刀架在幻怜脖子上。幻怜半天没想明白,睁着大眼睛,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这是你两个哥哥?”幻怜说,没等仇蓝答复,落在幻怜脖子上的两把刀微微颤抖一下,幻怜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谁放他们回来的?”
“士师~”躺在床上的老仇起身,喉咙里的咕咕声听得出来,他确实病得很严重。“我时间不多了,孩子们孝顺,都回来看我。”
仇蓝这才点燃几根蜡烛,照亮整个屋子。
幻怜看到面前的两个男人,身形瘦弱却很壮实,双眼坚毅,一股不服输的精气神,挺直的腰板活脱脱就是暗卫的标准姿态。再看看老仇,双眼已经瞎了。
“沌司把你们培养得很好。”幻怜点点头,他开始佩服沌司了,人虽然阴郁,做事一丝不苟。幻怜盯着两人接着说,“能把你们挑出来,他花了一番心思。”幻怜突然望向仇蓝,“你是不是答应沌司什么事了?”
沌司的性格,幻怜清楚一点,绝不给无缘无故的善意。在沌司心里,没有善意只有利益。他太清楚,所以才担心仇蓝为了救回两个哥哥是不是跟沌司达成了什么交易,有些承诺给出去就无法挽回。
“我去见了他。”仇蓝说,两个哥哥的刀慢慢放下来,一瞬间消失看不到人。
暗卫的存在就像影子,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就是隐形的。自豪和可悲的情绪交织着同时涌上幻怜心头。他现在明白了赤颜说的话,可惜晚了。
“他向你要了什么?”幻怜问。“你说不说对我影响不大,我今天总归逃不了一死。我只是担心,你出了差错,危及鱼族。”幻怜平静的说。
“从前有一次,我也犹豫过。”仇蓝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的盯着前方的窗户,透过那里能勉强看到外面,那里只有来来往往的脚步,他们住在地下一层。仇蓝接着说,“放伊粟在酒里,没经过王上的同意,等同于背叛。但我不在乎,从来都不在乎。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根本没人在乎我们这种小人物的生死,如果不是我的哥哥们对鱼族有用处,如果不是因为我脑子还不差,恐怕那时候没有赤颜,我就会被你处死。当然了,我感激你,你帮助我,你帮我更好的发掘我自己。也培养我更高的眼光,至少我现在想要做的事不仅仅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将来,我们的将来。”仇蓝停顿下来,她不想再说了。感情一旦点破,她恐怕下不了手。
毛雀让仇蓝的双眼发红,幻怜瞬间明白了。
“你被暗女控制了,却不自知。”幻怜悲伤的说。
“我本来计划也是要杀你的。”仇蓝说。
“你也学会了这种腔调!”幻怜明白,仇蓝要做的事,曾经用玩笑的态度暗示过。她要取代幻怜,她要成为他,站在议政厅,决定鱼族的重要决策,让鱼族不再受人辖制。
“你已经走失了,仇蓝!原来你一直在隐藏自己真实的意图,我们竟然会走到这一步。”幻怜无助的喊着,“我的存在并不会阻碍你,沌司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我死得明白点儿。”
“关键是他为我做了什么。”仇蓝身后两个黑影再次出现,“师父,跟着你学到最深刻的教训就是,别轻易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野心,哪怕对方是个死人!我还要花很大气力让我的哥哥们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家人总让人精疲力竭,不是吗?”仇蓝看看两个哥哥,两个哥哥微微点点头,仇蓝看着床上的父亲,他神情悲痛,嘴角的血慢慢溢出来。
勉强抑制住咳嗽,老仇再次开口,“对不起了,孩子们大了,主意不由我定。”说完,老仇别过头去,两个黑影上前来。一刀,幻怜倒在了老仇的脚边,从脖子处,血慢慢流出来,染红了半边床。
看到老仇的眼神,仇蓝明白自己跟父亲的隔阂已经不能修复了。她心里有一丝庆幸,父亲时日不多了,这样他们只会生活在恭顺的态度中,没什么能大过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两个哥哥再次消失,仇蓝走出橘春酒铺,看着门口人来人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个不一样的日子。她顺手从酒柜身处拿出一个酒壶,像喝水那样,一口气喝光壶里的酒。拿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胳膊割了几刀。
仇蓝早就想好,如何让族人接受幻怜的死,这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议政厅内,聚集着各大领主,在橘春酒铺发现幻怜的尸体,一刀致命,这是典型的暗卫杀人方式。沌司和仇蓝同时跪在延堇面前,旁边还有另外一具尸体,老仇的。
延堇生气的转过身,“按照你的说法,是暗卫杀人,幻怜怎么会到橘春酒铺去,他是王宫的士师!”延堇当然生气,一切发生得太蹊跷,效忠于王室的士师怎么会出现在平民家里呢。
“父亲病了很久,是我求师父去看看他的。结果等我回山洞拿药的空隙,再回来时,师父和我父亲都……都死了。”仇蓝虽然说得很冷静,但依旧能看到她眼中不停滚落的泪水。她是真的伤心,因为父亲的死。而实现目标的毛雀早已消失,接下来的事仇蓝深深的罪责和愧疚感,她确实为眼前的两具尸体而伤心。
这实在没想到,父亲竟然就在当天死了。她还想在父亲所剩不多的时刻,尽力为父亲多做些事。延堇也感觉得到仇蓝的悲痛,挥手示意让她先下去。悲伤的人无法冷静地议事,这是延堇对仇蓝的又一个误解。
仇蓝最喜欢别人看低她,这样的情况对自己才有利。做别人眼中的弱者,在你出手时,才会达到最大的效果。感谢幻怜,仇蓝嘴角上扬,离开了议政厅。
“小孩子毕竟没见过死人,吓得把酒当水。”延堇瞪着沌司,“你从未失误过!”
在场的各大领主愤愤不平的附和。相较于沌司,领主们其实更喜欢幻怜,如果不是因为幻怜脾气不定,阴阳怪气,他早就可能从领主们中挑选一两个,做内政大臣,或者担任更重要的职位,拥有把握王宫的权力了。现在,领主们纷纷在延堇眼前发表自己的意见,毋庸置疑,大家明白出现了两个位子的空缺,必须有人填补空缺,得到王上青睐。
延堇被议政厅的聒噪吵得头疼,她猛地一吼,一股念力镇住了在场的人,没人再说话了。
“不用开口!”延堇冷酷的声音传过来,“内政大臣的人选我早就定好了,如果说不出有效用的话,全部离开!”
领主们陆续离开,延堇示意一两个近卫王军抬走尸体,地上还残留了一点儿血迹。
“幻怜的血。”延堇盯着地上的一小滩说,“你无用,竟然让我损失了这么优秀的士师。”延堇虚弱的声音很疲倦,坐在王座上,等待着沌司的回答。
“王上,仇蓝能做得更好,幻怜老了。”沌司站起来说,“如果他有能力让鱼族壮大,早就能办到了,他在等什么呢?等一个机会,等守武坐上王位,那么将来他巩固地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守武在位时,吞掉新丘野。”
“你想多了。”延堇语气显得很决绝,其实心里早就打消了对幻怜死亡的悲伤,她心知肚明,沌司的说法戳到她心里了。
第54章 暴君6
沌司巧妙地运用幻怜重视鱼族君主性别,成功地将这件原本应该很严重的事,草草结束,用2个暗卫顶替了事,王族也不再追究。
一支十多人的队伍,前面四个人抬着幻怜的棺材,后面跟着六个人朝空中抛洒纸钱,黑水域的苍白天空多了一些有气无力的呻吟和哭喊。其实幻怜没有多少亲人,他的族人在无数次反抗兽人族的战争和刺杀中时已经全部被杀了。现在送殡的,都是平常还算谈得来的朋友,可交情也谈不上到了可以抬棺材的地步,有一些人还是延堇命令去执行任务的近卫王军。走在最前面的是仇蓝和沌司。
两人走到黑水湖这里,把幻怜的尸体从棺材里拿出来,放在湖边,默哀一会儿,四人抬起幻怜的尸体。沌司用念力幻化处一个水板,拖着幻怜的尸体到湖中央,慢慢落入湖中,水板消失不见,湖水慢慢没过幻怜的脸直至消失。
仇蓝望着湖面,后面的人开始收拾东西,陆续离开。
“他可能会很开心。”仇蓝盯着没过幻怜尸体的那处说,“长古树长在水中央,能永葆鱼族的安宁。”
“我还以为你要说,他因为死了而很开心呢。”沌司回头看了一眼仇蓝接着说,“现在什么感觉?”
仇蓝一脸茫然的看着沌司,似乎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过这种水葬的人,心里冲击都很大。我们生于水,死于水,一切归于万物,就像从不曾存在那样。”沌司难得说这么多话,仇蓝看着他。他们并不是可以交心的朋友,说出这种感叹的话,真是不可思议。
“你今天感叹似乎有点儿多啊。”仇蓝说,“还没想好吗?”
沌司反应了一会儿,“这肯定要好好想想,将来有一天,随时我都会提出一个请求。那时,你必须义无反顾的支持我。”沌司狡诈的看着仇蓝。
“当初,幻怜也是这么跟赤颜说的,他帮人族炼药,救活了蓝眼。”仇蓝说。
“对于一个凶手而言,你的感伤情绪未免显得太虚伪。”沌司温和的说出这句话,转身消失了。
仇蓝抬眼看着远方的天空,天才刚刚擦亮。何等凄凉!一生奉献给鱼族,最后送葬之人竟然不足二十。仇蓝不后悔,她也有她必须要做的事。而幻怜挡在了她的面前,已经成为了阻碍,搬开阻碍是谁也不能制止的行为。两人有过很多激烈的争执,有过矛盾,这些都不是仇蓝杀幻怜的原因。
幻怜的思想迂腐,这是根本原因。胆子太小,顾虑太多,动作太慢。
仇蓝等不了那么久,等幻怜被自己教会,该怎么做,朝哪个方向做才会让族人生活得更好!幻怜还要考量其他根本不用在意的因素。妄想让领主们都支持改变,这几乎等同于不变。仇蓝担任内政大臣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领主统一表决的制度,专制才适合鱼族。
菊牧把从新丘野带会的东西摆放在库房时,延堇瞪大眼睛。她实在没想到伊粟酒的作用有这么大,让她一时后悔没早些做这件事,同时又承受着一些负罪感。又想起放在废都的几瓶伊粟液,不知道会不会有成效。一旦打开废都的口子,鱼族的未来就在自己的掌控中。一股即将要成功的野心占据延堇,面对巨大的利益,谁能不动摇。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住在新丘野王宫内,那把王座,那空旷的视野,都将是鱼族的。
“下次运过去的酒可以再减少一些,就能让单桶酒的价格上涨。”菊牧得意的看着面前的王军在成箱成箱搬着金银,不住的点点头。“这次运过去的酒也就是上次的一半,收的钱却是上次的五倍。多亏了幻怜的主意。”
“幻怜的什么主意?”延堇漫不经心的问,菊牧还不知道幻怜的死。
“他说,这就是一种极好的买卖方式,且再下次一定要更少,让兽人族极度渴求,那么加在每桶酒上的钱会更高。”菊牧打了个哈欠,没再说话了。
“这次去有什么额外的收获吗?”延堇不想打击菊牧的积极性。
“看到了志班,我也并没有很客气。”菊牧脸上的怒气一带而过,“现在兽人族还是玉枳管事,是不是可以跟他们谈,成立一个商队,专门运输酒。从黑水域到新丘野。”菊牧说。
延堇点点头,在菊牧说这个提议之前,仇蓝就建议过。
“叫上仇蓝和沌司,议政厅。”延堇说完转身离开了。
人族的暗卫虽然不如鱼族,但幻怜的死也几乎是同时传到了各个族群。赤颜拿着传送信,呆呆地望着,祁阳站在赤颜面前,望着屋外的白雪。
“雪停了!走吧!”祁阳说,转身朝蓝眼那里去。
蓝眼坐在王座上,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司药站在他旁边,神情疲倦,四肢瘫软。赤颜和祁阳已经几天没看到司药了,这情形似乎不妙。
“仇蓝?”蓝眼听到祁阳的话,半睁着的眼稍稍放大了些,“废都上那个安静的女孩?她?”
祁阳点点头。“是!”
“她的故事呢?”蓝眼问赤颜。
“她是幻怜的徒弟,聪明机警,比较偏激。”赤颜简短的回答,不愿提及最开始遇见仇蓝时的事。
祁阳盯着赤颜看,他拿不准赤颜的心思,欲言又止。
“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吧!鱼族的领主们竟然能接受一个小女孩执政,内政大臣?”蓝眼发出阵阵笑声,“这对于我们跟鱼族的合作可能会更有利。”
“王上,你的脸色很不好。”赤颜问。
“司药在我旁边,不必担心,过几天会好起来的。”蓝眼低头捂着头,沉重的呼吸声传过来。蓝眼睡着了。
司药示意两人退下,祁阳大着胆子把司药拽出来。三人聚集在外屋火堆旁,尽量保持身体的温暖。
“幻怜怎么突然就死了?没说什么原因吗?”赤颜细问祁阳。
“你们聊你们的,拉我进来干吗?”司药打着呵欠。
“怎么样?王上?”祁阳问。
“没睡好,像是梦魇,我已经用药了。”司药说,一只手放在荷包里,不停磋磨着那瓶式雉给的药。
“式雉的药呢?”祁阳问。
司药从三人这里抽身,挥手示意自己要离开,再次进入王宫,他扶着蓝眼去休息了。他要逃离这里,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用了式稚给的药。
“童鬼的血,造梦。”祁阳喃喃念着。
“当初制药的时候,你不是说没问题吗?”蓝眼问。
“童鬼最开始是男人姿态,我在书上并未看到童鬼还能有女人姿态。男人姿态的血,完全没问题。”祁阳苦思冥想,“或许童鬼的身体是另一个玄机。”祁阳注意赤颜发呆,并没听自己刚刚说的话。“你没说实话!”祁阳用胳膊撞了一下赤颜。
守武从关隘处骑着马,朝王宫这里走来,一人一马,冰天雪地里格外单薄。
贝萝的人习惯在地上沿石头挖凿,这是兽人族惯用的方向标记。贝萝的人正挖着,守武的马三两下就踢开了石头。
守武毫无感知,人被冻傻了,无视众人走着。他很疲累,又饿又冷,实在没心思注意到别处。
贝萝手里拿着一个烤红薯,拦住守武的马大骂:“你瞎了!小崽子,不认识地上的标记吗?”
守武闻到烤红薯的香味,本能的用念力夺过贝萝手上的红薯。在贝萝抢夺的空隙,他飘到空中,下面用念力施展御水术陪着贝萝玩,三两下就吃完了红薯。
这下,他撤掉御水术,才开始认真打量贝萝。
“你是兽人族的?”守武注意到她袖口上的马,“你这个体型在新丘野可不占优势,我刚从那里回。”守武说。
“你不是人族!看你小我才让你!”贝萝说着,散开头发,里面的暗器全部飞向守武。在守武应接不暇时,贝萝右手握刀,急速朝守武飞来,刀放在守武肩膀上,嘴角一抹得意的笑。
手一挥,刮伤了守武脖子上的一点儿皮。就在马上要得手的时候,守武嘴角微微上扬,贝萝大惊,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巨大的龙须鱼套在贝萝身上,卸掉她所有的兵器,只剩一件单衣,全身被打湿,被抛在冰天雪地里。
守武撤掉龙须鱼后,贝萝打了个寒颤,守武得意的驾马而去。
赤颜从发呆中回神。“什么实话?”他看着祁阳,其实已经想到了,祁阳问的就是仇蓝和鱼族伊粟的事。
“我们有必要替鱼族守秘密吗?”祁阳不解的问。
“传送信已经送出去了,黑种是一个,伊粟也是一个。”赤颜神秘的笑说。
“什么?”
“筹码!”赤颜停下来看着祁阳,两人对视一会儿,祁阳点点头。
“你竟然藏得这么深!”祁阳惊叹,“蓝眼防范你,是必然的。”
“你错了!”赤颜低声激动地反驳,“我的能力就是蓝眼的武器,我只想让人族的同伴们过得更好,比如你一直不赞成的暗卫制度。你看看,现在能制约鱼族的,是暗卫吗?”赤颜问。
祁阳摇头,示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幻怜死的确实蹊跷,你是不是有怀疑的人?”祁阳问。
“说不好。”赤颜怔怔的说,他当然怀疑,怀疑仇蓝,怀疑沌司,不过目前没有求证的机会。突然,赤颜想到了另一件事,“你上次说求证的事,怎么样了?”
祁阳露出诡异地笑容,“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祁阳搓着手,靠近火堆,“这个牵扯大着呢。枭衣身上的祭祀玉石能量来源于自然,无杀制止枭衣后,能量消逝,变得虚弱。他们相生相克,互相吸引,我猜这就是他们的联系,无杀与自然连接,枭衣的能力来自玉石。这次去兰格池,我可以验证一下。而暗女......”祁阳望了一眼赤颜,“暗女的能量来源除了修习的巫术,还有她的血液。”
第55章 暴君7
式稚正从人族奴隶中挑选一批孩子,这些孩子像傀儡似的,全部跳进式稚的药池子里。浸泡不一会儿,全部腾空而起,变成了异族残暴的怪物,自觉朝着骨王那片地方去。宰负来找式稚时,正目睹这一幕。他猛地回头,生怕怪物们腾空而起的水溅到自己身上。
“不用这么小心,你离这池子远着呢。”式稚打趣说,“什么事?”
“龙扬洲乱了。”宰负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说。
“哪里来的消息?”
“兽人族。”
“喔?”式稚来了兴趣。
宰负接着后退至门外,才露出口鼻,“能不能出来说话?”宰负从腰间掏出一瓶绿色的液体,往嘴里滴了几滴,顿时神清气爽。那时延堇临走前留下的伊粟液。
式稚闻到了一股异味,走到门口死死盯着宰负手里的瓶子,伸出手。
“这是我的。”宰负不愿交出。
“这味道不对,你哪里来的?”式稚问。
“跟你无关。”宰负停顿了片刻,接着说,“无杀说,等龙扬洲的消息,如果童鬼处理不了,他再亲自出马。”
“亲自出马?”式稚惊呼,“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赤颜等待着祁阳的说法,他却只是露出神秘的笑容,一直看着赤颜。
“然后呢?”赤颜追问,“什么血?”
“你的冰剑能制止暗女的能力,你想过为什么吗?”祁阳打量着赤颜,故意等着他答复。
“因为预言吗?”赤颜只想到了这个回答。
“不全是,预言,这东西你不是一直不信吗?”祁阳说,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才一直警告你,不要过多陷入对暗女的感情中去,你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祁阳说得很隐晦,他确保赤颜已经听懂了。
“你是说,因为我跟暗女的关系,冰剑能霸道地占有并支配对方的力量?”赤颜大惊失色,他听都没听过这种理由,哭笑不得。
“还都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你跟巫族有别的联系呢。”祁阳准备离开,被赤颜一把拉住。
“说清楚,什么别的联系?”
“还有一个预言,关于你和巫族的,暗女最开始千里赶赴黑水域去找你,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传言说,你是巫族的宿命,你会斩杀所有巫族,让巫族消失。”祁阳轻声说,想要最大化的减低预言的恐怖。
赤颜连连摇头,他越听越想发笑,试探地打量祁阳,对方似乎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他一时拿不准应该反驳还是应该大笑,竟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复。
“你需要一些时间消化。”祁阳离开了。他不能再多说,关于羽镜对赤颜的解封行为。他曾经见过一次,小时候的赤颜发怒的时候,全身都是红妖花的印记。他不是巫族,却拥有这种异能,还有剑灵......祁阳也猜测过,会不会是因为异族跟外族私通的孩子会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所以,异族才禁止族群通婚呢?
兰格池对于接受新王的进度发展得有点儿慢。羽镜站在兰格池最顶端的塔楼上,风带动着他的衣襟。他双手背后,手上拿着一封传送信,无杀亲自给羽镜的。透过漂浮不定的风,大致看到上面的内容:
协助枭衣称王,不计后果。无杀。
按照羽镜的私心,他更愿意是暗女做王。
羽镜站着的位置是兰格池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当然比不上废都那种得天独厚的环境了,不过俯视兰格池也是绰绰有余。鹰是视线最远的动物,这也就是为什么羽镜能够在第一时间猎杀精灵族,倔强追捕白族至最后一个人消亡的原因了。他天生敏锐残暴。
兰格池的街头小巷内,每到夜幕降临,寒气逼人时,总有不安分的鱼族聚集在不同的角落,他们严肃认真地商量着一些事。第二天鱼族的街道上,总会出现不和谐的声音,有在红妖花田大骂的,有站在山洞处咒暗卫的,有哭喊自己家人全部被屠杀无处伸冤的,有打架闹事的......把枭衣好不容易在族内建立的一些信任和平静,一天天消磨。
羽镜也惊讶自己竟然这么听无杀的话,毕竟他跟无杀的身份不相上下,虽然无杀确实拥有连羽镜都惧怕的力量。同时无杀也为了异族而选择永远被困于那个地方,一股怜悯和同情让羽镜低下了头。一个小孩子都能有这种心性,为了异族能用肉身献祭。自然的力量固然不可轻视,这种舍己为人的决心,羽镜并没有。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听无杀调遣的原因。超过力量的范畴,在更高的层面,羽镜佩服无杀,因为敬佩,所以敬畏。
羽镜站在塔楼上,静静等待夜幕再次降临,他矫健的身手几乎没费什么时间,就解决了那些不安分的鱼族。第二天,还没亮时,羽镜也就消失了。留下了一堆鱼族的尸体,羽镜还特别用心的把鱼族体内的血都榨干,喝不完的暂时储存着。不用宣扬什么,世人全都听说过那个传说,羽镜嗜血,吸干后的人形同干尸。
于是出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剩下的鱼族,哪怕心里有一点儿反抗意识的,都被更强大的求生意识阻拦。他们纷纷涌进王宫,请求枭衣的庇护。枭衣十分讶异,安抚半天,口干舌燥,只能换离苳去应付了,她跟暗女、山离坐在议政厅。
“羽镜怎么会在兰格池?”枭衣问,她确实想不通,“传说都好几年没看到他了。”
“或许是废都上的预言,异族总要兑现。”暗女制止山离,他正要开口答枭衣的话,她不能让山离说出羽镜一直囚禁在兰格池的地牢中。
山离瞪着暗女,明白了暗示,不再插嘴。
枭衣点头,她这才冷静下来整理思绪。她双手放在王座两边的扶手上,盯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白皙稚嫩的手,却能让人的身体分离,制造血腥。“那些干尸......羽镜杀人见不到半点儿血腥。”枭衣轻声说。
暗女和山离马上明白枭衣的话。“你现在稳定多了。”暗女安慰着说,“羽镜的能力是受控的,跟你的力量不同,不用做这种对比。只要你不再制造屠杀,这种不稳定的爆发次数会越来越少的。相信我!”暗女朝枭衣点头。
山离真是佩服暗女的话,只要她想,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冷静下来。直到离苳一只脚踏进议政厅,才算是打破了刚刚不自然的气氛。
“总算如愿了。”离苳笑着说,“羽镜下手还真是快准狠!专挑那些不安分的族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帮我们呢!暗女,你说是不是……”离苳自顾自地说着,完全忽视了暗女对他的暗示。“……在兰格池待久了,能感应到哪些人是好的,哪些人是……”离苳注意到山离的皱眉,才慢慢停下来。他看看山离,看看暗女,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枭衣死死盯着离苳,“羽镜一直在兰格池?”
几人垂头不语,枭衣再次追问,暗女才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予亡坐在林中小屋内,对面是童鬼睡过的地方。婵恩,这个名字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初次见童鬼,就觉得那双眼睛,无惧无惊的眼神像极了姐姐在世时的样子。不自觉的,看到她倒在地上,救了她。此时此刻,像极了他当初跟童鬼相遇的时候。
当年,他没能救姐姐,现在能算是原谅吗?他低声的叹息,陷入过往的回忆中,眼泪竟慢慢溢出来。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羽镜用手接住予亡的眼泪,才让它没能掉在地上。眼泪滴在羽镜的手上,形成了一个大洞,立刻灰化后皮肤慢慢恢复。
羽镜笑着坐在予亡对面,看着他。而予亡望着羽镜手上皮肤的变化。
“别总想过去,你的身体和能力,不能总陷在过去。这一片森林跟无杀连接,你别害他。”羽镜接着说,“无杀怎么样?我在外面也察觉到他的异动。”羽镜朝外看看这片树林。“你整天守着这片林子,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予亡抬起头,呆看着羽镜。“一年四季,春去秋来,总归会有消失和新生。你说的是什么变化?无杀挺好的。”予亡镇定地说,“你还舍得回。”
“奇怪了!”羽镜笑了出来,邪魅而英俊,“这是我的地盘,怎么不能回。”
“最终你还是失败了,暗女没能爱上你,就像我姐也没能……”予亡的话被羽镜打断。
“一直期望你能朝前看。”羽镜停顿片刻,他实在不愿回忆往事,太繁琐耗费心力。他看着面前正在燃烧的火堆,“枭衣的能力跟无杀有什么联系?面对枭衣,无杀竟然会不稳定!我在兰格池都感受到他的躁动。这里,变了很多。”羽镜打量着小屋内。
“跟枭衣有什么关系!他们从来不认识,将来也不会有交集。不过是废都会议上,碰上了无杀能力的虚弱,你不是知道嘛,无杀的事。”
童鬼从外面抱着一些山果回,推开门的一瞬间,跟羽镜对视。她愣住了。
“这位是羽镜。”予亡轻声说,仿佛是怕打扰了童鬼的痴迷。
“羽镜!”童鬼丢了一部分山果给予亡,递了一颗果子给羽镜,明显被眼前的人惊讶到了,她从未看过这么矛盾迷人的长相。
“你是?”羽镜低沉的声音极具磁性。
“做女人还是有好处的。”童鬼挨着羽镜坐下来,望着他说,“我是童鬼。”
羽镜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恭维弄得极不自在,在废都,都是男人,仕女也不敢接近羽镜。长久以来都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出现,直到他遇到暗女,那个胆大撩拨的女人,现在却以失败告终。“童鬼?”羽镜喃喃念着,看了予亡一眼,皱眉沉思半天,眼神戏谑地说“不认识!”
予亡笑出了声。
“你还笑!”羽镜严肃起来,“你竟然带她来这里?”羽镜正张开手准备杀了童鬼。
予亡挥手,一股能量制止羽镜,倒把予亡惊了一下。
“你怎么变弱了!”予亡诧异地问。
羽镜凶狠地盯着童鬼,什么也没说。他不喜欢童鬼的眼睛,太不知收敛,看着让人生气,他也想到了从前,予亡跟童鬼的往事。“走吧,你应该还有事,天手撑不了多久。龙扬洲不想回去了?”羽镜说完,大手一挥,童鬼被他赶出森林外。
“没必要这么粗鲁吧!”予亡问。
“小心,你身边总是围绕着这些女人!还有,别再带她来这里,太冒险了,她好不容易忘记过去。”羽镜叮嘱着,“我去看看无杀,你要来吗?”
予亡没说话,对于羽镜说的“身边总是围绕这些女人”,予亡知道他暗示的是自己失去童鬼后的鬼混生活。随即像是自己安慰自己那样,泄了一口气,也跟着起身,两人吃着果子,推门而走。
予亡一路上想着羽镜对暗女的爱慕以及后面的行为,确实让人好笑。
“你到底怎么想的!暗女不喜欢你这种,她有赤颜!”予亡笑着说。
羽镜脚步停了下来,予亡看着羽镜才意识到对方并不知道赤颜,周围杀气腾腾,这倒出乎意料。予亡以为羽镜像当初追求不到婵恩那样,能潇洒的放手。羽镜的怒气转化为能量,不停夺取予亡的血。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成人干了。”予亡大喊,他手上的皮肤慢慢凹下去。
羽镜慢慢停下,从兜里拿出一瓶血,一口气喝光,他接着问,“赤颜?当年那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他又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也好,他跟暗女走不长。”羽镜看向予亡,“一个精灵族一个人族,能走到一起吗?暗女是拥有永生的人呐。”
“红妖花田,你忘了红妖花田!”予亡极不情愿地开口,朝前走。他也是花了很大时间才跟羽镜和解,至少羽镜做得最正确的事,保住了婵恩唯一的孩子。这是一件两人并不想提及的往事。
羽镜竟然瞬间露出愧疚的神色,一路低头不语,到了废都。
第56章 暴君8
予亡和羽镜登上最后一格台阶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空中的鹰,这些招人喜爱的小东西,就像天空中的暗卫,默默保护着废都。还没等羽镜休息好,一大群身穿白龙服的杀手突然陆续出现,纷纷跪在羽镜面前。影,就是羽镜的族人,这里面的每一个都经过精挑细选,除去一些有对自己族群未尽的责任和牵挂外,影本身的杀伤力,一人可成一个兵营。
跪在羽镜面前的人共计二十四人,予亡默默数完,掩饰不住对眼前场景的震撼。编制上,无杀不允许羽镜扩充人,毕竟羽镜本身的战斗力也让人闻风丧胆,可白龙服就是另一回事了。
“散了吧。”羽镜挥挥手,影再次不见了。
“他们怎么还穿着白龙服?你到底为什么回来?”予亡谨慎起来。
无杀困在半山洞内,当然感应到有影的存在,他们利用幻术登山。予亡和羽镜之所以选择走上来,就是想悄悄去看无杀。
羽镜站在废都议政厅内,他在等无杀,他肯定会出现。那张桌子依旧脏乱破旧,王座却崭新威严。羽镜盯着这把王座看,无杀突然出现在羽镜身后。
予亡低头,轻声喊着:“吾王。”
无杀赤脚慢慢走到王座那里,像是示威那样坐下,下巴微微仰起,他等待着羽镜的低头。
羽镜退后几步,单膝下跪,低头:“吾王。”
无杀才释怀地笑了出来。
“兰格池的事怎么样?”无杀轻声问。
予亡只是温顺地立在无杀旁边,低头不语。这才是在无杀身边生存应有的态度。无杀能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婵恩的死亡,就让予亡见识到眼前这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怒火,这副稚嫩模样都是假象。时间太久了,久到能让他慢慢淡忘仇恨。予亡本就是不擅长报复的人,当然还有身为异族领主生而具备的震慑,让予亡沉醉。懦弱无能并不是罪,立身于世,本就该拥有接受一切苦难的决心。恒久忍耐,又有恩慈,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羞耻,不求利不易怒不计恶,不爱容易的食物,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大爱无息。予亡能立身于异族,全靠这些明亮如君子的德行。
“办好了!”羽镜抬头,无杀示意他起身。“有人接到巫族的传送信吗?”羽镜问。
予亡摇摇头,无杀没有动静。
“我不去了。”无杀说,一封枭衣亲自写的传送信,带着她的金印,从无杀手上飘到空中,几人看了看内容,确实是枭衣邀请无杀去兰格池。
“这小姑娘很大胆,竟然敢直接给你传送信。”羽镜嘴角笑着,“王上动心了?”羽镜看着无杀,又看看予亡,对方正对着羽镜微微摇头。
“你还记得白族为何灭族吗?”无杀冷酷的问。
羽镜的笑瞬间收起来,无杀接着说,“因为他们生了你,而你痛恨这种身份。只因为他们送来的幼鹰死了一只,你肆意地屠了一族。”
“王上!”羽镜怒气快掩饰不住,被往事冲击,大口喘气,打断无杀的话,“为何重提往事?”
“从前我从没责怪你的残暴,现在你也没资格质疑我。”无杀斜视羽镜一眼,充满不屑,那是一种看待外族人的样子。
羽镜怒气爆发,一股白色气流冲到空中,他一把抓起无杀瞬间飞出议政厅外。影再次像鬼魅一样再次出现,羽镜大喊“退下”,影才退到一旁。
头顶的鹰纷纷围绕两人打转。羽镜白色龙尾显露,脸上,脖子处都是白色龙鳞,他一拳打在无杀脸上,像一颗陨石,无杀被砸在地上。还没等羽镜从喜悦中回神,无杀黑龙显身,一瞬间出现在羽镜面前,空中,无杀龙尾一摆,羽镜竟完全被压制。白龙嘶吼天际,鹰全部散开,两边停靠,像人似的看热闹。在废都的人族奴隶也都躲在安全的地方看黑白两龙的斗法。
只见两条龙在空中肆意打斗,伴随着黑白两条龙不停歇的嘶吼,身边云雾萦绕。废都山下的动物全部呆立在原地,野猪,蛇,鹰,鹤,兔,就连树木都一动不动,似乎在把所有的力量全部积攒给无杀。
最后,无杀先倒在地上,嘴角含着一丝血,不甘心地看着空中,不一会儿羽镜也掉落在地上,身上都是伤,瘫倒在地。几乎是立刻,无杀、羽镜身上的伤瞬间被治愈。
森林下,倒下了一头猪。
羽镜跟无杀对视,予亡被吓得不出声。猛地,羽镜大笑起来,走近扶起无杀。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激我!”羽镜大笑扶着无杀进去。
无杀也笑起来,予亡虽跟着两人,却根本看不懂。他施展念力,很随意的去掉了在场奴隶的记忆,这些人族奴隶再次红着眼各自散开了。只有一个漏网之鱼,他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清醒的看到了这一切,迅速写出一封传送信,立刻到了黑水域沌司手中。
沌司正在挑选精干的暗卫,准备派遣至巫族,拿到传送信的沌司立刻用御水术赶到仇蓝面前,此时的仇蓝正躲在橘春酒铺体会酿酒的乐趣。集中心力做一件事,总会让人开心。仇蓝太需要体会这些人类的正常情感了。两个哥哥隐藏在暗处,守护着妹妹。仇蓝侧耳听着门口的脚步声,两个哥哥迅速出现,站在门口,警戒。
沌司推开门,两个哥哥再次消失,屋内潮湿闷热,仇蓝正蹲着身子朝一个大炉子的地下塞草料,大炉子的另一头有一个长管,热气腾腾的酒沿着长管流出来。
沌司看着仇蓝,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沌司,沌司反倒从急切变为了安静。他不慌不忙地从旁边拿起一盏,随手接了一碗热酒,一饮而尽。
“好酒!”沌司惬意地喊,他手上的红宝石发出亮光,他知道是仇蓝的两个哥哥。“你跟王上建议的送酒商队,是不是想让你两个哥哥出现在人前?”
仇蓝明白沌司的小伎俩,他肯定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说。她没有停,心微微一颤。她小瞧沌司看透人心的本领了。本来以为他只懂得训练暗卫,不懂猜测人心。仇蓝不露声色的看了沌司一眼,“热酒好上头,你当心喝醉。”
“给你。”沌司把传送信放在盏碗内,一把丢到仇蓝脚下,碗不停地打着转,传送信落在仇蓝身边。她终于从炉中抽出手,示意哥哥来帮忙。
两个哥哥迅速下来,开始重复刚刚仇蓝的动作。
仇蓝拿起传送信,表情惊讶,走了出来,沌司跟跟着出来。
“可信吗?”仇蓝反问。
“怎么不可信?”沌司俏皮的反问,“羽镜回废都,一个白龙,一个地龙,无杀都打不过羽镜。”沌司走近仇蓝的两个哥哥身边,他们本能的惧怕,沌司只是笑着捡起地上的盏碗,再次接了一碗酒,喝光。“走吧!”沌司说。
“等会儿,我需要想想。”仇蓝说。
沌司是要拉着仇蓝去议政厅见延堇,可仇蓝脑子里想着另一件事。之前在王宫,延堇曾经提到过无杀的能力,虽然她说得很隐晦,可仇蓝还是感觉不对劲。
“无杀和羽镜为什么会在人族奴隶面前大打出手。会不会,两人也并不是不合,是故意留下一个漏网之鱼吗?”仇蓝问,“异族的消息这么简单就传出来,未免太容易了。”
“哪里容易!我死了多少暗卫才安插进去的。”沌司摸摸手上的红宝石,“你说容易,是你自己没做这件事。”
“多想无用,你直接把这个消息给王上,我就不去了。”仇蓝再次蹲在火炉旁跟着哥哥们一起烧草料。
“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知道了。”仇蓝故意对着沌司大笑,激得沌司挥手而走。仇蓝看了一眼两个哥哥,冷冷地问,“人到了吗?”
“已经进入龙扬洲了,这几天会有消息传过来。”其中一个回答。
仇蓝满意的点点头,在这种龙扬洲分裂的局势下,仇蓝只能暗自出手,等达到效果后,整个鱼族都会感谢自己的。仇蓝牵挂的是,异族会对龙扬洲的战争做哪一种姿态。
仇蓝望了两个哥哥一眼,刚刚沌司对待暗卫如工具的口吻自己隐约有些不舒服,可两个哥哥竟然像没事人那样,麻木!她突感凄凉,也觉得可怕,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感受,一闪而过罢了。
羽镜换上异族的衣服,一副不同于凡人的气质显露出来,废都上的人并没审美,他竟然有点儿怀念童鬼那种恭维的语气。站在窗边,他看到又有好几个人族的小孩被式稚改造,朝着骨王那里走。
予亡和式雉站在门口,盯着空中看。听到羽镜开门的动静,两人转身。
“我新试的药!”式雉从怀里掏出一瓶伊粟液,那是延堇临走前放在废都议政厅木桌上的东西,他偷偷从宰负那里拿了一点儿。
羽镜狐疑接过,打开嗅了嗅,精神好了很多。
“这是什么?”他吃惊的问。
“你现在是不是全身血液加速流动,刚刚跟无杀打斗中消耗的体力仿佛一下子就回来了?”式雉问。
予亡一把推开式雉,拉羽镜到自己旁边。“走吧,去看看我姐。”
“晦气!”式雉低声说,“待会儿我再来找你。”式雉收回药,转身走了。
羽镜和予亡站在王宫背后的尸塚内,那是一片草木林立的荒废之地,是骨王生活的地方。那些怪物们走入林子深处,找到一个枯死了的古树,一个个井然有序地走进树洞。
但凡异族或别的尸体,只要丢在这里,骨王总有办法能让这些变成树洞里的储备兵。这是异族的传统。不过谁都没见过骨王,他只是精灵族的一个意外。渐渐的异族成为骨王的一块地。
“暗女来的时候,他没找她?”羽镜对着枯树说。枯树只是抖动着干巴巴的树枝,刮了一阵风。
羽镜望着前方,“我该对着哪个方向?”他打趣着看着予亡。
“以前怎么做的,现在怎么做呗。”予亡说。
“我没带花,这次回来得很匆忙。都怪你,放走童鬼,不然她应该能帮我们采一些花花草草,女人的爱好不都差不多嘛!”羽镜轻轻打了予亡一下。
“是你把他赶走的,好不好!”予亡翻了一个白眼说,“你都多久没回了?三年?”予亡问。
羽镜点点头。他望着前方的景,喃喃的说:“禅恩没死。”
予亡惊愕地看着羽镜,“什么?”
“应该说,禅恩没完全死。”他转过来看着予亡。
远处一片林子里飞出丑陋的食尸鸟,围绕两人打转。羽镜双手合掌,一股念力释放出来,打散食尸鸟,这些鸟又全部朝着山下飞。
予亡看着食尸鸟飞去的方向,“它们不能离开废都,这一群是骨王的侍从,离了骨王,它们会到处作恶,破坏力很强!”予亡转身准备追食尸鸟。
羽镜拉着要离开的予亡,双眼通红。“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让禅恩能存在这世上吗?我用了白族所有王室的血。她在枭衣的体内,介于生与死,也就是那块在新丘野的玉石,我用白族的血注入了蝉恩的念力。人如果真的死绝了,就会消失,什么也不存在。”羽镜盯着飞远的食尸鸟问,“这群鸟说不定能成事。”
无杀从山洞中睁开眼,他想集中力量,用结界逼退食尸鸟。食尸鸟本已被困。空中,鹰盯着食尸鸟,两方打斗中,食尸鸟力量微弱,正处于劣势,一股白色的气团冲击结界,打破一个口子,食尸鸟沿着那个口子,飞离废都,鹰都盘旋在结界破口处,哀嚎着给无杀传递消息。
予亡望着远处问:“成什么事?”
第57章 冰剑苏醒
从废都飞离的食尸鸟容貌发生极大变化,在冲破废都结界的那一刻,原本体型轻盈,小尖嘴,大圆眼的玲珑姿态变成了血口喷张,大硬嘴,体型突增几倍。身上,嘴边裸露的肉和骨头好像被欲望吞噬,被肆意消磨。食尸鸟每只各成一派,飞在废都山下那片森林时,有几只想要下去捕猎,还没落地就已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击中粉碎。其他同伴看到,立马飞离,不再多停留一刻。
距离废都最近的是白山峡,多亏了冰天雪地的气候,食尸鸟连进关隘就觉得冷,调头朝西继续飞。到黑水域的地盘,一些食尸鸟停在森林隐蔽处,静默地观察着在黑水湖劳作的鱼族。一个哼着歌的鱼族进入林中,正在脱裤子,几只食尸鸟像狼一样迅猛出击,还没等来人喊出声,身上的肉便已消失得只剩骨架。这时,几只食尸鸟展现了互相合作的态度,合力把骨架拖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对骨王的忠心,这些骨头将来可以派上大用场。
突然冲破结界的食尸鸟之前长期受骨王控制,不过随着离废都越来越远,也就只剩下惯性的奴性了,骨王对它们意念的控制越来越差。
祁阳看着一团黑色羽毛的鸟飞过白山峡的上空,他也只是感叹,白山峡是个连鸟都不愿停留的雪地。他望着天空,源京身穿一袭黑袍,从肩膀到小腿处,腰间别上一把惯用的大刀,迎面向祁阳走来。
“有事?”源京还没走近祁阳,就开口问。他一只脚艰难的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祁阳站在器械库门口,源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看什么呢?”源京问。
祁阳这才眯着眼笑着回过头说,“有一桩生意,想跟你谈谈。”祁阳伸出一只手,示意源京进器械库。
两人一进入器械库,一股暖流迎面扑来,源京立马褪下外衣,面前摆着一座火炉两边设有席位,上面温着酒和糕点。源京迟疑地坐下,闻闻酒,开始喝起来。
祁阳顺手把糕点碟推到离源京近一些的地方,“尝尝看。”
源京往嘴里丢了三四块,没咀嚼几下就吞下去了。
祁阳觉得好笑,“尝出来什么味了吗?”
“掺了肉?”源京双眼放光,接着吃。
“你们带来的狼崽,蝙蝠崽,肉质很好,也适应白山峡的气候,这也是一种结合,我们两族合作得很好,目前为止。”祁阳停顿了片刻,打量着源京,“学宫怎么样?”
“顺利!”源京喝了一口酒皱眉,“总觉得你们这里的酒不如我们新丘野的好喝,味道一般!”源京抱怨。
祁阳当然明白致使新丘野的酒好喝的原因在于伊粟,但这并不是此刻他要跟源京聊的问题。
“具体一点儿!”祁阳说。
“学宫的监造已完成,蓝眼之前也已订好要入学的人,我们这两天正准备进行考核,根据他们的特质分到不同的学宫。眼前有建造,学士,医士,内政和体能学宫。这两天应该就能出结果,到时贝萝会集中报到王宫去,你就能知道哪些人在哪些学宫了。”源京深谙王宫的把戏,以为祁阳的意图是要插手学宫的人数调配,“当然,教学的人一部分是我们,一部分是你们,如果有你不满意的人分到不当的学宫,可以按照你们的意愿改动。”源京说完抬眼看了一下祁阳的表情,他暗自发觉祁阳可能不是要听这个,因为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祁阳喝了一口酒,盯着还剩半杯酒的杯子说,“常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也是后来几年才悟出来这句话的真谛。我听说贝萝跟守武打了一架,你并没有帮贝萝去教训守武啊?”祁阳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惹事呢。”
“连睦临走前应该给了你任务,可你并没有朝新丘野送信,我很意外。”祁阳笑着说,“大胆猜测一下吧,他让你拿到兵器制造图,标记好铁矿的区域一并画好图给他,是吧?”祁阳没有看源京的表情,接着说,“正像你猜想的那样,连睦也给了其他人不同的任务,组成一个大的意图就是,将来人族接手学宫的学习,基本上会被兽人族同化。这么一来,不费一兵一卒,你们雇佣兵团在新丘野的威信也就建立了。这是第一步,后面的计划,要看玉枳怎么给连睦建议了。”祁阳抬眼平静地盯着源京说,似乎刚刚说的一切只不过是在聊家常。“囨呢,你们摸清了人族的资源,却并非能如愿。”
源京不可思议的盯着祁阳看,眼前这个人面带微笑却让人汗毛倒立。仿佛连睦叮嘱源京时他就在现场似的,分毫不差。就连源京的犹豫,他都猜到了。
可源京并未看到祁阳眼中的怒气,他逐渐平静了下来,感应着四周的空气,确定没伏兵。
“你刚刚提到生意?”源京平淡地问。
“不错!”祁阳从手里掏出一张改良的兵器制造图,“这个是给你的。”祁阳递给源京,“你怎么处理都行,看看身后。”
源京朝后面望去,最近的一个架子上放着跟图纸上一模一样的器械,源京看了祁阳一眼,祁阳点头示意源京可以去拿。
源京拿出道具,挥动几下,十分满意。
“送你了,外形上跟你腰后的差不多,不同的是,它增多了一分为二和玉石的暗器。”祁阳直指着源京手上的图纸,“玉石的使用方法,你可以改天试试,威力很大。”
源京看着手里的图纸,又喜又惧。他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力量,祁阳竟然能对自己坦诚到这个地步。“玉石的事,为什么告诉我?你要什么?”源京担忧地问。
“我要你!”祁阳起身,“你留在白山峡,连带着你的同伴都可以留下来,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作为你留下来的回报,我有办法让贝萝答应嫁给你,你能在白山峡拥有家庭和孩子,况且我们看重的是你的能力,你的过去并没人在意。”祁阳故意停顿下来,“你从没想过为什么贝萝不愿意嫁给你吗?”祁阳一句话问懵了源京。
“是因为我给不了她要的吧。”源京躲闪地回答。
“错!”祁阳坚决的否定,“因为她爱慕另一个人,连睦。”似乎为了安慰源京,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祁阳故意轻声说。“只要连睦死了,她也就......”
“住口!”源京喝止祁阳,一把丢掉手里的武器,“你休想!”
祁阳捡起武器递到源京手里,口吻温和的说:“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杀王。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我只是想让你留在白山峡,专注于贝萝的事,仅此而已。”
源京闭上眼睛,看样子他早就猜到了,这种不安定的因素,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但现实马上把源京拉回来,“人族与兽人族的实力相差很远,我留下来,你们也并没有这个能力庇护我们。”源京担心得不无道理。
“给我一年时间,我会让你知道人族是否能庇护你们。你们在白山峡的事没个一年半载也完不成。这期间,我会适当给你想要的东西,方便向连睦交差。”祁阳坏笑着,“不过,贝萝的事,倒可以先做起来了。”
源京露出惊讶的微笑,看着祁阳,这就是达成了默契的表情,祁阳太熟悉这种表情了。只是源京的内心需要一些时间挣扎,毕竟人都不会突然适应背叛。祁阳递给源京一粒药丸。
“把这个给贝萝吃下,另外,我需要你的一件东西。”祁阳取了一撮源京的头发,笑着收起来了。
两人再次围坐在火炉边,喝酒聊天。
过去的几天,人族并未收到鱼族的回信,蓝眼几乎没有耐心,他站在议政厅,等待赤颜的到来。赤颜一进门,蓝眼就开始质问,“我指望你能收到鱼族的回信,有消息吗?”
“没有,其他领主也没有收到。”赤颜坦荡地说。
“去一趟鱼族。”蓝眼说,“告诉他们,我们需要一个答复,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武力。”
“我一个人?”赤颜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不想猜测蓝眼的意图,但这种荒谬的建议也确实让人不知所措。
“你可以带上信得过的人,目的是得到鱼族肯定的回复。如果不行,我需要你向他们展示什么是命定之子的愤怒!”蓝眼咬着牙,目视远方说,“我要去一趟兰格池,见暗女,你结束了直接赶到兰格池吧。”
听到暗女的名字,赤颜平息了不少,“其他人呢?”他语气恢复了平常语调。
“司药会跟着我。”蓝眼脸上的血色恢复不少,不像先前那么吓人,赤颜没多说,点头离开。
来不及跟别人道别,赤颜驾马一人朝东方的黑水域去,在祁阳得知赤颜要去黑水域前,着急忙慌赶到关隘处送别。赤颜回身时,祁阳正驾马大喊。
“赤颜!”祁阳气喘吁吁的与赤颜并列,“到黑水域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不要冲动,我刚刚卜了一卦,你这一次......”
赤颜挥手打断祁阳,“大老远的跑来跟我说这个,回吧。”赤颜说完,驾马离去。
祁阳的声音传过来,“拿点儿伊粟和黑种回!”
花了半日路程,赤颜到了黑水湖前,已临近黄昏,种植的人群已回去休息。这猛烈的太阳,一路上赤颜早就收起了冬服。他下马随手摘了一些伊粟和黑种放在凌豚背上的瓶子里。突然,他感觉到森林里一股强大的黑团袭来,几乎是本能的,龙雕冰剑和岚瞬间出来。赤颜集中精力一挥,两只食尸鸟被劈开,化作一摊黑水沁入地下,被滋养的那几颗黑种瞬间长大,结出绿色肥大的果实,赤颜走上前摘下一颗果子,也装在了袋子里。还没回过神来,赤颜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刚刚挥剑之处的森林摇晃着逐渐裂开,分成两段,中间溢出发着绿光的水,逐渐形成一条湖。赤颜看了一眼岚,她直接飞到中间,看到一处石碑,又飞回来。
“幽冥湖!”岚说,“你一刀劈出了幽冥湖。这原来是鱼族生存的地方,湖水能助鱼族念力大增。”岚看着赤颜,表情凝固,“你脸上的刀疤......”
第58章 冰剑苏醒2
蓝眼提前出发,带着司药和几名近卫王军,当然隐蔽处还有几个杀手在随行保护。出门在外的蓝眼总是一副冷酷无情,时刻保持警惕的样子,话不多。司药怀里的药瓶其实已经用了一半,在他犹豫恍惚时,才反应过来已经给蓝眼用过式稚给的药,结果证明蓝眼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在用药前,司药已经自己试过,也辨认出药瓶里的药材都是无害的。虽然他不再向蓝眼表露式稚的好,他心里早就认定,式稚不像外界看起来的那么凶残。
异族统治世界,不凶残冷酷,很难镇压各族。这就是司药的结论。
司药本来跟在蓝眼身后,蓝眼放慢速度,跟司药并肩。
“你上次见暗女,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吗?”蓝眼问。
“差点没认出来,长大了。”司药感慨着,“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就知道跟在你屁股后面喊,要吃,要吃的。”司药笑着说。
蓝眼也被司药的话逗笑了,他点着头,像是安慰自己那样,目光坚定的看着兰格池的方向。
不幸的是,暗女早就打消了要寻找从前记忆的想法了,谁也没有关注过她内心,就连赤颜也做不到,何况只是那些相处了几年的人族同伴。暗女的记忆里,在上次玲珑被杀的现场,在废都,她早就明白,蓝眼已不是她的哥哥。他是人族之王,拥有杀伐决断权力的王。不管蓝眼是开玩笑还是认真,那时在白山峡,他喊的那声“妹妹”让人心寒。
赤颜被鱼族带到王宫时,几乎是五花大绑。他在议政厅看到沌司、仇蓝,和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就是没见到幻怜。恍惚中,才想起来,幻怜已经死了。他盯着仇蓝,仇蓝也看向他,好奇探寻的目光。
“幽冥湖消失三十年,竟然被你一刀砍出来。”延堇质问,“就你一个人?”
赤颜旁边的王军点点头,延堇示意退下。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延堇说。沌司站在旁边咳嗽一声,延堇收起了感激的神态,故作高傲的接着说,“你为什么而来?”
“人族几日前的传送信,我王需要答复。”赤颜严肃的回答。
延堇望了一眼仇蓝,仇蓝摇摇头。
“这几日,鱼族发生的事情太多,幻怜的死让我们很伤心,本来打算在兰格池汇合时答复蓝眼的。他送你来是想要你死啊!”延堇笑着看了一眼沌司,接着说,“你回去告诉蓝眼,兰格池见面细聊。”
“你要去兰格池?”赤颜问。延堇没回应就是默认,赤颜咧开嘴笑说,“这次新巫王的接位仪式可谓空前啊!”赤颜身上的捆绳自动解开,他松松关节在众人的惊愕中转身离开。
仇蓝忙跑着跟出去。
“你去吗?兰格池?”仇蓝拉着赤颜的衣袖问。
“去!”赤颜停下来轻轻松开仇蓝的手,“看不懂你,只能夸赞你好手笔!”赤颜说完扬长而去。
赤颜在看到仇蓝的第一眼就明白,幻怜的死绝对是仇蓝做的。就这样,两人心照不宣,互不解释。
暗女一个人在羽镜呆过的地牢中试验,每次一动巫术,她身上的皮肤会大块黑化,非得喝几滴离苳给的红妖花汁才能快速恢复。如若不喝,它就像胎记那样停留在皮肤上。她不明白,为什么羽镜在的时候,能肆意用巫术,而羽镜不在了,她却动不了。这种事一旦被外族人知道,巫族未来堪忧。她心烦意乱,需要找人商量一下。
南昌站在红妖花田处等待离苳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你是知道我们要来吗?”蓝眼的声音传过来,一行人纷纷下马,蓝眼一人走近暗女,已经站在他面前。
“你来得太早了!新王接位,还有2天。”暗女说。
“新王接位,发出了邀请,我必须要来。前几次我们没好好聊聊,我想你上次来白山峡是有问题要问我的。”蓝眼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你可以节省一些体力了。”暗女说,“我没什么要跟你聊的。直接进城池,会有领主迎接你们,安排食宿。”暗女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转身再次盯着眼前的红妖花。她的口吻没带任何恶意,也没有嘲讽,只是在正常的阐述一个事实,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能理解。我找过你,你相信吗?”蓝眼问。
暗女只是敷衍心烦地点点头,不想搭理的样子。
“有别的事烦着你?或许我能帮你。”蓝眼语气温和的问。
暗女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试探性的问问,上次在白山峡她的巫术被赤颜压制,这中间可能有什么关联呢。
“您太客气了!”离苳的声音传过来,他穿过花田笑着迎面走来,和气又距离感十足的站在蓝眼对面,暗女看着离苳偷偷笑了一下。离苳接着说,“巫族的战神,不负责各族王室迎来送往的礼节,感谢您的到来,巫王会很感激的。”离苳说着,示意随行的几人进入城池。
蓝眼被强制性引到城池大门方向,他又转过身朝着暗女喊:“小妹,乱世动荡,这仅剩的一点儿感情和回忆就别丢了吧!”
暗女呆立在原地,这句话倒还显得真诚,有点儿从前的韵味。暗女在心里犹豫着是否该跟蓝眼好好谈谈。
离苳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看着暗女。他一只手放在暗女胳膊上,惯性的诊断,暗女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是因为羽镜吗?”离苳问。
“这话怎么来的?”暗女不解地看着离苳。
“第一呢,你来兰格池两年就成为了武神,这期间应该有羽镜的助力,你没说过,我猜的。第二,上次尸魔的召唤,你在大殿上被反噬,我看到了,也就是说你的身体其实承载不了禁术的反噬,是羽镜在背后帮你的吧!”离苳极不情愿的提了一口气,“不知道羽镜通过什么方法,你现在的巫术跟他连在一起了。还不准备告诉我,羽镜为什么心甘情愿跟你回来,被你囚禁3年吗?”
暗女眼神在离苳身上游移,片刻后无奈地摇摇头,“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怎么告诉你?”暗女诚恳的说,“我那时确实渴求力量,幻怜派人四处抓我,我需要力量保护自己。遇到羽镜时,他醉倒在路边,我扶着他进了一个破旧的小屋。第二天睡醒,身边都是尸体。那些杀手的尸体,羽镜都没醒,就能杀人,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我渴望的力量,这个醉酒的人都拥有,而且施展得毫不费力”
“那是因为有影的存在。”离苳幽幽地回复。
“那时我什么也不顾了,让他对我的身体着迷。”暗女毫无表情的回应离苳的惊讶说,“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得到了力量准备抽身,没想到羽镜却一直跟着我。他总是跟我说一些奇怪的话,可男女情爱确实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至于被囚禁,你觉得以他的能力能被我囚禁吗?”暗女苦笑一下,“不过是他想留下来罢了,而我又需要他。这就是全部。”
离苳弯腰摘了一朵红妖花,放在鼻头闻了闻说:“你随便动一下,巫术。”
暗女呆滞了一会儿,还是照做了。她抬起左手,在空中旋转翻转几下,高空中的一只食尸鸟心脏被掏出,心脏和食尸鸟同时落在两人脚边,化成一滩黑水,滋养着那一片花田,红妖花瞬间大放异彩,倒吓到了暗女和离苳。
离苳看着眼前的景象正吃惊,暗女胳膊上一大块皮肤灰化。
“离苳!”暗女大喊,把离苳的注意力拉过来。
离苳对着手上那朵红妖花施法,红妖花瞬间枯萎变成粉尘消散,而暗女胳膊上的皮肤恢复如初。
“得到你要的答案了吗?”暗女愠怒的问。
离苳笑着点头。“幸好你的力量没变,还是这兰格池的武神。不过以后,你身上要随时带着红妖花了,这种致命的弱点一定不能对第三个人讲。你需要找到羽镜,问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暗女问。
“他应该是做了什么,否则你不可能现在才开始反噬。本该在你最开始学习巫术时,就会有反噬出现。你一直没有出现反噬,被人称为武神,原来是得益于羽镜。”离苳停顿下来,接着说,“离开了他,你需要红妖花来做承接的容器,这可不好,代表你有致命的弱点。”暗女和离苳谨慎的点点头,两人看着眼前大放异彩的红妖花出神。
“这不是你的巫术?”离苳看着地上异变的红妖花问。
“我自己都吓到了,刚刚是个什么东西?”暗女好奇的抬头望着空中,毫无动静。
两人的视线聚在地上一滩浓稠的黑水上。
在山离的栽培下,海云的技能随着他的仇恨越来越高,巫术也达到了作为近卫王军的实力,他惊叹海云的奇特能力,也自豪自己能发现这样一个人才。
山离一路马不停蹄找到暗女。三人难得聚在城外红妖花田里。
“海云,让他进近卫王军吧?”山离笑着对暗女说。
“他体质奇特,适合做我的接班人。”暗女打趣说。
“他是我找到的!”山离毫不相让,深吸一口气十分困恼似的说,“他眼中总有深刻的仇恨,话又少,该怎么让他敞开心扉,这是个难题!这样才能确保他能安全的呆在枭衣身边。”
“还不如好好照顾小妖肚子里的孩子!”离苳朝王宫方向走去,两人随行。“王上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一个小孩刺杀的吗?”离苳边说边走,脸上露出嘲讽山离的笑容。
“海云的背景我还在查,有点眉目了。”暗女说,“确定了才能告诉你们。”
“我担心的是他!你又不管兵,出了事也是我的。”山离拉着离苳的胳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王上没说让我们再去把羽镜请回来吧?”
山离摇头。
“那这次新王接位,羽镜还来吗?”山离问暗女。
“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他来不来!”暗女说。
“他最好能来,这样你也能问清楚一些事。”离苳看了一眼暗女说。
山离木楞地点头,出神了。他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枭衣答应他,改制妓女无名这件事。这是小妖央求山离的唯一一件事,也是山离想要为小妖做的第一件事。
第59章 冰剑苏醒3
予亡刚动身,羽镜就悄悄的跟在身后,准备一同去兰格池。而无杀早就下定决心,等两人走远,他一定要先去兰格池见一见枭衣。无杀上次跟羽镜比试后,身体明显不同于以往。倒不是受伤,而是身体发生了改变。他的骨头长高了,似乎有一种要扩张的力量在体内循环,他开始长大,也就意味着开始变老了。
羽镜一路上跟着予亡,直到森林小屋,予亡在屋子里呆了很久都没有出来,羽镜实在忍不住趴在窗子处看了看,跟予亡眼神对视。
予亡微微笑了笑,“进来吧,就知道你忍不住!”予亡说。
羽镜极其不情愿的进去,这不是他原本的计划。
“跟着我?”予亡好笑的问。
“只是一个方向罢了!”羽镜回答,“上次跟你说完,你也没回应我,你就没什么别的要问我?”
“你不是说在枭衣体内吗?”予亡点点头,没再说话。
予亡有过很多次希望的幻灭,这长久孤独的生活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就是没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哪怕是亲人。而姐姐蝉恩,在没见到真人之前,他不做任何表示。
羽镜很佩服予亡这种风范,没有野心,毫无城府,曾经一度让人觉得失望。想想看一个没有深沉心思的人如何做领主呢?但日子一长,羽镜竟喜欢上这个谦逊坦荡的小子,他总是一副漠然无欲的态度,跟他相处十分舒服,不用防备什么,两人竟逐渐成为好友。
无杀感应到予亡和羽镜在林中小屋停留,立马施法从山洞内消失,瞬间到了兰格池。羽镜和予亡待在屋内,感受到森林中掀起一阵狂风,两人立刻开门朝空中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时,无杀吗?”予亡问?
羽镜沉默不语。
枭衣正站在人群中间,接受族人朝拜,由于她安全庇护自己族人,这份恩情几乎变成了感激,一扫以前巫族对枭衣的冷漠态度。
无杀在空中看着,平民就是这么容易被收服!这种伎俩过了千百年也依旧好用。
他看到枭衣进入王宫,瞬间出现在枭衣身后,捂着她的嘴,移动至一个隐蔽幽暗的地方。枭衣几乎是本能的对无杀施法,幸好他反应灵敏,不至于受伤。
“无杀!”枭衣惊呼,立马走近他,打量着他的容貌笑了起来,“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枭衣摸着他的额头,顺着慢慢摸到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立刻像受了惊吓那样收回手。她对自己的胆大觉得奇怪。
“哪里不一样?”无杀抓住枭衣的手,气息不匀。
“你长高了!”枭衣严肃的口吻,眼里却带着不可掩饰的调皮。
无杀轻轻打了一下枭衣的额头,她轻声叫着捂住自己的额头,盯着无杀。枭衣慢慢靠近无杀,她感受到无杀脸上的情欲被压制。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不同于这张脸,长高后的身体变得很健壮。无杀忍不住轻轻摸着枭衣的长发,他慢慢解开枭衣的衣服,她的眼泪无声无息流下来。
“怎么了?”无杀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枭衣止住哭泣,勉强露出笑容,她大着胆子准备亲吻无杀,可被对方让开了。
“我不喜欢这样。”无杀说。他一把抱起枭衣,把她按在床上,用一只大而有力的手制约枭衣的双手。
也许,像任何别的族群那样,领主们为了让王上感到舒适,不让王上一人独自度过漫长的黑夜,总会想着办法为他找乐子吧。只是枭衣从回到兰格池后忙于整顿族内事务,还没时间接受这种教育。废都山下的背后,那里是男人们的销魂窟。
事后,枭衣已经适应无杀的身份。她喜欢摸着他的皮肤,喜欢两人坦诚相见的滑稽感。褪去了衣服,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想象和隔阂,能轻松自如的相处。
“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枭衣好笑的问,她的手在无杀腰间游移。
无杀单手枕头,一只手搂着枭衣,在她身体上游离,死死地盯着枭衣的脸看。
“你看什么呢?”枭衣又问。
“看你,真是奇怪!”无杀觉得不可思议,从没有躺在一个女人身边能让他这么安静平和,“你真是奇妙!”
“就当你是夸我了!”枭衣起身穿衣,准备出去。“我需要处理一些事,待会儿回来时还能看到你吗?”枭衣问。
“当然!”无杀的毫不犹豫逗笑了枭衣。
枭衣低头亲吻着无杀的嘴,这次他没有别过头,而是热情的回应。枭衣看着无杀,“现在喜欢了?”
“去吧!”无杀闭上眼睛。
枭衣穿好鞋,留恋地看了几眼,离开了。
山离带来海云时,只是一个充满愤怒的少年,眼中掩饰不了的怒火。枭衣看看山离,又看看海云。“是什么让你这么愤怒?”枭衣问,“愤怒让人精疲力竭,要知道,你的能力还远不及我,如果你有恨我的理由,记住这种感觉,让自己变强大。”枭衣朝山离点点头。
山离没料到,枭衣会喜欢这个愣愣的小子。
“王上,”山离开口,“海云,他的名字!拥有瞬间习成一种技术的能力,他现在的巫力做一个高阶的近卫王军绰绰有余。愤怒之人应该让他有机会接近仇恨的对象,不是吗?”山离轻声说着,枭衣赞同的点点头。
“巫族没有近卫王军的领头,你愿意做吗?”枭衣盯着海云问。
海云眼中的愤怒换成了惊讶,他忘记了向授予自己领主之位的人表示感谢,只是呆呆地望着枭衣。
“为什么?”半天,海云才问了这么一句。
一个暗卫突然出现,跪立在枭衣的脚下,枭衣朝着这暗卫点点头。暗卫摘下面具,是海天,海云的大哥。在海云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前,海天再次戴上面具消失了。
“大哥!”海云对着已经消失了地方喊,瞬间他双眼发红,愤怒让他面目狰狞。“你查我?”
“当然!难道你以为任何人都能成为王军?”枭衣说,“你以为暗女为什么去看你,她能窥探到人性中最深层的恶。是花了一番心力,不过还算顺利,找到了你大哥,他一切安好。如果你愿意待在我身边!”枭衣轻声叮嘱,精神有点疲倦。她心里暗暗责怪刚刚无杀的行为,让自己昏昏欲睡,那里还是有点儿疼。枭衣挥挥手,“去吧,我累了!”
“我会抓紧你每一个疲倦的时刻,不放过任何机会。”海云咬牙切齿的说,被山离强制拉走。
山离带着海云走出王宫大门,才一把甩开海云,他差点扑在街上。“既然你做出了承诺,以后就要保护王上的安全。”
“她不是王上!”海云大喊。
四周的人稀稀拉拉的围上来了,有一些族人眼神充满杀气,恶狠狠地盯着海云,好像在等着他再说一句就随时能动手似的。
海云摇摇头,无奈的走了。他不得不承认被枭衣的容貌和魄力惊到了,他从未见过真正的王,他们只存在于传说中,如今他要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现在他的愤怒已散,总算能好好回味刚刚的场景了。大哥瘦了好多,脸上毫无表情,双眼冷漠带着杀气。海云开始冷笑起来。
一大堆食尸鸟在黑水域的高空,对着海云行进的方向进行高速俯冲,就在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海云瞬间施法,一团蓝色的火焰燃烧着一大堆食尸鸟,一滩滩黑色液体落在地上。还有几只比较强悍的食尸鸟开始散开啄食周围的鱼族。山离快步上前,一手狠狠捉住一只食尸鸟的头,另一只机智的躲开攻击,袭击了一个鱼族同伴,瞬间啄食完这人的尸体,食尸鸟体型变得更加硕大,怒飞而走。
海天出现,猛地踢翻正飞到空中的食尸鸟。食尸鸟像一颗大石头那样落地。海天依旧戴着暗卫面具,施法用一只笼子困住食尸鸟。笼子逐渐缩小,被放在海云手上。海天悬在天空,朝着弟弟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瞬间消失了。
海云、山离和一些鱼族惊恐的盯着天空。
“那是什么人?”人群中有一些人在质疑。
在山离手上的这只食尸鸟还在凶猛地反抗。山离朝海云喊:“传送信给所有领主,议政厅见!”
枭衣进入屋子,无杀已经不在了,她找了一下,没人。她以为无杀离开了,她低头想着刚刚的场景,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畏了。可能是天生的吧。但她手上拿着山离的传送信让她再次眉头紧锁。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的身体在慢慢长大!”无杀从后面出现,枭衣转身看着他。
“穿上衣服是准备走了?”枭衣问。
无杀张开双手,示意枭衣过去。枭衣摇摇头,“既然要走,就聊些正事。我接到山离的传送信,黑水域出现了食尸鸟,不可能是天手,他现在跟久世对峙,不会这么愚蠢让食尸鸟来攻击我们。”枭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无杀,“你是为了这事来的?”
无杀叹了一口气,“你天生就这么多疑吗?”无杀说,“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的身体正在长大。食尸鸟在我修炼时,闯出废都。它们不同于龙扬洲的食尸鸟,这是骨王培育的第一代,强悍嗜血,异变凶残。除了白山峡,别的族群都会受到攻击。借你的接王仪式,号召各族群出一个最强悍的人,食尸鸟需要集合族群的力量才能被彻底消灭。否则,他们就算化成一滩黑水,也会用变异的方式,再次出现,且力量更强。等你说服了他们,我会告诉你方法”
枭衣屏住呼吸,思考着无杀这番话的可信度。“有什么东西需要结合五族的力量?”枭衣觉得好笑,刚刚的欢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骨王是谁?”
“你可以问离苳。明天你的接王仪式上,最好提出这个建议,否则放纵食尸鸟的时间越长,它们繁殖得越快,体型也会逐渐变成我们无法抗衡的程度。废都有结界,五族只能合力消灭它才能不被吞噬,老实讲,我也不清楚最后食尸鸟会变成什么样?”无杀注意到枭衣的身体蜷缩起来,变得有防御性,他走过去,抱着她说,“我对你的感情不纯粹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我们追求不了唯一,就退而求其次吧!”无杀说完消失。
枭衣隐约有种感觉,这是无杀用来验证忠诚的方式。可他一直在强调自己正在长大,是什么意思呢?
毫不意外,枭衣出现在议政厅时,各大领主因为食尸鸟的处置吵得不可开交,那只被山离捉来的食尸鸟就关在笼子里,锲而不舍地攻击笼子,永不疲倦。枭衣只是好奇地盯着笼子看食尸鸟,厅内的争吵仍在继续。她很清楚,要让大家各抒己见,自己才有发言的时间。
“难怪最近申报失踪族人变多,我还在纳闷,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你怎么不早说?”
“人数不多,以前也有来往不同族群的商队换人,或者生意往来,最近又赶上送药草的商队新设,说不定是有人趁机外出呢!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你们就是不愿意共享信息!”
“新王的接位仪式遇到这样的事,一旦攻击别的族群,我们巫族的威信荡然无存!”
暗女盯着枭衣,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她一只手掌摊开,轻轻一捏,食尸鸟化成一滩黑水,落在地上。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黑水流动。一只苍蝇停在黑水处,叮了几下。瞬间,苍蝇变成食尸鸟,体型越来越大,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食尸鸟已经开始攻击。暗女反应迅速,一只手控制着食尸鸟的心脏,一只手拿起笼子猛地罩在食尸鸟身上,平息了这场小风波。
枭衣惊恐地看着,恍然大悟,这就是无杀说的食尸鸟的变异。
第60章 冰剑苏醒4
天手一行人困在王宫的日子已经接近尾声,久世驻扎的地方移动得越来越近。时间太久,天手无力把控暗卫的坚守,他们虽然还是沿着王宫埋伏,却早已疲倦无力。近卫王军也只是勉强支撑那身重重的盔甲,有气无力的站在王宫门外。
久世预备今夜开始突袭王宫,这次他有胜利的把握。他站在地图处,向将领们分布要攻击的地方。
入夜还未深,龙扬洲空中的云彩异常血腥,久世抬眼看着天空,隐约有些担心。还没见到童鬼,她伤得这么重吗?久世没有情报来源,也无法根据童鬼的状态来调整自己的战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久世身穿一身杀手服,戴上面具,天依站在最前方,她看着久世,等待着他的号令。久世微微点头,天依伸出一直紧捏的拳头至空中,做了一个手势,杀手像箭一样全部消失。
久世站在王宫门口,嘶吼声,呻吟声,刀剑声时而传过来。这就是暗卫和杀手的战斗,沉闷血腥,在暗中爆发!
天依回来时,脸上都是血。
“人困马乏,没费几下功夫,第一批暗卫已全部被屠,还要杀吗?”天依问。她其实没有必要特意回来多问这一句,久世给的命令是攻。同时,久世也明白天依的用意。
这些暗卫都是经过多年培养才能达成现在的效用,是最得手的工具,全部杀掉实在可惜。杀手能力毕竟有限,暗卫是否还有必要存在,这才是天依想问的。
久世盯着天依,他摇摇头,“一个不留!”
天依惊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消失。
天依不是一开始就跟着久世,他连天依的信任和收服都还在进行中。久世明白,不是阿谀,他支使不动天依。如果留下暗卫,半路换主,久世并没有那种魄力能同时兼顾暗卫组织和杀手组织。
天手绝望的守在王宫内门中,他听到了声音,幻境的施展瞬间能被天依找到,她精力充沛。天手却已几天没进食。本能的,天手割开自己的胳膊,施展血境,他趁机联系上外界的暗卫,也没有得到童鬼的消息。他脸色越发苍白,就在意志崩溃,马上要倒地的一瞬间,背后一只手接住自己。一个熟悉雄厚的男声传过来。
“你去休息吧。”童鬼说。
天手迷糊地看着眼前的童鬼,在闭眼前才确定这个最残暴的王,他终于回来了。
男身童鬼一头白发,身穿苍鹰族袍服,健壮的肌肉和严肃的面容,他此刻怒火冲天。女身童鬼以往的温柔样子竟丝毫不见,童鬼关闭天手的血境。挥手一撒,王宫内外遍布他的羽毛,血红色羽毛嚣张地漂落至龙扬洲境内任意一个角落,杀手们痴痴地盯着羽毛从空中飘落,神情呆滞,他们已全部进入童鬼的血境中,无一幸免!还没来得及反应,全部随着羽毛一并消失。
童鬼以男身出现在天依面前时,对方惊呆了。
眼前的童鬼完全变样,如果不是服装,天依也认不出童鬼。男身的童鬼根本不同于女身,个头高大,愤怒让立体的五官更加粗犷,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浓眉长脸,跟女身童鬼毫无相似之处。
“带我见久世!”童鬼轻易地捏住天依的脖子,毫不费力的根据天依的指引找到了久世。
童鬼看着久世,松开天依,猛地抓住天依的头,粗暴地扯开天依的衣服。背后,胳膊上都是鱼鳞。
“我说怎么感应不到你的命运之眼,原来是鱼族!”童鬼挑衅地盯着久世,从对方的表情判断,他也不知道天依的身份。“你竟然教一个外族人!”
久世看了看天依,示意她可以离开。
童鬼看着久世,眼神不屑,“你应该惊讶我怎么回来了。”童鬼说。
“这样也好,至少你让我再次看到了强悍的王。”久世笑着说,“龙扬洲不会永远是你的,你的男身能保持多久?又会有多长时间的暴乱?”久世反问,“那时候我会替你管好苍鹰族的。”久世施展黑镜,在一阵强光后,久世带着天依,阿谀和仅剩不多的杀手消失了。
黑镜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一步步逼退童鬼直到山前,山的另一半是龙扬洲地界的一半,久世用黑镜占据山里,筑起一道黑墙,成为了他的地盘。
黑镜,这种深沉的幻境,竟然让久世召唤出来了!久世到底吃了多少精灵才炼成现在的样子!还有多少事是童鬼不知道的?
羽镜!童鬼瞬间想到了羽镜。原来当初救童鬼时一方面,私下把精灵血给久世,又是另一方面。童鬼好笑起来,自己还想着去救羽镜呢。真可笑。
童鬼的形态慢慢恢复至女身,她需要保存体力,拉来盟友。
太阳重新升起来,照耀着龙扬洲,整座王宫鲜血淋漓,清理起来是个大工程!
黑镜所需的精灵族血液,是仇蓝精心准备送给久世的,她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让龙扬洲分裂,对鱼族的好处何止一项。只要龙扬洲处于动荡的状态,各族群的注意力就总会盯着这块地方,仇蓝支持久世,毫无疑问延堇会支持童鬼,哪怕最后被发现,仇蓝作为领主犯的错总好过延堇两面三刀的名声,这种大义,是仇蓝咬着牙去做的。
毫无意外,龙扬洲的消息早就传到各族群了,巫族内部一致认定龙扬洲的人是不会出席接位仪式了。赤颜一大早赶到了兰格池,一路上他都在犹豫着是否要告诉蓝眼关于在鱼族的事。
“你的疤越来越深了。”蓝眼见到赤颜的第一眼寒暄,让人不知所措。
“看到了!”赤颜象征性的摸摸自己疤痕,沉思着说,“鱼族出现了幽冥湖,还有这个。”赤颜从包里掏出黑种结的果实递给蓝眼。蓝眼看了看,递给司药。
司药打量着,这是一个像拳头大小的黑色果实,外面硬邦邦,闻起来还散发着一阵阵香味。司药摇头送还给赤颜。“反正不是好东西,留着拿给祁阳看看。”
“幽冥湖怎么会突然出现?”赤颜问司药。
“我可不是士师,你着急的话写传送信给祁阳,他会回复你的。”司药说。
一个陌生的仕女站在蓝眼的门口,曲身表示敬意后,轻声说:“武神大人有请。”
蓝眼、司药还愣在原地,赤颜已一只脚踏出去了。
仕女面露尴尬,“人族之王,蓝眼,武神大人有请。”
赤颜盯着蓝眼,直到他转身不见。
临近接位仪式,王宫内外都在准备着,从厨房到采买,从祭祀到装饰,予亡和羽镜站在兰格池城池外,竟然被兰格池外五颜六色的城池颜色迷晕了。
“这是什么?”予亡问。
“才几天,就变了个样。新王精力旺盛啊。”羽镜笑说,“不过巫族的接位仪式,从前也是这样。你可以看到很惊艳的一幕。”
“我又不是真来看她继位的。”予亡说,“怎么才能见到我姐。”
予亡和羽镜朝着城池内走去,就在他们踏进兰格池的第一步,枭衣就知道羽镜的到来。她竟然错过利用羽镜的最佳机会,整件事每每想到就让人惋惜。
枭衣留下离苳、山离,在议政厅踱步走着,两人看着枭衣,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羽镜要留在兰格池,达到这个目的,你们有办法吗?”枭衣问。
“不可能!”山离说,“没人能留住羽镜,除非他自愿。”
枭衣见离苳没说话,盯着他。“你呢?”她问。
“除了暗女。”离苳泄气似的说,“但羽镜太危险,暗女就算愿意,恐怕我巫族不仅留不住羽镜,还会损失武神。”离苳说得很恳切,让人开始相信。
“哼~”山离从鼻子里发出这种蔑视的声音,“这样我倒还指望赤颜,他至少不嗜杀。”
“这可不由我们来挑。”离苳讽刺说,“况且跨族群的结合,一旦被异族知晓,巫族遭殃!”离苳看着枭衣说。
枭衣被这句话暗暗吓了一下,结合?无杀跟自己的结合,该怎么算?巫族遭殃还是异族?
“从前的预言,关于赤颜对巫族的屠杀?”枭衣问,“确定是假的吗?”
“赤颜没杀过巫族,也就猎杀了苍鹰族。”离苳说。
“龙扬洲算是废了,接位仪式后,我们该好好考虑,怎么对待龙扬洲的分裂?”山离说得很隐晦,意思一点即破,怎么瓜分龙扬洲,是巫族要首先考虑的问题。
“你别异想天开,先观望无杀的态度吧。”离苳接了一句。
枭衣挥挥手,示意不要吵。“羽镜的事,你们知道多少?”枭衣又问。
山离也看着离苳,离苳惊讶的说:“你不是知道吗?”
“你说,你说,你讲故事的能力比我强。”山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离苳象征性地清清嗓子。“传说,羽镜出生白族,从前白族属于人族,后来因为内部矛盾分裂出去。白族的异能是能做最大的容器,不管是反噬、攻击、伤害、容器承接都是绝佳的防守武器。羽镜从小长在人族中,在白族逃走时被丢弃,人族那时掌控各族,羽镜在极度压迫的环境下长大。或许是对人族的恨吧,他协助异族打败人族,奴隶、残杀人族,因为一件小事,灭了白族,也灭了精灵族,嗜杀的名号也是从那时来的。至于白龙,其实是白族人的真身。”离苳平静的说完,两人都呆站在原地。
“这是传说?”枭衣问。
“也是事实。”离苳点头呼应。
“我可以跟暗女谈谈,羽镜并不是不可用,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枭衣笑得渗人。
予亡和羽镜盘旋上空的鹰眼窥探,注视着枭衣的一举一动。予亡摇摇头,“完全感受不到蝉恩的气息。”予亡失望地看着羽镜。
“我们要留下来待几天,等她发怒,你就会看到了。”羽镜转身离开。
暗女在一片红妖花田处等着蓝眼,蓝眼站在她身后,打量着暗女的一身白袍。
“你现在真有武神风范。”蓝眼打趣说,想着谈话能开个好头。
“我找你的时候,你有烦心事,你找我时,我也心不在焉。时机都不对。”暗女转身说,“现在能告诉我,我父母在哪里吗?”暗女毫不避讳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