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聚集7
赤颜并未回答祁阳的问题,对他来说,眼下这两种观点是交织的。所以处境很尴尬,干脆沉默不语最便捷。
“石桑有问题。”司药冷冷地说,“玲珑的死,还需要调查清楚,我们可不能稀里糊涂就跟巫族结怨,眼下谁都得罪不起。还有那一群兽人族的,真是四面楚歌。”司药盯着赤颜看。
“什么?”赤颜不安的回应。
他知道司药的习惯,此刻司药态度温和,眼神慈爱,代表他有求于赤颜。“别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有什么就说!”赤颜因自己的敏锐而恼火。
“王军会送暗女和枭衣去雪牢,那里可没有生火,是一个绝佳的,用对方身体给予温暖的地方。”司药微妙的暗示。
“你是让我去审她?”赤颜问。
“是诱惑。”司药说,“况且我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从很多方面看,你跟她似乎有一种命运的牵扯。”
“狗屁命运。”赤颜哼气表示抗议。“还说我是天选之子呢,也没见你们听我呀。”
司药拉拉祁阳的袖子。“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年轻人快把我气死了,怎么都劝不动。”
“如果你想救暗女,”祁阳转过身看着赤颜,眼光终于从祭祀符上转移了,“或者你想更好的了解她,必须要用自己的优势让她心甘情愿的告诉你。”祁阳斜眼看了一眼祭祀符,“这玩意很危险,从哪里来,搞清楚这个,我们就有应对的办法。这是长远的危机;眼前的困境是,搞清楚玲珑的死,否则蓝眼的脾气你知道的,不杀枭衣誓不罢休,枭衣一死,暗女不会善罢甘休。你又拥有压制她巫力的能力,我们对待暗女的态度,总会激怒巫族。现在明白了吗?你不去,我们人族就有灭顶之灾。”祁阳挑挑眉。因为赤颜很不赞同的摇摇头。
“错了。”赤颜说,“如果有更大的利益牵扯,蓝眼政治家的心思会超过对未婚妻的思念。”
石桑和祁阳被惊到哑口无言,没想到赤颜会这么回答。
“这么听来,你是打算明天好好听听石桑的大计划了!”司药恢复平静说,“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没能转移你对暗女的注意,容许我提醒你。”司药故意停顿了很久,得到祁阳的默许后,他接着说,“不同族群通婚,结果就会像你父母那样,消失!”
司药的话点到即止,不过达到了他要的态度。赤颜收起防御的姿态,对眼前两人客气地笑了笑,用非常惊讶的口吻说:“我确实没想到你们会用这个来攻击我。”赤颜停顿了一下,像是给自己打气,“你们这些人,嘴是怎么长的?”说完,赤颜点点头离开了。
祁阳看着赤颜的背影,不禁思量着朋友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说到底,首先大目标要一致,以人族的未来为展望点,其次,能有能力的互补和利益的牵扯。这样的人才是能并肩作战的朋友,两点漏掉任何一点,都只能沦为智者的玩偶。
“点到即止,收到效果就行。”司药说。像是明白祁阳的心思。
从没人在赤颜面前提过,关于自己的父母。他出身就背负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辱骂,并不是说蓝眼给了他多大的包袱和责怪。长大后的赤颜也逐渐明白,蓝眼那时看到炼化的龙雕冰剑,用惊讶掩盖了心里一点怒气和不甘。他招揽自己也存在“有利”的图谋,自己能帮她。父母对于赤颜的意义只停留在概念里,他不记得,那时候他太小了,根本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什么声音。自他有意识,父母就是传言中那样,母亲是异族人,父亲是人族奴隶,被发现后,就安静地消失了。从未见过父母,自己长大的赤颜,身边围绕着司药、祁阳这些人,他也对父母并没有概念和记忆,实在没有去问的必要,不想了解,徒增负担和仇恨。凝重让他的五官几乎要扭到一起了。他才是个怪物。
雪牢的门打开,暗女的声音传过来。“你有烦心事。”她说,慢慢走进赤颜。
“记得从前我说过你是怪物,看来,我们半斤八两。”赤颜回答。
雪牢最有趣的一点是,处在王宫的顶楼,一面墙是半空透风。雪下大时,这里会有积雪,不下雪时,呼啸的山风直接吹进来,冷到彻骨。其他人进来都是扒光衣服,这样能让人更快速的降温并勇敢承认罪行,迄今为止没人能忍受这样的寒冷。连在这里轮守的士兵都暗地里叫这地方“魔鬼的泡沫”,他们谁都不愿意长久在这里看守。所以是轮守,没犯人时他们会自动取消轮守。刚刚开门的士兵显得脾气很大,雪牢确实很冷。
“快点儿啊。”士兵大吼了一声。
暗女的身体已经有点儿发抖了,赤颜给她披上带来的大衣,暗女缩在赤颜的怀里,身体依旧不停抖动。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是不是怪物吗?”赤颜说。
“我不是,你才是。”暗女声音冻得发抖还不忘打趣。
“我同意。”赤颜咧开嘴亲了一下暗女的额头。
“该学学你们人族的刑罚,关在这样一个地方,真是比任何巫术都好用。”暗女伸手紧紧抱着赤颜取暖。
“他们没扒你衣服,你该庆幸。”赤颜望了一眼门口的士兵说,“你去取暖吧,我完事再去叫你。”
士兵站在门口迟疑看着他:“人跑了谁负责?”
“我是赤颜。”赤颜眼神中露出冷冷的凶光,吓到那个小士兵。对方沉默不语,退出去了。
“怎么还有人不认你呢?”暗女问。
赤颜把暗女从牢房里抱出来,坐在值守的屋内,递给她一桶酒。暗女颤抖着手接过来,仰头一口气喝光。
“你想知道什么?”暗女直截了当地问。
赤颜再一次被暗女的酒量吓到了。“枭衣的力量有克制的方法吗?”
“有。”
“人族需要枭衣的力量,能做到吗?”
“可以。”
“怎么做?”赤颜问,不停的搓着暗女的身体,让她能尽快发热。
“让他醒了,来见我。他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问告诉容器的秘密。说不定……”暗女停住了。
赤颜也停了下来,坐在暗女对面。“说不定什么?”
暗女摇头笑着,妩媚地看着赤颜。亲吻着赤颜,尽管他只尝到了冰冷的唇,不一会儿就被他暖热了。
暗女笑着看着他。“枭衣呢?”
赤颜笑了笑,不再追问。“走吧,我带你出去。”赤颜再次抱起暗女。他见不得这种场景,不停发抖的身体,冰冷地唇,用坚强的笑压抑着痛苦。这种感觉赤颜太熟悉,如果没人参与,她可能会变得麻木,仇恨,恐惧,最后沦落到跟魔鬼做交易,彻底毁了自己。
雪牢,魔鬼的泡沫。这里能让你进入另一个世界,在受不了这冰天雪地的鬼气候之前,在临死之前,所有犯人都会达到人生中最好的状态,幻想自己拥有了从不曾又极度渴望的东西。把自己想象成理想中的样子,然后怀着对生命的无畏和绝望,翻过半空的墙壁跳下去,或呐喊或尖叫,是留在这世上最后的挣扎声,此时这个人的人生就像泡沫一样,一吹就散。
暗女很生气,她不知道目的地,也不习惯让别人来替自己做决定。可她冻僵的身体才微微回暖,四肢无力地挣扎着,酝酿了很多恶毒冰冷的话想要刺激赤颜。可越贴近他的身体,越能感受到他的热度,奇怪的是酒劲竟然上来了。慢慢地,暗女怒气平息,双手环放在赤颜脖子后,脑袋温顺地靠在他胸口上,耷拉着。实在是瞧不起自己因为这点儿温度就折服了。
暗女被赤颜扒光放在一个热水池子里,她的紧张情绪缓解不少,她第一次体验这种持续的关系带来的温暖和困意。不自觉的想着事,用手捧着头,入迷了。连赤颜进来都没察觉。
赤颜把暖和干净的衣服放在暗女旁边,看她发呆,刻意吓了她一下。
“你就这么带我来?枭衣呢?”暗女问。
“枭衣在雪牢。”赤颜说,“她已经从雪牢里出来了,不过,她还没醒。”赤颜语气平和,简单坚定,让暗女安心不少。他伸手摸摸暗女的额头,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你没什么要问我吗?”暗女问。
“什么?”赤颜回头盯着暗女笑,“你在洗澡,还是别在现在提问,容易分神。”赤颜打趣说。
暗女叹了一口气。“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我会告诉你―一切。”暗女说。这是她难得的敞开心扉阶段。
赤颜坐在暗女边上,坏笑着。“你是想让我了解你?你说吧,我听着。”赤颜回答,盯着暗女,“你今天像变了一个人。”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从哪里说起呢?还是你提问吧,我不喜欢像忏悔似的说故事。”暗女用力拽着赤颜,她腿软了,实在站不住,又不能整个身体泡在池子里。
两人并肩泡在热水池内,赤颜为难的皱眉。“我不喜欢洗澡!”赤颜说,他打量着周围的水。
“下都下来了,脱了衣服好好泡吧。”暗女扒着赤颜的衣服。
赤颜任她动作。
“我只有一个问题。”他说。
暗女期待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帮我,灭了异族。”赤颜说。
房间里只有热气腾腾的烟雾,一阵寂静。暗女的动作放慢了,衣服也脱光了。是自己感受得太多了吗?其实今天的这些都是为了这最终的目的?能有机会同时拥有枭衣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去跟异族对抗。暗女用复杂警惕的神情透过热气盯着赤颜,这个人的经历她并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能相处得这么放心呢?只是这种类似恋人的情愫吗?真是愚蠢!暗女在心里骂着自己,收起了笑容,慢慢退后贴着池子的墙,露出平静面容,就像对待敌人那样警惕。
“原因。”暗女说。
由于水雾太大,赤颜并未观察到暗女的表情。
他笑了起来。“原因很复杂,说起来也很简单。我想娶你,这是主要的。”赤颜说。“异族的很多制度根本不合理。”
暗女一惊,她根本不相信谁能用这么简单的理由去灭异族。
赤颜接着说:“也有人族的原因,人族跟异族的仇恨,放不下,也过不去。异族的影,净宗,包括这种族群之间不允许通婚的规定,我不喜欢。”
暗女笑出了声。“你不喜欢,就因为这个?”她声音严肃起来,“你觉得我会信你刚刚的话?”
“对于要毁灭一切的族群而言,族群聚集起来奋起反抗,冷漠和恨意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这是后果。异族该承担这种后果。”赤颜说。
暗女想到了巫族,想到了被她囚禁的羽镜。她对抗不了羽镜,灭异族也不是单凭自己或枭衣能完成的事。
“让我想想。”暗女回答说,身体慢慢靠近赤颜。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活络起来了,头昏昏沉沉,需要一个什么活动让她精疲力尽,然后沉重地睡过去,第二天才能有更好的精力对付这里的各色人物。她双腿环扣在赤颜腰后,两人亲吻着,就打算活在这一刻。“魔鬼的泡沫”让暗女行为激烈,赤颜的体格完全可以迎合她。
暗女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她很喜欢这样的赤颜,也很享受这一刻。
第32章聚集8
龙扬洲一切安排妥当,虽然还残留着上次议而未决的难题,但也并不是很大的问题。童鬼一如既往并未露面,只有辛雷、久世、天手三人进入幻境,阅看储备的军事力量。
三人分头跟自己负责的一对人马安排行动。
每年都做这个安排,每年也并没用得上。苍鹰族的王不能冒险,不能把生死交给对方决定。这也是跟往常一样的机制罢了。虽然异族明确规定过,不允许带兵。可苍鹰族的幻境之术,别族根本无法察觉,也就谈不上“不听指示”了。
久世不高兴地走到前面,三人从幻境中出来。
“天手,你的人比我多。”久世不客气地说。
“王上的安排,我只是遵从命令办事。”天手圆滑地答。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辛雷思考着说,“很明智。杀手从来都是按照货物卖给别族,所以你的人只能当做后备力量。后备力量就是最好用不上,但一旦出手必然致命。天手的人比你多一倍,意味着,首先要保你的人。”辛雷用探寻的眼光看着天手,指望他能说些什么赞同的话。
天手直接掉头就走。
久世温和地看着辛雷说:“你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放心。”
“只要我还能继续在龙扬洲为王上效力,别的不重要,我也不会离开!”辛雷坚定的看着久世,言外之意就是,“你别想利用这一点支配我”。
“看来,你跟我不是一类人,难怪你能忘了我的邀约。”久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命运之眼,暗示了一下,点头离开了。
连续好几天,山离都辗转反侧,彻夜未眠,躺在他身边的女人总是要忍受着睡到一半被人弄醒的不安烦躁。山离似乎是想要借着情欲的发泄让自己能累到睡着,可每天早上醒过来依旧心情沉郁。女人则几天下不来床,她还在想着,果然好日子不是凭空来的,还不如从前做妓女的日子,至少晚上能睡着。
山离出现在离苳家里时,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明面上,两人是敌对关系,私下里他内心是看不上离苳道貌岸然,一副伪君子做派的。一个内政大臣,毫无野心,丢巫族脸。
不同于离苳的清闲雅致,山离一直想振兴巫族,壮大巫族。
“你是不是该提前给我一封传送信,我好安排一个隐蔽的地方。”离苳慌忙从外面进来,拉着山离进入另一个暗室。“什么事?”
山离压低嗓门:“你对栀子的了解比我深,我问你,一旦她金印离身,以她的巫术跟我相比,我有胜算吗?”
离苳大笑:“就为这事,一大早跑到我这里来。”离苳收住笑声,靠近打量着山离的脸色,“不要纵欲过度,你这脸色简直像个死人!”
“我打算废都会议后回来,就动手。有个隐患,总觉得栀子跟兽人族那位达成的协议有蹊跷。”山离匆匆说完。
离苳点头表示赞同。“上次兽人族的挑衅,到了城池门口却不进来,虽然是暗女的力量有一定的作用,但按照当时的势头,兽人族完全有能力一举灭了兰格池,撤兵的理由竟然是让栀子履行承诺罢了。”
打仗,撤兵,对煞铁而言就像儿戏。
“既然实力相差千里,有尸魔固然很好,可反噬的承接也会让栀子疯狂吧。”离苳聪明的脑袋开始运作,“你杀不杀,结果都是一样。”
“不不不,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我的意思是,如果栀子害怕反噬,为何要储存那么多尸魔?我大胆推测,尸魔对栀子的反噬后面可能会由别人承受。”山离看见离苳手上出现一封传送信,正惊愕的时间,自己手上也出现了一封传送信。
两人读完信后对照内容,一模一样。都是为了去废都而做的安排。山离和离苳一起随栀子出行,她也已召唤暗女在废都集合。
山离用冷峻的眼光看了离苳一眼,暗女是栀子的武器,也就是说这次废都会议,兰格池一个领头人都不留。山离不得不开始盘算关于栀子,有去无回的事了。他只担心反噬的事,代表栀子有另一个帮手。
从连睦、玉枳见过父亲后,连刃的样子就像身体上的一道伤疤,总让人触目惊心。迷姬在得到连睦的默许后又去见了连刃一面,他似乎并没有很大变化。
连刃,就像一头大鲸鱼,落进了新丘野这座大海中,掀起很多细小涟漪。连睦暗自希望母亲能放弃最初的请求,也含着对父亲的愧疚和愤恨。恨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恨母亲的诡谲和手段,也恨这十五年来,被自己浪费了的光阴。他本来有很多次机会能让父亲出来,他本来有好多次机会,能够不救活母亲。他又想起了帝剑看母亲的眼神,两人又有谁是干净的呢?
没人再在城楼上见过玉枳,她不再守在城楼上望着心爱的新丘野美丽的风光,也不再四处凸显自己那懂得倾听的能力,更没有心思听几个人在眼前聒噪,说什么打巫族,暗中支持久世的话了。站在城池北方一个牧场的男人一边安抚着马,一边望着城池上,他在等玉枳的出现。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
帝剑、志班、煞铁各自争吵着不同的意见,玉枳丝毫不为所动。
“我们回不了头了。”玉枳用哀叹的口吻说,“栀子在准备尸魔,鱼族很安静,但安静的族群最令人担忧,他们总是在某一个不起眼的时刻抓住机遇,彻底反扑;人族顺利的话可能成为我们新丘野的掌中物,如果不顺利,损失一个雇佣兵团也是我们乐于见到的。至于童鬼那里,恐怕她眼里并没有我们,自大自傲成了习惯,也就谁都看不上了,这种族群要么内部改制,要么自取灭亡,我们根本不用动手。”玉枳只是机械地发表言论,压根没往脑子里过,语气也谈不上谦逊或者敬畏,更没有尊重。嘴里虽然说着跟眼前的局势相关,实际上她只是用潜意识说出些话去敷衍大家而已。长期浸泡在这时局内,就算分神也能说出惊人的话语,这就是玉枳的能力。
煞铁察觉到玉枳的情绪,示意帝剑和志班先走。这也是惯例,每当玉枳说的话,几人参不透时,总会先下去各自想想,找时间再议。
“昨天志班还跟我说,童鬼恐怕要不行了,杀手组织内抽调了很多.....”煞铁兴奋地说着,被玉枳打断。
“整个城的人都看到你们三个一起去喝酒了,别在我这里炫耀你们的计划。”玉枳不耐烦的说。
“你今天不对,是什么事?别影响废都会议啊。”煞铁担忧的说。
“哼!废都会议!”玉枳重复着傲慢的说,“煞铁,不是我执政的那个时候了。你还没明白吗?”玉枳说着,眼里的泪淌出来。
煞铁瞬间变得温和,他走近玉枳,安慰地说:“管他呢!我反正只认你。你退下来也好,只要安分一点儿,连睦对你总归是信任的,就是要安抚他身后的那个人。”
煞铁知道玉枳是因为别的事烦心,具体是什么事他并不十分不了解,但他一定是站在玉枳这边的,这个立场在此时确实给了玉枳一些安慰。
玉枳抬头看着煞铁。煞铁从出现第一面,在玉枳还只是个小女孩,唯唯诺诺的站在议政厅,站在各个领主面前,并不敢大声说话,强撑起兽人族的时候,煞铁给了玉枳最大的支持、总是先赞同再鼓动别人也赞同。她逐渐培养起来的自信和大胆,跟煞铁有很大的功劳。
“对不起,煞铁。”玉枳擦了擦眼泪,“最近天气太热了,眼睛都看不清东西,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这是不失威严的道歉,得体通透,两人都明白。
“我认识你很久了,玉枳,在我面前不必这样。”煞铁慢慢挪到门口,“你可能需要一个人想想,我先去准备一下,去废都的事情。”煞铁转身离开。
玉枳没挽留,她跟连睦一样,家事只能跟家里的人说,对外人张不开嘴,只能对着外人宣泄情绪,真正的话还是要跟连睦讲。可她现在没有勇气去找连睦,她分不清楚是哪种情绪,仇恨、感恩、愤懑、不满?一时间太多回忆涌了上来,她暗暗叹气,走出门口,上了城楼。
对,只有站在城楼视野开阔处,她才能理清思路。她要去废都,她要趁着这个机会跟连睦好好聊清楚,迷姬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对待父亲的方式,哪怕是对待别的族群的姿态,私事公事一起谈。用这多年的执政换来一个平等对待的机会,并不过分吧。玉枳看到了城池外望着她的男人。玉枳心里一股暖意,她挥挥手,朝着男人的方向跑去。
菊牧站在幻怜面前逼问的时候,幻怜实在承受不住那种尖酸刻薄的话。
“是因为没搭上人族这个好处,你是想给人族卖一个人情是吧?为了什么?一点儿吃的,还是自己施恩不求回报的愉悦感?”菊牧往常一眼看穿本质的持重态度现在变得扭曲蛮横,他不明白为什么幻怜出尔反尔。“你就像是巫族那样,说一套做一套。”
幻怜笑着承接菊牧所有的话,直到他拿出一瓶用伊粟酿制的蓝色液体,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是什么?”菊牧的怒气消了,全身心的看着眼前的液体,似乎很渴望尝一口。
“良药,也是毒药。”幻怜笑着说,“你要尝尝吗?”
菊牧摇着头后退,又忍不住张望着。幻怜递过去,菊牧喝了一口,皱着眉,“好像老鼠拉的屎,什么?”
一会儿,菊牧全身上下充满力量,用念力驾驭御水术,极具杀伤力的冰锥瞬间形成,大而锋利,猛地一下钉在长古树上,一个巨大的窟窿。
“哎呀,”幻怜心疼的喊着,“我的树。”看到长古树自己修复了窟窿,幻怜才笑着转身看着菊牧问:“现在怎么样?”
“这到底是是什么?”菊牧警觉地问了一句,“是你研制的新东西?”
“可以这么说。”幻怜骄傲的说,“你带上一瓶,作战的时候喝一口就行。我刚给赤颜一封传送信,他欠我一个恩情,这次就还是由你去龙扬洲。送酒罢了,这一小瓶,能让你从龙扬洲安全的回来,相信我。”幻怜一只手搭在菊牧的肩上。
菊牧不可置信的看着幻怜:“真是一个危险的人,每时每刻的状态变化这么大。你挂在脸上的笑,根本不是示好,是危险的信号。”
“我也觉得,你的沉默寡言不是斯文,而是尖锐思考。”幻怜顿了顿,“你应该去苍鹰族,你有鹰一样的眼睛。”
菊牧低下头,惭愧的说:“真记仇,不该说你像巫族。”
“你不这样闹一闹,我都要怀疑你的勇气和智慧了。”幻怜再次露出那种微笑说。
菊牧打了一个寒颤。
“还有几天,赶得回来的话,一起去废都吧。”幻怜对着转身的菊牧说。
菊牧没有回头,点点头,离开了。
第33章 判动、惩罚
赤颜出现在祁阳的器械库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像末欲海的尽头,器械一眼望不到头。
赤颜随意打量,玩弄着。没有一种武器是见过的。他随手拿起一只单筒炮,透过单筒炮的孔眼看向祁阳。
“这是个什么东西?”赤颜问,“都没见过。”
祁阳笑着指指放在单筒炮旁边的一个小盒子。赤颜打开,都是一粒粒很小的,由玉石打磨的小东西,浑身透着光芒。
祁阳走过去,动作熟练地装了一粒玉石在单筒炮里,合上筒身,一只眼睛闭起来,对着单筒炮上面的小孔,朝着远处的大山射过去。赤颜静静地看着远处,过了好一会儿,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山倒塌了。
赤颜惊愕地看着一座山倒下去,一股沉闷激动地感觉让他想惊呼。他抑制冲动问:“这到底是什么?”他盯着祁阳旁边的那盒玉石。
“人族的秘密武器。”祁阳神秘地说,“玉石,曾经被兽人族抢去一块,后来我来了这里才发现,白山峡的玉石很多。也是花了很久,才搞清楚玉石的作用。”祁阳拿起一粒玉石把玩。
“这是留给我们作战用的?”赤颜问,“废都不让带兵啊。你备这么多,恐怕用不上。”
祁阳摇着头回答说:“不是这次,是未来。”他带着赤颜往器械库深处走。两把形状一样,材质不同的大刀出现在赤颜眼前。
“你随便拿一把刀。”祁阳说。
赤颜打量着问:“这不是给兽人族送去的改良刀具吗?”说着,他挑中了左手边一把大刀。
祁阳随意拿起另一把大刀,用力砍在赤颜那把刀上,赤颜手里的刀碎成了两半。
他一下就明白了。任何从人族出去的武器,不管是提供给哪个族群,最终人族都有相对应的更具杀伤力的武器来制服。祁阳读完废都书库里的所有书,最大的收益就是在如何克制对手上下功夫。
“你这个脑袋啊!”赤颜惊叹着夸奖祁阳。
暗女烧掉传送信,那是离苳给暗女的信,是叮嘱暗女,一定要在废都见面。枭衣已经躺在床上恢复正常体温了。暗女也担心着离苳太过频繁的传送信,似乎有不好的变动。
虽说赤颜的做法不符合蓝眼的意愿,不过看到暗女和枭衣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况且还装着岚的捆锁术,领头的几个也就安心了。
推迟了几天,石桑才再次召唤祁阳,赤颜,司药来议政厅。
“抱歉,各位,最近一直在忙着别的事。关于兽人族的安排总算有了不错的进展。”石桑看着司药,“王上什么时候能醒?”
司药平静的说:“本来应该是马上就能醒,可能是受刺激大了吧,总需要缓缓。”
“等不了了。”祁阳说,“明天就要出发去废都了,现在就要定下来哪几个人去。”
四人互相打量着,石桑问赤颜:“暗女去吗?”
“这我不知道!”赤颜毫无感情流露的回答,“你可以去问她。”
“她不告诉你吗?”司药打趣问。
石桑皱着眉沉思,“这几天跟雇佣兵团的人打交道,他们确实是有很强纪律的组织,但如果我们几个领头人都去废都,恐怕也会让他们蠢蠢欲动,留一个领头人吧。”石桑抬眼望着三人。
司药有点儿不理解,“王上还没醒,我是要跟着他治疗的。”
石桑哼了一下,露出鄙夷的神色,看着司药:“你是担心异族式雉找你麻烦吧。”石桑盯着司药看,“不过,好在苍鹰族并没有追究我们打破协议的事,如果在去废都的路上遇上童鬼,我也会请求他们的帮助。”
“恐怕式雉不是这么讲道理的人。”祁阳看热闹的说。
“你上次说的大计划,是什么?”赤颜问。
石桑惊讶地看了赤颜一眼,“没想到你是第一个关心这事的人。”石桑说,“去废都,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去。回来的路上,会有变动。”石桑拿出一封传送信,先递给离自己最近的赤颜。“山离给我的。”
三人传阅完毕,脸上都露出笑容。
“必须竭尽全力帮助山离,我们会让枭衣一起去废都的。”祁阳笑着说,“真是天助我也。”祁阳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可能需要带上一两件武器防身,在回程的路上,从废都外进入废都,是什么术法、念力都没意义的,再从城内出来,也需要大半天的路程,一路上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必须先做好防御工作。
“哪几个人去?”祁阳问
“王上如果明早之前能醒,就按照他的意思办,除了我留在这里,你们都去,带上枭衣和暗女。如果王上醒不过来,那就司药留下,我代替王上去。”石桑早已计划好,也没人反对。“至于我说的计划,先协助巫族山离,我会跟山离谈妥我们帮助他的条件。暗女......”石桑看着赤颜,“你有把握留下她吗?”
赤颜犹豫着没有动作。“为了什么?”赤颜问。
“只要暗女不回巫族,我们就有很大的把握,能够长期跟兰格池保持友好的关系。我以为你已经跟她说清楚了。”石桑的下巴微微扬起,显得高傲。“不过,你跟她,也只能是这种关系了。你明白吗?”石桑温和的警告,“在我们没有能力复仇之前,不能因为你们的事让人族面临灭族的危险。”石桑声音变得很轻,她想起了过去的例子。
“就像精灵族那样。”祁阳感叹着说。
“真的再没人见到过精灵族吗?”司药好奇地问。
“没见过活的。”石桑说,“雇佣兵团的人会从建筑、工事、金银、学习方面来指导我们。城内已经开始办起学宫了,先从王宫内有职位的人开始接受这些先进的东西,毕竟我们才是统治者。那些普通民众,就做自己分内事吧。另外还有一个专门培养小孩子的学宫,不论阶级,都能来。”
祁阳听得很真切,石桑那种夸张的口吻,一副高高在上的论调,让他很反感。“他们的分内事是什么呢?”祁阳平心静气的问。
“被统治!”石桑露出正派人士的蔑视微笑。
祁阳打量在场的人,赤颜的表情僵在原地,看来他也并不完全赞同。司药倒是没什么反应,这些事说到底跟他关系也不大。
石桑有力的声音再次传来:“目前异族是予亡掌权,他的风格,会做出惩罚。还好我们去废都,跟予亡关系不大,他会容许我们立足,毕竟我们的独立也帮助他获得了异族掌权者的权力。”石桑的声音变得沉重。
“哪里不对吗?”司药问。
“没有司镜的消息,总感觉不安。”石桑说。
“除去巫族的判动,就剩我猎杀苍鹰族,鱼族......”赤颜扫视司药和祁阳,但愿他们没有告诉石桑,关于仇蓝用伊粟就试图摧毁兽人族的事。他接着说,“鱼族没什么事,很安分,兽人族打到兰格池城下,但也撤兵了。这都是小事吧,至于羽镜,没出现不是一件好事吗?几年都没出来了,或许,不在了?”
几人脸上露出谨慎神色。
“他要真能这么简单就死了就好了。”祁阳望着门外说。
当晚,石桑、祁阳、赤颜先后接到了不同族群送来的传送信,有幻怜给赤颜的消息,让他保留对鱼族的感恩,这次送酒的任务就不需要赤颜去了,下次再提什么需要,务必答应。有山离给石桑的第二封,基本上全部答应了石桑的请求,废都会议上会支持人族成为一个独立的族群。祁阳接到的传送信倒是意外,守武的离开。
一起吃饭的时候,赤颜看到了暗女,枭衣跟在她身后,两人安静的落座。赤颜坐在这边,听着祁阳一直在说着守武的事,并不像第一次那么热烈看着暗女,他心里总觉得别扭,他对暗女的感觉背后藏着很大利益,对人族的利益。
“你说这孩子,能去哪里?这时候,乱的很,跟我说什么,要回去看一眼。”祁阳发着牢骚,抒发自己的担心。
“又不是你儿子,你担心什么。”司药看了一眼传送信,“说了是去找父亲,等我们从废都回来后,他还会回来的嘛。”司药这么冷淡地安慰着。
赤颜低头默默吃着,他并没有那种心思能去猜测到暗女的想法,他隐约察觉得到,暗女在对待感情这样的事,显得很拘谨不安。转念想,石桑早上在议政厅说的话,确实有利用和捆绑的嫌疑。他不该摊牌,还没到时候,就让她好好考虑吧。
源京、贝萝他们在屋子的角落大快朵颐的吃着,大部分是从新丘野带过来的美食,人族的东西他们吃不惯。司药小心翼翼地端着自己眼前那块红肉,端起祁阳桌上那盘,放在源京的桌上,源京点头表示感谢。
司药一边看着他们吃,一边慢慢退回,他至今还不习惯这些人的吃相,动静太大,还发出哼哼的声音,就像山上的野猪。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干起活来,速度快、不偷懒,一边造着学堂一边开始指导人族种别的食物,一边又带人开始凿洞修路,挖矿建造,几个地方同时开工,族内的氛围很好,至少这些人除了长得太吓人外,也没制造别的麻烦。
近卫王军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跑过来,通报蓝眼醒了。源京斜眼望了一下,贝萝站起来,擦着嘴。“需要我去看看嘛?我们兽人族士师会的,我都会。”
司药傲慢的站起来,看着贝萝,露出客气疏离的笑容。“感谢,如果王上要见各位,我会随时来告诉你们的。你们慢吃,我先去看看。”司药得体的回答。
司药拽起正在喝酒的祁阳,祁阳被拉得衣服都起来了,嘴里念着“慢点儿,慢点儿,摔了~”就被司药拖走了。
暗女一直盯着赤颜看,可赤颜毫无反应,闷头吃饭,没多久就离开了。暗女低声跟枭衣说着什么,也出去了。
枭衣一直盯着石桑,她隐约记得这张面孔,在杀玲珑之前,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这个人,给过她什么东西。她一直盯着石桑,直到石桑抬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她才恍然大悟,是一粒白玉。
第34章 背叛、惩罚2
祁阳迷迷糊糊的被司药拽进来,屋内一股特别的异香让人陶醉。从蓝眼床头散发出来,他低头四处闻着,鼻子和眼神停留在枕头底下。祁阳伸出手去摸,不顾司药的阻止。司药正小心查看王上的状态,半睁着眼睛,没有神色。司药检查下来,一切正常,露出舒心的笑容。
“王上,一切安好。”司药笑着看着蓝眼说。
蓝眼愣着看看司药,表情恢复正常,又变为忧伤,凝固在脸上。这个时候,祁阳拿出一块玉石,高高举在手上。他盯着司药,看着王上。
“这是什么?”司药问。
“玉石还有一个作用,能让人的心脉流通,谁把这玉石放在这的?”祁阳想了想,“算了。”他收起玉石,退至跟司药站在一起。
白山峡晚上的景色,虽然美却很冷。室内烧着大把的柴火,闷得又有点儿不自在,祁阳一下推开窗户,枭衣站在窗户后面,祁阳被她吓了一跳。
“你站在那里干嘛!”祁阳倒吸一口冷气,“进来!”
枭衣瞬间移动至室内,顺手关上了窗户。“我想起一件事,必须在这里,当着蓝眼和你们的面说。”枭衣冷静地转身到柴火处,烤着火说,“那天,我在廊上,石桑看见了我过来跟我说话,玲珑后来也聚了过来,石桑引导着玲珑,她提到我母亲驱赶我的事,语气口吻也变得很不客气,本来我转身想要离开,就在我情绪有点儿变化时,石桑露出笑容,递给我一块漂亮的石头,白色的。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醒过来时,就是你们看到的场景。”枭衣打量着几人的表情。
蓝眼的愤怒几乎要到顶点了,他从心里瞧不起巫族,一个会推脱拉扯的族群,竟然能获得这么多的异能之术。果然,强大才是能为所欲为的资本。第一次,蓝眼产生了要因为这种差距的愤怒而壮大人族的意愿。
祁阳和司药对视一眼,祁阳从怀里掏出那块玉石,向枭衣展示。
“对!”枭衣回答,“就是这个,中间好像有个小洞,我记得。”
刚刚祁阳没来得及细看,反转石头真的发现一个小洞。
“这是哪里来的?”蓝眼抑制怒火,冷静地问。
“在您枕头底下,一进屋散发异香。”祁阳说,“只感觉,这玉石跟你,”他指指枭衣,又看看蓝眼,“跟玲珑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
“直接把石桑叫过来说清楚不就好了吗?”司药说完,转身出去了。
赤颜独自站在院子屋檐下,看着从远处延伸过来的这条石子路,坑坑洼洼。从前被雪覆盖看不到下面的路,只以为踩在了白绒绒,干净的雪上,雪化了才看到这么肮脏的土地。
暗女从后面靠近,她对赤颜还有疑心,不过此刻并未阻拦自己想念赤颜的冲动,对他身上的气息上瘾。她一把从后面抱住赤颜,真实的体温,发热喘息,让人着迷。他身上熟悉舒服的专属气味。
赤颜不知该如何回应,干脆就僵在那里,毫无反应。暗女慢慢放下双手,与赤颜并列而站。她顺着赤颜的视线找过去,远处一块裸露的土地不同于旁边的白雪覆盖,格外丑陋。
“我没有表情,在遇到你之前。”暗女轻声说。“刚到白山峡时见你,我发觉自己笑了很多次,开始担心。”
赤颜慢慢转过头看着暗女。
“当然,有过让我情绪不稳的时候,就是幻怜囚禁我时,还有我一起的,玩伴。我被她们激怒,被困在鱼族那个暗无天日的高塔里生活,折磨。仅仅是因为我身上的异能,还有那鬼地方,那种阴沟里的老鼠肉,让我生气!因为一块老鼠肉,我情绪爆发,杀光了所有人。”暗女停顿说,“我们早就不是小孩了,在这个时代保持童真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为了生存,我必须多疑,凶残,冷漠,高傲,扮出一副让人敬畏的可怜相。你跟我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你相信雪盖在土上是常态,而我只会看到土,不管雪多么白。”暗女说完露出苦涩的笑容,是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赤颜。
“是读心术吧?”赤颜说。
“没有这种术法。”暗女停顿了下来。
天又开始飘雪。
“雪盖着土,只存在于白山峡,在别处,土地裸露才是常态。”赤颜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着,“我都不知道我在跟你说什么,陪我看雪吧。”
两人站在廊下,雪不停的下。赤颜默默地牵起暗女的手,接受了这种牵扯利益的情感,没什么不好,也不能否认这样的感情不对。原来,人情中有利益,利益中有人情。
石桑出现在蓝眼房间里,她的表情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惊讶,嘴里还在咀嚼,瞪大眼睛挨个打量。“什么事?”石桑说,“我都没吃完呢。”她擦擦嘴,嘴里的食物总算吃完了。
从前,蓝眼就说过,看着石桑吃饭,自己就会饿,她吃得很香,吃什么都像山珍海味。蓝眼的肚子咕咕叫,石桑从怀里掏出一块肉,试探着向前递给蓝眼。
蓝眼抬头有点儿滑稽的盯着石桑看,石桑点点头示意可以吃。
祁阳当然注意到氛围的变化了,复杂微妙的变化后,他并不想开口了。他压根不相信,石桑会做出伤害蓝眼的事,真假对比,需要时间去论证罢了。
“我们之前见过吧?”枭衣先开口。
“当然见过。”石桑答。
“在我杀玲珑前,你是不是跟我说过话?”
“是的。”
“果然是你!”枭衣吼着,室内的蜡烛跟着摇动。
祁阳举起双手示意枭衣看看周围说,“分散注意力,冷静下来。”
枭衣打量四周,注意到自己差点儿失控。逐渐冷静下来。“你们问吧,我不会让巫族背上不清不楚的名声!”枭衣说完,站在一个离大家最远的角落里看着。
祁阳注意到手里的玉石在枭衣发火的时候,亮了一会儿。难道这玉石能安抚枭衣?
石桑望着枭衣,一时觉得这孩子很有意思。“你还是巫族?”
“你该说点儿什么吧?”司药问。
“说什么?我都没听到问题!”石桑看着蓝眼接着说,“这块肉浸了肉汁,很入味。”
“石桑!”司药叫了一声,“涉及到巫族的事,最好搞清楚,有误会就很难办了。马上,明天要去废都了。”司药暗示着。
“我是见过这孩子!”石桑说,“我只是想问问巫族的情况,论证一下是否跟我听说的一样,好奇嘛!没想到她情绪那么容易激动。”石桑指着枭衣说,“差点儿发狂。”
祁阳拿起那块玉石问:“这个呢?”
“我们要在一个孩子面前暴露人族内部不和吗?”石桑问,在场几人没有说话,这是默契。
谁也不想在外族人面前暴露弱点,祁阳走近枭衣,露出尽可能和善的笑容。“你先回去休息,我们需要问清楚,如果真是石桑,我们不会姑息。但说到底,人确实是你杀的。”祁阳示意枭衣冷静,不要打断自己,“我有方法能让你很好的掌控这种力量。你先去休息,明天还要往废都赶呢。”
祁阳的话安抚稳重,条理清晰,有震慑安抚作用。枭衣也并不傻。她清楚大人们那种哄人的伎俩。“每次我父亲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时,也是你这个口吻跟我说话。”枭衣说。
“你父亲是个好人,他是个英雄,我尊敬他。”祁阳真诚恳切的态度让人动容。
枭衣充满感激地看着祁阳,从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顺从的点头离开了。
石桑看着枭衣消失后,才逐渐放肆起来,直接一屁股坐在蓝眼床边的榻下,眼神狡诈。她看着祁阳,相信祁阳已经明白一切。两人互相讨厌,最重要的原因是,太像,一样狡诈,狡诈的天性让他们总能互相原谅、理解。
“笑什么!”司药不耐烦的问,他最讨厌被当作傻子愚弄。
“我就是没搞明白一点,为什么是玲珑?”祁阳看着石桑问,“你发现了什么?是激发枭衣黑暗能量的钥匙吗?”
石桑看了祁阳一眼,又盯着他手里的石头。
“明白了!”祁阳点头说。“王上,玲珑身上有玉石吗?”
蓝眼那块肉总算吃完了,他低头想着,摇摇头回答,“没有玉石。”
祁阳点头。“我可能需要去看看玲珑的尸体,她身边的仕女呢?”
石桑皱眉:“在外面吧。”
大家心知肚明,自从玲珑成为了蓝眼的未婚妻,石桑早就把所有仕女全部撤至外围,防止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女人的嫉妒心,防备心,这种时刻让人发笑。
“走吧!”祁阳拽着司药。
“慢点儿,慢点儿~”司药被祁阳拽着,差点摔倒。这是对刚刚行为的反击。
两人到停尸房,查看玲珑的尸体,已经被拼接完成了,大致能看出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司药拍拍身上的衣服,“你是故意的!”
祁阳盯着玲珑的身体,从头上一直到手上,无名指有一枚戒指,他用一块白布隔着,从玲珑指头上摘下来。他仔细打量着,递给司药。“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司药接过来打量,闻了闻。“一股异香!”
“看来石桑试出了玉石第二个效用。”祁阳双眼发光,“激活枭衣的玉石,跟玲珑这块是同一块,都成为了枭衣攻击的对象。而这块玉石又放在蓝眼枕头底下,治疗了蓝眼。也就是说,杀人生祭后,玉石的疗效会从毁灭变为治愈!”祁阳深吸一口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可是为什么是玲珑?”司药反问。
祁阳回望司药,瞬间两人都明白了。测试玉石效用这件事,对人族有利,如果有反噬,那么这个人一定要是石桑讨厌的,非玲珑不可。两个男人并不欣赏这种事,好在玲珑平常也实在太磨人,消耗蓝眼大部分时间,早就惹得内臣不安。
“算是一石二鸟吧。”司药自顾自地点头说。
玲珑的仕女进来,被眼前的尸体吓得不停发抖。祁阳带着仕女出去问。
“玲珑手上这块玉石哪儿来的?”祁阳问发抖的仕女。
“打我们跟着她时,她就一直戴着。”仕女轻声回答。
“她有什么家人吗?”
“从没见过。”
“她没提起吗?”
“平常话很少,也不爱搭理人,很少说家里的事。”
仕女说完,祁阳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靠得住吗?”司药怀疑的说。
祁阳摇摇头,“不知道。”祁阳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但我有一个疑问,当年被兽人族搬走的玉石,现在的枭衣,我手里的玉石,还有器械库......白山峡的矿产挖凿,是谁在指挥?”祁阳话锋一转问司药。
“这我不清楚,你得去问石桑。”司药被祁阳这种惊惧口吻吓到了。“上次提到过,是源京吧。你再去确定一下。”
祁阳脸色苍白,怒气猛地涌上来,因为怒气而呼吸急促。“原来是这个,兽人族打的是这个主意!”
祁阳发疯似的朝门口跑去,玉石,新丘野的人早已知晓玉石的效用。司药回头打量着玲珑的尸体,叫来门口值守的士兵问:“这尸体是谁拼起来的?”
“暗女。”士兵回答。
暗女这个年纪的女孩,并不会对杀人和嗜血感到麻木。以往光鲜亮丽的生活,无忧无虑。现在像是从光明中猛地把她拽入黑暗,眼睛会一时无法适应,心还是会不安吧。司药心下想着,是时候跟暗女好好聊一聊了,毕竟蓝眼也醒了。
第35章 背叛、惩罚3
玲珑的死太残酷,说来那种古老的刑罚其实是人族发明的。那时人族还是统治世界的王,人族的智慧几乎都花在如何震慑别族上了,一些近乎残虐的手段,吓到了很多人。祭祀分尸是其中最邪恶的术法。祁阳弄不懂的是,玲珑为什么手上一直戴着这样一枚戒指,时间也似乎被精心安排过。好像有一股神秘力量,指引着枭衣犯下这分尸案。
羽镜在黑暗的地下,收到一封传送书,咧开嘴,黑暗的光线下,一排白牙齿格外醒目。
“玲珑已死,已报仇。”这是传送信的内容,羽镜对着传送信吹了一口气,瞬间灰飞烟灭。
各族都已准备就绪,巫族和鱼族几乎是先后到达废都外的一排树林外,巫术或念力只能帮助他们到达在这里,剩余的路只能安静的朝上走。苍鹰族早早就等在树林内,一两个没来过废都的小孩子展开翅膀准备飞上去,刚飞到废都境内,突然失重,摔了下去。每到这种时刻,总会招来不少的嘲笑。不吃亏,记不住。这是久世说过的。但童鬼默许族人那么做的原因是她怀疑废都的结界是个幌子,虽然目前为止还没试出来什么。
兽人族已经在路上,连睦早就通知过源京,在去废都的路上,需要派人保护人族。
“玉石的能量汲取以及分布位置还没完全知晓,祁阳在乎人族,暂时要用他,就不得不迁就。”这是连睦回复源京传送信的内容。
源京的话头刚一起就被祁阳粗鲁的打断了。由玲珑分尸案引出玉石,让祁阳怀疑源京的用心,趁着领头人都不在的空袭,祁阳想看看源京真正的意图。
人族几乎也快到废都了,祁阳只是在马上闷头想着这一切,一定是有谁躲在背后操纵。是兽人族的谁吗?是连睦?他们想挑起人族跟巫族的战争?或者他们早就发现了玉石的作用,源京他们的出现是为了证实白山峡还有这些玉石,想要据为己有,逐渐蚕食人族意志,最后让白山峡成为兽人族的地盘?都不确定!但祁阳相信,连睦肯定有这样的心思。
祁阳走近源京,与他并行而走。
“来白山峡这些日子,觉得怎么样?”祁阳露出亲切友善的笑容问。
“气候是完全不同于新丘野,这里的天气怎么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源京说得很诚恳,他真的不适应白山峡这样极端的天气。
祁阳打量着源京,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有野心的样子,倒是一枚很好的棋子。没什么异心,喜欢一个人望着远方,不喜欢多管闲事,眼神总是在贝萝身上打转。
“贝萝是个好姑娘,你们很亲密啊。”祁阳问。
“你看出来了?”源京瞬间来了兴趣,身体贴近祁阳,倒把对方吓到了。源京接着说,“小心点儿,别让她听到。”源京看看后面的贝萝,再盯着祁阳,“我都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
祁阳后悔了,他不该开头跟源京谈论贝萝的事。接下来,就是源京一个人碎碎念,关于自己和贝萝的历史、爱情以及怎么在一起的故事。
要说废都之中,最喜欢变更规则、随心所欲的人就是式稚了。此刻他正站在废都王宫的门口,士兵站在底下,两排排开,都是被控制的人族奴隶,眼睛血红。没有人知道式稚是什么人?实际上废都一直很神秘,只能通过他们之口窥探一二。真实情况只有祁阳知道,不过他被下了封嘴咒,一旦开口说,他的嘴到胃部会被石头堵死,直到窒息。
他确实见过,有一次他正在读书,那时候一个小学童好奇地走过来,神神秘秘地对祁阳说“我见了异族的王,是个怪物,长了一条尾巴,像蛇......”。还没等他说完,石头填满了他的嘴,活生生死在祁阳面前。读了那么多书,他真切地明白一个道理,对于能力悬殊的人来说,杀戮只是取乐。那个小学童的尸体还是祁阳处理的,那时他才十岁。
式稚在人族独立之前,还只是异族的普通领主之一。可以这么说,人族的独立,联合苍鹰族战斗的那一次,烧了废都,借机烧死了躲在废都里享乐的异族人。不经意的协助,让式稚一跃成为异族最高的领主者之一。他也明确说过,只要人族能得到族群的认可,在废都总有人族的一席之地。在蓝眼看来这算是默许了,默许人族能独自生存在白山峡。阴差阳错,来之不易。
当时的决策,只有司药反对,众人并不十分赞同司药的政治主张,所以都不听。但司药了解式雉,这个人,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会完全遵守协议。
废都城池外的树林,通过大片裸露的草地连接至废都,虽然有一些不规则的石子路,但这里很少有人来。石子路只有装饰作用,毫无实效。连睦等人体型巨大,有的踩在石头上,只看见脚印,看不到路。
延堇一行人跟在后面,踩着兽人族的脚印前进。玉枳只是麻木地朝前走,煞铁紧紧跟着玉枳。志班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鱼族,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连睦也回头看了一眼。“鱼族这些杂碎,笨手笨脚,踩着我们的脚印。这不就是他们擅长的吗!偷盗别人的果实。”连睦几乎把自己最近郁结的情绪全部归结到鱼族身上了。
连睦干脆停了下来,他想等着延堇走过来。鱼族走在第一个的是一个小女孩,仇蓝,幻怜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在第二个,紧接着是延堇,身后还跟着沌司和另一个近卫王军。
连睦看着仇蓝从他身边走过去,露出轻蔑的笑容,看着幻怜站在他面前,气喘吁吁。
“你还活着?”连睦对着幻怜,似乎很惊讶的样子说,“还指望能趁着你死,把黑水域收回来呢。”连睦示意幻怜不要挡住自己的路。
“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啊!”幻怜停下来,趁机歇息,并没有看连睦,而是望着远处的废都,“你跟这鬼地方一样。每天晚上我都祈祷,能够让你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看来老天是听到了我的呼喊啊。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有这么一个安身的好地方。”幻怜气息稍微匀称了,继续向前走去。
“早晚有一天,我让你们这些砸碎成为我兽人族的祭祀品!”连睦对着幻怜喊。玉枳和煞铁回过头看了连睦一眼。
“他要干嘛?”煞铁问玉枳。
“羞辱鱼族呗!”玉枳接着朝前走。她心事重重,自从上次红屋后,她再没跟连睦说过话。兄妹感情这么些年,也是有隔阂,毕竟不是同母所生。加上两人都闭口不提的父亲,还有玉枳被迷姬害死的母亲和弟弟。玉枳一直小心谨慎、慷慨仁慈,这是玉枳从小养成的生存习惯,她不想再猜连睦的意图,这次来废都,她希望自己能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跟大哥直白的对话。没有任何无用的干扰。
连睦注意到玉枳脸上不在乎的表情,一股兽性的冲动几乎要攫取他。他喘着粗气,青筋暴起,等着延堇上前来。
延堇走到连睦跟前,准备过去时,连睦猛地抓住延堇的胳膊。
“你就准备这么过去吗?”连睦把延堇拉到一旁,近卫王军忙上前。被延堇制止,她示意近卫王军继续朝前走。
连睦接着问:“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你想听什么呢?”延堇笑着回答。
“收起你虚伪的笑容,留给那个老头子吧。”连睦愤愤地说,尽量压低声音,“老头子不行了,疯了,你知道吧。”
延堇露出神秘的笑容,让连睦看了就窝火。“这我可帮不了你。”延堇说,“你父亲不在意你,我帮不上忙,要关爱去找别人。”
连睦快步向前,准备抽出腰间大刀时,玉枳大喊一声:“王上!”连睦这才冷静下来,像被人抽掉脊梁骨样,软了下来。
玉枳又回头看了一眼连睦,刚想发火的连睦忍住了,乖乖地朝前走。
童鬼在森林里靠着一棵树,久世就坐在旁边烤肉,辛雷看着陆陆续续从石子路上去的人群,暗自好笑。
“看来鱼族和兽人族的速度最快,怎么没打起来!”辛雷遗憾的说。
“兽人族处境懦弱,培养了这么一个对手出来,真是后悔莫及。太冲动,这王位怕是要保不住了,我倒是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两件事,第一,跟人族达成协议,把我们族内的战俘,弄到白山峡去帮助人族重建;第二,跟巫族、兽人族交涉,去他们的地盘,交换学习。”童鬼说着,坐在久世旁边,看了他一眼,撕了一小块肉塞进嘴里。
辛雷嘴里叼着一根草,又吐出来。“有血腥味。”辛雷说,“恐怕这次不会这么安全回得去。”辛雷盯着童鬼看,欲言又止。
久世低头烤肉,并不在意他们的话。
童鬼低头啃着肉,但能感受到辛雷的眼神,她头都没抬说:“怎么?”
“你就打算用这样的姿态去参加会议?”辛雷问,也坐了下来。“他们族群不和,很容易给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童鬼看了辛雷一眼,起身朝废都的方向走。
“我说错了?”辛雷谨慎地问久世。
“我都没听到你说的什么。”久世扒拉着柴火,拿起肉朝前走。
辛雷扯了一条兔腿,两人一边吃一边朝废都的方向去。他死死地盯着久世,他的反应不寻常,不是平常的样子。辛雷接着从久世经过的路上抓了一把草,放在嘴里咀嚼。瞬间,他露出了笑容,原来是他要反。
栀子从马上下来,腰酸背痛,山离和离苳跟在后面。栀子不停捶打着腰,放下马,望一望已经走在半山腰上的人群,可怕的摇摇头。
“我真是一直没搞懂,这些人,废都建这么高,又设这种界,不让我们用巫术进。这不是折磨人吗?”栀子说着,回头看看两人,没人搭话。
山离的人已经藏在了回去路上的桥洞下,而离苳只想尽快看到枭衣,他需要暗女的建议,关于平衡栀子被杀,枭衣继位的这种残暴行为的方法。他担心枭衣体内的力量。
两人都不自觉的看向森林处,从那里一个拐角,看到了正一边走一边吃的苍鹰族。
“你们肚子饿了?”栀子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那是谁?”栀子指着领头的一个女人问。
“没见过。”山离冷淡的说,“可能是龙扬洲新上任的内政大臣吧。”
“就这个瘦弱的女人?”栀子发问,“童鬼真是没人用了!”
“有一个传说。”离苳开口说,“童鬼是男女同身。”
“那是什么意思?”山离好奇了起来。
“童鬼发怒时,能量聚集,会呈现男人体态,平静时,会呈现女人体态。”离苳说。
“你怎么知道?”山离反问。
栀子一直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听起来,两人并不像是有仇的样子,她暗暗起了疑心。三人朝着山顶的方向走。
“你的暗卫都死绝了吗?”离苳站在山离身后不客气的问,山离都不用回头,就知道离苳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打消栀子的疑心。
“你生来就喜欢挑衅人,是吧?”山离语气厌恶的说,“这就是为什么你管不了暗卫的原因。只能做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离苳正准备回嘴,童鬼他们越来越靠近,栀子叫停两人。“停!”
童鬼礼节性地跟山离和离苳打招呼,走到栀子面前,伸出一只手,友好的握手。童鬼的头歪向一边。“听说巫族女王,容颜倾城,还真是。”童鬼恭维地说。
“我喜欢有话直说的,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猜测。”栀子转身朝上走,童鬼跟她并排走着。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吗?或许我可以成全你。”童鬼露出坏笑,“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好地方,从前我作为男人时,经常喜欢逛的地方。”
“如果我是男人,我也喜欢。废都后山有一片地方,专门满足男人各种需求的地方。听说都是流民在哪里~”栀子说,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我们的士师,需要你们兰格池的指导。”童鬼直入主题。
栀子看着她,暧昧的想象着。“我还是喜欢你是男人的样子。”
第36章 背叛、惩罚4
随着童鬼张嘴,一股肉香飘出来,栀子打趣地说:“还真是饿了。”
她笑着朝前走,童鬼依旧是那副温和友好的姿态,一点儿表情的变化都没有,栀子有点儿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就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嘛?”栀子嘲弄的问。
“从前我从没参加过废都会议,都是领主们来。但也听说过你,你从前似乎不是这样的性格。尸魔的反噬,需要我帮助你消除吗?”童鬼笑着说,“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那个栀子。”
“我,巫族之王,栀子。”栀子用双手指着自己,从头到下划了一下,“虚假美好的事物,我会让他从族内消失的。至于你刚刚提到的士师,听起来你已经有更好的建议了,说吧。”栀子直接切入主题。
“我想派一些人去你们族内学习并成为士师,足够优秀的人,你们是不拒绝的,不是吗?”童鬼说。
“我们并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只要有天赋或者有异能的人。”
“这个简单,我该怎么筛选,或者你们派人来筛选都行。”童鬼示意久世分来一些肉,递给栀子。
“我吃素!”栀子摇摇头拒绝。“你终于决定跟外族人交涉了。天哪,作为一个王,你未免也太迟钝了。”
说完,栀子快步朝前走去,巫族的人趁机跟上去,童鬼一行人紧随其后。
“栀子变化真大,我还有点儿喜欢她现在的样子。”童鬼对身后的久世说。“直接爽快。”
“你去问问离苳和山离,他们的想法应该跟你完全相反。”久世淡淡的回答。
“只要能达到我们的目的,随她是谁!”辛雷粗鲁的插话,“我刚刚还不确定,现在肯定了。是巫族的血腥味。”辛雷瞟了一眼久世说。
“派人去四周看看,有什么异样。”童鬼谨慎的说,“为了促成我族跟兰格池的协议,除了威胁,我还需要更强有力的筹码。”
辛雷点头,转头朝着树林的方向去了,他需要一个可以施法的地方,从幻境中召唤出那些士兵的力量。
几乎各族人都到齐了,人族才陆陆续续爬完废都的最后一格台阶。式稚是从来不跟任何人寒暄的,巫族、兽人族、鱼族、苍鹰族的到来,式稚只是高傲的站在最高处,望着两边的士兵引这几行人去休息厅等候。
废都虽然叫做废都,是因为各族人对这里给予深切的期待,想要这个地方像个被废弃的地方一样,别再管族群事务。不过,事实却恰恰相反。废都原名九安,是异族人实施一切统治行为的地方。曾经的大屠杀,对人类的奴隶,对杀手组织影的培养,对净宗的驯化......都是在九安这个高耸入云的地方完成。异族所有领头人的背景,外界人几乎是不了解的。羽镜更是异族的标志,一旦谁被羽镜盯上,基本上以羽镜那种嗜杀的本性,不追杀至你族群最后一个人死亡,他决不罢休。从前的精灵族、白族。
式稚,则是一个充满欲望,嘴唇丰厚,脸色倦怠,一副纵欲过度的表情。式稚从不掩饰自己的缺点,他跟寻常的庸俗男人一样,跟从前是男人的童鬼兴趣爱好相投,喜欢女人、美酒和惩罚,讨厌背叛。废都后面的一片,是式雉常去的地方。
早在式稚等待这些人到来前,他就已设想好。只是灭族这种行为暂时不能再有,一是自己刚刚掌权,不需要用这种杀戮来表明自己的权威或者兴趣,第二,他很久没看到羽镜了。杀手组织长期游荡在外,他新培育的一批杀手,还需要时间。
蓝眼望了一眼两排的士兵,极力隐藏着怒火。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吗?他望了式稚一眼,式稚骄傲的点点头,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跟下属下命令。
“奴隶的独立,依旧是奴隶。”祁阳在旁边轻声的说,“王上,他是想故意激怒你。”
蓝眼极不情愿的朝着式雉点头,“竟然是你劝我!”蓝眼气愤地望了一眼祁阳。
赤颜和司药打量着这废都的一切,变得跟以前截然不同。
“还是三年前来过这里。”赤颜指着前方的那堵墙,“我记得这里原来有一堵墙,用来怀念那些人,在战争中的英雄。”赤颜对着司药低声说。
“关我什么事!”司药怯懦的躲闪,跟赤颜换了个位置,离式雉更远。“你挡着我,挡着我!”
赤颜跟祁阳对视一眼,十分无奈。“他没看到你,你都多久没见他了,还这么怕他。”赤颜说。
“永生不再见,最好!”司药躲躲闪闪地总算进入了休息厅。
议事厅只允许各族的王进入,也就是说,他可以大胆预测,接下来不会遇到式雉了。说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在各族群都以为异族人残忍暴虐的时候,司药是体会过异族温情的,来自式雉。他当然忘不了式雉严厉、毫不退让的原则,哪怕是在药浴池中浸泡三天,全身奇痒溃烂,式雉都会陪着司药一起体会。从没听到式雉说要放弃司药,他越是严厉,司药越是上进。对于从小没有亲人而言的司药来讲,式雉在司药的心中一度像父亲般的存在。式雉对司药就像是培养接班人那样,司药揣测着,式雉当初可能真有这个心理吧。
“毕竟也不是没有先例!”那时,式雉看着司药身上愈合的伤疤说,“羽镜就是从人族中挑选的,虽然他是白族与人族的后代。他就是个怪物,一个能为异族战斗的怪物。”
十七八岁的司药虽然没出过废都,心里总隐约觉得废都的行为不对。他看到过走着走着突然倒在地上的人,一睡不起,然后一群食尸鸟过来将尸体啃食干净,白骨就是上好的肥料,食尸鸟像个战士那样,抬起白骨,进入后面的一片森林,那是骨王的肚子里。骨王化作后山的每一寸土地,制造者异族傀儡。
司药离开废都时,都没见过骨王,他是异族唯一没露过面的领头人。司药明白,因为自己制药和特殊的身体,才会让式雉这么重视自己。毕竟式雉拥有跟司药几乎同等奇异的身体,他感觉不到疼痛,身体就像一个天然麻醉场。
“重要的是,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欲望!”式雉当时的口吻,司药现在回想起来,依旧透着寒意。
司药并没有欲望,他只是在犹豫,是不是该离开那个安乐窝,找寻自己属于人族的命运。
司药的理解是,式雉要把自己培养成废都士师的继承人,协助异族统治各族群,包括人族的奴役。式雉刻意从不让司药进入人族的世界,也不会让他接触那些“肮脏的人”,这是式雉的说法。长期相处、学习、生活,司药对式雉产生了一股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还有崇拜感和依赖,感恩是最大的情绪。
司药摇摇头,不能总是陷在过往的记忆中。
式雉的双眼一直盯着司药,他怎么能忘记呢,这个背叛自己的徒弟,竟然这么悠闲地活着,在与自己同一片土地上共存,他突然觉得废都这块地,很有趣。
各族的王都已聚集议政厅,除了无杀。还是那个古老、散发一股霉味的木桌子,上面隐约可以闻到血腥味,还有掺杂着油墨、骨屑的污渍。没人见过真正的无杀,每一年的会议上,都是内政大臣出面,从前是婵恩,现在是式雉。
“这是个什么东西?”连睦抓起桌子上的一小块碎屑说。
“小心。”蓝眼说,“可能是某个人的骨头渣滓。”
连睦厌恶的丢掉,拍拍手。
栀子望着打开的门。“是谁来?”
“不会是你想见的人。”童鬼说,“无杀只存在于大家的嘴里,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童鬼看看蓝眼,期待他的回答。
“没见过。”蓝眼摇摇头,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打量着桌子上的一些食物,蔬菜水果肉一应俱全。尽量不去回忆过去。
蓝眼跟连睦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聚在了一壶酒上。蓝眼露出笑容,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连睦。
“真和谐啊。”栀子刻薄地说,“去你那里的佣兵团怎么样了?没杀光你们人族吧?”
栀子挨个扫视,目光落在了延堇身上。“还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废都了,是吧!”她停顿了一下,跟蓝眼对视,回应着蓝眼眼神的挑衅。
“比不上你,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归宿。”延堇反驳说,“予亡待会儿来了,你可以好好求求他,看能不能破格用你们替换人族,肯定更得心应手。毕竟你们根本不需要控制,就能对异族一心一意,忠诚嘛!”延堇瞪着栀子,毫不退让。
“你个不知感恩的杂碎,要不是我援助你,你能有今天......”栀子不耐烦的拍案而起。
予亡带着两人进来,室内的争论立马停下。予亡直接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那是一把特殊制造的王座,不同于别族的王座,它拥有古老的历史,从人族还是王时就存在,是人族的创始者花费十年光阴,用最好的玉石打造的。它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变化,承载着历史的变迁,和人群的愤怒。拥有这把王座的人,才是真正统治世界的王。
如今却被摆在这样一件黯淡无光的室内。
蓝眼看着予亡坐下来,眼神渴求而羡慕。除了还在生气的栀子,连睦、延堇、童鬼都不约而同的望向那把王座,它有一种魔力,一旦有人坐在上面,他就是全场的焦点,散发着王族的气息。
予亡一只手懒散的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个小物件,物件太小,蓝眼盯了半天才看清楚,那是一枚玉石,像玲珑戴着的玉石。
蓝眼极力克制,才不至于让表情扭曲。
予亡身后站着式雉和宰负,不同于式雉显现在脸上的欲望,宰负总是一副阴沉模样。心思细腻,掌管异族的净宗,总能从蛛丝马迹中连接碎片,变成一个完整的事实。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暗示,他就能让各族群躁动或者生出仇恨。事实上,在场的各位都已多多少少受到过他的指教,特别是连睦和栀子。
还没等予亡说话,宰负身上的一股异香飘了过来。
“就为了这个,你去洗了个澡?”予亡侧过头问宰负,手上依旧把玩那枚戒指。
“就算我不洗,你那东西的香味也比不过我。”宰负得意的说。
予亡轻声叹息,回过头看着座山的各位,挨个进行目光接触,最终停在了蓝眼这里。
“你的事,我会说。”予亡那双与世无争的清闲模样第一时间总给人错觉,觉得这该是一个好人。事实上,诡谲的野心,多变狠辣的手段,所有雷霆铁腕都藏在那双与世无争的眼睛下。但他又是谦谦君子,凡是以异族利益为主,站在异族内部立场而言,他是个不错的领导。
式雉之前说过的话很对。“我要是有你这个地位,我也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每当予亡打趣式雉的表情太凶狠时,他就会这么反驳。
“老规矩,先说说背叛者,再说惩罚手段。谁先来?”式雉站在后面发声。
第37章 背叛、惩罚5
“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主场了,我一个穷地方出来的,来不及去背叛,不过你们的惩罚如果能帮住我减轻点儿穷人的负担,那就最好了。”蓝眼一口气说完,看都没看予亡的表情。单用斜光他就能知道,予亡在把玩他手上的那块玉石。
予亡很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也没有接话,只是用眼睛盯着蓝眼,表情木然。蓝眼随手拿起一块肉,大口吃着。又很自然的拿了一串葡萄递给栀子,栀子谨慎的接过来,瞪了蓝眼一眼,就将葡萄放在自己面前,没动。
“又不是摆着看的!”蓝眼说,“我真饿了。”
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得胃绞痛,只有蓝眼能这么放肆,毫无顾忌。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种张狂行为。
“今天是我的幸运日!”蓝眼心情舒畅,外面天气也不错,秋高气爽,群山秀丽,茂密森林,楼宇高大。他需要用这种东西分散注意力,只要吃着肉,心情肯定不能太差。这是从前还在废都做奴隶时,石桑经常说的话。
“吃都不开心,就真的没希望了,别总那么沉重,解决不了问题,换个思维。”石桑那时说这话的表情,蓝眼还记得。她也才多大点?蓝眼记不起来了。
蓝眼确实心情不错。这会儿他已经进入族群会议,得到异族认可,成为其中一员。身为一个真正有野心的政治家,不应该只聚集在玲珑这一件事上,而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种愤怒为人族谋求更好的条件。
不经意间,他又看到了予亡手上的白玉戒指,他嘴里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正在下咽的食物就像石头一样,堵在喉咙里,他吃不进去了,总要表露一点儿悲伤,那种容易让人察觉的悲伤,才有可以谈判的筹码。聪明暴躁,蓝眼比别人更了解自己,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本来想把你留在最后,你自己跳了出来。”予亡说,“没错,你确实年轻勇敢,也有号召力,有同情心,小时侯是个什么样,长大了也还是一样。你们的地盘将一直会是你们人族所拥有的。”予亡顿了顿,“门口那堵战争墙是我们死去的优秀战士们的碑,被我拆了。这就是给你们的诚意,接纳你们。那么,你要怎么回报我?”予亡盯着蓝眼问。
“唯有一样,”蓝眼说,“忠诚!”他说得很诚恳,差点自己都信了。
予亡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这些话我听过的次数太多了。绝对的忠诚,需要证明。”予亡的眼睛逐渐发红,深切的渴望,想要听真话,让他不自觉开始控制。
蓝眼反应灵敏的别过头去。
“这就像是我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面前光着身体一样!”童鬼说,“漂亮女人在我面前如果真的一丝不挂,也容易提不起兴趣。”
“童鬼,”予亡淡淡的说,“是什么让你不追究人族猎杀的事?有什么事我需要知道吗?”
“你不用担心这个,对你没威胁。”童鬼笑着说,“进度加快吧,谁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天。”
童鬼的话对予亡是有作用的,予亡清楚的了解童鬼的能力有多不稳定,在废都的结界内,也不一定有把握能制服得了童鬼。最让人惊讶的是,是还没有哪一个人质疑过废都内设结界的本质原因,也没人挑战过结界的稳固程度。唯有童鬼,每次上来都要让自己族类在上空挑衅。或早或晚,这人总是会试探出来。隐隐的担忧复现在予亡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他迅速恢复了正常。
这不是会议上要想的,予亡轻轻摇头,“你说的对!”他说,“兽人族对巫族发起的战争,我现在能听到解释吗?”
连睦瘪瘪嘴,“你不能责怪一个王室,因为受辱而反击,对吧?”连睦看着栀子,露出笑容。
予亡看了一眼栀子,她并不是一个忠心的人,表现出来对权势的屈服,这样的行为予亡从不过问,他只是大方地接受这种难得的内部情报。从栀子那里获得的族群情报,予亡还要花心思去求证真伪。实在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想到羽镜的消失,杀手组织的不得力,让他少了很多及时的情报,他心下生出一丝烦躁。
“你呢,怎么说?”予亡其实不想问,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一种族群之间的默契,互相理解、包庇的怪圈。面对异族,大家都变得团结起来。都有自己的利益,都不会说真话。
当栀子要回答的时候,予亡打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他不耐烦地改变主意了。“以前是什么规矩,我不清楚,我也没有耐心按照这种坦诚的态度,像蝉恩那样对待你们。”予亡傲慢的交叉双手挡住嘴巴,两只胳膊搁在桌上,那双粗糙的手都是伤痕。
“干脆也取消这个会议。”连睦不耐烦的站起来,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晚上准备了宴席,为了欢迎我们一年一度相聚一次。”式稚冰冷的语气,“那时,你们开口或许容易些。”
予亡起身,众人一并起身表示尊重,毕竟在这里,唯一能做出实质惩罚措施的是异族,谁也不敢太冒犯。
延瑾默默看着一同离开的宰负。她听说过这个人,苦难的来源,兽人族与鱼族的仇恨的来源。宰负挑唆迷姬,才会让兽人族跟鱼族结下这么深的仇恨。羽镜得了幻怜的腿......所有便宜都被异族占干净了。她又看了一眼连睦。看来,连睦活得挺自在,也什么都不知道。
“守武在哪里?没跟你们一起来吗?”延瑾问蓝眼。
“他走了,给祁阳留了一封传送信,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问问祁阳。”蓝眼回答。
延瑾跟着蓝眼准备走出去。
栀子站在身后,她等待着宴席上暗女的到来,她感受到暗女的气息,却没见到人。还有另一种气息,枭衣。想到晚上热闹的宴席,栀子很期待,步伐轻盈的离开了。根本不需要有压力。长久以来,她默默给异族传递了多少消息,足够她在废都快活了。
只剩下童鬼和连睦,他们并不熟悉。连睦紧盯着童鬼看,上下打量了几遍。
“小子!”童鬼喊,“我是男女同身,不需要你的存在。”
连睦笑着看着童鬼。“你......怎么尿尿?”
童鬼无奈地看着连睦,“你要感谢这里有结界,否则你现在应该已经跟迷姬在一起了。因为我现在很想给你造个幻境,让你躺在母亲的怀抱中,在里面呆上一辈子。”童鬼戏谑地逃开。
辛雷上来后,推开自己的休息厅,久世坐在房间里等着他。桌上倒了两杯酒,一些食物。
“你等我?”辛雷坐了下来,一口喝完酒。
“有埋兵?”久世单刀直入。
辛雷惊愕地看着他。“你也参与了?”
久世摇摇头,“我不会在外面动手,如果真是我。”他停下来看着辛雷,“就是我的情报告诉我的,那些你瞧不上的酒肉朋友们有更深的用处。”
“谁?”辛雷试探性地问。他虽然在外面没有感受到久世的危机和幻境,但咀嚼过的草是不会出错的。
“离苳,动用杀手组织,天依第一时间就通知我了。”久世又倒满了辛雷的酒杯。“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久世说。
“猜到了,你都坐在这里了,说说看,要我怎么帮你。”辛雷说。
“你猜到了?”
辛雷点点头,“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栀子对我们感恩。纠正你一点,不是离苳,是山离安排的人,准备半路劫杀栀子。就在她离开废都,暂时还未恢复巫力的时候,真狠,是吧?”辛雷说。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久世眼露凶光。“只要你不妨碍我,就是在帮我。”
辛雷盯着九世看,半晌,他才明白原来久世早就知道自己获取到的情报。暗女的蛊在辛雷体内游走,他心里一股放松的感觉,即将要完成的一个巨大任务,惬意。
暗女坐在屋内,感受到了辛雷的情绪,蛊虫传来的信息,她才记起来,自己竟然忘记撤去辛雷身上的蛊虫了。她嘴里念着,辛雷体内蛊虫从他脚下爬出来,走了几步就化成黑色液体消失了。获知久世即将反叛的消息,不知该如何利用。
离苳在她隔壁,她敲开离苳的门。
所有族群都住在一个大屋群里,一族占据一片院子,前后各处都是山水。瀑布的喧嚣声,让人放佛置身于一个不可思议的世外桃源。
辛雷打开房门,瀑布的声音听得更真切。“你觉得我会支持你吗?”辛雷说。
“不然我不会开口。”久世说,“这就是我帮助你的代价。”久世指指辛雷额头上的天眼。“我只要求你不要阻碍我。对于童鬼来说,少了天眼就是背叛,你也知道童鬼的态度,在受辱这方面,她是毫无忍受力的。”
“我帮过你。”辛雷说,“你这个人真是不记恩。”辛雷犹豫着看着久世,“还需要你做一件事,容许我待在龙扬洲,不管你跟童鬼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要这个。”
“你还担心容身之处嘛?”久世挖苦说。
“我帮你吗?”辛雷苦笑着反问,“其实也谈不上。说到底,你的能力远远大过我,我能怎么阻止你?向童鬼告发?她信不信的,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毫无影响。她只会等待着你发起进攻。提醒你,你跟她的实力差的太远。有什么大不了?”辛雷说着,站起来看着门外的瀑布。他似乎闻到了血腥味,这种特殊的反应能力,在战场上的作用会很大。
“你预测得出来吗?”久世说,跟辛雷并肩站着,“我们谁能赢!”
“我的鼻子和味觉可预测不了这样的事。”辛雷说,“山离埋伏的人,我想你是不打算告诉王上了。”
久世点点头,“你可以离开了,我会告诉她,你还没回。”
辛雷侧头看着久世,点头离开。慢慢朝着山下走。
暗女坐在离苳面前,瞪大双眼等着离苳的解释。
“你们不担心暴动吗?”暗女问,“那些被枭衣屠杀的族人,他们的亲人,从兰格池到新丘野,一路追杀枭衣。现在扶持枭衣坐上巫族王位,你是在害她!”暗女拍了一下桌子。
“枭衣必须是巫族的王,这是她的宿命。”离苳激动地说,“是你在害她。别忘了她的使命,如果不能壮大巫族,这个容器就会被别族利用,反过来对付我们自己。不要告诉我,你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离苳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被山离一句话点醒的。既然已经是承载着黑暗力量的容器了,就该让自己族群受益。”
暗女怎会没想到这样的情景,只是她心里一直期望能给枭衣自由,让她能自如地掌握这股黑暗的力量。但一切发生的很快,她似乎无法用驾驭自己能力的方式,教枭衣驾驭。
“是我太乐观!”暗女说,“你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能让枭衣驯服黑暗力量,没必要以栀子换枭衣的王位。”
“你回巫族看看。”离苳说,他注意到暗女身上不同的气息,“还是你根本没想过要回去?尸魔的容器,栀子早就找好了。也就是说,她会更加疯狂,不计后果的疯狂只会带来毁灭。还有,羽镜......”离苳的声音颤抖着,由于太害怕,他不敢说下去。
第38章 惩罚、背叛6
暗女小心的打开门,四处看了确认没人才又坐下。“不要在这里说这个!”暗女说,“我一定要阻止山离,在他犯错之前,我们还有余地。人在哪里?”暗女盯着离苳,指望有一个同盟。
“晚了,不会收手的。”离苳失望地说,“这是我们共同商定的结果。王上的政策已经不适应巫族。如果不更换王,用不了多久,巫族真的四分五裂!”离苳压低声音说,依旧很坚决。
暗女不停地摇头。“看来你是听不进去我的话。”暗女站起来在屋内走来走去,不停的思考。“你不明白,枭衣的力量似乎在白山峡有更好的解释,但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一点儿都没有。”暗女焦急地说。
“是你亲自动手的,你应该清楚。这是一个实验,人肉武器的实验,就像栀子对你一样。”离苳打量着暗女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暗女回头看着离苳。“现在没心思说这个。这里的事了结后,给我一点儿时间思考。”
幻怜看着仇蓝在瀑布面前惊讶的表情,开心的笑起来。他期待见到赤颜,期待今天晚上的宴席。赤颜没有回复他的传送信,也就是说协议可能没达成或者他不同意?幻怜才不会给赤颜这种机会。他看着正玩得开心的仇蓝,恍惚中被她天真的外表骗了。这还是那个据理力争,眼神倔强的仇蓝吗?人果然是多变的。没有痛苦的关系,只有令人痛苦的人。未来,新丘野的未来不是鱼族的还能是谁的呢?
司药几乎要在地上挖个地洞钻进去了。“从没听说过什么宴席!”司药吼出来,完全不顾赤颜,祁阳的反应,“蝉恩从来没有这么多花样,怎么到他这里就变了呢?”司药问。
“蝉恩是谁?”赤颜问。
祁阳跟司药对视一眼,司药还是在原地打转,只是没有叫嚣了,而祁阳在犹豫该怎么开口。
“我问了什么问题?”赤颜观察着两人的反应说,“蝉恩是谁,这个问题你们好像很难回答。”赤颜笑着喝酒。
“你该叫她母亲。”祁阳停顿了一会儿说,“她是你母亲。”他又说了一遍。
赤颜愣在原地,皱起眉头。自他出生起到现在,从未找过或者试图去探听自己父母亲的事。自他长大成人,父母只存在于概念中,没有实质的感情价值。他并未问过祁阳,他以为祁阳也不会知道这么隐蔽的事,而从前带着伤疤的赤颜,一颗冰冷的心也从不过问任何事。他清楚这种感觉,所以才担心暗女会变成自己这个样子。
“你告诉我她死了,很早就告诉我了!”赤颜说,“我父亲呢?”
“那时我还很小,异族就像变戏法那样,一个晚上就让两个人消失了。”祁阳说,“他们注意到你的眼睛,受到威胁时变红,是羽镜说你应该活下去,这样更有趣。他们把你从封印救出来。”祁阳看了看司药,司药已经平静下来。
赤颜木然的坐着,接受突如其来的故事需要勇气。他毫无印象,只能尽量压抑震惊,把故事记在脑子里,有时候是一种负担。“这么说,羽镜还是我的恩人。”赤颜讥笑一声。记忆中复现那个天坑。羽镜狰狞地表情,他想忘也忘不掉。
宴席上摆盘的仕女都是异族装扮,看不出新奇,也都是人族的奴隶。蓝眼独自坐在一边,也不跟谁讲话,观察着其他人。
童鬼从桌子上拿起一块饼大口吃起来。栀子正襟危坐,模样抚媚却让人没有欲望;连睦大快朵颐,延瑾安静的喝酒,皱着眉头。似乎没有人看到了蓝眼看到的这些,奴隶,和族人被奴隶的耻辱。
式稚出现,坐在王座旁边的位子上。不一会儿予亡出来,换了一身绸缎布料的衣服,显得华贵,腰间金制带扣,左侧绸缎衣服上绣着一条地龙。
祁阳第一时间看见了,那是一条身如无杀的地龙,他打量着式稚和宰负,衣服左侧都有一样的图案。他依旧记得无杀的样子,地龙!
司药一直默默地喝酒,故意躲避跟式稚的眼神接触。其实式稚也没心思注意司药,他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
式稚站在大厅中间,打开盒子,瞬间每人手上都拿到了一封信。
连睦的是“分裂北方,惩罚”;延瑾的是“食物新种,奖励”;栀子的是“打压反动派,安抚”;童鬼的是“天眼药水,安抚”;蓝眼的是“玲珑被杀,惩罚”。
几人分别看着属于自己的传送信,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
连睦首先叫起来。“不行,不能接受,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收回北方,不可能分裂!”连睦叫起来。
予亡双眼发红,连睦悻悻地坐下了来了。延瑾和童鬼都没有说话,对于得到奖励的人来说,不开口是最保险的方式。
栀子看不懂,她把传送信递给离苳和山离,同样的她也没空理会对面枭衣的神色。离苳和山离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懂这个意思。
“打压反动派?”栀子问,“我族内并没有反动派,这是谁给的?”
宰负往前站一步,眼神中竟透着温暖。“你们各自的传送信,就是对你们的处置。”宰负说,“你们可以去谨慎的考证,但我提醒你们千万不要做傻事。就算采取了行动,结果也不会变,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宰负看着栀子,“兰格池的事,是由于你虐待族人导致的,还需要我回答你更多问题吗?”
一两声轻笑传来,栀子坐下来,忍着被羞辱的愤恨。可她越想越不对,明明自己一直很期待得到异族的认可,通报了多少消息至废都,这些功劳竟然一件不算。
“兰格池是被攻击的对象,兽人族理应受到惩罚,可我巫族也应该被安抚。”栀子猛地起身站在大厅正中央,严肃地鞠躬。“我并不是想讨价还价,只是想把暴力降至最小,你们的这个安排看来是废了心机的,我请求用以往的行为换取不干涉巫族内部事务.....”栀子还没说完,就被予亡粗鲁的手势打断了。
“巫族随时可以更换主人,如果你们觉得兰格池太宽敞了。”予亡真的废了一番心思让这些不安分的人明白自己族群的立场。在异族面前,没有人有发言权。“给你们一晚上时间,你们可以选择不接受,结果是被强制执行。”
枭衣一直看着栀子,暗女也注意到枭衣的情绪变化,她有点儿担心,奇怪的是眼前的场景并未发生异常。暗女只能解释为是异族的结界限制了枭衣这股黑暗力量的发作。
当然只有祁阳感觉到,打算平安愉快的度过这个晚上是不可能了,异族的处理方式直接而不留余地,很容易激化本就脆弱的族群之间关于利益的矛盾。
赤颜示意暗女拉着枭衣,祁阳看了一眼蓝眼,他顺着蓝眼视线的方向看到了予亡手上那枚白玉戒指。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白山峡真是个宝地,祁阳暗自欣喜感叹。
宴会上没有人说话了,只有恰到好处地眼神交流,沉默对饮,暗自忍受屈辱。
童鬼坐在延瑾旁边,她当然喜欢延瑾的冷静,谁不喜欢聪明理智的人。
“看来没什么能让你震惊,是吧!”童鬼举起一杯酒敬延瑾,“是你们族的酒吗?”童鬼喝了一口,皱眉。
“你很少喝酒?滋味怎么样?”延瑾笑着问。
“不好喝。”童鬼看着延瑾说,“龙扬洲的战俘没地方能去,我想你们可能需要新的族人,被你们所用,只要他们能自己养活自己,也算是对你们黑水域有贡献。”童鬼的请求温和而强硬。“不是作为奴隶!”
“他们的族性呢?”延瑾问。
“都是普通人。作为奴隶时,士师就已经夺取了他们身上的异能。你不放心,可以让幻怜看看。”童鬼朝幻怜看了一眼,幻怜点头示意愿意效劳。
算是跟黑水域达成了协议,童鬼松了一口气。她盯着赤颜看,而赤颜的眼神一直看着暗女!“年轻人”,童鬼心下想着,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她在思考一个予亡很害怕的问题。如果拔出赤颜的冰剑,这废都结界还能存在吗?
几年前,童鬼忙着整顿自己幻境不稳,没心思想别的事,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探究。原本能制造结界的人是帝剑,但帝剑都消失多年。这是疑点一;真正的强者不会用结界剥夺大家的异能,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害怕,异族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要么是唬人,根本没有结界,只是一种异族人用来震慑族群的小伎俩罢了。童鬼又试了试召唤幻境,依旧失败。也就是说有什么别的能量限制了他们的异能。她拿到传送书就更偏向于第二种了。那么问题来了,使这种小伎俩的人是谁?
童鬼安静思考,挨个打量异族的人,得不出结论,又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
暗女从自己盘子里抓了一把葡萄塞到枭衣嘴里。“你吃了吗?”暗女说,她成功的把枭衣从对栀子的仇视中抽离开。
枭衣吃了一颗葡萄,“为了安抚我,真是辛苦你了!”枭衣用嘲讽的语气说。
“应该礼貌冷静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这人对你如何。等你有能力之后,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暗女说。“还是应该多考虑眼下的事。”
“哼!”枭衣轻声笑起来,“我的意识不受控。”枭衣再次想到那无数起被屠杀祭祀的血腥现场,那种需要用隐藏良心才能睡着的夜晚。她又想起从前,父亲哄自己睡觉时母亲在旁边慈爱的表情。
竟然都是假的!
枭衣陷入往日的记忆中,四周的蜡烛再次熄灭,她升入空中,一个浑厚沉稳的声音传过来“祈祷你们能活下去吧!”室内笼罩着逼仄的杀气,在没有异能的前提下,所有人只能充当枭衣的祭品。
予亡手里的玉石发出同样刺眼的光芒。
一股巨大的黑色迷雾托起枭衣,宴会厅被这股迷雾搅得天翻地覆。突然,一个黑色的东西冲进迷雾中,枭衣的身体像失重的物品,垂直下坠。一个陌生的脸孔带着枭衣出来,黑色迷雾消失后,大家才看清这人的面容。
年轻英俊,体格健壮,全身穿着黑衣,左右侧都是地龙图案。
“无杀!”予亡轻叫一声,“你,怎么出来了?”
第39章 背叛、惩罚7
随着予亡的一声“无杀”,众人纷纷被惊得站起来。眼前这个少年,似乎算不上是个成年人。可无杀的传说,无杀这个名字的存在,已过百年。
所有人默默注视着无杀,他身上有最吸引人的特质,邪魅的双眼,周身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予亡,式稚,宰负纷纷聚到无杀面前,单膝下跪,一只手放在胸前,表示尊重。无杀还抱着枭衣,他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兴趣,强大的能力才能召唤自己。他好奇的打量着昏迷的枭衣,稚嫩倔强的嘴唇,易怒的鼻子,五官清丽也带着仇恨和对命运的依存。
式稚接过来枭衣,把她交给暗女。“宴会结束,所有人离开!”式稚粗鲁地说。
无杀举起手制止式稚,“抱歉,各位。族群的安排已经通知各位了,现在还有时间。”无杀笑着朝着予亡点点头,似乎在安抚并征得同意。“久安的一切我都交给予亡,只有对你们的处置会按照我的意愿来执行。我允许你们每族提出一个问题。”无杀露出自豪的微笑,这笑容让人无法靠近,
连睦首先站出来,他有这种共鸣,一种独自处理承受一切苦难的艰难。无杀的传说不管真假,他独自一人掌控着世界,年幼成孤,独自成长,心酸一下涌上了连睦心头。好似跟无杀有了共鸣一般的信任,连睦激动起来。
连睦好奇且同情地打量着无杀。“北方本就是新丘野的,我花了很大气力才又收复回来,分裂出去,我不赞同。”他望了予亡一眼,“就算是对我发起战争的处罚,我也不接受。况且,是巫族违约,我才佯装进攻,实则,我手下一批人被暗女取了心脏。我们的损失比他们的多。”
玉帜无奈的摇摇头,“我这暴躁的哥哥”她想着,看了一眼煞铁,他也是好奇地打量着无杀!玉帜打了一下煞铁,“他长什么样子并不重要,注意王上。”玉帜语气有点儿鄙夷,“先着眼新丘野的事。”
“对。”煞铁轻声回答,“你说的对。”
“你的问题呢?”无杀面无表情地说,“我说允许你们问一个问题。”他又重复了一遍,看了枭衣一眼,似乎很关心枭衣。眼神再次回到连睦身上。
“我的问题是,”连睦被无杀震慑的表情吓到了,逐渐平息下来,“能否用别的换?”
无杀露出好奇地笑容,“可以,让迷姬消失,连刃再次为王,把这个小女孩---”无杀指了指玉帜,“交给净宗。”
连睦的双脚不自觉的慢慢退回去,他明白了。在场所有人也该明白了。
给出的惩罚,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如果要讨价还价,代替的方式只会让族群失去得更多。削弱兽人族,削弱巫族,扶持鱼族,打乱人族,平衡各族势力,让大家一直处于相差不大的地位,这样他们就会永远为了这“相差不大的地位”而互相猜忌和防备,只要不结盟,对异族来说就是乐于见到的场景。
“那我呢......”栀子话还没说完,无杀盯着她,在栀子身后产生一个黑色漩涡,一条巨大的地龙出来,张开血口,快速而紧密地包裹着栀子,就在一瞬间,栀子和地龙消失不见了。
众人惊愕!杀戮发生得太快!
这是无杀的警示。他说的允许提一个问题,只是场面上礼节性的发言罢了,任何人挑战权威,就会落到像栀子这样的下场。一枚金印飘在空中,朝着枭衣的方向飞去,最后落在了暗女的手中。“巫族交给枭衣了。”无杀说。
他有点疲倦,予亡用一手轻轻扶着无杀,两人消失。
童鬼趁机召唤幻境,竟然成功了。与此同时,她注意到延堇也在召唤御水术,杯中的酒瞬间变成冰锥。延堇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一侧头,跟童鬼对视。看来全场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就她们两个。
无杀才是结界的制造者。
还没等山离和离苳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结束。暗女望着他们,好像巫族的计划早就被无杀洞悉一样。是羽镜?暗女疑心起来,这一点还需要求证。
三面环山,一面对着瀑布,整个废都一到早上就沐浴在金色阳光下。洒落在地面上的阳光照耀一切,透过窗户的阳光柔和刺眼的照在床上,仿佛试图叫醒每一个睡梦者。这些原本都是人族留下的。废都上方蔚蓝的天空,有数不清的鹰盘旋在上空。每天早上,它们都忙着征服世界,搜集四处的残骨送到后山骨王的地盘。
昨天发生的事似乎已经很遥远,蓝眼沐浴在阳光下,望着头顶的鹰自由地翱翔。他也逐渐理清思路,玲珑的死是必然,是玉石相连的必然。用玲珑的死,换来异族的认可,值!
从异族独立,发起了两场战争,第一次独立,不被承认,第二次战争,被承认。蝉恩的统治下,一切很柔和,也让蓝眼和苍鹰族误以为异族已经颓废。无杀的出现打破了这个设想,也证实了这个设想。如果一切如旧,无杀根本没有出来的必要,最要命的默契在于,大家一致认为,当局势还在控制中时,无杀是没有必要露面的,除非局势失控。失控的关键,在于枭衣。蓝眼站在同样的立场上猜到了。
暗女赤裸裸地躺在赤颜的身上,她的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上。
“你心跳得好快!”暗女闭着眼睛说。他们又共度一宵。
“你一点儿都不伤心吗?”
暗女翻了一个身,“不要随便评判。”
“太刺眼了,我们该起来了!”赤颜抚摸着暗女背部,皮肤光滑。赤颜也并没有动静。
暗女笑着起身穿衣服,亲了赤颜一下,开门离开。她看到蓝眼,点头打招呼走了。
蓝眼进入赤颜屋内,赤颜已经穿好衣服,他明显被蓝眼惊了一下。
“你怎么?”赤颜的笑脸中透出几分紧张,可他看见蓝眼嘴角善意的微笑,随之也放松下来。“她来找的我,我们刚开始只是聊天,后来我就......”赤颜停了下来。
“这是好事!”蓝眼说。“从前她是巫族的武神,以后她是巫族不可缺少的领主。有了她的支持,人族的未来如虎添翼。”蓝眼说得很客气,却缺乏热情,似乎被什么事分神。
赤颜看着蓝眼,原来那双冷静湛蓝的双眼拥有能征服一切的欲望和决心,现在添了一些柔和。
“是因为玲珑吗?”赤颜问。
“一半一半。”蓝眼盯着天空中的鹰。
赤颜顺着他的视线透过门看向天空中。“鹰击长空,一直是你向往的。”赤颜感慨的说。
“你会背叛我吗?”蓝眼盯着赤颜。
“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人,就是我了。”赤颜坚定地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态度很认真。
“所以我在你这里还有王的威慑力?”蓝眼看着赤颜,对方点头。蓝眼遂大笑,“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没看清。”
“你不会。”赤颜停顿了一下,“可惜了肚子里的孩子。”
山离和离苳默契的打开房门,站在走廊上。暗女从两人身边经过,都没有打招呼。离苳抓住暗女的一只胳膊,“哎~”
暗女抽身退后几步,看着两人。
“你出去了?”离苳问。
暗女打量着两人。“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暗女挑衅的语气,是在暗示,都不要过问私事。
离苳低头深吸了一口气,“说正事。”离苳说。“栀子答应过童鬼,从一批苍鹰族中挑选一些人培养成士师,再送回至龙扬洲。这个还算数吗?”
“枭衣呢?”暗女问。
“没醒,不在房间。”山离说,“我刚刚去看过,说被无杀抱走了。”
几人都露出警觉的表情。山离制止说,“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没事。”山离安抚着继续说,“我见过她了,睡在一张床上,无杀就在旁边,什么也没发生。”山离不停地点头,“无杀,无杀!真可怕!”
暗女狐疑地说:“我想,用不了多久,巫族就会是异族的附属品了。”暗女停顿一下,“就会像连刃,迷姬和延堇的纠葛那样。枭衣,她需要人引导,如果不是我就会是无杀。不用我多说,这种感情带来的致命伤害吧?”暗女盯着离苳看,又看看山离。
山离和离苳赞同的点点头。
“枭衣没事,我们马上就会离开。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离苳说。
“巫族的王,怎么没机会见?”山离嘲讽地说。
“一个英俊的少年,一个俊俏的女孩,玉石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联系,会发生什么?”暗女反问,“年少情谊,才真会容易不计后果做事。”
“那你跟赤颜呢?”山离冷冷地反问。
“我们不一样。”暗女说,“我记得自己的身份,绝不会用损害巫族利益为代价。”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山离转身停下来。“从前,你也是人族,看看你现在做的事?”
“去哪儿?”离苳在后面喊着。
“我们该走了。”山离没回头。
枭衣睁开眼的第一眼看见无杀,像一颗挺拔的树,身上有一种非常之美。
“今天是我们两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天。”无杀先开口。
枭衣伸手触摸,无杀坐在她眼前,一只手迎合上来。“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枭衣呆呆的望着无杀说,“我们从未见过,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跟你认识很久的错觉。”枭衣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轻笑了一声。
无杀温柔给枭衣把脉,慢慢把她从床上扶起来,“怎么样?”
“就是这种感觉,熟悉。我们以前见过吗?”枭衣笑着,“好像从前见过你,那时你应该也是这样,俊美,充满勇气,纯真年轻。”枭衣说。
无杀对着枭衣俏皮地眨眨眼睛,“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无杀有点悲伤的说,“我们的似曾相识,应该跟它有关。”无杀拿出自己戴在胸口的一块白玉,被雕琢成了一条龙的形状。
枭衣凑近无杀,一股不同于自己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她仿佛感受到无杀体内血液的流动。无杀紧张的退后两步,生怕自己被肉体的欲望征服而犯错,他猛地摘下龙玉,递给枭衣。
枭衣打量着,闻了闻。“这个很像玲珑手上的戒指,不过你这个没有香味。”枭衣问。
“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无杀说,他故意逃避枭衣的问题,现在并不适合袒露一切。
枭衣当然懂这种伎俩,她笑着回答:“好多了,现在,我可能要回去了。”
“回兰格池吗?”无杀问。
枭衣点头,把龙玉递给无杀,“你会来看我吗?”
“会。”无杀坚定的说,“等你成为巫族的王,我会去看你。”
第40章 惩罚、背叛8
在枭衣还没收到母亲消失的消息前,她一直认为是因为无杀异族王的身份,对方才极力克制地跟自己讲话。从暗女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枭衣呆在原地,打击不小。但不知为何,心里的重担卸掉了。整个人一时竟搞不清楚是轻松还是悲伤,只呆呆愣愣地,不知所以。
“毕竟还是母亲。”山离感叹的轻声说。
离苳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默默注视观察枭衣,就连暗女都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枭衣没有失控。她只是呆呆的,双眼空洞无神,四肢随意的挂在身上,随着步伐机械地摆动,头发僵硬,山风好像吹不到她身上来。不是悲伤,而是寒心。在逃亡的日子里,枭衣无数次怨恨母亲,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问了很多遍,也朝着最好的方向去找过借口,都没成功。直到一滩滩的血搭建成无数重复的虐杀祭祀场景,祭祀台。枭衣才慢慢真的从心里接受,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她唾弃自己,放弃了人性的怜悯和同情,就这样活着或许能更好。枭衣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否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挨得过那种生猛血腥的场面?
“王?”枭衣喃喃地问,“我能回兰格池了?”
“当然!”离苳立刻回答,“巫族的王本就要待在兰格池。”
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唤醒了枭衣的灵魂,她笑了起来。“这么说,我可以埋葬我父亲了?”
众人对视无语,这孩子,原来一直天真的惦记这件事。几人担心起来,这将会是一个能征服巫族的王吗?
那个问题也逃不开,“镇压反动派”,让人好奇,该由谁来做?暗女想到了一个人,她盯着山离。
幻怜从式稚那里接过种子,是黑色的。他打量着这一包黑色的种子,皱起眉头。“长大了是个什么样子?颜色倒跟黑水域的挺配。”幻怜笑着问。
“补给能量的来源,长出来很快,就是根据黑水域的水质配的种子。”式稚说,看了一眼司药。
司药正背对着式稚,试图逃避眼神接触,蓝眼和赤颜紧跟着巫族朝门口走去。
直到司药走出门口,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放肆的抬起步子,他看了赤颜一眼。
“要分开了,不去道个别?”司药打趣着问赤颜,后者正盯着暗女的背影。
“我们都不喜欢太正式的道别。”赤颜没说完的话是,只要随意道别,总感觉下次还会见面。
司药正憋着坏笑,式稚突然出现在司药面前,吓得他差点叫出声。
“等等。”式稚回头看着蓝眼说,“我有几句话要跟司药说,你们等在这里。”式稚命令的口吻不容许人拒绝,大家也都听清楚了,是会让司药回来的。
于是蓝眼、祁阳等在原地,赤颜望着暗女的背影,越走越远。
司药一路心惊肉跳地不敢说话,式稚带着他来到了当初那间屋子。由几个大小不同的药池组合而成,可以同时试验出不同的药,弄清楚药性之间相生相克的关系。
司药被一股刺鼻的气味熏到了,捂着鼻子,用嘴呼吸,才能勉强维持不晕倒。
“你的能力退化了!”式稚严肃的说。他走到一个摆满药瓶的台子上找着什么。
趁着这个时间,司药捏着鼻子打量着屋内情况。药浴里面还是深浅颜色不同的水,地上都是小动物的尸体,能认出来的有鸟,兔,虫,鹤,还有一堆白骨,辨认出来应该是人。四周的墙都被不同程度地掏空,镂空的地方放着成批的书卷,有的还发霉。靠近大窗户的地方摆着一个用木头制成的圆桌子,也是摆满书和药瓶子。这里简直一团糟。
“来!”式稚终于找到一个蓝色的小瓶子递给司药,“这里是解药。”
司药疑惑却还是接过瓶子。“什么解药?”
“你是用什么救醒蓝眼的?”式稚问。
司药警觉起来,他不确定式稚问的是什么问题:“就,普通丹药。”他望着式稚。
“你是最有天赋的士师,怎么能对药和毒没有警觉性呢。”式稚顿了顿说,“是苍鹰族和鱼族联手,你才能救活蓝眼。你好像忘记了童鬼的血会有什么作用,况且为什么幻怜会知道这种药的方法呢?”式稚引导着问。
“是你!”司药惊呼,他几乎不敢相信。“为什么?”
“蓝眼不能死,不过童鬼的血确实会让蓝眼迷失心智!有时候他会突然做一些不是本意的事,比如玲珑,就是童鬼的血作祟,玲珑本该是童鬼男性时喜爱的女人。这样也好,对蓝眼的惩罚点到即止,他能不能经受住童鬼之血的吞噬,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王。”式稚慢慢推着司药的身体朝门口走。
司药听不懂了,这些官话怎么会从式稚嘴里吐出来?“真正的王?”他反问,“这药能去掉血迷失心智的效用?”
式稚点头,“不用那么怕我,你一直是我最看重的接班人。背叛我,你也煎熬得够久了,于我也是一种安慰,这就够了。”式稚说完消失了。
司药站在门口转身打量着地上的白骨,一股透彻的寒意穿透司药的心。“背叛?”司药苦笑着,族人受尽侮辱,自己躲在异族煎熬,算是背叛?当然,站在异族的立场上,这就是背叛,式雉这么说也是必然!司药一个人走出来,再次见到阳光,没有恶臭,但脑子里的疑问更多了。他需要祁阳的智慧之脑,他几乎是奔跑至祁阳旁边,差点撞到他。看到蓝眼问询的眼神,司药刚想开口的欲望熄灭了。
“毛毛躁躁的,式稚找你说什么了?”祁阳问。
“一些过往。”司药敷衍着没接下去说了。
众人知道式稚跟司药的关系,也就不再打听,既然人已经安全的回来了,那就行了,因为背叛而受到一些警告也是理所当然。
延堇依旧望着废都天空中盘旋飞翔的鹰,她在等童鬼。她需要跟童鬼求证一件事,非常要紧的事。
童鬼默契地目送巫族的人离开后,叫来久世。
“一直没看到辛雷,人呢?”童鬼问。
“他上来了,发现有埋兵在城下,我跟他说要待在附近,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久世连撒谎都懒得动脑镜。
“算了。”童鬼摆摆手,“栀子反正也不在了,是你掩盖还是怎么样,我不想追究。你这两天注意等山离的传送信,跟栀子谈定的内容,只要是对苍鹰族有好处的,都可以去做。巫族同意最好,如果新王不同意,我们就取而代之。”童鬼漫不经心地说。她确实不想追究,久世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这一点她是清楚的。不同于别的王,童鬼能给久世足够的空间,鼓励他犯错也可以是让他思考犯错的代价。
不一会儿,延堇出现在童鬼门前,久世巴不得早点离开,童鬼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离开。
延堇看着久世离开的背影,“他知道吗?”
“不知道。”童鬼摇头,“你要站在这里说这事吗?”
延堇没有关门,直接站在门口说:“御水术和你的幻境都能施展,就在无杀出现后。也就是说,这废都的结界是通过无杀来做的。”延堇谨慎的望着两边的门,确认没人。
一双腿慢慢朝这边走开,轻手轻脚,玉枳出现在门外。
“可从没人在别处看过无杀,代表......这里需要他,是一个需要他长期镇守的一个地方,一个神秘不允许他离开的地方。他一旦离开,废都的秘密就会曝光。”童鬼冷静地看着延堇说,此时两人都在屋内。
“仅仅是因为一个结界,就让无杀长期待在废都?”延堇轻微摇着头,“这地方,”她出门朝着天空望过去,四处打量着,“肯定有更大的秘密。”
“无杀是童子之身,从很久以前就是。”童鬼说,“你有羽镜的消息吗?”
“他不是消失了很久吗?”延堇回答。
“他在巫族。”童鬼说,“现在我确定了!”
玉帜站在走廊过道处,在兽人族住的庭院到苍鹰族的庭院,一个巧妙的拐角能隐藏玉帜这样娇小的身材。她手上端着准备给连睦的肉,不经意却也是故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转身,提着步子轻手轻脚的离开。
童鬼和延堇故意没有明白讲出来的是,两人都对废都有了反叛的心。这样费心打探无杀,都是为了未来,谁都不想受异族控制。
煞铁来叫玉帜时,她正坐在屋里,桌上放着一盘肉。
“你上哪儿去了?”煞铁一进门看到这盘肉,随手拿了一块吃起来,“你从哪里搞来的?”
“连睦呢?”玉枳反问。
“他让我来叫你,可以走了。”煞铁咀嚼肉,又拿了一大块。玉帜默默的站起来。煞铁紧随其后喊着她的名字。
玉帜深知,隔阂一旦产生,会很危险。差一点儿,玉帜刚刚脑中危险的想法差一点就能毁了连睦。她竟然在想着联合外族人救出父亲,不过好在强烈的自我谴责制止了她,除了家人,她谁也不信。
几乎是怀着忏悔的心情,玉帜站在了连睦面前。“哥,对不起!”玉帜声音颤抖,虽然没有哭,却很难受。“我不想让父亲死,他已经疯了,不要再用上一辈的恩怨惩罚我们。对不起,对不起!”玉帜道歉的诚恳神态让人感动。
连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玉帜要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你说清楚,因为什么?”连睦问,他不能接受莫名其妙的道歉却不问原因。“是因为父亲吗?”
玉帜摇摇头,她重复一遍刚刚听到的童鬼和延堇的话,连睦像个泄了气的球,声音柔弱,“我兽人族没有念力,没有巫力,只有大于常人的体型,这一点儿在废都,从前是很有震慑力的。以后,兽人族可能只能存在于战场上了,除了流血牺牲,做不了别的。”连睦摇着头,丧失了信心。“只有我们族类,没有异能。”
“还不晚,还不晚!”玉帜说,“我有办法,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把父亲交给我,我是真心诚意的,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哥,你要相信我!”玉帜的语气逐渐从真诚换成了威胁。她确实想到一个办法,能让兽人族避免分裂北方,还能让兽人族壮大。她现在才搞清楚连睦,他做不到面面俱到,聪明有余却定力不足。而玉帜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她只需要考虑一点,如何保父亲安全,就像他当年保了自己安全一样。兽人族的王位,她不要了!
这个时候,她才敢直视连睦的双眼,豪不躲闪,冷静地等待着大哥的答复。
第41章 结盟
童鬼冷静的坐着,还在想关于无杀的事情。延堇死死地盯着童鬼,期待她的回应。
“确实需要用什么办法,让无杀,让我们对无杀的猜测落实。”童鬼说,“可我们在这里,大多数时候是施展不了能力的。”童鬼皱着眉,“现在要搞清楚几个问题,无杀的童子之身是否跟能力相匹配;无杀的黑暗能力是否跟枭衣有关系。”
“都是谜团,都是谜团!”延堇有点儿失望的说,“你不是有杀手组织进了影吗?这些人是数一数二的,由他们来探听,事情会不会更顺利?”
童鬼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但只是一闪而过。她给自己下决心的是,一定要团结各方力量,做出谦和姿态。所以她的笑容也一直没停过,并没有让延堇感受到自己真正的情感。因为延堇一句不经意的话,羞辱了童鬼。在龙扬洲,唯一没有经过自己培养的组织,就是杀手组织,这是她跟久世最大的矛盾,另外,延堇是在试探童鬼,从龙扬洲卖出去的杀手,本质上是否还会效忠于龙扬洲,不管这些杀手最终被谁买走,他们也不会因为自己作为货品交易而产生怨恨。
童鬼想着,绝对不能让延堇确定这种想法。
“有这样的事?怨恨产生的报复也有,不过培育杀手的一切事务,包括善后,都是久世处理。况且,哪儿有这么方便?”童鬼反问,她肯定不能掉入延堇的圈套中,眼前的这个人也很聪明,在任何局势下一直很冷静,那双眼睛,让人觉得不安。“杀手一旦卖出,就会彻底跟龙扬洲失联,我们也没办法从那些工具人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童鬼停顿了一下说,“可以跟人族一起协商。”
“人族?”延堇糊涂了,“我以为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也就意味着,反抗异族的把柄在我们手里。”
延堇暗示得很清楚。人族力量不够,从前是奴隶,在这废都,有没有结界,对人族的影响不大。
“你忘记了一个人。”童鬼有点儿烦躁的站起来,“赤颜,他是这个世界的宿命,他是巫族的宿命。你懂我意思吗?”童鬼露出抱歉的眼神,默默回味着她最后一句话。“正因为人族是奴隶,赤颜的能力就显得格外重要。人族了解这里,他们清楚每一个领头人的弱点。”童鬼朝外张望着。“或许就连天上为什么会飞这么多鹰,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共同协商就是打破以往的交流壁垒,可以从我们三族开始,取消暗卫,坦诚一点儿。再说,几个族群在一起,才有可能打败异族。孤军作战,我没有胜算。”童鬼盯着眼睛,平静的说。
“你真让人意外!”延堇摇头笑着说,“这个建议我就当从没听过,我做不到。就像你也做不到完全了解杀手组织一样,我们都有一些对手。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才能让族群变得更好。暗卫,是必要的,这跟真诚与否没关系。”延堇笑着停顿了一下,“而且,鱼族的暗卫是族群中最优秀的,作为对你要求的回应,让你取消杀手组织的培养,你能做到吗?”延堇反问童鬼。
两人立刻心知肚明。谁也没办法说服谁,不过童鬼是一定要达到自己目的,就是让人族参与进来。她虽然不了解无杀,但异族的统治下,族群之间关系紧张,被扭曲的不止是观念还有对生存的看法。所以,童鬼清晰的知道,要先联合弱小的族群,帮助他们壮大,这是建立好名声的第一步,然后才能有能力和支持者,一起完成消灭异族的大目标,恢复族群自由。可童鬼的话头,不会一开始就说得这么明确。
“至少换个方向达成一致,你觉得呢?”童鬼皱眉看着延堇,“让人族参与进来,或者你我分庭抗礼。”童鬼冷静地提议。
延堇点点头。“我等你通知,或许在巫族新王的仪式上,还能再见一面。”延堇说。
“我们就没必要去了,派一个你信任的人,可以达成初步的协议。”童鬼再次坐了下来,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惬意和放松,毫不掩饰的胜利。
延堇回过头盯着童鬼,“你的目的达到了,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是人族?”延堇问。
“他们了解异族。”童鬼摊开双手,示意刚刚已经说过了,“我相信羽镜的预言,一直相信。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赤颜的冰剑出现在这久安王座内,那时,你会跟我是一样的想法的。我不过是比你有一点儿先见之明罢了。”
“或许会让你失望。”延堇朝门口挪动了几步,“我从来不相信预言,都是位高权重者故弄玄虚方便自己统治的手段,历史无数次验证了这个道理。”延堇跨过门槛,离开了。
童鬼依旧得意的坐着,她满意地望着空中的鹰。
陷入了僵局,连睦的屋子安静得很,只剩下瀑布的声音,鹰击长空的欢愉叫声。他饶有兴趣甚至是新奇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他一直知道玉枳的野心,一个女人,能够在新丘野让众人仰望,不管是不是刻意,这种营造出来的贤明豁达、聪明机警的形象,实质上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要求。玉枳的眼神和欲望,每次看向连睦坐在王座上时,再清晰不过了。他没想到妹妹能够这么坦诚的说出自己的野心和交换的筹码。
“父亲并未给过你什么!”连睦好奇的说,“你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就真的只是为了父亲?拿舍弃以往经营的一切来换?”连睦起身走到玉枳身边去了。
“你不是知道嘛!”玉枳直视连睦的眼睛,毫不退缩,“女人容易被感情左右。所以你的雇佣兵团以前没有女人,后来是因为源京的保证,你才极不情愿的答应让贝萝进入了雇佣兵团。”玉枳带着一些怨恨说了这些话。“况且,兽人族因为你的任性,为了救活迷姬而向兰格池开战,而被异族惩罚。”
“至少,我给你的从未少过,你在我这里,比父亲重要。”连睦激动起来,“你是最了解我的,你为了父亲不再帮我,对兽人族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损失。你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连睦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巨大的蓝色宝石镶嵌在上面,散发出刺眼而热烈的光芒。连睦把一只手放在戒指上,再次拿开时,戒指不再有光芒。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嘛?”连睦递出去,“你本就是兽人族的内政大臣,甚至可以直接越过我做决定。”
玉枳接过戒指,珍惜地打量着。“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渴望。跟你相处这么些年,我们的关系也一直很矛盾。”玉枳说,“我能感觉得到你把我当家人,也能感觉得到你在防范我。我都能理解,我们不是亲兄妹,这一点你过不去。就像你想办法复活迷姬一样,我对父亲的情感一点儿不比你对迷姬的少。不能再让净宗的影响,持续到现在了。大哥!”玉枳最后轻声喊着的那一声,连睦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真挚感情。
“那么你的提议呢?”连睦问,“关于无杀。”
“跟巫族结盟,告诉他们无杀是镇守废都的关键,不是跟枭衣结盟,而是跟暗女或者山离结盟。”玉枳的脸上露出平常的阴谋狡诈表情。“目的是为了让枭衣成为诱饵,拿下无杀。不过,我们去兰格池谈判的时候肯定不能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要站在巫族的立场上,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什么?”连睦问。
“让巫族成为废都的王者。”玉枳回答。
幻怜拿出两瓶伊粟液递给延堇,延堇点头接过来放在议事厅的桌子上。她无数次设想过,如果异族被伊粟液吸引,鱼族的未来该是危险还是强大?她想了很久,并没有想出一个答案。既然不确定,试试又何妨?
“这是成熟的伊粟液吗?”延堇问。
“保证能让他们第一时间爱上这东西。”幻怜回答。
仇蓝就站在旁边,聆听教导似的看着两人。她身上的毛雀在体内游走,嵌入皮肤下面,一直移动至脖子后面,发光,报给暗女消息。
幻怜接着说:“这是鱼族带给异族的礼物,感谢他们给了我们种子,能够逃离吃老鼠肉的好东西。”
“我们需要更多的暗卫,更优秀的暗卫。”延堇说,“异族的一举一动,今后我都要能知道。”
“沌司会有办法的,他只需要扭一扭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一切迎刃而解。”幻怜嘲讽地说。
“他是为了鱼族。”延堇坚定的口吻示意幻怜不要再阴阳怪气。
废都建立在高山上,最大的好处是,从山顶朝下不管多深,都能有充足的空间让无杀施法。他建立结界、获悉各族变动,让废都变成一座铁城,无人可以再次侵入。上次禅恩的悲剧,可以说是他故意的。禅恩对无杀有恩,本来让一个王对下属感恩是很好的事,可禅恩的做法太偏激,她爱上了一个人族的奴隶。奴隶!无杀每次想到这里,总忍不住发怒,而发怒的后果就是空中的鹰四散逃开,来不及逃开的只能从高空坠下,成为食尸鸟的腹中肉。
在半山腰内,一个四周没有光亮,封闭的山洞里,无杀被困在一个白色捆锁术内,他的身体悬空,倾斜着散发出光芒。力量的消耗,与自然的连接,唯一的代价是,永远是处子之身,永远是这幅稚嫩模样。这捆锁术,从前是被羽镜的剑灵练就。如今,羽镜也消失了,无杀嘴角一抹笑,事情只会越来越有趣。他感受到枭衣的气息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一个外族人离开废都,他重新关闭了城门,山下森林中的一切生物恢复往常的秩序,再次在山里窜来窜去,无杀感受大自然的混沌力量,永远被困守在废都,除非他舍弃这种强大的力量,这是无杀的命运。他离不开废都,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废都。
第42章 结盟2
蓝眼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森林里的声响越来越大,不同的动物已经被放出来了,一头比兽人族还壮的野猪闯了出来,朝着蓝眼的方向,横冲直撞地跑过来。
延堇一离开废都就利用御水术返程,刚好到了人族上空。看到他们在跟野猪搏斗。
赤颜一直守在蓝眼旁边,冷静地从背后抽出龙雕冰剑,单是那冷冽的寒光就让野猪站在原地不敢动。赤颜用力一挥,野猪瞬间变成两半。延堇明白童鬼的话了,她站在空中盯着赤颜,幻怜下来后,延堇也就先离开了。
赤颜收起龙雕冰剑,走近幻怜,盯着他的腿。“不像你信中说得那么严重。”
仇蓝走过去抱着赤颜,“赤颜哥哥。”
赤颜一只手搭在仇蓝的肩膀上,看着幻怜准备说话时,仇蓝的声音传过来。“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祁阳察言观色,直接拉着仇蓝和司药朝前去,蓝眼早就走到前面去了。
蓝眼在考虑对策,他到废都一直在等无杀能够单独找他。他多年前见过无杀,那是在一个黑沉的夜晚,蓝眼还是个孩子,做完苦力活后,竟然睡不着,跑到山下四处闲逛。无杀清脆的声音传过来,等蓝眼回头时,眼前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他们一起玩了很久,直到三个月后,蓝眼目睹了第一次的屠杀行为,他才隐约觉得无杀的身份不同凡响。不经意间产生的友谊,由于身份的不同,只能刻意疏远。这段早已忘记的经历再次出现在蓝眼的脑中,每一个细节,他都在小心过滤,一旦找到无杀的弱点,哪怕是一点点疑心,他都有办法去了解。在废都那些被控制的人族奴隶,在意识上跟蓝眼是高度统一的。玲珑不能白死。
幻怜那双聪明的眼睛此刻充满感激和真诚看着赤颜。“抱歉我对你的回报一直在变,我也想着你们白山峡最近应该没有余力能抽调人手来帮我。”幻怜看着赤颜,笑了笑,“连睦的雇佣兵团在你们那里怎么样?”
“没听祁阳说过,是他和石桑负责这些人的安排。我是近卫王军,你不是知道吗!”赤颜接着说,“打探消息,你们的暗卫比我强。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赤颜看着幻怜,他猜测幻怜要说别的事。
“伊粟的事......”幻怜压低声音,谨慎地望着身后的一群人,确保他们听不到,继续说,“你告诉谁了?”
“现在才叮嘱我这事?”赤颜觉得好笑,“你们跟兽人族的恩怨跟我没有关系。”赤颜坦诚地答。
“这我知道,还有哪些人知道?”幻怜又急切地问了一遍。
“如果你要叮嘱我,”赤颜皱眉说,“压根就不该问我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在想,你是不是扩大伊粟的适用范围?”赤颜说。
幻怜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仇蓝就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赤颜笑。
“看来仇蓝很喜欢你呀。”幻怜说。
两人望着仇蓝,赤颜极不情愿又违背意愿很敷衍地朝着仇蓝笑了笑,回过头看着幻怜。
“是跟你们没关。”幻怜说,“有朝一日,黑水域和新丘野打起来,我希望你能来帮我,带上你们的军队。”幻怜又恢复诚恳的态度说。
“是请求还是作为救蓝眼的交换条件?”赤颜问。
“有什么区别吗?”幻怜笑着转身离开,带着仇蓝,召唤御水术,一会儿就不见身影了。
赤颜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觉得好笑。人族现在一切未定,哪还有别的心思和兵力去管别族的事呢!接着他又觉得幻怜真是做了一个亏本生意,帮助赤颜炼药,是为了战争的需求。
赤颜快步赶上司药他们,祁阳早就注意到司药不正常了。一路沉默寡言,没有动静,要么就是暗暗咒骂自己,嘴里嘟囔着什么。这下,连赤颜也注意到了。
“你干嘛了?式雉把你怎么样了?”赤颜拉了一下司药的胳膊问。
司药抬起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两人,提了一口气想要说话,却又叹了一口气,无言。
“到底怎么了?”祁阳问。
几人已经走到放马的地方了,蓝眼率先骑上马,在不远处等他们。
司药看着蓝眼的方向说:“到那里说吧,免得我说两遍。”
于是,几人骑着马,司药把刚刚的经历重复说了一遍。
童鬼一路看着沿途的风景,十分惬意地走走停停。虽然久世并未跟她多说,童鬼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大约也估摸出来,久世的心思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很多因素的动摇,久世的财力,广结好友,美名在外。一旦利益不合,逆反之心只需片刻就能产生。这一点童鬼再清楚不过了。
“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聊过,关于我夺了你的王位,你的想法!”童鬼退到跟久世并肩问。
“我不上当!”久世说,“如果你因为我隐瞒了山离要刺杀栀子的事,我都接受。”
“你是怎么说服辛雷的?”童鬼好奇的问,“用你那一套广结善缘的伎俩吗?或者,他有什么把柄捏在你手里。”童鬼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想法,根本没给久世挣扎思考的机会。
“不服!”久世说。
“什么?”
“你问我的问题,第一个。现在是不服。”久世说。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童鬼点头微笑,“你手上的权力,财富和人员让你逐渐强大,让你活在别人的赞美中,也自以为拥有能跟我抗衡的力量。是这样吧?”童鬼说得很轻,却不是温和的语气,咄咄逼人。
“掌管杀手组织,是王上您交给我的任务,不敢不尽心。”久世说。
“这里就我们两,没必要用这种假话敷衍我。你的心思就像山离对栀子的心思。”童鬼闻到了阵阵清新的花香和鲜草的味道,她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宁静的看着,平静的感受。
久世一阵恼火。“你的样子,实在不像个王。”久世说
童鬼回过头看着久世,在脑中思考着久世的过往。久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愤世嫉俗的心理?原来温和大气的久世真的被花言巧语蒙蔽了?产生了要跟自己对抗的行为?
“一个真正的王,不会轻易相信预言?而应该自己去争取,为族人争取。一个真正的王应该时刻关注族群内部和外部的情况,不是仅凭一时兴起来变更制度,这样只会造成族内恐慌。”久世指着远处的森林,“鸟语花香的生活不适合王,要么你做个闲散的逍遥人,要么真真切切地为苍鹰族做谋划!”久世瞪着童鬼,说完那一刻就后悔了。他不该就这样,宣泄情绪,太不谨慎了。
童鬼总有这种能力,能让人坦诚相告的能力。
第43章 结盟3
童鬼十分平静地看着久世,嘴角隐约可以看到一抹笑。“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童鬼说,“你是要背叛苍鹰族吗?”
“是反对你!”久世说。
两人已经下完废都的台阶,正身处于森林和楼梯的交界处。久世的杀手组织一下全部出来,十几个人围住童鬼。虽然都蒙着面,但都是上等杀手的气息,童鬼能感觉得到。虽然久世还是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暴露自己,他警惕地守在通往废都的楼梯口,害怕这里会成为童鬼逃走的路。
童鬼看着久世,笑了笑。“原来在这里,你就准备动手了?”童鬼再次望着远处的森林,她似乎闻到了古树生长的味道,泥土中散发出的气息让人平静。童鬼闭上眼睛,用失望的口吻说:“你还是以为能跟我相比。”她猛地睁开眼,在场的十几个杀手全部消失,被移除至另一个空间了。
久世愣在原地。“你的幻境,不是不稳定吗?”他叫嚷着问。
也不是为了让童鬼回答,他直接施法跟童鬼的幻境相抗。两股可见的白色念力互相抵抗,童鬼确实诧异,没想到久世的功力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她抽出一只手,久世的念力逐渐加深,在几乎要吞噬童鬼时,童鬼放出一只手朝着森林处转了一下,她把自己移走了,免除了伤害。
童鬼已经身处黑暗中,刚刚的气息越来越重,她笑了出来,竟然无意中把自己转移至无杀所处的洞中。无杀悬浮在空中的身体,以及他周身散发出的捆锁术,让人害怕。原来森林中向上生长的气息是由无杀控制的。
无杀睁开了眼睛,身体逐渐落地,站立在原地,看着童鬼。
“是你救了我?”童鬼问,这实在有失尊严,因为童鬼并不会这么对无杀,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
“他责备你,不替苍鹰族着想,你为什么不辩驳?”无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说。
“他有别的心思,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辩了,他只会找别的理由再来,倒不如让他一次发作。”童鬼停顿下来,看着无杀,“没想到你拥有这么强大的共生能力。”童鬼点头。从来没人会注意到,一片森林,一坐山上,哪一棵树或者哪一种动物的消失或成长故事。这些东西,大自然中的东西除非对战争和权力有用,否则它只能在大自然中,走不进价值体系内。验证童鬼这个想法的是无杀胳膊上那个正在流血的口子。童鬼当时注意到森林中的打斗,也辨识出来是赤颜的龙雕冰剑发出的冷冽光线。虽然童鬼猜不到赤颜做了什么,但总归赤颜挥剑斩中了森林中的什么东西,而这一剑直接作用在无杀身上了。
童鬼来了兴趣,她一定要给在白山峡的暗卫送去一封传送书,问问赤颜在这森林里砍伤了什么东西。
“你也很厉害。”无杀盯着自己的胳膊,一会儿功夫,伤口愈合了。“竟然能从气息中感受到我的存在,还能找到这里来。你是回不去了!”
“我的幻境不稳,失误闯进来了。”童鬼不想挑衅无杀,这个时候。
无杀盯着童鬼,笑了出来,这笑声夹杂着心酸和不甘心。
童鬼小心揣摩着无杀的心思。“你,是被谁困在这里?多久了?”
“不用假惺惺。”无杀说,“除非你有办法能解开我这种天生的束缚。”
“束缚?人族的屠杀,天坑的惨剧,净宗和影,都是你一手制造出来的,你没有资格说束缚,更不适合说悲惨。”童鬼说。这一些简单的事实把童鬼从对无杀的同情记忆中拉出来了。她注意到,刚刚自己竟然在同情一个异族的王,一个心智不全,残暴凶恶的小孩子。她轻声笑了出来。
“你的幻境也是不稳定。”无杀说,“这就是最强大的能力带来的负担,没什么人能凭空拥有毫无破绽的能力。”无杀手一挥,一道黑光击中了童鬼的肩膀,血从一道深深的口子处,慢慢成柱流下。
无杀准备再度攻击时,童鬼趁机迅速施法,逃离无杀的黑洞。她捂着肩膀,庆幸自己还能活着,实在是幸运。她离开前注意到无杀那惊讶的眼神。看来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术法的破绽。只要无杀的注意力和术法不是集中在废都这里,只要无杀心有杂念,那么术法比无杀强大的人,还是能使用念力或者巫力。
童鬼望了一眼废都上空的鹰,果然分散飞走了。她脸色变得苍白,往森林里去,她期望找到一个什么隐蔽的地方。一边踉跄地走,一边想着自己刚刚的行为,好笑。眼前一片眩晕,晕倒了。
守武从白山峡离开后,并没闲下来。从白山峡出发顺着大道也到了新丘野的北方。北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和草,景色壮观。难怪连睦一定要收服北方。守武一路上不得不敬佩连睦的野心。他又想到蓝眼跟他说过的,关于王族的使命。一路上的风景,让守武的脑袋更加清醒了。那不是他要的生活,他很清晰的知道。守武又开始反思,自己怎么会对父亲有这么大的好奇?也没见过,没有打过交道,就算找到了要干什么呢?或许是笑一下,说“我是你儿子”,或许只是偷偷从远处看一眼,转头就走?守武摇摇头,独自笑起来。谁知道呢?他望着新丘野远处的城池,连绵不绝,地大物博。
怎么会来到新丘野呢?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守武想。
守武前脚刚踏进新丘野,就后悔了。四周的人,体型都很巨大,只有自己是弱不禁风。沿路走着,一些兽人族有的在怪笑,有的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有的骂了几句“鬼东西”就兀自做自己的事去了。守武沿街走着,在一个拐角处竟然看到了鱼族的车马和旗帜。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那样,守武跑过去,四处打量着。马车上已空空如也,但依旧能闻到酒味。是送酒的队伍。
守武四周打量着,终于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守武面前---菊牧。
菊牧穿着露出胳膊和大腿的衣服,嘴里大口吃着肉,好奇地盯着守武。
“你不热啊!”菊牧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大家都哄笑起来。一个眼疾手快的人得到菊牧的暗示,从包里拿出一件衣服丢给菊牧。
菊牧把衣服递给守武。“换上,你身上这些,会捂出痱子的。”菊牧说着,一只粗壮的胳膊搭在守武的肩膀上,拽着他进来,一起吃饭。
菊牧的胃口还是这样好,一边打量守武,一边吃,忙得很。
守武充满感激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熟悉欢快的声音抑制不住。“菊牧!”守武喊着菊牧的名字,就这样笑着。
“你从白山峡过来的?”菊牧斜眼看了一眼问。
“这里的人长得好凶。”守武心有余悸的朝门口望了一眼,一个上菜的兽人族猛地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挑眉瞪着守武。菊牧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来人才离开。
“你不怕他们吗?”守武低声问。
“你用害怕的眼神看他们,他们就知道你怕他们了。表现得自然一点。”菊牧打了一个饱嗝,“不过,最大的好处是,在这里,三个人点一人份的量就够吃了。”
守武扒拉着盘子里的汤,拿起一块肉啃起来,十分艰难的咀嚼咽下去。“好硬,这是什么肉?”守武问。
“现在我站在你这边了。”菊牧透过守武的头,望着门外不停点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你该多出来见识见识,否则被圈养在黑水域那个小地方,搞得你是学无所成,一无是处了。”菊牧依旧盯着前方,根本没注意守武被气得发红的脸。
“我有本事。”守武喃喃的,不自信的说。
一个随行的士兵站起来,捶捶自己的胸说:“跟我出去打一架?”
“不是蛮力!”守武笑着敷衍道,众人再次笑了起来,士兵坐回去了。“酒呢?”守武问菊牧,“这里离新丘野的王宫还远着呢,你们怎么歇在这里?”
“我们一进城门,就来了一队人,说是王宫里没人,他们先把酒搬走,等王上和领主们回来了,再接见我们。”菊牧惴惴不安的说,“应该没事的。”
守武大口吃起来,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能有什么事?”他天真的看了一眼菊牧,没发觉他眼神里的复杂。
也对!菊牧想着,守武是不知道伊粟酒的事,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游历在外,知道鱼族的事越少越有利。毕竟,现在很少有这种天真单纯的人,或许他还能有另一番境遇呢。
“你的成人礼要到了吧?”菊牧问。
“成人礼?”守武反问,“什么时候?”
“我问你,你倒反问我。”菊牧打量着守武的手臂,大腿。
守武吃着吃着就燥热了,开始脱衣服,只剩一件单衣时,露出胳膊,菊牧才确定守武的成人礼还没来。成人礼后的鱼族,胳膊上是有鱼纹的,鱼纹的颜色根据这个人的御水术能力强弱而颜色不同。他并没看到鱼纹,也就不担心。守武望了一眼菊牧胳膊上的天蓝色鱼纹,十分羡慕,这是鱼族最强的象征。
“先跟我们待在一起吧,有什么计划吗?”菊牧问。
“我先了解一下新丘野,毕竟我们是从这里出来的嘛。”守武说出这句话时,菊牧的眼神变得凶狠异常。守武才意识到鱼族跟兽人族的纠葛,其实是不能用这种平静的口吻来说,瞬间露出惭愧的神色。“对不起,我说错了,说错话了。”守武连连道歉,“我不会在这里久待的,放心好了。”
菊牧恢复平静,刚刚吃饱,身体热血翻腾,他起身朝门口走过去,挥手示意守武过来。守武站在他旁边,菊牧指向很远处的一个十字架那里说:“那里是兽人族成人礼的场地,你可以去看看。”菊牧拍拍守武的脸,“这两天跟我们待在一起,你的成人礼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守武点头朝着远处的十字架跑过去。菊牧眯着眼望着守武的背影,一个士兵起身来到菊牧旁边:“就这样让他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吓不死的。”菊牧说,“我是想看他还能不能发现别的什么。”
第44章 结盟4
从枭衣出现在红妖花田中间的那条大道上时,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兰格池依旧是阴沉的天气,身边的红妖花长势不错,几个人正弯着腰在花田里劳作着。微风吹过,枭衣的气息传到每个正在劳作之人的鼻中,他们纷纷抬头。从废都一路回来的路上,枭衣一行人也早已换上适合兰格池的衣服。枭衣深吸一口气,从城池外的大道上一条主干路直通王宫的正塔楼门,她望着那座塔,耳中仿佛再次听到了人群的叫喊声和咒骂声。曾经刻意去忘记的那些屠杀的记忆涌上来,不巧的是这些记忆似乎传染了周围的族人,在劳作的、赶路的、挑着担子的族人,慢慢朝着枭衣这边狐疑的看着。
他们好像是在确认,这人是不是枭衣。确实,她眼神中少了些稚嫩,多了一些决绝,少了一些天真,多了一些坚定。人群逐渐围过来,可又惧怕枭衣的力量,只能远远的、稀稀拉拉地簇成一团,露出战斗民族的凶悍眼神。慢慢的,天空中出现了很多形状、颜色不一的天狼。
暗女示意枭衣朝前走,“等一切调整好了再安抚民众。”
山离、离苳、暗女、枭衣四人瞬间移动至王宫大厅内。
地下的囚室里,羽镜摸着自己灰化的一部分皮肤,露出欣慰地笑容,他感受到,暗女回来了。他不自觉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马上又泄了气。也不是因为头发或者衣服,他要搞清楚原因,不然这五年的光阴岂不是白耗。羽镜总想回到从前,刚认识暗女时,她的身体,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够,缺失了不少。不过,女人都有同情心和共鸣,五年的光阴,总能让暗女对羽镜的这份感情刮目相看,到时再提出别的要求,一定可以实现。
枭衣示意三人先去休息,换身衣服,晚一点再来议政厅。她也需要时间调整并了解,眼前的兰格池。空中气息都变得不一样了,不知是不是不再被杂念所扰,枭衣此刻的感知能力反而较清晰。她明显察觉到有一股恶臭漂浮在兰格池的上空,几乎跟红妖花的香味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结合,被神奇地掩盖了。
枭衣循着恶臭一路找到山洞,这味道越发浓烈。她只是快速进去看了一眼,是尸体。很多具尸体,是母亲为了制造尸魔而储备的工具罢了。枭衣一声冷笑,被自己的怀念情绪干扰,自己竟然可笑地怀念母亲过往的温柔,那颗母爱下竟然隐藏着这么多阴毒的心思。她死死地盯着山洞,此刻才开始理解栀子的做法。
是的,坐在王位上,承载着巫族的命运和未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外要防战争和窥探,内要防暴乱和分裂,殚精竭虑为了巩固自己王位的同时也有仁心,希望能尽量照顾到这些族人。这也是栀子尽了最大能力才勉强做到的场景,可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转念一想,枭衣又深觉得母亲的愚蠢和狭隘。守一方安宁,需要先安抚族人,再才能谈族群对外的利益和控制。一味的为了保护王位,巩固这摇摇欲坠而又虚无缥缈的权力而战斗,只能让族内的矛盾越来越大。
枭衣意识到,自己屠杀举动造成的影响,恐怕已经根深蒂固在人们心中,她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建立起族人的信任。
暗女舒服地洗了个澡,坐在浴池里,她闻着自己肩膀上的气息,笑了出来,竟然还残留一丝赤颜的气味。
山离终于回到家见到了自己的女人,入迷的身体。她正坐在卧室里哭泣呢。
“你怎么了?”山离一边问,一边走近她,抱着她的肩膀亲吻起来。
“他们都骂我。”她委屈的抬起头回答,脸上还挂着娇滴滴的眼泪,肩膀耸了耸,躲开了山离的亲吻。
山离笑了出来。“你不是脆弱的人,到底怎么了?”山离正经一点儿了,但还是一只手扒拉着老婆的衣服,露出那双迷人的身体。
“我需要一个名字。”她说,“妓女在兰格池不能有名字,他们都喊我‘妓女’,我现在听不得这样的话。”
“要不要名字,你都是我老婆呀。”
她十分严肃的推开山离,瞪着眼说:“这么说,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要这样叫我了?”她倔强地问。
山离愣了一下,大叫起来。他高兴坏了,直勾勾的看着老婆,竟然兴奋起来。他激动得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坐下,脑子里想着要去叫点儿饭菜过来,或者抱着老婆,还是听听肚子的动静,太多事涌进脑中,竟手足无措不知该先干哪一件,完全没了掌管巫族暗卫的魄力。只能不停的搓着手,给老婆把衣服再次穿好,嘴角的笑根本停不住。
“这么开心吗?”妓女老婆问。
“叫什么名字呢。”山离笑着说,“你喜欢什么名字?”山离问。
“你是问我还是问孩子的?”
“当然是你的。”山离几乎要涌出眼泪了,他充满感激地看着老婆。“你最爱红妖花,”山离抬头看着房屋上方被制成干花的红妖花风铃,还在随风飘动,耀眼动人。“叫小妖?怎么样?”
“小妖?”她重复了一遍,想了一会儿,点头笑着表示赞同。“小妖!”
离苳回家,儿子离天已经准备好饭菜,两端都放上了一壶酒,坐在桌边等着父亲呢。
离苳进门闻到香味,肚子咕咕叫,打量着屋内的一些摆设,干净整洁,花了不少心思,同时离苳又明显有一点儿担忧。他坐在儿子对面,独自喝了一杯酒,叹了一口气。
“父亲这次出去,怎么这么忧愁?”离天问。
离苳再次倒了一杯酒,朝着地上像祭奠死人那样倒着,离天警惕地看着门外,用脚在地上随便划了两下,酒水散开了。
“枭衣都没说祭奠的话,您在家里这样做,不怕被传出去?”离天谨慎地说,“忘记了栀子生前对你做过的事了?”
“枭衣这孩子不一样!”离苳神态恢复正常说,“枭衣跟她母亲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能力越来越强,也就毫不忌惮了。”离天不在意地说,跟父亲碰了一杯。“她也不是从前那个翩翩起舞的女孩了!”
父子俩各怀心事默默的吃着,沉默片刻后,突然离天看了一眼父亲,犹豫着该不该开口。离苳感受到儿子的疑问,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看着儿子的眼睛,温和地说:“她不知道。”
“那就好!”离天松了一口气,“那是不是按照原计划,把他送走?”
离苳点点头。“我看暗女也对羽镜的生死不在乎,留是不能留了。”离苳回答着。
暗女第一个到议政厅,带来了一些食物给枭衣,虽说住在这皇宫里,可枭衣屠杀行为过后,再次回来,竟没有人来关心。就连平时比较亲近的仕女都换了新人,难怪没人管枭衣的吃住。
看着枭衣狼吞虎咽地吃着暗女带来的食物,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船上时,枭衣乖觉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暗女不自觉露出了笑。
枭衣抬头看了一眼暗女。“那个赤颜有什么魅力?”枭衣问。
“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刚刚笑了,是想到了他吧?”枭衣说,嘴上依旧没停。“不过,你们最好就此打住,不要惹来异族无缘故的仇视和杀戮。”枭衣毫无感情的说。
暗女暗暗吃了一惊,这些狠绝的话,她是怎么学到用这么平静地语调说出来的?不紧不慢,让人毛骨悚然。暗女也在脑中不停的回想,是哪些事让枭衣变成了这样?是在废都晕倒那次?是无杀说了什么?是玲珑死亡的真相?还是回来后又发生了什么?也可能是天生的!一时间,暗女没接话。
枭衣吃完,把盘子顺手放在旁边,审视着暗女。“山洞的那些尸体,我会让族人来认领,无人认领的,就按照传统埋葬在红妖花田下,长出的红妖花又能治愈族人。这样这些死去的族人会永远成为兰格池的一份子,享受着兰格池最尊敬崇拜的眼光。”枭衣说这话时,刚好离苳和山离不约而同地进来。
“是个好主意!”山离说,一只脚还在门外。
“山洞取消禁地吧,我进去看了看,也没什么东西。”枭衣说。
山离和离苳对视了一眼,看来枭衣还不知道山洞真正的作用。暗女直直地盯着被吃完的盘子,没有回应另外两人的眼神交流。
“有什么问题吗?”枭衣问。
“王上……”离苳还没开始说,就被枭衣打断。
“我还不是。”枭衣说。
“王上。”山离也喊着。
枭衣没有再制止了,由着他们。
“山洞被设为禁地的原因,是因为它能直接通往新丘野的祭祀坛,也就是那块玉石存放的地方。虽然玉石的能量已经被转移到你身上了,但这个通道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不适合开放给族人使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离苳说完,看了暗女一眼,暗女偷偷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新丘野还有谁知道这事?”枭衣问。
几人各自思考着。
“迷姬,帝剑,别的人,应该没有。”山离说着,并用探寻的眼光看看暗女和离苳。
“也就是说,新丘野的领主和我们的领主都知道这件事,而这个山洞还没被封存?”枭衣问,几乎没有等人回答又接着说,“他们不能过来?只有我们才能过去?”
几人恍然大悟,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一直以为是栀子跟兽人族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是因为这个传送洞只能从兰格池进出,而新丘野的人进不来。
“这么一说,栀子当年跟迷姬达成的协议是,战争中兽人族全力支持巫族,而巫族从此不会再通过山洞侵略或私自闯入兽人族。”离苳说,“难怪他们兽人族攻到城下,不敢进来,栀子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他们走了。”
“煞铁未必知道,可能是连睦或者玉枳叮嘱了。”山离说。
“玉枳,是个很危险的人。”暗女接过话说,“她的谋略加上心狠手辣,毫不在乎族人生死,也豁得出去,是个硬角色。硬碰硬,我们不一定有胜算。这个山洞,也只是一个要挟,成不了影响战争的绝佳反击。”
枭衣看着几人的讨论,倒是十分安心。
第45章 结盟5
枭衣注意到山离的神态和肢体动作很丰富,回了一趟家,眼睛充满了期待。“你回去干什么事了?”枭衣问。
山离没分辨出来枭衣这句话的意思,猜不出真正的意图,他心下想着,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废都外布置士兵准备拦截击杀栀子这件事,现在枭衣反而要秋后算账吗?他再次想起了小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紧张起来。
“不用这么紧张。”枭衣接着说,“我只是问问你的情况。”
“看了一下小妖。”山离闪烁其词的回答。
“小妖是?”枭衣问,暗女和离苳也一并看着。
然后山离开始跟枭衣阐述和争执关于妓女制度的合理性,比如名字。
其实暗女没有心思听枭衣跟山离扯闲话,她在默默的观察枭衣,希望能有一个明确的线索。她担心枭衣体内的不安分力量,期望她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王,期望巫族能够越来越强大。可关于自己和赤颜的事,暗女竟拿不准主意。她还没回答赤颜,是不是要帮助人族,赤颜诚恳地说过的那个请求,确实打动人,可暗女也早已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她相信赤颜对自己的感觉是真实的,就如同她相信赤颜想利用自己的能力协助人族在未来的战争中获胜一样真实,这并不代表赤颜不爱,只是这爱不纯粹
。转念一想,纯粹珍贵的爱,也从来不是自己要求的,不然自己也不会跟羽镜纠缠不清。这乱世中,谁不自保,再求其他?暗女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总算是想通了一件事。对于枭衣的顾虑,她只能在往后的时间中慢慢观察,只要枭衣没有被无杀感染或影响。
“……没必要为了一个妓女,把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枭衣的声音传来。
离苳优柔寡断的心思上来了,他脑中竟然开始想着从前坐在王位上的栀子,那种无惧一切的姿态,跟现在的枭衣,竟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枭衣多了一些柔情媚态,不是那种勾引男人的媚态,却是能倾听安抚的柔和,但愿是好事。
“我的女人,小妖。”山离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是那个妓女?”枭衣问。
山离的嘴边微微抽动着。原来是这种感觉,被人称呼妓女,哪怕不是自己,是小妖,他心里竟然像被石头砸了一下那样震动着。
“她有名字。”山离低声反抗,“既然已经嫁给我了,就是我的人,拥有一个名字不过分吧。”山离瞪着枭衣。
“原本以为你只是玩一玩。”枭衣冷冷地说,“为什么是现在?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初次见她,娶她,爱她或者在床边耳鬓厮磨的时候,都没想到要取名字,现在为什么会取呢?”枭衣问。
“她怀孕了。”山离咬着牙,似乎极不情愿被人逼供那样说出这个消息。最初,他是喜悦的,想要分享的心情,可面对枭衣这种毫不客气的言语,对小妖的不尊重,让山离生气。在生气的氛围下,什么好消息也都不算好了。
“这样!”枭衣笑出了声,“那你现在能体会我的心情了吗?”枭衣坐正,看着山离。
问的是哪一件事?山离在脑中迅速过着。是枭衣屠杀那次,自己粗鲁的对待?还是没有派人保护枭衣?或者是这次,安排暗杀栀子?
“王上是要在现在追责吗?”山离冷冽的眼神透出凶狠,培养诸多暗卫,真要在这个时候自保是没问题的。这是最坏的打算。
离苳和暗女都安静地观察的局势,并未发言。
枭衣挨个扫视三人脸上的神情,她摇头。“别这么紧张。”她说,“我不是上一任王,不会有那么多深沉心思。去了一趟山洞,也想通了一些事。母亲的做法虽然不对,我却能理解。既然你已经拥有了第一个孩子,想必会理解我接下去要做的决定了。”
三人均迷惑地盯着枭衣。
“尸魔,不到战争时期,不要随意滥用,巫术的开展都需要承载容器去承担反噬,这不是能随意决定的事。第二件事,恢复以往的民兵比例,总要有人埋头做事,就像我们总要时刻关注族群一样,各司其职。第三件事,我愿意主动邀请各个族群,包括人族、鱼族派人来兰格池学习巫术,就像培养我们的士师那样,帮助他们培养出更优秀的士师,当然这是有条件的。”枭衣停顿一下,“巫族要从器械、建造、巫术、念力各方面壮大。我还需要一个公开的行为来表示我的歉意,对族人的歉意。”枭衣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不侵略,守和平。这样的主张确实让人惊讶。
“是要像兽人族那样吗?”暗女问,“这样一来,别族都会拥有跟巫族一样的能力,会不会是在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我们的交换条件呢?”
“我觉得让族人认领在山洞的尸体,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公开的道歉行为。”离苳接过话,“这个想法很了不起。”离苳欣慰地看着枭衣。
枭衣点点头。“交换条件我们先想好,在我的接位仪式上,我会跟各个族群的领主们谈论的。”枭衣说。
守武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来到十字架下,才看清楚挂在那里白色的东西竟然是不同形状的头骨,大多还是兽人族的。他惊讶而崇拜地看着这个十字架,十分威严。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成人礼的召唤,他看看自己的胳膊,开始显现鱼纹。
不能在这里,守武想。
慌忙下,他看到了前面的红屋,大门口有人看守,他只能溜到后面。顺着后门进入红屋,找到一个阴暗的角落,身体不停的发出蓝色海洋的光芒。他盘腿而坐,双手紧扣,聚精会神的感受身体的变化和从血液中涌出来的一股能量,念力。他胳膊稍稍往前伸,紧张的准备试试看他第一次的御水术成型是什么。他的手慢慢对着前方黑暗的地方滑动,摇摆,反手用力一挥,竟是一条巨大的龙须鱼,他惊恐地看着不敢相信。这是母亲延堇一生渴望却没炼化的成果,他几乎没有做什么却拥有这样的能力。
守武迷惑了!
“守武!”从黑暗中传来一个虚弱惊恐的声音。
守武害怕得一缩,龙须鱼瞬间消失,守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挥,一抹蓝色的光照亮来人,是连刃。
守武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穿着破烂,四肢枯瘦,眼神涣散,看起来并不像是自己认识的人,他不停地上下打量,确认自己不认识。
“你是?”守武提出这个问题后,隐约感觉这个人可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开始紧张起来。
“你母亲还好吗?”连刃问,“你母亲,延堇还好吗?她......”连刃哽咽着,“她还记得我吗?”
守武几乎忘记了呼吸,像一颗钉子那样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脑袋发麻。“你是谁!”守武问,惊恐中带着期待,又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我叫连刃,连刃,是你母亲的,是......”连刃看着守武胳膊上的鱼纹,无力地挥手示意他走近,“你真像你父亲,他也是一个,鱼族唯一一个拥有龙须鱼纹的人。”连刃喃喃地说。
“你认识我父亲?”守武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认识。”连刃说,“还是我亲手杀了他。”
守武站在原地,哑语。
连刃坐下来,示意守武也坐下来。“你有时间的话,坐下来安静的听我说。”连刃此时似乎十分清醒。
守武没什么感觉,听到眼前这人说杀了自己亲生父亲竟然没有感觉。他对父亲这个词并不熟悉,也就不存在感情羁绊和负担。眼前的老人,浑身都是故事,他需要一个了解自己父母的故人,他需要了解自己未曾了解的事。于是,他乖觉地坐下来,默默地听着连刃的故事,是一个在鱼族和兽人族还没发生仇恨的故事,是一段被一笔带过记载在战争史上的那段故事。
连睦站在新丘野城池下,仰望着城池顶端,那是玉枳经常站立思考的地方。万里无云,微风阵阵,惬意得很。连睦盯着那里,侧头对着玉枳的方向说:“那里真这么好吗?”
“你要去试试吗?”玉枳发出诚挚地邀请。
煞铁、玉枳、连睦三人登顶,站在往常玉枳站立的塔楼旁边的那条过道上,眺望着远处新丘野的风光,确实无限美好,让人开阔不少。这里能看到新丘野北方的马场,那些俊俏强悍的马匹,几乎全部出自那里,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让人心宽。
“难怪你喜欢这地方。”连睦看了一眼玉枳,“该不会你看上了那个训马的小子吧?”连睦开着玩笑眺望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马场。
一个全身被晒得黝黑,头发编的长长的男人在那里,他温柔地抚摸着一匹正被自己驯化了大野马,用那双宽大粗糙的手来回游走。回头时,连睦看清了他的面孔,大而深的双眼,跟玉枳一样的眼神。连睦转身看着玉枳,他明白了一点儿,露出邪魅地笑。
“他是用那双手爱抚你的身体吗?”连睦问,“就像他正在爱抚的那匹马一样。”
“我们的事跟他没关系,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个床伴。”玉枳冷静地说。
“我的妹妹。”连睦说,“还以为你除了父亲,什么人都不在乎呢。”
煞铁凶狠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远处的男人,恨不能生吞活泼。可玉枳瞪了他一眼,煞铁就平息了。他做不到在玉枳面前生气,他爱她,很久了,久到不自知,久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却记不起从哪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