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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扫帚     赤颜复苏txt下载     赤颜复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复活8

    要说暗女一直听命于栀子的深层原因,其实得益于枭衣。枭衣才能驾驭得了更黑暗、深沉的力量,栀子只是一个幸运儿。由于自己母亲是巫王,她也就将会顺理成章成了巫王。枭衣是当初在树林里救下暗女的恩人,虽然暗女从未公开表露过这一点,她不善表达感情是一个弱项。

    暗女总认为应该为了枭衣,尽可能的帮助栀子。像迷姬之前的做法那样,暗女听说过关于栀子请净宗的人来灭掉其余的兄弟姐妹这件隐秘的往事。不同的是,巫女召唤尸魔后,栀子对枭衣的态度前后相差太大。她怎么都想不到,栀子内心真实的想法竟然这样阴暗,直到确定禁术的反噬无法恢复,她才逐渐相信并接受。也让她明白,巫族没什么可以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在来新丘野的路上,暗女就想好了。这边的事一旦办好,也算是给巫族办的最后一件事,就出发找到枭衣,再去一趟人族。她迫切的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有没有父母,到底是哪一族的人。只要等着连睦决定,她最后救活迷姬的心脉,也就是离开的日子了。

    枭衣受到玉枳的礼待,并第一时间送去给暗女看。玉枳也在不断试探暗女,到底她的软肋,能让她动摇的人是否存在。

    连睦坐在王位上,低头苦恼。迷姬提着脚步进来,一路走到连睦这里,摸着他的头。连睦抬头看到母亲眼中的柔情。

    “你从来不是个软弱的孩子。”她说,“从前我做过错事,所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但我连这点都做不到。”迷姬低下头停顿一会儿接着说,“问吧,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或许还需要一个理由去动手。”

    连睦苦笑着摇头:“以前是,现在只要您能活着,什么也不重要了。”凝视着迷姬,“在您还没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只存在于想象中,并不能真切的感受到我缺什么。”他笑了一下,“我不能生育。兽人族注定的王并不是我,我只能这么想。从前我对父亲憎恶到了极点,一直期待着您能醒过来,亲口告诉我,是父亲被延堇迷惑,让新丘野分裂。划分给延堇那帮人黑水域的地盘,供他们生存所需。是政事也有家事,父亲的无能和懦弱让我生气!可我也只是生气,按照审判制度,他是该死的!可我,我只是......把他囚禁起来,不是没有理由杀他,这一点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是我下不去手!我需要一个理由,去收复黑水域。”连睦一口气连着许多情感复杂变化,尽可能平淡的说出来。

    迷姬打量着连睦坐着的扶手铁王椅,色泽光亮,黑暗中依旧发着暗银色光芒。她笑了,不停的摸着铁王椅的扶手:“你知道是谁锻造这把铁王椅的吗?”连睦摇头,迷姬接着说,“祁阳,人族的智慧大脑。他说,坐上这铁王座的人,心都会逐渐变冷,这样才具备统一六族的眼光。现在看来,不全是真的,至少没作用在你身上。”

    “母亲,没你这么安慰人的。”连睦无奈的苦笑,摇着头。

    “你的王位不能让!”迷姬严肃认真的说,“就算为了我,你也不能让。”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连睦不要打断自己,“听我说!我跟栀子的协议,包括你后面跟她的约定,都是身为王族而履行的诺言,这是一个大前提,然后才是相互利益的牵扯。可利益这东西,很多变化,虽然我们已经向巫族暴露了很多缺点!正如你所言,你不该这么批判你父亲。不幸被你言中,他确实是这么一个人,一个无法胜任王位的人。除非你想要兽人族灭族,或者你能安心收起统一六族的野心,否则这王位你必须要!如果你有把握收复黑水域,又不会受到异族的惩罚,那你去做吧。”迷姬坚定的盯着连睦,指望他能给一个答复。

    连睦的眼神看向门外,发呆思考着。“玉枳,也是个不错的领导人…”

    还没到连睦说完,迷姬转身站在正殿中间,脸上的怒气几乎是一闪而过:“这种话不要再说!我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身为王,首先考虑族人,这是你应该做的事!你从前享有的权力、拥有的军队,受到的拥护,指挥的能人,包括你的言行举止,衣食住行都是由族人供养给你。现在只为了我,放弃他们,你会让所有人都失望。如果…”迷姬停顿,全身颤抖起来,“如果你想让我开心,或者活得更久,我求你一件事。我要亲手杀了连刃!”

    枭衣已经换上符合新丘野气候的服装,简单干净,只是十分瘦弱。

    枭衣拉拉自己身上的衣服,很不自在,她从未穿得这么少过,她对暗女说:“他们这里的人,体型都比我们大一倍,我穿着是不是很小?”枭衣过了这么久,才见到一个熟悉的人,紧张又尴尬,放下了对别人的那股敌意。

    暗女猜测枭衣内在性格应该会遗传栀子,不管表面表现得如何平易近人、人畜无害,她拥有的能力注定她不会是一个平凡人。暗女还拿不定主意,是从此消失,还是帮助枭衣?她看着枭衣,脸上波澜不惊。

    枭衣收起了笑脸,一副需要人安慰的表情坐在暗女对面说:“我知道我闯了祸,杀了很多族人,我自己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忘记,每天逃亡的路上,你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你不是正准备告诉我吗?。”暗女静静地听着。

    “我不知道这是新丘野的地盘。”枭衣无奈沮丧的说,“一路上,我都遭到不同人、不同程度的暗杀。族人,巫族人对于我屠杀的反抗,一直延续到新丘野的边境,我反抗不了他们,离苳除了教我一些无用的战争史外,任何技能都没学到,我反抗不了!也才意识到自己一辈子处于族人的保护中。”枭衣的神色变得惊恐起来,“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在一个荒野里,周围都是被肢解的尸体,我根本不记得是怎么杀的他们,我根本不记得!我只能安慰自己,是别人借了我的身体制造这一起起的混乱,所以每次......”

    “每次?”暗女粗鲁地打断枭衣的话,吓得枭衣身体往后一缩,暗女用平静的口吻问,“你制造了很多起屠杀吗?”

    枭衣表情虽然可怜、惊惧,但眼中始终没有泪水。“很多......多到我根本不记得。”

    暗女内心愤怒不已,脸色变得苍白。她意外这些王族之人,随意处置生命,毫不怜悯。“你学过战争史,那你知道巫族的历史吗?”暗女冷冷地问。

    “巫族长期占据新格兰,得天独厚的气候,掌管世界的药物,也为别族提供药物。我们是能力较强的一族,跟兽人族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关系......”枭衣回忆着以前离苳教她的。

    “你是怎么安慰自己的!”暗女不耐烦的打断枭衣的话,“杀了这么多人,你还能这么冷静......人命在你眼里算不得什么吗?还是你根本没有怜悯之心!”暗女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却带着质问和怒气。

    “你又是怎么安慰自己的?”枭衣带着不被理解的怒意,站起来。她嘲讽地反问着,她见过暗女杀人,毫不手软。可立刻她又怒气消失,被一种无奈占据,接着说,“王族之人不可轻易掉泪,虽然母亲抛弃了我,我依旧是王族的人。”

    暗女无奈的摇摇头,是对自己失望。被一时的恼怒冲昏了头脑,怎么能指望一个孩子拥有控制强大力量的决心呢?“这可以锻炼出来!”暗女温和的说,“就像我身上的能量,并不是一开始就掌握得很好,这需要练习,不断的练习。控制好自己的能力,才能让你成为真正的王者。”

    枭衣的眼中透出一道光,“我该怎么做?”她诚恳地问。

    “第一步,对人要有怜悯之心,懂得怜悯他人的人,才会统治好一个王族。给那些在你手上丧命的人真诚的道歉并弥补一些事,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弥补,哪怕被责骂,一定要真诚的道歉。”

    “说到底,道歉有什么用呢?”枭衣无辜地反问,看来她并不清楚做人的那一套。

    暗女苦笑一声,她又哪里知道怎么做人?生平第一次,她怀着对过去的记忆,对死去之人的敬畏看着门外的那颗树沉思。

    “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并不都是野心勃勃、十恶不赦的。我体内的力量让我长期处于囚禁中,长达十几年的囚禁。然后就是逃亡!我杀了人,破坏了一个重要的事情---祭祀。被人追杀、逃亡,直到遇到你。到了兰格池,我才慢慢好起来。”暗女平静地说,“我对人没有怜悯,也教不了你。不过我有生活的经验。在这乱世中,生存是第一件首要的事。我不需要族人,你需要!你是巫族王室,拥有毁灭天地的力量,今天这番话如果我不对你说,很快,你就会变得麻木。强大会让人迷失,迷失就会疯狂,而疯狂之人的下场,就是群起而攻,消失在天地间。这是我的经验。”

    “你是说会像我母亲那样?”枭衣反问。

    暗女点点头接着说,“怀有对死亡的敬畏,因为利益必须杀人时,那利益最好是对族人有利,这才是你的立场。值得你去为了利益而杀人,比如捍卫巫族或者更重要的事。”暗女一只手搭在枭衣的胳膊上,语重心长的说了这样一番话。

    “你杀的所有人也都是这样吗?”枭衣问。

    “我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暗女冷冷地回答,她知道枭衣问的是祭祀时的那一场取心脏的戏码。她并不想回忆,那一场戏是为了奠定自己在巫族的地位,也是她首次熟悉掌握了自己能力的兴奋导致的结果。惭愧多于利益。

    枭衣抬眼看着暗女,“那是什么感觉?没有亲人、没有归属、没有族人?”

    “你这可问到我了。”暗女看着枭衣,发呆片刻,振奋精神说,“我想那些也不重要了。”

    “我之前听离苳说,你一直在想办法探询身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重要了?”

    暗女笑着看着枭衣:“从现在开始。”

第17章 废都

    守武在关隘那个四面漏风的房子里等了很久,直到身体变得僵冷,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生火。等他生火身体逐渐变暖后,才开始思考出一个结果,不能就这样等着,肯定能有更好的办法,他必须做点儿什么了。

    鱼族的传送信到了守武手上,几乎就在他打定主意准备出门去王宫时。

    守武打开书信,是幻怜的笔迹:

    不久后,鱼族将会掌控兽人族,恐怕我等不到那样的好日子。待鱼族与兽人族挑起战争,就是你回来的时候。待在白山峡,让他们成为你的朋友,只有朋友的困境,人族才会愿意出兵,一切小心。

    守武读完这封信,简直觉得前后不对,难道是幻怜这老头生病了?因为腿伤发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看来是病糊涂了。控制兽人族?守武轻轻一笑,顺手把信丢进柴火里,牵了一匹马朝着大约是王宫的方向,一路问着走去。

    蓝眼卧室的桌子上放满了食物,他已经吃了几只鸡,一些红薯,喝了半桶酒。可还不见他有停下来的意思,那种陶醉于美食的表情,一点不像一个王族。他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仕女。仕女笑着看着蓝眼,是不是给他擦嘴、倒水。蓝眼抬头看去,觉得妩媚万千,顺手摸了摸她的屁股。

    “你叫什么?”蓝眼低声问。

    “玲珑。”女子笑起来,嘴角露出一个酒窝,十分好看。

    祁阳,赤颜,司药站在蓝眼门口,时不时抬眼望过去。

    祁阳尴尬的看看司药又看看蓝眼:“王上要吃到什么时候?”

    “躺了快一个月,体力确实需要补充。”司药无可奈何的答。

    “照这个吃法,人族一个月就被他吃光了!”

    祁阳和司药正在窃窃私语,听到了蓝眼的声音:“别躲在角落里看,像个小偷似的,进来!”蓝眼的声音恢复往日雄厚,底气十足。

    司药听着,满脸笑容,蓝眼差不多恢复了。他走进去,在盘子里挑了一块肉吃起来。“搞得我都饿了!”语气责怪。

    玲珑识趣地退下去。蓝眼侧头看了玲珑一眼,祁阳捕捉到细节,心知肚明。

    蓝眼大笑起来。“我醒来的日子也正好。”他充满诚挚的感激看着赤颜,“你救了我!”

    “你醒了,人族才能安心。”赤颜一个往日冷漠的男人,这时脸上难得看出一些感动。

    “你这一趟出去,脸蛋都变光滑了。”蓝眼打量着赤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小姑娘,懂得收拾自己了?”蓝眼狡黠的笑容毫不掩饰。

    祁阳站在蓝眼面前眯着眼,不动声色。

    蓝眼看着祁阳,抬高声音问:“你这人,也不吭气,想到什么就说,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目标是一致的。”

    “王上。”祁阳犹豫着说,“废都的会议就要开始了,我们如果要参加就得做好准备,不能毫无筹码!”祁阳暗示得很隐晦。

    蓝眼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什么是筹码了。人族刚从异族内独立出来,一切不稳定,若想要在族群内取得威望,必须要做一件震惊族群的事。而这件事就像祁阳之前的建议,找个强大的族群先做依附姿态。

    “暗卫有什么消息吗?”蓝眼问祁阳。

    “我们在巫族的暗卫几乎全部被灭,新一批暗卫已经出发。我又重新开始培养了,目前的消息是,巫族族内动乱,兽人族一切如旧,鱼族要求和,苍鹰族嘛…”祁阳看了一眼赤颜,“不久的将来也会四分五裂。”

    蓝眼注意到祁阳的眼神,不过这只是一种共识,也不会去追问这种下属间的默契。“依附谁,我都不乐意!”蓝眼坚定的说,“用最公平的方式获得赞同和认可。从新丘野开始,用我们的兵器跟他们交易马匹,我们能合作得很好。金珠和军力才是巩固权力的基础。”蓝眼认真打量房子四周,沉默很久。“这地方绝对要换,而且缺个女主人!”

    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传送信送到了玉枳手上,她终于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见连睦,她需要急切的知道,连睦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连睦正一个人烦闷地站在议政厅窗前,伴随着夏天这种特殊的声音,空气外的热流就像他心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母亲说要亲手了结父亲!

    门一脚被玉枳踢开,她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传送信。

    “蓝眼醒了,他愿意重新帮助我们改良升级战备,还附带着图纸,他想利用我们得到废都席位。”玉枳气喘吁吁地站在蓝眼面前。

    “不值得因为这点儿事打破我的命令,我说了不要私自来见我!”连睦说,“或许我该考虑让你去别的地方担任职务。”

    玉枳几乎要发火了,她尽力抑制冲动。眼前的连睦已经不是从前心无旁骛,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无知之人了,他有了更全面的大局观,逐渐变得冷漠心狠。

    “王上,我并不是要公然违抗你的命令,只是蓝眼还提到另一件事,用马匹交换兵器,他们能协助兽人族完成统一的愿望,从兵器到战备上会给予全面的协助。事情重大,必须要直接告诉你。”玉枳用恭敬冷漠的口吻说完,等着连睦的答复。

    连睦长舒了一口气。“恐怕不仅如此,他们最本质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让我帮助他们参加废都会议,这是得到认可的第一步。先要有话语权,然后才能伺机发展壮大,蓝眼可不傻。”连睦笑了一声,看着玉枳,她并没有反应。

    玉枳很意外,连睦对于人族的意图猜得这么准,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惊讶于自己竟然站在这样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原来所谓的兄妹之情也是要在利益均摊面前才存在的。她在连睦身边辅佐这么久,从不敢提父亲,可她一直在暗地里打听父亲连刃到底在哪儿。

    派了很多人去外面打听,连睦身边的人她也尽力维护关系,这十五年来终于隐约知道是被囚禁,可到底囚禁在哪儿,她怎么都探听不到。除了王没人能知道。她以前一心只能想取代连睦,坐上兽人族的王,救出父亲。

    连刃,是兄妹之间达成默契,从不越界的底线。

    “我们怎么回复?”玉枳开口问。

    “派我的雇佣兵去人族,我会帮助他们从废墟中建立一切。只要人族接受了我们的人,无形之中,他们就是属于我们的了。”连睦得意的表情难以掩饰。

    “雇佣兵的力量?”她一直认为是连睦是在玩,毕竟里面还有一个叫贝萝的女子,那个连睦曾经的情人、床伴。“能帮助人族重建什么?”玉枳问。

    “给人族从制度,建筑,军力方面的支持,祁阳在人族,他会好好利用这些人的。”连睦挥挥手示意玉枳出去。

    玉枳向外走去,脑中闪过暗女的脸,她是可以动摇连睦的棋子吗?不管怎样,玉枳都要试试。她出现在暗女门口正准备敲门,暗女默契的开门。

    “什么事?”暗女问。

    “王上的反噬在你意料范围内吗?”玉枳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

    “就算我能取人心脏,也不能控制人心,没人能做到。你是这个意思吧!”暗女瞪着玉枳,从她旁边走过去。

    “你去哪?”

    “道别!”暗女朝着连睦的议政厅走过去。

    暗女不请自来,无声无息地站在连睦面前。

    连睦烦闷抬头,被暗女吓了一跳:“下次用正常人的方式进来!”他明显被吓到了。

    “考虑得怎么样了?”暗女不动声色的问,她确实认为连睦不错。至少从禁术中能获得力量的人,都让人敬畏。心无杂念的人已经灭种了。

    “什么?”

    “迷姬心脉还未恢复,需要我施法吗?”

    “这么急干什么,新丘野不好玩吗?枭衣都来找你了。”连睦一边说一边靠近暗女。“你真奇怪,这么久我也没看到你表情上有一丝变化,你是没有感情吗?”连睦撩拨暗女的头发,她一动不动。

    “还记得在祭司坛上,你挑衅我的下场吗?”暗女震慑的语气一下让连睦收手。“这就对了!”

    连睦站在暗女对面,打量着她:“要不你就待在兽人族,我缺王后,做我的女人。”

    暗女抬头,视线跟连睦相遇,她看不到爱情,感觉不到温度。是的,连睦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拥有跳脱的思维,孩子气的魅力以及潇洒的野心,举动都是真诚,也是残酷的。

    “你还真是肆无忌惮,在我面前这样,是会付出代价的。”暗女警告的说。

    “怎么样,愿意吗?”

    “你的烦心事很多了,不缺我一个。对于你来说,我并不是必须要得到的。你早就打定主意,为什么还要跟我斡旋?直白告诉你,我对于巫族并不重要,你也不用指望单凭收服我就能让巫族怎么样。”暗女跟连睦对视,他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哪一天,你对迷姬复活后悔了,她就会消失。到时,无人可救。”暗女转身走到门口。

    连睦喊住,“是读心术吗?那你应该知道我的提议是真心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后一看到你,就很想得到。”

    “反噬罢了,并不是真的!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暗女头也没回离开了。

    玉枳站在新丘野城池上,看着暗女离去。

    连睦透过大厅的窗外,才看到近卫王军陆陆续续从别的地方把成人礼的人头挂在远处的山丘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后面是一个废弃的红屋,用来装每一次成人礼的这些礼物。连睦的表情掠过一丝厌恶,马上又恢复常态。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十字架,这才是成人礼该有的样子。他愉快的点点头。红屋里的人,还活着吗?

    后悔就会消失吗?

    这是一种诅咒吧?净宗的存在是必要的,如果哪一天兽人族统一五族,扳倒异族,连睦也会通过各种方法限制别的族群的发展。首先从王位继承人数量上,就能完美的挑起王室纷争。自己就是最典型的受害者。母亲借净宗之手屠杀别的孩子,跟父亲反目,分裂兽人族,这些年光收复分裂出去的土地,统一北方就花了不少心力。

    连睦咧开嘴笑着,救活母亲,却要杀父亲。而母亲的生死又在自己一念之间。复杂混乱的世界,疲倦又刺激的选择。他感觉要思考到另一个层面了,是什么呢?

    是观念的转变。

    母亲不需要自己的救赎,他也只能做自己的事,这或许就是没有陪伴的代价吧,期望太大,反而越失望。只有权势滔天,统一五族,他才能对自己满意。连睦又建设了一个让父亲注意自己的虚假目标。他怔怔地望着红屋的方向,一个近卫王军端着饭盒进去,又出来。父亲依旧喘着气,怀着怎样的心情活到现在呢?

第18章 废都2

    收到兽人族的回信时,祁阳正坐在王宫外打量面前这一栋怪异突兀的建筑,都是大石头,住在里面几乎没有人气。脸上不一会儿又挂着神秘的笑容,只要连睦派人来援助,那么大多数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赤颜不知不觉站到他身边了。

    “暗卫真的这么重要吗?”赤颜问。

    祁阳反射性地看了赤颜一眼,依旧盯着眼前的雪景:“这么大的风,你也敢出来。”

    “白山峡这鬼天气,也只有我们当它是个宝地。”

    “就是宝地!”祁阳顿了顿,“我准备建立一个军械库,用来屯装战争武器,到时候你要来帮我。”祁阳转身拍了拍赤颜的胳膊,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现在开始吗?”赤颜跟祁阳并行朝着屋内走去。

    “必须要提早预备。”祁阳转身朝着很远处瞟了一眼,那是守武,朝着这个方向来了。“守武既然来了,代表鱼族不久将会跟兽人族开战。从你的记忆里我推断,仇蓝最终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伊粟成为兽人族必不可少的需要。”祁阳看了一眼赤颜,“你这次去送酒,也趁机看看兽人族的状况。也是奇怪,你总能得到一些大人物的青睐,一定小心。”

    赤颜笑出声:“或许是因为预言吧。”

    “是的,暗卫很重要!”祁阳坚定地说,“鱼族是鱼族,人族是人族。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走向死路。”祁阳听到下马的声音,说了句,“那孩子找你忏悔来了”就一溜烟跑了。

    守武下马,气息不匀叫住赤颜,他转身看了一眼守武:“你怎么来了?”他问。

    “还是想来正式跟你道个歉,我来白山峡其实是受了我母亲的嘱托,鱼族需要你们的帮助,就在不久的将来。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来这里跟你们打好关系。”守武不安的低着头,等待赤颜的声音。

    赤颜只是随着守武的视线看着地下,“什么也没有啊!”赤颜的头低得比守武更低。

    守武笑出了声。

    赤颜深吸一口气:“眼睛的作用是朝前看,看路,看远处。”

    “你早就猜到了!”守武惊呼。

    赤颜发出阵阵哼笑:“就像我为了救蓝眼,猎杀苍鹰族人一样,都有各自的目的。你的方式比我的更好。走吧,去见见蓝眼,鱼族的王室来了,应该让他见见你。”

    看着守武轻盈的步伐,赤颜还是不明白祁阳的话。鱼族王室,怎么会走向死路?或许吧,祁阳总拥有令人羡慕的智慧。疑心变成担忧,赤颜竟然开始同情守武,这小子懵懂无知得让人心疼。

    守武见到蓝眼的第一眼就被他不怒自威的政治家形象震慑了,虽然蓝眼尽可能流露出热情真诚的姿态。守武只是怔怔地盯着蓝眼看,祁阳,赤颜莫名其妙的对视,他们知道蓝眼的手段。

    祁阳笑着开口道:“小子,盯着看也不能是你父亲,跟你不像。”

    几人大笑起来,守武尴尬的瘪瘪嘴,嘴里嘟囔着:“我可没这么想。”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似乎有点儿失望。“你说得对。”守武叹了一口气。

    “但凡遇到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他就总会仔细打量,想要找共同点。”祁阳笑着说,宠溺的看向守武。

    祁阳当然知道守武环游世界的最终目的,是想要找到自己的父亲。虽然守武从没提到过,可他就是能通过蛛丝马迹,只字片语拼凑出来。

    “你年纪还小,又生在王室,鱼族善良聪明,独立勇敢。你朝着壮大鱼族的方向去努力,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蓝眼安慰的说。

    “这肯定不是唯一的办法,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他,我一定能找到他。”守武倔强的回答。“况且我不喜欢政治,不喜欢战争,生在王室对我毫无作用。”

    “或许吧,祝福你!”蓝眼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挥手示意守武可以离开。

    守武被仕女带到一间客房,仕女提醒他晚上出席人族的宴会,庆祝蓝眼醒过来。

    蓝眼咂咂嘴,朝着赤颜的方向招招手,赤颜从怀里扔过去一袋酒。“累不累,装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赤颜打趣说。

    祁阳有点儿谨慎地盯着蓝眼看,观察着他的反应。他是唯一一个看出蓝眼对赤颜慢慢有忌惮的心思,就在预言出现后不久。他也只是闷在心里,谁也没说。

    蓝眼大笑起来,一口喝完了壶里的酒。

    “就这么点儿?鱼族最好的酒?”蓝眼不甘心的问,“我在他这个年纪时,哪儿能过安逸日子?这孩子不一样,他让我看到希望。”蓝眼望向远处。“没有战争和政治的世界,我也喜欢,上哪儿找?”

    祁阳站在旁边笑了笑。

    蓝眼瞪了他一下:“你在笑我?”

    “王上,您明知道鱼族不可能久存。现在向守武示好,也是为了后面收服他们做铺垫罢了,没必要给自己安这么大的借口。”祁阳仿佛看透蓝眼似的。

    赤颜站在一边,有点儿迷糊:“为什么这么说?。”他走到蓝眼那里,一把拿过来自己装酒的壶袋,用力摇一摇,“一滴都没了?这可是难得的好酒啊。酒要慢慢喝,哪有像你这样一口喝光的?”喝酒像喝水的人,他见过,暗女。赤颜嘴角露出一抹笑。

    “痛饮,知道吗?”蓝眼眼睛中的滑稽消失了,“我们可不能走一步看一步啊,赤颜。鱼族的结局我们静看,巫族可不是自己会散架的族群,他们总能吸收到最好的人才,像个怪物一样,不断壮大。”蓝眼深思。

    “想不了那么远,要实现第一步,就需要多年的筹划。王上,谁也预料不到巫族会受影响到什么程度!”祁阳有点儿失望,蓝眼过分自大的乐观估计让人担忧。身为人族的王,这样的性格可不利。“况且,白山峡待兴之事也不少,眼前兽人族的雇佣兵团应该已经上船了。在他们到白山峡之前,我会把军械库做好。”他说的很轻,仿佛是对自己说似的。

    “为什么说鱼族不久会灭亡?”赤颜问。

    祁阳哈哈大笑:“他们用伊粟,就是找死的行为。”

    蓝眼起身朝着卧室走去,他现在整个身心都只放在了一个女人身上。玲珑的身体又软又神奇,每每让他欲罢不能。这才离开了一会儿,蓝眼就忍不住要去找玲珑。他来到卧室,玲珑刚起身准备穿衣服。蓝眼粗暴地扯开玲珑的衣服,露出光滑的肌肤。蓝眼再次沦陷,太过投入,他根本不会注意到玲珑手上的玉石戒指发光。此刻,它散发异香,蛊惑人心。

    暗女领着枭衣从新丘野出发朝着人族的方向去。她故意等雇佣兵的人出发了,才又另外雇了一艘船,朝另一条水陆出发。

    “为什么不跟雇佣兵一起?”枭衣问,“还能加深了解。”

    “现在就是跟他们在一起啊。”暗女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的意思是,我们明明可以提前走,你为什么非要等到雇佣兵同一天出发,明明同一天,为什么不同船?你是在监视他们吗?”枭衣一跃而起,十分激动。

    “小点儿动静!”暗女一把拉下来,枭衣看着暗女慌乱,咯咯傻笑。

    “暗女姐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枭衣好奇地问。

    暗女神情严肃盯着枭衣,总算用眼神把她治服帖了。

    “好奇罢了!”暗女这么奇怪的回答,枭衣根本没听懂。暗女所说的好奇,是好奇雇佣兵还是有一个让她好奇的人。

    枭衣手上出现了一封传送信,她惊讶地望着暗女,暗女盯着她手里的信,冷冷地说:“谁的?”

    “老师。”

    “打开吧。”

    一阵风吹来,传送信几乎要飘走,枭衣反应灵敏地一把按住,信被她死死地按在手掌心。她以为自己早就被抛弃了,原来还有离苳挂念她。

    枭衣打开信,认真读完后,手上拿着信,呆呆地兀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暗女并没兴趣去看信的内容,总归不是什么好消息。等枭衣缓过来她自然会说的。这个年纪,经不住什么重大的事!

    又一阵风,枭衣松开手,信随风飘向远处的海面上。末欲海的海水遇到巫术自动侵蚀,那封信落入海上瞬间融化成海水。

    枭衣胸口一股气涌出来,很想尖叫,但还是抑制住了。“我的黑暗力量是你造成的?”枭衣看着海说。

    暗女心一颤。

    “信上说的是这件事?”她怀疑的问。

    离苳,山离和暗女,没有哪一个人敢推卸这样大的责任。枭衣的黑暗力量实施者是他们,可最终的决定者是栀子。这一点保密的默契是作为同盟者的共识。她不相信离苳会这么直白的全部推在自己身上。“你这位老师的话以后大可不必听了,他并不讲诚信。”

    枭衣望着暗女,“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个山洞,兰格池外的禁地内,堆积着尸体,都是我弄的?”枭衣内心饱受折磨,不敢相信自己生来就是个侩子手。

    “你并非生来如此。”暗女说,“他这个时候给你传送这样一封信,目的是什么?”她还在冷静的估测局势。

    “回答我!”枭衣瞪着暗女,毫无敬意。

    暗女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着她,四周的海水都慢慢升起来,就等枭衣一声令下,就会全部倾泻,完全吞噬暗女。

    “那时候我需要一些事,让巫族的人认同我,人肉武器就是其中一个。我不推脱,是我造成,但始作俑者你应该能猜到是谁,我决定不了这么大的事!”暗女就连辩解都合情合理,四周的海水慢慢又回到海里了。

    “是母亲!”枭衣流出失望的泪水。

    “你没有经历过贫穷和卑微,巫族都是强大的术士,只有我拥有不安定的成分,是栀子手上最优秀的人肉炸弹。”暗女接着说,“你救过我,我以为要保护好巫族是我该做的事,该为你做的事,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一直以来,栀子的命令……”暗女还没说完,看到枭衣朝着船内走去。

    她不想听暗女说话,现在不行。枭衣搞不清楚,是怪自己救了暗女,还是怪自己多管闲事。她在脑中一遍遍回想当初救暗女的场景,如果那天没遇到暗女,那么现在她应该还躺在父母的怀里,过着幸福生活。不会像现在这样,忍受这种无聊的苦难。枭衣轻笑一声,简直白日做梦,灾难从不迟到,它总会来!不是暗女,也会有别人施法。

第19章 废都3

    暗女通过仇蓝的眼睛,能随时看到幻怜的行为。他对待这个小女孩的方式倒是不同于他当年对待自己的方式。一天天,暗女都在仇蓝端给幻怜的食物中下红妖花种子的液体。红妖花成型后能帮助巫族疗愈,但在种子时期,就是慢性毒药,能加重伤势。刚好赶上幻怜的腿伤发作,真是天助暗女。

    每次,毛雀都会现身,从嘴里吐出一滴红色液体到杯子里。日复一日,幻怜慢慢地只能躺在床上了。

    蓝眼唯独没有考虑进去的就是苍鹰族,他深知童鬼的为人,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但童鬼给赤颜的血,让他意外。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以德报怨,实在是一件稀奇的事。赤颜能从龙扬洲安全的回来也让人意。得到童鬼的血,这件事让蓝眼想不通。

    祁阳被叫到蓝眼跟前,蓝眼正在王座上,桌上摊开苍鹰族当初愿意协助人族送来的传送书。

    “那时,我发出传送求救信至龙扬洲时,本没做什么希望,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苍鹰族的士兵就到了。”蓝眼笑着说。

    祁阳马上理解了蓝眼的困惑。身为一个政治家,总是活在权谋中,需要一些适时的笑话。

    “你不是要个女主人吗?童鬼可以的。”祁阳打趣说。“就是要先灭了异族,否则族群之间通婚会像连刃当年那样,把新丘野搅得天翻地覆。”

    “一点儿都不好笑!”蓝颜盯着祁阳,“童鬼的弱点,你知道吗?”

    祁阳无奈的摇摇头:“根据那些记录五族王室和战争的书来看,童鬼一直是以男性的形象出现。但赤颜取童鬼血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女人。她说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可赤颜吃了药反而受她幻境控制。”祁阳顿了顿,“她是个谜,人族派到龙扬洲的暗卫都会在短期内被杀手清理干净,只有损失没有收获。”

    “沌司是怎么培养暗卫的,怎么他们的人就能探听到真正有用的消息呢?”蓝颜的语气中含有质问。

    祁阳苦笑着说:“明天赤颜就动身去鱼族,说不定他能带什么好消息回。刚好等他回来,就能一起参加废都会议。”

    “说你的事呢,扯到赤颜干什么。他做的事早就超过一个近卫王军该干的了。”蓝眼疑心起来,赤颜的剑灵和羽镜的预言不知怎么钻进了他的脑袋。虽然他从不相信预言,可也在内心存疑,无形的担忧。

    祁阳识趣地退下,他只知道蓝眼在战争前就已经吩咐好近卫王军的另一个守卫为赤颜的接班人。那时,跟异族的战争一触即发,出战前早就打算让赤颜先打头阵,指望他能够在战场上光荣的死去,是疑心也是验证。现在醒了过来,表面上对赤颜很信任,可举手投足间的气息总让人不安。

    蓝眼本身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看透的人,他有自己的视野和心思,祁阳只能根据他无意间流露出的行为和眼神揣测一二。他想警告赤颜,但并没有合适的理由开口,且蓝眼的行为无可指摘。祁阳想着觉得好笑,一方面蓝眼对自己极度信任,一方面防卫自己过度膨胀的势力。掌管军队和暗卫的人大概没有谁是这个待遇吧。他自己也苦恼,应该用别的方式打消蓝眼的疑心,他现在倒开始理解暗女了。干脆用屠杀换个嗜血的名声,能让王上放心,继而又想到自己生性做不到残忍,摇摇头还是算了。挑明说或者间接表示?他当然适合第二种,而赤颜可以帮他验证,第一种方式的效果。

    赤颜在马厩里跟凌豚活络血脉,旁边站着岚,他正在用马刷给凌豚疏通血液。凌豚嘴里呼着白气。

    岚正在跟赤颜争论。

    “……就是不该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兽人族有另一把剑,跟我相生相克……”岚看到祁阳过来,立马回到剑身里内了。

    祁阳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准备一下吗?明天要出发去鱼族了。”

    赤颜望着祁阳笑了笑,“这不是在跟凌豚和岚聊天嘛!”赤颜望了望刚刚岚还站着的地方,无奈的笑了笑。岚早就消失了。“她在劝我不要去兽人族。”

    “我们在鱼族的暗卫说,幻怜已经病到起不来床了,现在的事情几乎都是仇蓝替他处理,她已经能参加议政厅的会议了。”祁阳说。

    “挺好!”赤颜停下来看着祁阳,“你怎么了?”他注意到祁阳脸上不安的表情。

    “打听不到苍鹰族的消息,我也很烦闷。暗卫的培养确实是一门学问,你这次去鱼族跟沌司学习一下,如何培养合格忠诚、能力超强的暗卫!”祁阳的眼神乞求。

    赤颜叹了一口气:“那你还不如让我直接去鱼族当王算了!”赤颜停下来嘲讽看着祁阳,接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不赞成什么暗卫制度,你想过吗?或许我们可以做第一个不用暗卫,坦荡的族群。”

    祁阳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张着嘴惊讶地转头离开了。看来蓝眼是瞎操心,这样没有心思的人,怎么可能做人族的王?羽镜的预言不准!预言也仅仅只是预言罢了。他又想着,觉得就算自己不出言相激,最终赤颜还是会触犯蓝眼的,就等待着他的方式带来的结果吧,自己最后只要能活着把人族壮大,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暗女做不出安慰人的事,她只是默默地坐在枭衣对面,看着她,等着枭衣求助。粮食都在暗女的包里,枭衣不求助,暗女是不会主动给,这样一种小心思,枭衣也知道。

    枭衣的眼神时不时瞥着那个装着食物的袋子,她总想着暗女能出去,这样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吃几口东西。枭衣贪婪的眼神让暗女觉得好笑,硬是坐在对面,毫不挪动。她肚子越叫越大声,只要她不求助,暗女就按兵不动。

    “好了!”枭衣压低声音有点儿恼火的说,“我输了,给我吃的。”她伸出手去。

    暗女猛地一丢,整个包裹都给了枭衣。

    “就这么点儿忍耐力,怎么能回去接管巫族!”暗女嘲讽起来,“离苳的意图我大概猜得到,只等一封传送信,我就能确定了。”

    枭衣拿出一个大饼塞进嘴里,几乎是狼吞虎咽:“兽人族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啊。”

    “你现在是吃什么都香。”暗女语重心长的看着枭衣,迟疑着。“你对离苳和山离的矛盾了解多少?”

    枭衣摇摇头问:“他们没矛盾吧?就算有,母亲说......”她执着于母亲的驱逐和无情,不肯再喊这个称呼,停顿了一下改口道,“巫王说过,他们是政见不合,真正的私人仇恨其实是没有的。”

    “你了解过什是么政见不合吗?”

    枭衣皱眉想了一会儿,想用最简洁的话说出来,因为要让自己安心的吃饭,“离苳主内,山离主兵向外,你是士师,掌管一切药物研制、往来、出售。离苳心软,不认可山离铁腕手段,以近乎冷酷的手段招兵买马,对外扩张;山离心狠有决断,认为强国应该震慑弱国,内政应该严格执行法度,摒弃人情。这就是他们的主要矛盾吧。”枭衣说完,接着吃没剩几口的饼。

    暗女没有任何回应,看来枭衣并不清楚政见不合的真正意义,只是像讲故事那样,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症结。沉重的感觉压了上来,暗女深觉,要在枭衣身上下很多功夫了。

    枭衣吃完那张饼,乖觉地坐到暗女身边,有点儿傲气的问:“我还没消气呢,你骗我的事。”

    “什么时候?”

    “就......”枭衣看着暗女,泄气似的笑出了声,“好,是我没问。以前我确实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没学到有用的东西,父母总把我当做小孩子。我被驱逐,是因为体内的黑暗力量,而加注在我身上的黑暗力量,是母亲!我不该对你发火,对不起。”枭衣像是哄小孩的手段,也算是能屈能伸。

    暗女长舒一口气,“你应该有一个概念,虽然我只来巫族两年,但政见不合就意味着最大的矛盾,直接跟个人利益相关。并不是任何事都要扯到民族大义上,都是为了自己。”暗女难得用温和的口吻对枭衣说这些话。

    “你这么说也太片面了,那些外出为巫族作战的士兵,难道也是这样吗?心里要有信念才能舍生忘死。”枭衣高傲的抬头,表示很不赞同暗女的观点。

    “不跟你争论这些,这次去人族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暗女收到一封传送书,巫族内部的情况,她皱着眉看完,枭衣也凑过来。

    “山离恢复强制征兵制度,跟离苳在议政厅内争吵后,派暗卫暗杀离苳失败。”

    就这么一行字,已经让暗女十分确定,她一双深沉的眼睛望着枭衣。

    枭衣惊恐的表情昭然若揭,“什么意思?”她谨慎地问。

    “就是字面的意思。离苳、山离形成两派,巫族要乱!”暗女想了想,“你还想回去吗?”

    “回巫族?”枭衣打量着暗女的表情,沉思一会儿,点点头说,“想回去,我要回去,父亲的尸体还没人安葬呢。”

    “这些现在不重要!”暗女大吼了一声,“看到连睦吗,他就是你的例子。感情羁绊若不能用来巩固你的权力,就是多余。”

    枭衣撅着嘴表示不赞同,又想到暗女的坎坷的生存状态,也就能理解她这种极端的观点了。她看着海上相反的方向说:“船现在掉头,我们能快速回到巫族。”

    暗女的声音变得深不可测又极其冷静:“等离苳或者山离的传送书,我们就知道哪一方能够统治巫族了。那时候,栀子总会选一边站,另一边就需要一个新王,一个能让人摆布的王,就是你。”

    “让我跟母亲对峙!”枭衣厌恶的皱起嘴唇,两眼含泪,几乎要哭出来,她不确定是否该这么做。

    “我刚刚说的话你不赞同。但就是秉持这样的信念,我才能走到现在。如果你要更好的掌控黑暗力量,就要学会断行绝爱!”暗女尽可能用平静、可接受的口吻说出真正的秘诀。

    “王族也是有感情的,你对我的期望太高!我做不到!”枭衣钻出船去。

    自从辛雷在树林送别赤颜后,暗女在他心里种了一个果实:分裂苍鹰族。

    辛雷并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一切的思考、行为都围绕这个结果去努力,中了蛊无法解开。据暗女所知,苍鹰族也没有谁有能力解开这种巫术。而辛雷往日的清闲心智,更是助长了蛊术的威力。

    辛雷反复衡量过,天手和久世,谁更有希望能制造混乱,最终他把目标定在了久世身上。久世财力雄厚,经常收拢世界各地的能人,喜欢用钱财交朋友。但凡清楚苍鹰族童鬼厉害又神秘的人,总免不了要提一嘴久世的慷慨和对他命运的唏嘘。对于这样一位拥有王室气度的人才,应该替代童鬼成为王。毕竟就算是苍鹰族内部人员,也只知道童鬼有男女两性,爱憎分明,别的并看不出来。因为童鬼只躲在自己的幻境里,除了参与议政厅的会议外,私人生活无人了解。外界的评论,多么荒谬的王!

    辛雷来到久世的长府,住的地方真是大,占了新丘野几乎一条街。他从宴席上脱身,在府里转悠,一边羡慕这么豪华的地方,一边想看看久世是如何培养成功的杀手。正在四处探查,久世的笑声从后面传过来。

    “你刚刚没喝酒啊。”久世站在辛雷身后,手里拿着两壶酒。

第20章 废都4

    “你没注意到我喝酒了?那也并不是喝酒的场所,所以我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辛雷毫无波澜的回答。

    久世递给辛雷一壶酒,上下打量着辛雷,最终视线停留在他额头上的命运之眼。“总觉得你哪里不对。”久世双眼眯着看着辛雷的命运之眼。

    辛雷借着喝酒的姿势,巧妙的躲开了。“你这长府的宴请跟流水一样,我很好奇,这都是哪来的钱?”

    久世大笑起来。“真只用钱,我过着这么奢侈的生活早就该穷了。”他也喝了一口酒,“是王上让你来的吗?”他狐疑地看着辛雷。

    辛雷一动不动,露出微笑。“你想让王上派我来吗?”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久世顿了顿,“你跟赤颜走得很近啊,如果我能发现,天手也会发现,天手等同于王上,对了!他培育出食尸鸟,为了应对巫族的尸魔,这事儿你知道吗?”久世说话开始语无伦次了。

    还是那个闲散豁达的久世!如果是这副姿态,怎么能掌控龙扬洲的杀手组织,怎么能拥有让人拥戴,让人尊敬呢?

    “听说了。”辛雷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天手都几乎把食尸鸟放到我家里来炫耀!成天听着那些像死人的鸟叫。”

    “对对对!你们关系不好嘛!”久世喝完自己壶里的酒,一把夺过来辛雷的酒壶接着说,“你来找我,不单单是为了闲聊吧?”又一大口。

    “你少喝一点,现在鱼族正在营造求和的姿态,短期内龙扬洲的酒会变得很缺乏,价格也会涨。按照你这么个喝法,可不行!”辛雷只是按照情境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敷衍着。

    “杀手不在这里!”久世盯着辛雷的额头接着说,“你这命运之眼是假的。”久世喝完另一壶酒,踉踉跄跄地离开。一边走一边说,“欢迎再来。”

    辛雷简直被久世的洞察力惊呆了,打了这么久的太极,竟然一下被看穿。“欢迎再来”的意思,就是让自己找个人少的时候再来拜访吗?

    呼风唤雨,权势滔天都需要一个坚强的后盾,要么是能有厚厚的金钱打底,允许你犯错。要么是深深的人脉允许你头脑发昏,最不济也要有睿智的脑袋瓜子,顶得住各种变数,以上都没有,一个人的财富不会永久。

    这么一想,久世能一直在苍鹰族屹立不倒,名声大噪,并不是没有理由。这种毫无压力的话语,看穿一切却不做要挟的姿态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辛雷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再来单独见他了,可对于这种能看透人性的能力又有本能的惧怕。

    久世朝着宴席的方向走去,半路上出来一个人,全身穿着黑色衣服,眼神凌厉得几乎可以杀人,脸上无悲无喜,他跟在久世身后等着主人的吩咐。

    “阿臾,去通知天依抽调一部分杀手回来帮我!”久世头也没回吩咐道,“要拥有能对抗童鬼近卫王军的实力。”

    阿臾点点头,轻声问,“就这些?”

    久世停下来,转过身看着阿臾,“时机不成熟,你去吧!”

    阿臾被久世逼迫性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他低下头,瞬间消失。

    童鬼的王位来得很顺利,是因为久世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要做苍鹰族的王。虽然童鬼夺了原本属于久世的王位,但苍鹰族内也一向如此,更强的人才有资格做王者。久世不赞同的是童鬼这种中立的态度,外界形势的变化如果不参与,那就意味着最终划分果实时也没你什么事。苍鹰族不能被人遗忘,应该让别族见识一下命运之眼的威力,外界的猜测一旦被打破,苍鹰族的地位将不可动摇。展示力量是必须的。

    童鬼安于现状的态度,让人看着就生气。是不得不反,久世这样劝慰着自己,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去反对童鬼。

    连睦派出的雇佣兵团中,领头的叫源京。他是北方兽人族一个小分支的王,被连睦统一后降服,刚开始是拿钱办事,逐渐发展成为被连睦的赤诚之心打动,誓死效忠,当然这依旧有一个很大的前提--钱。在他身边的是贝萝,源京喜欢的人,却一直不肯点头答应嫁给她。

    此刻,雇佣兵团的船已在末欲海中央,贝萝警惕地站在船头,一直警戒四周,一旦有陌生船只靠近,在可见范围内,贝萝都有能力将对方诛杀,就用那把能一分为二的小刀。这生存的技能,在自己族群被连睦灭掉时,还给连睦吃了很多苦头。她高高盘起的发髻干净利落,双手戴着作战用的手套,两把刀分别别在腰后,别人不知道的是,她发髻内还藏着很多小刀,一双坚毅明镜似的眸子,能看穿预判对方的动作,让人害怕。有时候力量敌不过敌人,只能取巧,对于雇佣兵团来说,这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不择手段赢才是雇佣兵团的宗旨,是连睦定下来的规矩。输的人会丢掉性命,没了性命,名誉也就无足轻重了。

    源京从船内出来,他身材挺拔,双眼凹陷,明显是在船上没睡好,这几天一直晕船,体力有点儿跟不上,再不出来吹吹风,恐怕骨头都要化掉了。

    贝萝转头望了一眼脚步声的方向。“想下去洗个澡吗?”贝萝打趣地说。

    “黑黢黢的,别把我生吞活剥了。”源京望着末欲海的海水,皱着眉头弯下身体触摸海水。“幸好这海水对兽人族没用,按我说,把巫族直接扔到末欲海里,整个族也就没了。”他看着贝萝一直盯着远处黑漆漆的地方出神,“你看什么?”

    “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贝萝直视前方喃喃地说。

    “就算有人,也被你那双眼睛盯化了。”源京懒散的坐在船头,头发随着海风飘动,船内的微弱光线更加凸显他立体俊俏的五官,紧闭的双唇表明心事重重。

    贝萝转过身看着源京。“临走之前,连睦喊你去说了什么?”贝萝问。

    源京抬头望了一眼贝萝,没说话。

    “肯定不是什么好任务,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贝萝朝后看着船只,后面一大堆船都装载着其他兄弟和援助人族的物资。“我听说白山峡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里的人成天吃红薯和鸡。”贝萝皱着眉,“我最讨厌鸡了,尖嘴的东西总是刻薄。”

    “不是你们老家,用鸡祭祀,穷的地方只能想办法温饱罢了。”源京用天生不拘小节的口吻答道。深褐色的皮肤在源京脸上显得和谐光滑。

    贝萝转身继续看着前方黑暗的地方,似乎看到一点儿黑影。

    “这次任务完成,如果能活着回去,你能不能答应嫁给我?”源京声音很轻,显得很没底气。

    贝萝大喊,“有人!”

    她纵身一跃,跳入海中,只听得见海水刘=划动的声音。隔壁船只的同伴们纷纷出来,有几个胆大的跟着贝萝一起跳入海中,划水的声音越来越大。源京犹豫着要不要跳。

    一声大叫,源京正准备朝着黑暗的地方发起攻击时,贝萝的声音传过来:“都别动!”

    暗女的船慢慢靠近源京这里,一张冷静无畏的脸浮现出来,她手里红色的光晕,控制着贝萝。贝萝跪倒在地,难受地捂着心脏。

    一个在海里的同伴正伺机想要上船营救贝萝,正从身后偷袭暗女时。枭衣手一挥,那人立刻变成干尸再次倒入海中消失。

    “你是暗女!”源京尽量不流露出威胁的感觉。他一只手慢慢地摸到腰间的小刀,一种警惕的防御姿态。

    暗女对着他摇摇头,“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想看着她死吗?”暗女收紧了巫术,贝萝的惨叫声传来,暗女接着说,“我不想惹麻烦,一路隐藏行踪,只是为了路途顺利不受干扰。是你们先打扰我们。”

    “行行!”源京声音有点儿发抖,他注意到贝萝脸色苍白,“你放了她。”他丢掉武器,双手缓缓升到空中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暗女示意海里还有人。

    “回来!”源京低沉地吼了一声,所有人全部往回游。

    赤颜被叫来时,司药正在跟祁阳讨论着什么,蓝眼的王座上没有人。

    “什么事啊?”赤颜问。

    司药抬头。“王上说今晚的宴会取消,等新丘野的人到了再一起庆祝,顺便结婚。”他平静的语气让人对最后一句话产生疑问,仿佛听到了一个假消息。

    “跟谁?”赤颜惊讶的问。

    “叫什么玲珑,他身边的一个仕女。”司药说。

    祁阳走到赤颜面前问:“你要多留几天吗?收到了幻怜的传送信?”

    “我是想尽早去把事情办了,安心回来。毕竟来了这么多外族人,一时间还真说不好是善是恶。”赤颜严肃的说。

    “这才像个样子嘛!”祁阳放松地说,“你早上在马厩里说的话,真让我吓了一跳,我还想你怎么会有那么幼稚的想法。”祁阳笑了起来。

    赤颜张开嘴,又合上了。他深知,取消暗卫的事,不会有人听他的意见。也好,目前先解决自己的事。只要蓝眼点头,暗卫就可以不必存在人族。至于要怎么说服蓝眼,赤颜早就想好了,就是展示近卫王军的力量,展示他剑灵的力量。这件事,他跟岚还有一些分歧,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所有事都堆到一起了,真是麻烦,石桑又病了。”司药苦恼的说。

    祁阳看了一眼赤颜,挑眉。“她那是心病,王上要的人不是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蓝眼从外面进来,脸上挡不住的开心,双眼放光。

    “果然是要大婚的人,精神真好。”祁阳首先开口祝福。“恭喜王上。”

    蓝眼打了一个制止的俏皮手势,咧开嘴一一看着室内的人。“她怀孕了!”

    祁阳、司药和赤颜先是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随后又是客套的祝福。一个能爬上王族床上的仕女,可不是寻常人物。

第21章 废都5

    天依收到阿臾的传送信时,正在地下训练新一批的杀手。苍鹰族人一旦完成成年礼,在王宫宣誓,就会炼化命运之眼。这是一个天赐的神器,读梦,造梦,把对方永久的困在自己的梦魇里,这个人也就再也无法战斗,只能虚耗。这时候只需要一刀割断脖子就能结束对方的生命。

    童鬼拥有最完美的能力,一般人也并非达不到,只是需要苦练。难就难在不断苦练,还要保持自己心智正常。所以这么久,也就只有久世达到童鬼的水平,而天依培育的这些杀手,都拥有从过去记忆中读取并提炼最恐怖片段的能力,用最短时间,不动声色的诛杀敌人。

    这就是苍鹰族的杀手最秘密的武器,只有死人才知晓。

    天依明白阿臾所说的“近卫王军同等实力”是多少人。她稚嫩的脸上显现出坚定不移的态度。很小的时候,童鬼杀了她全部的家人,虽然是养父母,感情也依旧深厚。因为童鬼无法有效控制自己的能力,导致了这样一起非必要的死亡。事后虽然童鬼怀着愧疚,却也只是派人去安葬天依的家人,给了天依一笔钱,除此之外再无照佛。

    有一段时间天依安慰自己这是身为王者的手段,不可能面面俱到,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可逐渐,苍鹰族地位并未提升反而下降,在童鬼的带领下苍鹰族没有被敬畏。如果家人是为了族群死去,为了童鬼能带给苍鹰族更好的未来而死去,天依毫无怨言,她甘愿牺牲一切。就暂且称之为大义吧。可若只是为了一个无心之失而丢掉性命,天依没有理由原谅童鬼。

    既然王上的决断她无法更改,只能从别的途径入手。她很有耐心和决断,陆续找到那些战争中的遗孤,包括协助人族那次反抗战争中丧命的家属,但凡有怨气和不平的,她都不惜一切力量团结他们,训练他们。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这是天依奉为心经的神圣话语。直到有一天,天依的杀手组织暗杀童鬼时,差一点得手,才成功引起王室的注意。

    童鬼对久世下达的命令是“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组织,必须收为己用。”

    久世惯于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慢慢影响天依的决断,而且让天依毫无察觉。他先是借由阿臾,一个从杀手组织中战斗负伤出来的人做中间人,用雄厚的财力支援天依继续扩展人手,然后再露面,表面两人的立场一致。在这一点上,久世并没有骗天依。

    天依接到阿臾的消息后,考虑了很久。抽调杀手回来这事并不难,只是已成为影组织成员的杀手,并非会完全听从自己的决断,只能用交情或者权力调集人手。她深邃的双眼跟脸上稚嫩坚定的表情极不协调。

    天依回到书桌旁,写了一封信传送给羽镜。

    内容是:

    “需要影的协助,原属苍鹰族的杀手抽调一部分回来,协助族内派别斗争。”

    羽镜背对着墙,毫无光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手上白色醒目的传送信慢慢燃烧,这火光照显了他的脸。开心到扭曲的表情。在这整日无聊的地牢中,正需要一些事来打发时间。暗女也不在,他早就在心里想她千百遍了。

    地牢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些身穿天龙服的人,全部跪在羽镜脚下。

    “去协助天依。”

    羽镜话音刚落,影成员再次陆续消失,悄无声息。

    最后,顺利得几乎不可思议,天依只身出现在长府时,由于速度太快,久世瞪圆双眼,一直探看天依身后。

    “人呢?”久世问。

    天依忍不住笑起来。“杀手组织从不现身于人前。不过人都在,你放心。”

    “谁领头?”久世警惕的问。

    “影。”天依嘴上挂着神秘的笑。

    阿臾从幻境中走出来,对着久世点头,天依戏谑地打了打阿臾的肩膀。

    “疼!”阿臾开玩笑的口吻说。“几年没见你,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阿臾打量着天依,她依旧是从前那个样子,天真诚恳,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成长得更有女人味了。

    “我可不后悔,谁叫你不留下来帮我。你的背伤怎么样了?”天依关怀的语气带些愧疚。执行任务中受伤是常见的事,可天依生来就无法真的对别人的伤痛置之不理。杀手组织中的任何人,只要是伤退,天依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与关怀。这是一种对下属尽职尽责的态度,也是天依认为一直要坚持下去的事。在她心里,这些人都是朋友。

    “主人。”阿臾注意到久世的眼神,他和天依的寒暄不能耽误正事。阿臾低头说,“主人,幻境内的杀手都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只要您一声令下。”阿臾冷静地说。

    天依被阿臾跟久世相处的方式惊到了。在她面前,谁都不会称呼谁主人,哪怕是羽镜手底下的人,都是一起战斗的伙伴,从不会觉得领头之人应该享有什么特权,也不会行礼、恭敬,互相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只是同伴,是平等的关系。她眼里停留着厌恶,眼前的阿臾也变了。

    久世陌生地看了天依一眼。“不急。”他对阿臾说,“辛雷从没来过我长府,昨天突然出现,我猜是童鬼对我起了疑心。”

    “是因为族群之间流传的闲话吗?”阿臾依旧低着头。

    “或许,我不确定。王室态度的转变,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借口罢了。”久世感叹着。

    天依惊愕地看着阿臾,瞪大眼睛再看着久世。“你就是这么对待阿臾的?”她语气平静却是质问,让人明显能感受到隐藏在身体之下的怒火。

    “天依!”阿臾低沉地吼了一声。

    “没事的。”久世温和地制止阿臾,露出招待宾客那种随和的态度说,“阿臾,我并非刻意要求他对我尊敬。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方式来。”久世态度平和,带着那种大人物的优越感对天依说。

    天依跟阿臾对视,极其失望的转身消失了。

    暗女看着自己面前的肉,并没有胃口。试探性的闻了闻酒壶里的酒,露出笑容,一口气都喝光了。坐在旁边的枭衣尴尬的咳嗽着,发现根本无效。“抱歉。”枭衣说,“是个误会,错杀了你们一个同伴。”

    贝萝和源京都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现在的样子一点儿不像会杀人的怪物。一瞬间,两人对视,几乎要认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了。两个漂亮的女人,刚刚是两只怪物。

    “给我搬一缸酒来,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再拿酒!”暗女冷冷地说。

    枭衣露出苦笑。“她喝多了,别在意,别在意啊。”枭衣停顿了一下,打量着贝萝和源京,“不过,你们船上装的东西有点儿多啊。对于援助人族这件事,看来你们是认真的。”枭衣点点头,似乎很赞同自己的话。

    “王上是一个很仁慈的人。”源京答。

    “你能这么想,代表你很尊重他。但据我了解,仁慈从来都不是一个君主该有的气度。”枭衣反驳道。暗女瞥了一眼枭衣,枭衣注意到暗女的眼神,不自然地吃了一块肉,清清嗓子说,“仁慈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品性,能得到族人的拥戴。”枭衣嘟囔,“都是些小伎俩。”

    枭衣最后一句说得很轻,是说给自己听。

    贝萝瞪着枭衣,表情决绝,从发髻里抽出一个暗器,迅速朝枭衣飞过来。枭衣微微侧身,暗器随即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炼化,变成液体散在船舱内了。这是贝萝的警告,大家都像是经历了一个恶作剧那样,没人在意。

    源京稳住贝萝,敷衍地笑着。“兽人族也有巫族的传说。”源京挑衅地看着枭衣说,“姿态善良仁慈总会有收获,当然比不上你的丰功伟绩,比不上巫族那种出尔反尔的政治手段了。”源京得意的看着枭衣,既然只能做言语上的攻击,也不能让对方占便宜。

    双方都不敢动真格。源京这一行人的任务是援助人族,巫族的人在半路拦杀,正好给了兽人族再次攻击巫族的借口。意外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人族的助力。若真能达到这个目的,源京也算功不可没。

    暗女虽喝着酒,这点儿心思还是猜得出来。她一把拿过枭衣的酒壶,喝完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喝多了。”暗女扶着枭衣,枭衣眼里的怒火正盛,被暗女这么一干扰,无奈地扶着她。“谢谢你们的酒,白山峡再见吧。”

    暗女搭着枭衣肩膀回到自己船上,一进船暗女就松开手,端坐在座位上。枭衣也不奇怪,她清楚暗女的伎俩和酒量。

    暗女打量着枭衣说:“控制你的情绪,不要让巫族再失去一个盟友,如果你还对兰格池有留恋。”

    枭衣愧疚地望了望暗女,低下头说:“我能做一个王吗?没有眼光,无法控制情绪,还拥有这种不稳定的力量。”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望了暗女一眼,“看不清局势。”面露惭愧。

    “至少你有一个很好的优点。”暗女说,“懂得反思。”

    枭衣笑了笑。“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白山峡?”她问。

    “今晚。”暗女闭上眼睛接着说,“人族。”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句思念,人族有赤颜在,她几乎无法给赤颜传送信。只有在心里想着对方的样子,传送信才会送到。可暗女一直克制不去想赤颜,每次想到赤颜,就会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心还是心慌,她分不清楚,总之让人害怕。所以暗女刻意不去想赤颜的样貌,传送信也就不会到赤颜手上。暗女一直在刻意压抑这种不合理的思绪,等她想给传送信赤颜时,竟然惊讶于自己不记得他具体的轮廓了。

    石桑安排的人早就等在白山峡关隘,预备迎接兽人族派来的雇佣兵团。石桑为了尽量摆出人族欢迎的姿态,刻意安排祁阳、司药和赤颜去,自己却缺席。

    三人聚在白山峡关隘,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港口烤着火。

    “石桑真会指使人。”祁阳打趣地环视周围,“还病着呢?”他看着司药问。

    “王上是治她的良药,不过他不会去。石桑只能自己想通。”司药感慨着,“但愿别影响这次雇佣兵团来援助的大事。什么男欢女爱的,作用不大。”司药看了一眼赤颜。

    “我......”赤颜指着自己,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暗女没有给你传送信吗?”祁阳好奇的问。

    “你就不能管管自己吗?这么大年纪,没有继承人,以后人族靠谁。就该跟蓝眼说,给你一道命令,生一堆孩子。”赤颜对着祁阳打趣说。

    “我可以找别人啊,比如......”祁阳慌乱的看着,“比如你,做我的义子。”他眼神盯着赤颜。

第22章 废都6

    赤颜被吓得五官紧绷,大气不敢出,祁阳大笑起来。司药愣了几秒,望着赤颜,抬起胳膊做出要打赤颜的样子,在赤颜往后退时,司药只是虚晃了几下。“看,这就是他的话。”司药说,“知道你最讨厌士师,不喜欢暗卫制度,换你来,人族未来可怎么办!”司药跟祁阳交换眼神,望着大海的方向。

    赤颜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一大队人马,都是近卫王军,也有常备军。难得此时穿着比较正规,还是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服装用来装扮近卫王军,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没有能力的族群,怎么得到大族的照佛和关注。兽人族派来人族的援助,真的只是单纯的协助吗?还是有别的目的?他看了一眼祁阳,犹豫着该不该开口问。

    祁阳的余光早就看到赤颜的举动,他轻声笑了起来。“这是能找到最体面的衣服了。”他平静地说,“没事,也就装装样子,等接完雇佣兵团,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白山峡对他们的赤城之心。我们这里除了赤诚,也给不出别的东西了。”祁阳顿了顿,出神地说,“就算是作为附属品接受兽人族的援助,只要我们能壮大,姿态低点儿也没事。尊严有什么要紧的!”

    一个士兵急忙跑过来喊着“石桑大人来了!”

    三人回头,门打开,一大片雪花飘进来,伴随着这不寻常的开场,一个面带倦容,五官清丽的女人出现,贴身的戎装很强势,倔犟的眼神尽显高贵和骄傲。

    几人看着石桑,直到她走近跟他们站成一排。

    “石桑大人。”司药说,“我刚刚还在跟他们说,你肯定会来的。这么盛大庄重的场合,少了内政大臣也不像样子。怎么脸色苍白,是强撑着病体起来的吗?”司药故作低沉的声音,想要掩饰语气中的嘲笑,祁阳还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石桑凶狠的盯着他。“你们懂什么!没资格评判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悲伤一会儿就当休息了。”石桑挨个看着,望着海上问,“还没来?”她并没有把别人的嘲笑和看戏当回事。

    祁阳收起笑,石桑跟他对视。“都跟我说你通情达理,清楚局势。人族在巫族遇到的麻烦,你现在还没补上。”石桑质问。

    祁阳想了一下才明白石桑暗示的是暗卫的事。“王上早就说过王宫需要再改造,不也没看到你动手吗?整天就躺在家里流眼泪!”祁阳毫不示弱,他可不甘心输给一个女人,本身当初选石桑时,他就一直反对。

    石桑站到祁阳的面前,打量着这个人,中等个头,但很强壮,一幅很有学识的样子。“我们都容许多给对方一些时间吧。总不能希望一下就达到要求,过程需要准备。”

    “对了!”祁阳赞同地点点头转身,以平等的姿态结束这段小插曲。

    赤颜并未见证这一场小闹剧,他看到海面上逐渐露出船只,慢慢地越来越多。但打头的一艘船特别醒目,他注视着,直到看到暗女从船舱内出来,他俊俏的脸上既是惊讶,也是开心,还有一些得意。

    暗女来了。

    身为男人对自己自信的得意,竟让他脸颊发热,故意别开眼神看别处。

    “来了!”司药说,直接开门,带着室内的所有人全部朝前走去。

    源京起初是机警地站在船头,环视站在港口的那一只人族的军队,从远处时他就默默在计数,如果有冲突或者不如意的地方,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船只靠岸后,他才认出来有四个穿着很不一样的,看起来像是位高权重的人在中间等他们。他皱着眉看着这一行人。

    “真是寒酸!”贝萝站在旁边,小声不耐烦的对着源京说,“看来是吃不上肉了,等回新丘野时,估计我能瘦好多!”随着船越来越近,贝萝脸上竟挂上了真诚笑容,脚步却犹犹豫豫地朝前走。源京看着贝萝表情的转变,偷偷笑着。

    石桑走近迎接。“欢迎你们!”石桑用完全不同于刚刚跟祁阳拌嘴的语气,换上一种欢乐客气的口吻,让人听着舒服。

    身后的近卫王军跟雇佣兵团的其他人一起从船上卸货,几人陪同着雇佣兵团的成员一起朝关隘那里的马厩走去。贝萝看了一眼眼前的马,“好马!”她不禁对人族的环境改观了。

    “是你们族人培育得好,这些马都是我托人从你们新丘野运过来的。”祁阳笑着回答。

    贝萝朝着源京点点头,“人族不像外面看起来这么穷酸嘛。”贝萝轻声对源京说。

    “上马吧,各位。我族王上还等着见大家呢。”石桑说。

    一行人上马,就在大部队朝着王宫的方向前进时,祁阳才发现一个人不见了,赤颜。他回头望了一眼,赤颜正站在两个女人面前说话。他转过头,示意司药向后看。

    司药只是敷衍地看了一眼,心事重重。他并不在意赤颜的感情,而是望到了卸下来的货物。日用品、一些书籍、几十匹马、几缸酒。这些东西,怎么援助人族?他又打量着雇佣兵团的人,十来个人,他泄气了。“但愿能建起像新丘野那样的城池,培养战斗力,别的也没什么指望了。”司药低声对祁阳说。

    “别这么悲观,朋友。静观其变,可能会有惊喜!”祁阳的激励言语不起作用。

    枭衣注意到暗女看赤颜的眼神,她识趣地慢慢朝前走着,留下他们两人方便说话。

    “你不一样了。”暗女笑着打量赤颜,“疤不见了?”

    枭衣回头看了一眼暗女,她竟然会笑!枭衣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快步走,像是看到了奇怪可怕的事。

    “幻怜那个山洞,多去了几次竟然自己慢慢好了。”赤颜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原来伤疤的地方,“你怎么来了?”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人族待过一段时间吗?蓝眼醒了吧?”暗女问。

    赤颜听出暗女口吻中的怀疑,“没什么异样,正常。”赤颜说。

    “幻怜那老头倒是对你很好,你用什么交换的?”

    赤颜盯着暗女看,并没回答问题。

    暗女被盯得不自在,“看什么?”她觉得好笑。

    “就是好奇。”赤颜笑着转身,示意近卫王军帮忙卸下这艘船上的货物。

    “我没带什么东西。”暗女一只手搭在赤颜的胳膊上,朝着要往这边来的近卫王军说,“你去忙你的,我这里没东西。”暗女低头注意到跟赤颜的接触,抬头,两人对视。

    暗女饶有兴趣的慢慢靠近赤颜,她的嘴唇几乎要贴近赤颜,就差一张纸的距离。她盯着赤颜的眼睛看,眉眼带笑,“好奇什么?”暗女说完,慢慢抽开身体。

    “传送书是巫族普及各族的能力,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给我传送信。”赤颜轻笑一声说,“我没有收到你的。”

    “你没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是你的问题。”暗女笑着说,摸摸自己的脸,惊讶的看着赤颜。她竟然对着赤颜笑了这么久,难怪脸觉得酸。她愣住了,之前的怀疑,刚刚对视的心情,她隐藏在深处的欲望,竟然是真的。一股惊恐的感觉像是从泉眼中涌出来,她从脖子到耳根,几乎全红,害羞了。

    赤颜惊恐的过来摸着她。“你怎么了?”,赤颜摸着暗女的脖子,有些微微发烫。

    “没事。”暗女指着自己的脸问,“你刚刚看到我笑了?”

    赤颜点点头。“还脸红了。”他打趣地说。

    暗女不再说话,径直往前走,慢慢甩开了赤颜。

    天依藏在自己的幻境中,一个人端着一盘肉,坐在小时候自家门口,吃肉喝酒赏美景。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幻境独处,有时候一件小事就能让她感伤过去,一种无法挽回的挫败感最近总是侵蚀她全身。她想做的事很多,她知道急不得,也回不去。

    “不能只吃肉的。”阿臾进来,手上端着一碟小菜,顺势坐在天依身边,把小菜放在天依的膝盖处,跟那碟肉并排。

    “你不该对久世做那种姿态,你不该。”天依并没有看阿臾,只是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肉。

    “就像当初我在你的训练下生存一样,我会按照你期待的方式生活,现在不一样了,天依,不一样了。”阿臾感叹。

    “哪里不一样?还是龙扬洲,还是苍鹰族,我们还是拥有最强命运之眼的天之骄子。我们不是那些人手里的武器,我们是同盟,互相帮助的关系。”天依看着阿臾,眼含热泪。“你不是工具人!”

    “不一样,现在不一样。”阿臾摸着天依的头发,“你一直呆在地下,训练出这么多出色的杀手,不管是在哪里,经过你手训练的人,大都对你感恩,也会随时应你的要求来帮你。可这不是统治一个族群的方法。这样行不通。”阿臾语重心长的说。

    “谁说要统治。公平,是我唯一期待的。”天依天真倔强的说。

    “就算我的姿态跟你不一样,也并不代表我们的目的不一致。”阿臾站起来,“有一天,苍鹰族会变成一个富裕强大的族群,会收服其他五族。我们可以用各自的方式实现这个目标。”

    “五族?”天依抬头望着阿臾,“包括异族?”

    “是的。”阿臾点头。“包括异族。在此之前,我们个人的得失不必计较,久世是能达成这个目的的唯一人选。”

    “你又怎么知道?”天依吃完了自己盘里的肉,盯着阿臾带来的一碟菜,抓起一把放进嘴里咀嚼着。

    “五年后,你再来问我,就会有答案了。”阿臾笑着盯着天依,“好吃吗?”

    “你这手艺,还是很好。如果像以前吃那么胖,你可要陪我练功。”天依看到阿臾作势扶着自己的腰,她打断正要开口的阿臾说,“不准用腰伤做借口,站在旁边看也是对我的支持。”天依不甘心的把阿臾整个身体转了一圈,“就这一碟,没了?”

    “下次,下次。”阿臾双手背后,朝门廊走去,回望着这一栋房子,点着头,“你阿爹如果还在,这里肯定还是一样热闹。”

第23章 废都7

    在栀子的统治下,巫族陷入一种很有趣的情况。一边她无情冷漠豪不手软的变更巫族的制度,强制征兵惹来很多争议,可也壮大了巫族的兵力。她这种行为得到了扩大派的强烈支持,比如山离。

    “身为王,应该断情绝义,从大局观出发,感情决断并不会有什么好的发展方向。”这是山离针对离苳进行质问时最常用的口吻。

    “对!”离苳生气的说,“像鱼族沌司那样,征用所有族人,让族内的人,包括王室每天吃老鼠!”离苳毫不掩饰地讽刺。

    “你瞎了吗?现在是什么形势!栀子是王,我们该支持她的一切,哪怕是错的。”山离大声又重复了一遍,“哪怕是错的!”

    离苳失望地摇摇头。“是我看走眼了。”在山离拒绝派暗卫保护枭衣的时候,他说的理由确实让离苳幡然醒悟,离苳也一度认为山离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淡。可,强制征兵,屠杀叛逃的人,把所有死去人的坟墓挖开,等待着变成尸魔的容器…这些备战的手段,毫无必要。

    离苳下了决心,他要阻止巫族对外主动发起战争,族人承受不起消耗。上次被兽人族打败的经验不应该让人膨胀,而是应该让人警醒成长。他站在栀子面前,栀子正在看每年从兰格池卖出的药物种类和数量。她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审阅的认真态度。“真是讽刺,红妖花是兰格池最多的,竟然只对巫族有疗愈作用。”她无奈的说。“这样也好,至少不担心族人会太痛苦。”

    离苳面无表情地盯着栀子。“王上。”他冷冷地说,“没有人种植红妖花,我们的军队就会像活靶子一样,走出去任人宰杀。都被征兵了,谁来种?”他顿了顿,“不是说不备战,可民兵该有一个比例。”离苳打量着王上的表情,目测可以接着说,“尸魔的容器,山洞里的那些就够了,何必要另外去激起民愤。”离苳殷切地看着栀子。

    栀子起身诧异地看着离苳。“你说的这些话是代表你个人,还是代表一种大派别的立场,温和派,是吧?山离是这样称呼你和你的势力吧。”栀子慢慢走到离苳面前。“不支持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她死死盯住离苳,眼中露出一丝柔情。“你救过我很多次,这次我就当你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山离很精明。”离苳说,“他算是巫族最精明的人了,能适应不同的主。可他看不远,他没有设想过,这些政法一旦全部实施,会是什么后果!”

    “赢!这就是结果!”栀子大声说,双眼发怒。“你是在说我看不远吗!”看来赢是栀子能想到的唯一的结果。

    “战争只有这一种结果吗?”离苳盯着栀子的眼睛问。“从前枭斯对我说过,只要我活着,如果发现你犯错或做了不正确的决定,一定要给你建议,现在就是。”离苳停顿了一下,“安抚族人,把尸体还回去,公开真诚地道歉,拿出王族的诚意。制定民兵比例,先让巫族强大,才能自我防护和备战,否则一切只是在消耗族力,毫无意义。”

    栀子猛地一挥手,桌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山离从外面进来,恰好看到这争吵的一幕。他脚步慢了下来,观察着情况。

    “什么事?”栀子朝着山离大吼。

    “兽人族派了雇佣兵团去人族。援助,就快到了,连睦的雇佣兵团。”山离侧眼看了看离苳,对方并未回应。

    “你去吧!”栀子对离苳说,“你现在不适合议政。”

    离苳毫无表情,转身离开。

    栀子盯着山离示意他继续说。

    “兽人族可能想借这种援助的方式让人族同化,成为自己的附属,这样不费一兵一卒,他们的力量会再次壮大。不过也有可能他们两族达成了什么协议,有兽人族的支持,人族可能真能参加今年的废都会议……”山离被栀子一个手势打断。

    “离苳,留不得。”栀子说得很随意,“你派人用别的方式杀了他。”

    山离几乎是钉在原地,他从未想过会用这种方式抹掉一个人存在的痕迹。眼前的王,让人陌生。杀山离的命令,让他一时忘记了接话。

    “还有什么事吗?”栀子像是忘记刚刚的诛杀令接着说,“人族无足轻重,暗女不是朝着人族去了吗?她到底是巫族最忠实的下属,你给他传送信,告诉她,雇佣兵团的人有什么大动作不用报告,直接击杀。只要兽人族的人死在白山峡,这误会就能帮我们不少。苍鹰族的状况呢?”

    “没动静。”山离说。他脑中还在想刚刚栀子给的暗杀任务,他该怎么救离苳。

    他嘴角抽动一下,定格在那种不敢相信的表情里,注视着栀子。“离苳,是巫族的士师,是否要找人接替他?”山离明白,不能直接忤逆栀子的决定,倒不如通过处理结果让她改变主意。“巫族是士师的发源地,巫族的士师一旦被别族手段刺杀,就是向所有族群传递一个信息:巫族衰退。这可不是我们杀离苳想要的结果。”

    栀子低头沉思。“还是派人去杀他,用你的人,安排他失败并暴露在他面前。我要让离苳清晰地收到我传递的信号。”栀子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金印也掉在地上。“没人能质疑我,我是巫王。”

    山离低头领命离开,多余的话他不会再说,就在刚刚那一刻,他心里的计划才清晰的呈现出来。没错,需要让自己跟离苳在明面上闹翻,这样就能一下看清楚领主们的真面目。等后续扫除障碍时,目标也就明确了。他要做的是,首先刺杀离苳失败,辨认派别,然后拿到金印易主,栀子并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王。

    龙扬洲的气候是所有族群中最好的,春夏秋冬四季轮换,就像人的生命周期。在每一次的命运之眼展示的时候,一定会选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时候。

    童鬼在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前提下,取消了奴隶制,把暗卫训练的年纪上调到成年。辛雷从创建奴隶制到现在繁盛的时代,一直勤勤恳恳,而暗卫,这并不是他值得担心的事,自然会有久世和天手去纠缠。现在,各大奴隶主都聚在辛雷这里,指望他能给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减少奴隶主的损失,当然,最强烈的需求就是不要取消。

    “少了奴隶,还能做成什么事?”

    “粮食以后要听异族那些吸血鬼的了,我们只管拿金珠出来就行!都是畜生!”

    “兵器从人族进,药物从巫族进,衣服酒我们自己也不用造了,全部让别族施舍......”

    “是啊,然后苍鹰族分裂,像以前的兽人族似的。就是不知道童鬼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收复......”

    “停!”辛雷大声喝止这些人,在他们说出过分话之前,要谨慎小心。散落在四处的羽毛,说不好它们此刻有没有在自己地盘这儿。他极力安抚着在场的人,好言相劝送走了大家,他需要去王宫见童鬼。

    幻怜坐在山洞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羡慕他们健壮的双腿,踩在地上,还能有什么烦恼呢?

    这些不知感恩的人,还愁眉苦脸。

    仇蓝从外面回来,带来一些黑乎乎的肉,递给幻怜。他只是看了一眼仇蓝手里的东西,没有要吃的欲望。

    “野兔!”仇蓝丢在幻怜的腿上,蹲下去把幻怜的裤腿掀起来,一条腿已经能见到骨头了,另一只的血管全部变成了黑色,似乎是感染了。“疼不疼?”仇蓝把裤腿放下来,望着幻怜,“你不说说这条腿的故事吗?或许能从最源头追溯到救治的办法。”

    “怎么样,巫术练习?”

    “至少你上次变水为酒再变为毒药的伎俩,我知道怎么弄了。不过,士师不需要学习这些吧,能医治别人就行。”仇蓝望着大街说。

    幻怜拍拍自己的腿,没有任何表示。他看着仇蓝说:“长古树还是有作用的,我没能感受到多少疼痛。”幻怜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怎么样?议政厅的情况?”

    仇蓝坐在幻怜旁边的台阶上,吃着肉眯起眼打量来往的行人。“说是要表决。”

    “你跟王上说清楚了吗?伊粟的未来,带给鱼族的未来。”幻怜说。

    “说的很清楚,按照你的口吻,一字一句叙述的。”仇蓝顿了顿,“然后王上问了我的想法。”

    “问你?”

    仇蓝点点头。“我说,我赞成伊粟作为致幻剂放在酒精里,好处很多。第一,能抬高酒价,让这个鬼地方......”

    “小心你说话的口吻。”幻怜提醒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刚刚有一些人回头怒气冲冲地看了几眼。

    仇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着路人致歉:“抱歉,口误,好地方。”他再次眯起眼睛,嘴里也没停,边嚼边说,“我最近都在想这事,转达了你的意见,我也应该表达自己的意见。酒价溢价,能让鱼族的人生活得更好,第二,让兽人族对伊粟上瘾,我们就有机会侵入新丘野的地盘。”

    幻怜还是从仇蓝的盘子里拿了一块肉,大口吃着。

    “怎么样?”仇蓝问。

    幻怜认真的咀嚼着,回答道:“不好。”

    “我说我的回答。”

    “我也是说这个。”

    仇蓝的样子一直很奇怪,稚嫩的眼神,却拥有老成的想法,一个孩子罢了,竟然会想这么多。就在这一瞬间,幻怜突然顿悟到之前赤颜的感受。关于在这个艰难的环境中生存的本能,确实容易让人拥有矛盾的相貌,稚嫩和老成也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或许鱼族的暗卫制度真该变一变。

    “都是为了生存,是吧!不进则退。”幻怜怜爱地看着仇蓝,锤锤自己的腿接着说,“可这种方式,很容易被人抓到,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

    “比如呢?”仇蓝看着幻怜,有点怒气,“哪种方式能达到我刚刚说的效果?举个例子!啊~”

    幻怜摇摇头,厌恶地吐出嘴里的肉。“怎么这肉都是渣滓!”他抹抹嘴,“老问题了,我不想再因为这个跟你争论。反正,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互不干涉。”幻怜准备进去。

    “只要能达到你要的结果,方式根本不重要。”仇蓝在后面喊,“鱼族的未来,你掌控不了!”

    幻怜根本没听仇蓝的话,他开始觉得自己培养了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出来。这种激烈的方式,固然能在短期内让鱼族富足强劲,但一旦别族知道这个消息,那时候,鱼族是瓜分利益,还是接受战争的谴责?他想得长远,瞻前顾后老年人的美德之一。转念一想,自己这条腿时间不多了,可能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何苦操这么多心呢。他进入长古树,烦闷的思绪无法中断。

第24章 废都8

    这条腿的源头?幻怜好笑地想着,源头在哪里?他当年甚至见都没见过给他这个魔鬼契约的人。不管是对方一时兴起,还是想要让鱼族强大,最终交换的结果总是好的。他安慰自己,摇摇头想要摆脱救赎的想法。巫术的反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让幻怜意外的是,他竟然开始害怕死亡的感觉,一种空洞无力之感,让他沉沉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很多东西,一只大鸟的头高高悬挂在黑水域的城池上,还滴着血;苍鹰族的杀手个个都从天而降,在城内屠杀族人,又突然全部消失;天气暗沉,下着大雪,整个世界都是人族的士兵…这一点很奇怪,黑水域不可能下雪。赤颜浑身杀气地站在城池上,抽出剑灵,把自己当做祭品祭祀,血流一地,逐渐变成人干,城池下成群的尸魔消失......巫族的天梯倒塌,一片废墟......兽人族那些兽人全部人头离身。黑水湖的水逐渐消失…幻怜站在赤颜面前,激动地想要劝他不要做傻事,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赤颜用力一挥,整个动荡局面就像被撕裂开来,出现一个裂痕,一条道路。这条道路通往的地方,和平,富足,快乐,鸟语花香……一道光,黑水域战争的场景一下消失……全部消失!

    幻怜从梦境中醒过来,喘着粗气,满头大汗。他不明白这个梦境是什么意思。

    仇蓝的声音传过来。“做噩梦了?”他在长古树外面练习着幻怜教给他的术法。

    幻怜从长古树内出来,抬眼打量着长古树,久久不能平静。他呆呆地望着树,仇蓝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最高处的树叶变成了黑色。

    “那是什么?”仇蓝指着最高处的树叶,“怎么变黑了?”

    “它跟我的生命连在一起,我时间不多了。”幻怜冷静地说,刚才那个梦,让人害怕。

    “人不过一死。”仇蓝深沉地说。

    这种跟年纪极不相称的感叹让幻怜笑了出来。

    仇蓝这才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容貌秀气,苍白瘦弱。她回忆着第一次见幻怜时,他是意气风发,精神饱满,治国用铁腕手段,还有那起出名的高楼残杀的事,震惊族群。

    “其实我听过你很多传说,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把你跟那些事联系在一起,总觉得不像。”仇蓝说。

    “都有哪些事?”

    “你用术法解剖人体,囚禁并杀了很多女人,诅咒逃跑的人,让他们惨死…心狠手辣地对待被策反的暗卫,绞杀……但你,”仇蓝看着幻怜,“你脸上总挂着笑,是因为一切都在掌控中吗,或者只是你的一种姿态。”仇蓝也并没有提问,而是平静地说出来。

    “我喜欢事情完全受我控制的感觉,至少年轻的时候是这样。”他摘了一片黑叶子放在掌心,叶子并没有变化,幻怜轻笑一声。“这才是我本来的性格,不是受伤,也跟时间多少无关,只是我不再想加注太多东西在身上了。”

    “包括鱼族的未来吗?”仇蓝感兴趣地问。“所以你才对伊粟酒这个想法这么排斥,因为你不在乎!”

    “我的野心从未变过。”幻怜露出冷酷无情的眼神,“年轻人的共性就是鲁莽,做事不考虑后果。什么时候你能学到克制自己的放纵,就能真正体会我的想法,才能批判我。”幻怜恢复温和的态度接着说,“你很有天赋,这也是我当初看中你的原因,就算你走得慢一些,也没关系。鱼族的强大,你将来能见证。如果真是这个结果,我愿意愿意付出一切。”幻怜笑着捏碎了黑树叶。

    “你们这种人啊,总是用万千姿态谈论一个话题。”仇蓝感叹着说。

    暗女在另一边,完全听到了幻怜跟仇蓝的对话。她扬起嘴角,以物易物的巫术,暗女确实认识一个。她起身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什么意思?”幻怜站在仇蓝面前问。

    “你只是找不到能给你帮忙的人,你找不到人才找的我。”仇蓝点点头,“但我相信忠诚,我信。你教了我术法,我就该按照你的指示去做事,这是理所应当的。可我并不认为,因为这些,我就要摒弃自己的想法。你们总喜欢居高临下做决断,然后用人命给你们试错,这就是你说的‘谨慎小心’?”仇蓝嘲讽的说,“其实你们根本谁都不在乎,所有决策只是来源于自己当下的状态,内心的渴望---权力!心情好了,施舍一些同情,我们就能过得稍微舒服点;命不久矣了,就想安稳些。殊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你们的一时兴起,生离死别。这么多条命,活在你们每天做的这些愚蠢的决策中,你们还毫无同情心,空泛的谈论族群利益、鱼族未来。高尚也无法美化恶行!”仇蓝歪着头,摊开双手。

    “你终于说实话了。”幻怜微笑着说。

    “这就是我对你们这些人的真实看法。”他看着幻怜脸上奇怪的笑容,接着说,“不过,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死去。”

    暗女出现在羽镜面前,直接说:“是你施法的吗?幻怜的腿?”

    羽镜侧头看了一眼暗女说:“天依找我借人,苍鹰族出事了。你不去凑热闹?”

    暗女走近了几步,盯着羽镜,“回答我,是不是你?”

    “我可能出了一些力。”羽镜轻声说,“就像我当年出力让你成为巫族的武神一样。”

    “好。”暗女点头,“幻怜还有多久?”

    “你不是已经派了毛雀吗?你不动手,幻怜也没几年了。”羽镜望着远处的一抹光亮,瞬间移动至光亮处。“你就算试试呢,对我笑笑,试试。”

    暗女消失了。

    辛雷出现在王宫大殿里时,地上依旧散落着羽毛,他看了久世一眼,两人拘谨地点点头。久世暗示辛雷去找他,而辛雷却没来,这种羞辱让久世很不开心。他的财力和心胸又不允许他公开表示不满,只能不疼不痒地打招呼,也合乎情理。

    天手恭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能暗卫制度的变更确实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素来喜欢多想,这个时候指不定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童鬼从外面进来,一身不显眼的服饰,脚步轻盈。一看就是刚从苍鹰族的成人礼上脱身。

    “都开了!命运之眼。”她一下坐在王座上。说话的神态好像并不知道三人聚集的原因似的———奴隶制取消,暗卫制变更。

    三人还在交换眼神,示意谁先开口时,童鬼的声音传了过来:

    “刚好你们都在,有一件事我要宣布。所有被策反的暗卫,以后我们就不追究了。已经当做货物买卖给外族的杀手,要切断跟他们的一切联系,不再受我们控制。撤回在白山峡的一切暗卫。”童鬼示意三人听她说完,“不是跟你们商量,是通知你们。”

    三人冷静了下来,耐心的想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都属于很罕见的人物,在确定自己利益不被保障或者有可能被削弱时,争吵、叫嚷在这个大殿上是毫无作用的。内心,他们肯定是拒绝接受一切的变动和制约,也拒绝这样不合理,会让苍鹰族败落的命令,至少站在他们设想的立场上是这个结果。除非谁能清晰的表达这样做的未来,进行全面分析,不计较个人意愿和利益。谁能说出这样一段话,谁就能改变童鬼的想法。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安抚自己的自尊和强烈的欲望,让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崩塌,然后用一种新思维新角度来跟童鬼对话。

    于是,谁都没说话。死一般的沉寂。

    童鬼盯着他们:“怎么没人说话?”她接着说,“制度变更是必要的。”

    童鬼再次停了下来,她察觉到三位位高权重大人物的谨慎和不安。

    “制度变革会让你们有损失,不管是利益还是那颗关切族群的心情,我都懂。羽镜的预言,你们都听过,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一旦张嘴,事情就是会按照那个方向发展。我们还无力跟异族抗衡,你们说我过于信奉也罢,我不能拿整个苍鹰族去赌。苍鹰族天性不是反叛复仇的民族,唯一的方式是,削去那些不足的制度,增加族人对王室的信心。怀有一颗仁慈之心,才会拥有更强大的盟友。谁不想做最高统治者?只是羽镜的预言太明确,我们必须向人族首先表达诚意,向他们靠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大战时,羽镜要出手救我苍鹰族,但他就是这样做了,我不感谢他,但这个恩情必须偿还。”

    童鬼向身边的仕女点点头,仕女端来一杯水,她一饮而尽。“我决定先做出改变,”她说,“兽人族想做最高统治者,鱼族也想,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算盘,最高王位只有一个。这是族群争论不休的根源,欲望太多,喜欢战争,复仇,没时间照顾族人,没时间让族人生活得更好。战争是王室政治,不该搭上族人的性命,剥夺他们的生活。我的这些决定做的很突然,那是对你们来说。不管如何,我必须保证苍鹰族是一片乐土,这里的族人能得到比以前好的日子。你们所有人,你们掌管着苍鹰族的命脉资源,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帮自己和族人一个忙。”童鬼起身站在三人当中,态度低调而谦和。

    “王上是准备用这种方式向羽镜报恩?”辛雷问。

    童鬼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通过这段话,结合童鬼以往的行为方式,也能说的通。讲道理的王族,是越来越少了。三人都有些敬佩童鬼,能够用这种符合逻辑的说辞,好声好气地对部下解释,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不过,还是能注意到,童鬼嘴上说着要帮忙,其实是命令,她说的制度的变革加上了一个大前提,就是大家要以苍鹰族的未来做考量。谁提出反对,谁就是有叛族嫌疑,而判族之人的下场,就是永远困在幻境中,受尽折磨致死。

    一个这么大的罩子,竟然起因于一个预言,不禁让人好笑。

    首先开口的是久世,只有他拥有可以跟童鬼对峙的背景和立场,勉强算是王者之间的霸气较量。如果当年久世能勇敢一点......不过那时,谁也不能要求一个五岁的孩子能造成什么巨大的破坏力或者夺回王位。

    “你说的没错。”久世的口吻理性客观,毫无个人情绪,看来首先是他达到了那种沉默中想要的状态。“但我要补充一下。王上的话说的太温和了,我差点有一种不适合的错觉。苍鹰族经历了成人礼的有多少?没有命运之眼的又有多少?奴隶都是战俘,宽恕他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他们该怎么生活呢?我们派人把他们送回本族,还是留在龙扬洲继续忍受屈辱,这是王上提出来的更好的生活所涉及到的一些细节罢了,暂且不去细想。斩断对杀手的牵绊,意味着一旦跟别族买卖交易达成,这些人不再是苍鹰族人,他们战死倒还好了。若只是受伤,是回苍鹰族吗?还是按照杀手组织的规矩,处死刑?既然已经把杀手当做工具,那就物尽其用。至于暗卫制度的年纪上调,我赞成。”

第25章 聚集

    天手不安的摇摇头,脑袋上的纹身也跟着晃动,童鬼盯着天手脑袋上的图案看着。天手自觉的戴上了帽子。

    “是为了准备废都会议做的临时调整吗?”天手问。

    童鬼看着天手,示意这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时,眼神坚定。

    “王上说的没错。”天手接着说,“但我必须要全面一点儿。其实,没有您,我们也不可能援助五年前人族跟异族的那场战争,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们是帮了人族一个大大的忙。事实上,这个忙跟赤颜猎杀我们族人做对比,我们是完全有立场去要求人族支持的。不过,猎杀的事,不能完全怪他们,但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他们殷切地请求我们协助他们作战,那个时候巫族,兽人族在哪里?鱼族又在哪里?只有我们伸出了援手,只要人族用短暂的和平来做交换,我们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去战斗。现在对于他们的背叛,猎杀,我们不但不追究,还主动示好,龙扬洲的小孩都知道,判族之人将永生被禁锢。可人族没有任何代价,一切来得太容易,是不是会让他们索要得更多?我必须这样想,必须朝着这种刁钻的角度,从最坏的层面,替苍鹰族考量。暗卫的培养年龄上调至成年,就像是你在一个孩子成年后再告诉他,他的父母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这会造成很多动乱和麻烦,毫无必要!意识和效忠,能力和悟性,只有从小培养,才会达到最大最深的效用。外界仅仅是传说,关于我们的命运之眼,经历过的都是死人,死人不会开口宣传,我们族人能力有多强!我们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本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过,现在不比以前,现在没人愿意被统治了。如果是巫族或者人族拥有我们这种力量,他们会有求和的姿态吗?他们会善待我们吗?或者一味的以谦和的姿态原谅别人的过错呢!问题很简单,王上,如果这只是您一时的手段,我们肯定全力支持,但这些制度如果真的变更,那就必须先让背叛了我们的族群付出代价,或者给出警告,我们再摆出和平的姿态。我们毕竟不是力量弱小的族群,任人拿捏。”

    天手说完,几人都惊讶的盯着他看。他说的很合理,带有一点儿被人族背叛的怒气,不过这怒气恰到好处,没有坏了他原本的逻辑。分界线也已经出来,可以进行变动,但必须让别族付出代价,先震慑再柔和,会得到尊敬和畏惧。更重要的是,天手巧妙的化解了童鬼的那个大前提,苍鹰族的大义。这一点儿跟苍鹰族遭受背叛和不尊重被放在了同等的地位,在这个基础上来说明问题,是很有立场的。另外,关于暗卫年龄上调这一点,他的观点很有说服力。所有的情报来源依赖于暗卫这个传统且强大的组织,依赖这些消息,才能探听到别族下一步动作以及本族要做的调整。

    你不能把别的族群要做的什么事,依赖于他们对你坦诚,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政治笑话。

    天手虽然没明说,却有这么个意思。没人这么天真了,这个时代,特别是作为一个王。

    童鬼喃喃念着“效用”两个字,摇头又点头开口回答:

    “你们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我的提议并不会朝着你们设想的方向发展,相反我就是要这样去执行。这些变动确实跟我以往的决定不一致。但我必须坚持。让别人轻看我们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过分暴露自己族群的强大,只会给龙扬洲带来更多的灾难,可能在我们向外族展示态度和能力后,用不了几年时间,族内就会四分五裂。人们对于力量强大的族群的恨意只会随着时间愈来愈强烈,而我们不需要那些恨意。没必要刻意去制造那些恨意。我不想族人在我的统治下颠沛流离,我不想你们谁因为挑唆,而自我摧毁,摧毁族人,摧毁王宫,摧毁坚固的龙扬洲。天手说的对,背叛放在从前是无法容忍的,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是完全不能容忍的。我们不需要得到别族的尊重,但他们如果因为我们谦逊的态度而发起不必要的试探,那他们就会消失,自然的消失,这就是我们的态度。展示强大,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之所以要谦逊跟人族结盟,最大的原因是我们不能再躲在这里自大,不能把对别族的了解只停留在传送信上,或者杀手的嘴中。我们要自己去体会,感受,学习,而让别族接受我们去学习的交换…或者诚意吧,就是放低姿态。不过,你们如果全都反对,认为我说的、做的没有一点儿依据和可行性,那我也愿意接受你们的意见。”

    童鬼说完,三人的神态瞬间紧张起来,三人开始交换眼神,只有辛雷还没有发言。童鬼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她很明确的说出自己做出这种谦逊态度最隐秘的原因,也几乎算是变革失败。大家心照不宣,童鬼不会真的放弃,从未见过童鬼想做什么事却不做了的。她不过仅仅是为了族内体系的掌权者能有信心罢了,让领主们放松警惕罢了。

    童鬼如果想要撤换眼前的三人,随时都可以办到,总有愿意为童鬼变革制度保驾护航的人。这个是让步也是警告,展示一位王者的倾听能力和耐心,带来惊讶和反思。

    辛雷摸了摸下巴说:“不可能取消奴隶制度。奴隶主们支撑整个族内的生产。被平等对待的奴隶,该怎么处理?这是一个问题,他们反正没未来,最终自己还是要靠给别人才能活下来。战俘在现在,还有谁会要?风险太大,或者龙扬洲有足够的钱财能够支撑这么多人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辛雷看了一眼久世,“这就是当下要讨论的事,他们就算自由了,也还是处于我们族群的控制保护下。只不过从一个明确的小笼子换到了一个更大的笼子,本质上并没有区别。族群的人,又哪来的自由?没有秩序,没有规矩,那些人只会到处乱窜,丧失生活的动力,最后不需要我们用命运之眼了,他们自己就甘愿躲在幻境内,活在梦里,迷失。造成动乱之后,不惩戒的处理办法就是被驱逐或绞杀。。一个族群的制度崩坏,最终还是会影响我们,这是个能预见的循环。”

    久世明白辛雷的意思,奴隶制的变更才是最涉及财力支持的部分。天手虽说发言稳重,但实际上是很尊敬童鬼的。大家也清楚,在这里的讨论纯粹关于族内的情况,跟个人交情无关。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久世对辛雷说,“这些年我一直款待各方不同的朋友,这些当然费金珠。但这些人都是朋友,都能有养活自己的姿态和能力,还能给我带来消息。一个经历了成年礼的人,这点儿期待还是应该能达到的。我也喜欢奴隶,不过向人族示好取消奴隶制是必须的。否则就是在嘲笑他们。处理奴隶,不,处理这些战俘很简单。白山峡矿产,造铁,需要人帮忙,或者让他们派人来教我们怎么制造。产出的东西,我们可以协商怎么分,这才是结盟的意义,才是结盟该有的态度。人族现在最缺的,就是人,而我们负担不起那么多的人在龙扬洲内,这不正好吗?但关于培育杀手的任何变化,我拒绝接受。辛雷有一点说得很好,需要被一种规矩制约,任何人都是。”

    久世的话让辛雷和天手微微点头,这是最高的赞同了。他说出了切实的办法,甚至也迎合了童鬼所说的向外族学习。童鬼带着钦佩的眼光看着他。关于战俘的处理很恰当,提出的方法很好。但对杀手组织的坚持也足以说明一个问题,童鬼有了一丝防范,久世并不会削弱杀手的能力,杀手制度的坚守,就是代表久世会一直拥有对抗自己的力量。

    童鬼的友好并不只是针对外族,她也是于理性的层面考虑了。

    “这些年我一直让暗卫跟杀手两个组织独立运行,你们也一直各司其职,没给我惹过大麻烦。出于这一点,我感谢你们。可这两个机构是否有可能变成一个机构呢?暗杀的事,暗卫也能做,那么杀手组织存在的意义除了售卖交换,还有别的作用吗?”童鬼盯着久世。

    “杀手组织的人如果不干净,就代表我们苍鹰族丧失了信誉。一旦停止杀手输送,代表参与各族内部事务就是泡沫了。杀手组织的成员跟暗卫相比,真要衡量重要性,也不该由我张嘴。我是其中一方。”久世先发制人。

    于是众人的眼光聚在了辛雷身上。他本来是代表奴隶制度,结果不但没成功,还被卷入天手和久世的争论中。

    这牵涉到更广大的利益。久世的杀手向所有族群出售,虽说货物买卖结束后互不相干,但高强度培养的杀手,都是拥有强大信念的。只要未来某一天,久世有需要,也就是说想成为苍鹰族的王,或者想要反抗异族,未必没有这个战斗力。而暗卫组织,打听外族信息并直接传送给天手,到达童鬼手上。这是让辛雷在童鬼和久世面前选一方。他必须谨慎回答,否则会得罪人。

    “从没议政这么久。”辛雷笑着说,“其实所有问题都基本讨论完了。马上要去废都参加族群会议,这个问题可以在会议后解决。”辛雷想要用废都会议把这次的谈话结束掉。

    久世其实也想尽早结束,他感觉今天说了太多话,太多本不该说的话。没必要提前激怒童鬼,这种时候不该有任何动作。他点头。“是的,废都会议比较重要,王上,我们的意见可以回来后再定。”

    童鬼有点儿担心。她没听到久世的妥协,也愿意忘记杀手组织的作用,只要这个人能为自己所用。但她马上就释怀了,不可能真走到分裂的地步。她自信自己拥有最强的命运之眼,也能够让这一切的领头人全部换人,这是最后的底线。在此之前要从温和态度出发解决内部问题。

    “好。”童鬼说,“你们都下去准备吧,天手留在族内,你们跟我走。事情安排妥当。”

第26章 聚集2

    年轻的山离,十分暴躁嗜血,遇到一点儿不如意的事总会幻想着对方血的味道。所以,一直被所有人敬畏,不是来源于他的权力,是来源于脾气。山离曾经有失眠的毛病,总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这也让他的脾气更加暴躁。除了安静时会有一点点的反思和不安,山离几乎算是一个杀人机器。

    还是枭斯想了一个办法,让离苳在术法上和药物上给山离治疗。一段时间后,山离好了,那个时候的山离才能算个人。于是,慢慢他变得冷静,温和,认真,喜欢睡觉。他开始动脑筋想哪些手段能让巫族更强大,哪些手段能让士师们能力进步飞速,哪些技能能让幻化的天狼在战场上持续的时间更长。

    沉迷于这些,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想得这么深入,这么多。因为死去的枭斯吗?有时候连他的提议都不会被栀子认真对待。

    离苳就是另一个状态了。好像巫族的未来跟他关系不大似的,他总是在不同街道品尝美食,到山上采药,培育新的草药或花种。年纪不算大,却是一副听天由命的状态,反而让栀子很信任他。不过,山离也想过,是不是跟家庭,孩子有关!

    山离也试着去接触不同的女人,有一段时间甚至很可笑。他一边忙得焦头烂额,一边想着未来几天是哪几个人在床头陪伴,她们又是喜欢怎样的花样。

    说来讽刺,在跟一个女人睡过之后,他望着女人背上光滑的皮肤,手指放在上面,不停来回游走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天生就有责任感。不管是对待巫族,对待情人,对待自己,他总会提前设想很多种可能,针对不同的方法给出解决问题的手段,包括对女人不同的需求,他都无意识的记到脑子里。他天生就想要让别人感到轻松,快乐和舒适。山离把这成为治好失眠症、暴躁症的后遗症。

    直到想通了这一层,他身体不禁发抖,完全停不下来。睡在他旁边的女人可幸福了。只要是她从睡梦中醒过来,抱着他,那种女性肌肤里散发的迷人味道,那种温柔的呼吸声,一股像是泄愤的情欲奔出来,两人再次结合,然后是令女人措手不及的婚姻。跟一个妓女的婚姻。

    巫族族规,妓女不配、不能有名字。所以,山离只能用“哎、啊”叫她。

    山离按时回家,信守家庭承诺,认真倾听女人的话,尽量制造亲密接触保证两人关系的活力。有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山离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在现在这个安稳幸福的时刻,是因为一时脆弱带来的冲动造成的。就像一场梦,他身边总没有能陪伴的知心人。

    在离苳面前,山离永远是严肃冷酷的代表。这种冷热交替的姿态,只有他自己知道,越来越深的大黑洞,几乎要吞没他了。

    他又想到了离苳,和栀子下给他的命令。暗卫已经在路上了,幸运的话,这会儿应该有消息了。他躺在床上,依旧用手指在女人背上游走,漫不经心的等待着传送信。

    他的床头果然出现了一封传送信,他看了一眼,销毁信后,把女人翻了个身。他喜欢这种时刻,灵魂的陪伴是指望不上了,那么肉体的欢快至少不能落后。他感受到女人柔软的唇,伴随着女人身上嫩滑的皮肤,总让人不自觉的沦陷,感受到极致的幸福。女人也露出满意的笑容,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山离。每当这个时候,山离才感觉自己是活得有尊严的。

    谁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山离连一点儿细节都不知道,在一堆孩子中长大,必须要学会掠夺,反而现在成年了,要学会温柔。人生不就是一个不断学习重塑的过程吗!

    不记得的事就不用去想。

    他床上的这个女人,温柔善良,年轻有诱惑力,擅长床技而不会做饭。有很多闲言碎语,山离并不是不知道。外人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不该跟妓女一起生活。

    山离不在乎这些。

    山离抬眼望着窗外,一个不错的早上。还没等山离从被窝里起来,离苳已经出现在两人的卧室,一副冷酷到底的眼神盯着他们。手上拿着一颗人头。离苳随手一丢,人头像球一样滚动了几圈到了女人眼前。她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身子,尖叫着跑出去了。

    山离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头,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把一只手伸进被窝,猛地使力,人头又滚到了地下,一直滚到门口被门栏住。他看了一眼在床上的血渍,那种爱好干净,秩序被打破的厌烦感让他差点发火。

    “我又不认识他,你来我这里干嘛?”山离很不舒服的问,嘴里分泌了大量的唾液,是要被激怒了。

    “你不认识这个人?”离苳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眼里的怒火变成了看热闹的戏谑。可这并不打扰他用念力施法,造梦天狼逐渐形成,平常温和的人偶尔发火,念力也是及其强大的。天狼逐渐形成。

    山离也毫不示弱,他的造梦天狼不同于离苳的。他这只血红大口,双眼红通,一副凶残样子。离苳的天狼,一身白毛,虽然龇牙咧嘴,体型比山离的大上一倍,但气场略弱。

    两只天狼互相撕扯,都想冲破到对面的敌人那里,撕扯着,红色天狼占了优势,咬破白色天狼的喉咙,白狼消失。就在红狼要接近离苳时,山离撤回念力,红狼也消失了。

    离苳长舒一口气,怒气平息了,信息已经传达到了。他这才开始打量着这间屋子,书柜里的书籍按照书本大小依次排列,书桌上的笔全部按照长短不一排列放在桌面上,鞋柜处按照鞋子大小从门口到卧室处摆放,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用绳子穿成几串,整齐划一的红妖花从床头柜挂到墙上,下坠的长度都是一致的。

    离苳摇着头笑了笑。“你这个怪物!”离苳说,“谁给你的权力,谁给你随意处置内政大臣的权力?”离苳盯着山离。

    山离并没有接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就在这一瞬间,离苳明白了。他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还有失望。

    “可是,为什么?”离苳喃喃的问,“难道就因为我没支持她的民兵制度?你支持吗?”离苳反问。

    “我的意见不重要。”山离起身穿衣服,一副并不想搭理离苳的态度。

    “是的,至少你在明面上总是一副恭顺的样子。”离苳嗔笑,“没什么你是在乎的。除了你屋里这堆破烂,当宝贝......那个被吓跑了的女人。就是喜欢这些下贱的东西,是吧?”离苳的脸由于愤恨扭曲成一团。

    “你一时很难接受,我理解。等你冷静下来,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山离打开门,捡起地上的人头,从外面叫进来两个人,换走了床上被血弄脏的被褥,换走了地上的地毯。山离转身恶狠狠地盯着离苳,伸出一只手指,警告道,“还有,她是我的妻子,不允许你侮辱他。”

    离苳愣了一下,随后又露出笑容,微微点点头

    山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两人换个地方。

    “去哪儿?”离苳问。

    “好地方。”山离在门口随手拿了一块饼。

    两人来到禁地的山洞口,离苳被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他注意到山离眼里的眼神,是不屑。

    “踩到了一根树枝,没站稳。”离苳微弱的辩解。“来这里干什么?”

    “你准备好了吗?”山离冷冷地问。

    离苳瞬间移动到离山洞很远的地方,对着他的方向喊话。“不进去!”离苳惊恐的看着那个黑黢黢的山洞。“我不想像枭衣一样。”

    山离一步步朝着山洞里面走,离苳盯着山洞的入口,深渊一样毫无反应。他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山洞大叫了几声,连回声都听不到。他朝着四周望了望,没有任何动静。硬着头皮,他也跟着山离的方向,朝前走。

    新丘野,祭祀坛,离苳和山离见面了。

    “这是哪里?”离苳望向四周,打量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把大而亮的剑悬挂在屋子的正中央,离苳抬头,这把剑正在自己头上。他惊呼一声,忙躲开。“这是哪里?”离苳又问了一遍。

    “新丘野,祭祀坛。当年我们三人施法施加给枭衣的玉石,就是来源于这里。这个地方,暗女知道。”山离站在祭祀坛的正中间,看着前面的门,紧紧关上的石门。

    “什么意思,从兰格池的禁地能走到这里?中间隔了一个末欲海啊。”离苳虽然不敢想象,但事实就在眼前。他不甘心的打开石门,出去看了看。半天,带着一张震惊地脸回来了。突然,像是想通了所有谜团一样。

    枭衣的黑暗力量、禁地、暗女施法、大屠杀......

    “你早就知道。”离苳说,“是你向王上建议,跟兽人族索要祭坛的力量。”离苳打量着祭祀坛的中间,下面一块巨大的玉石失去了色泽,毫无灵性。“你让枭衣做了容器,做了这块石头的容器,是吧?是你!”

    山离从祭祀坛下来,冷冷地盯着离苳。“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儿,是不是我又有多大关系。当初选枭衣做容器,你也参与表决了,现在是要都推给我吗?”山离望着墙上挂着的那把剑。

    “你们没说啊!”离苳大叫着,“你们说能救枭衣,她那是快要病死了,你们说能救活她。”离苳摇着头不停地后退,他盯着山离。

    “王上跟迷姬达成什么交易,我并不清楚。有人暗示我,有一个方法能够让巫族拥有强大的力量,就是要进山洞。我,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惊讶。这是个传送洞,是个连接门。”山离摸摸祭祀坛下的玉石,“这东西,从白山峡运过来,当初谁也没想到它能有承接黑暗的混沌力量。枭衣能拥有这个强大的力量,是不是意味着,她天生该是统治者。”山离双眼发光,盯着离苳。

    “你疯了!你疯了!”离苳摇着头说,“你疯了!枭衣的力量,不是统治者,是摧毁者。统治者不是她。她还是个孩子!”

    祭祀坛的石门外有点儿动静,在一名近卫王军推开门时,两人早已通过传送洞离开。

    山离和离苳从山洞走出来,离苳踉踉跄跄的朝前走,直到确定离山洞够远了。

    “你的计划,是什么?”离苳喘着粗气。

    “你我分庭抗礼,聚集两大派别的人,我会杀死我这边所有拥戴栀子的人,你也踢掉弱者。为了给枭衣腾出王位,我会让栀子消失。”山离平静得吓人,黝黑的皮肤在一种诡异的野心下,被衬得锃亮。

    “我不信你。”离苳冷笑一声。“就在刚刚,你还遵从栀子的命令,派人杀我。”

    “可你依旧好好的站在这里!枭衣也依旧活着。”山离停顿下来,看着离苳接着说,“至少现在王上信任我比你多,这就是机会。”

    “你没有罪恶感吗?”离苳问。

    “只有在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对自己生气、责备才会产生愧疚。我为什么会有罪恶感?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为了巫族的强大,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你没有我这种决心,不代表我不能有。”山离带着一点儿怒气,“背着包袱是过不好的,栀子的所作所为,还要我再提醒你吗?”山离几乎要靠近离苳时,一批杀手出现在离苳身边,十分警戒。

    山离大笑。“你竟然向苍鹰族买杀手!”山离仰头大笑,半天才停下来。“你考虑一下,给我一个答复。你不是我的唯一人选,但我希望是你。”山离瞬间消失离开。

第27章 聚集3

    连睦严禁玉枳出现在议政厅,但谁能完全遵守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呢?从前都是他们直接向玉枳通报讨论局势。不得不说,长时间跟玉枳共事的一个大好处就是,她能给你应得的尊重和敬畏。而在连睦这里,没有这个福利。

    这时,议政厅内聚集着连睦,帝剑,煞铁,志班四个人。四人已经聚集一晚上了,还没有什么结果。因为连睦的状态总提不出什么好建议,像是被什么限制了似的。

    一个近卫王军进来报。“暗女同行,误杀一个雇佣兵团。”听到这个消息,连睦赞同的点点头,但随后发出了一声叹息。不过这些并不怎么牵动他,他希望的是,雇佣兵团到了人族后的工作。还有一件小事缠着他,母亲迷姬越来越虚弱,她渴望亲手杀死父亲连刃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可能即将失去父母,再次什么都没有。

    连睦捂着头,半天没说话。下面三人低声讨论着。

    煞铁聚在一旁。“还是让王上休息一段时间再说。他好像承接不过来这么多事,一件件的。在他还没能完全搞清楚前,我建议晚一点,我们再去玉枳那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连睦。

    连睦非常缓慢地抬起头,轻声说,“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走到外面。

    煞铁接着说,“我想,如果在王上真正接受前能够让一切有效运作,恢复原有秩序,这样会好一些,他也容易掌控些。”顿了顿,他接着说,“雇佣兵团去人族,短期内不会有消息传过来。就算要同化人族,输入观念,成为我族的地盘也不能只是指望雇佣兵的力量,毕竟势单力薄,难道几个人就能统治一个族群?巫族已经内乱,这是好机会,是我们得到兰格池的绝佳机会。现在,我们要讨论如何支持龙扬洲的变动。暗卫的消息,久世已经召集杀手了,准备要反。”煞铁看着志班,“你那边呢?”

    “一部分杀手被天依抽调回去了。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们花了钱,难道是在给苍鹰族培养优秀杀手吗?”志班说。

    “这也说明,苍鹰族内部暗潮汹涌。”帝剑低声说,“这种时刻,你才能看到哪些杀手是可用的,哪些杀手在后面的战斗不堪重任,至少不能用来对付苍鹰族,除此之外他们的战斗力仍然首屈一指。”帝剑看着煞铁问,“打巫族,没必要。他们很难对付,恐怕不是表面上这么点儿消息。”

    煞铁无奈皱皱眉。“你总是想太多。照我说,直接杀过去,就像上次那样,我都到他们城下了。趁着暗女不在,他们族内大乱,我们容易得手。”

    志班赞同的点点头。“对,这样很对。”

    帝剑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没有王上的同意,谁能擅自出兵。”

    “王上怎么会不同意!”煞铁叫嚷着。

    “趁虚而入,也就是说兽人族是个不讲道义的名族。”帝剑打了个手势,让两人先静静听完,“会得到这么个名声一点儿都不奇怪。人族会警惕起来,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有可能涉及到雇佣兵团的生死,还有向我们提供的兵器,会大量减少。”他看向煞铁,“第一批改良试用的兵器过几天就到,你先试试再说。有些心思不能起,否则可能害的是我们自己。”帝剑说完,安静地看了一眼两人腰后的大刀。“出于这个立场,你们觉得,王上会同意出兵吗?援助人族,是王上真正执政后的第一件大事,不管耗时多久,他都会坚持下去。这就是王族之人的惯性,惊人的一致,自大狂妄。”帝剑眼神中透着冷意。

    志班身体朝后退了退,抖擞着做一些让人觉得奇怪的小动作。帝剑和煞铁都看着他,滑稽。

    “腿有点儿麻,我们就不能找个地方坐着聊?”志班笑着说,“我这腿受过伤啊,你们忘记了?”

    帝剑挥挥手,表示不想被志班打断。煞铁声音低沉,脖子上的青筋都被志班看到了。“你跟我说受伤?”煞铁掀起一个袖子,胳膊上都是不同程度的刀伤、剑伤、烧伤。“你还是个男人吗?一点儿小伤说了这么久,也不嫌烦。”

    “去你那里吧。”帝剑笑着地对志班说,“你上次的酒真不错,走,去你那里,坐着说。”

    帝剑拉着煞铁和志班往王宫大门走去。

    玉枳站在城楼上看到三人正出城门,她急匆匆的下来,三人已骑马走远了。她望着三人的背影,转身朝连睦那里跑过去。

    “议政厅这几次都没叫我。”玉枳气冲冲地站在连睦面前,“如果不让我参与,很简单,你也不必绞尽脑汁想该安排什么职务给我了。像枭衣那样,干脆把我流放了。让我出去游山玩水,你岂不是更自在?”玉枳固执地看着连睦,期待他能抬起头看看自己。

    无奈,过激的话语并没有让哥哥看自己一眼。她失望的转身朝门口走,一声重重地呼吸声传到耳边。她回头,走近连睦,蹲下身,看到地上滴了几滴像是眼泪。

    “就因为我刚刚说的话?”玉枳慌了,“你这也太受不住事了,就这几句话......”玉枳手忙脚乱,面露尴尬。

    连睦擦了擦嘴角,完全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他抬起头,皱着眉看着玉枳。“什么?”

    玉枳打量着地上滴落的液体,猛地打了连睦一下。“你没哭啊。”

    “为什么要哭?”连睦打了个哈欠。“想事情累了,就睡了一觉。”

    “滴口水?”玉枳惆怅地看着地下的液体,一时语塞。

    “你刚刚说什么?”连睦问。

    “你想什么事情?”玉枳无奈地问。“是不是因为你母亲的身体?”

    玉枳透过言语的试探打量着连睦的表情。

    连睦微微点点头。“不全是。”他看了一眼玉枳,“你说,你要游山玩水,是吧?”连睦讥笑的表情尽显。

    “你装没听到,是吧。”玉枳恼羞成怒。“你就算不让我来议政厅,我也能知道你们谈的什么。”

    “所以啊,你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连睦宠溺地笑了一下,马上又收起笑容,眼神透过玉枳这么空洞地望着,“你,是不是一直想见一个人?”连睦问得小心翼翼,眼神试探。他想知道玉枳的回答。连睦知道玉枳一直在暗中打听父亲连刃的消息,通过不同的途径探查,总会有蛛丝马迹能察觉到。连睦也默认兄妹两之间的默契,绝口不提那个人,不让事情翻在明面上。无奈,现在是避不过去了。母亲迷姬的这个难题,父亲的生死,他只能找家人来倾诉,外人不会明白,连睦也羞于向外人寻求意见。

    玉枳露出笑容。“我想见的人多了,你说的是谁?”

    “父亲!”连睦严肃的说。

    玉枳终于明白,哥哥打定主意要在现在这个时刻,讨论关于父亲的事。她摇摇头,眼泪大颗滴落。“我现在不想跟你聊这个,我不想跟你聊......”玉枳转身朝门口走。

    “至少,在他死前,你应该见他一面。”连睦喊住玉枳。玉枳停下脚步,连睦平静地说,“你有你的意图,我有我的。这些年你很小心,如果没见他就消失了,我会恨我自己。”

    玉枳转过身,平心静气地说。“他在哪里?”

    一栋红色破旧的房子被周围茂密的树林包围,在不远处的石子路周围都是人骨和头骨,这栋房子就在兽人族成人礼挂战果的后面。对兽人族而言是一个神圣的禁地,从没人想过要进去红屋,这是不会被允许的。

    玉枳目瞪口呆,站在红屋门口。“这里?”

    连睦拉着玉枳的胳膊。“我们从后面进。”

    两人绕到红屋的后面,从一个小门进入。目之所及都是破旧、颓废的感觉,倒在地上的蜡烛架子堆满蜘蛛网,木桌上灰尘堆积得让人并不想测量高度,散乱满地的窗帘破旧不堪。两人的呼吸,似乎带动了室内灰尘的流动,吸入灰尘,玉枳呛出了声。

    “人在哪里?”玉枳看了一眼连睦,他正准备上楼。

    二楼的墙壁用土砌起来,地上都是经年累月掉下来的土渣,一个大洞里用铁门锁着,完全看不到里面。连睦打开铁门,掀开挡在门口的一块发黄了的白布,一个人影在角落里,轻声喘息,带着怨恨。

    光线太暗,四周无窗,什么都看不清。

    连睦点开旁边的蜡烛,一束昏暗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角落的人影。连刃两只手放在墙上,借力让自己的身体慢慢直立,直到玉枳和连睦走近,他才破口大骂。

    “这里是兽族禁地,你们私闯进来是不想活了吗?”连刃一边咳嗽,一边吼叫。他迅速跑到两人面前,玉枳被吓得朝后一缩,连刃腰上一条巨大的锁链限制了他。他开始大笑,伴随着咳嗽声。不一会儿,他迅速收起笑,故作严肃的整理自己的衣服。“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王,兽人族之王,连刃。”他冷冷地看着玉枳和连睦。

    玉枳满眼惊愕看着父亲,她又看了一眼连睦。

    连睦同样意想不到。他根本没想过父亲会疯!也没想到父亲变成了眼前的模样。

    囚禁了十五年,父亲疯了!一个疯子,有被杀的意义吗!

    连睦稍微松了口气,又有点儿庆幸。母亲如果知道,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玉枳有很多话想问父亲,此时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只能“啊,啊~”的哀嚎。

    自小时候分开,玉枳早已不记得父亲的模样。外界太多的事,为了生存和占有一席之地,为了打听父亲的位置,她见过太多人,算计很多事。时间流逝,本就不清晰,带着怨恨的父亲形象,变得更加模糊。渴望亲情,把她推到现实里,她竟然也哭不出来。一股陌生感,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连睦倒是记得父亲的样子,跟现在差别太大。原来的父亲,体格健硕,眉眼冷峻,走到哪里都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现在,身形消瘦,四肢枯弱,眼神涣散,是个不折不扣的阶下囚罢了。这样活着算是活着吗?

第28章 聚集4

    自守武离开黑水域后,延堇总是刻意去逃避想到守武的处境。有时为了摆脱这种强烈的思绪,她会沿着黑水湖那条通向关隘的道路行走,经过成片刚刚被仇蓝改造好的土地,准备用来种植伊粟。田里是一片荒芜,只有部分种子冒了出来,蓝色的小花朵正准备吸收一切让自己成长。

    黑水湖的湖面五颜六色,天气清朗,倒映的山在湖面上,雄伟惊叹。这就是最让人矛盾的地方,在延堇从连刃那里第一次听说黑水域这个地方时,她觉得那只是个穷地方,一片贫瘠的荒原罢了。没想到来了这里,黑水湖每天多变的景致,土地里长满那种蓝色的花草,散发活力的气息。延堇是少数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美丽的人,鱼族来到这里安家,她很满足。

    黑水湖的天然屏障和魔力,总能保证鱼族健康平安,至于能富足到什么地步,这是要动脑筋的。

    她再次沿着这条小道行走,打算走到耗尽精力,然后回去睡一觉。她望着最源头的黑水湖,站在湖面上,一时兴起练习起了御水术,全身心放松,聚精会神,双手从两边抬起。

    湖水浮到半空,才看得真切,是红色的湖水。随着延堇念力的加强,悬空的湖水渐渐凝聚变成一个巨大的人型,最后张着嘴对着延堇说什么。延堇望了一眼身后的伊粟田,就地取材,随意地将两粒伊粟的种子放在巨人的眼睛里,瞬间巨人变成实体,他成型了,对着延堇单膝下跪表示尊敬。

    延堇感受到天真的幸福,仿佛第一次得知自己怀孕的那种开心。她早就撤掉了念力,巨人却依旧存在。

    她望着眼前的巨人,是连刃年轻时的样子,延堇惊慌不已。也为自己无意间发现的御水术而惊讶。

    延堇取下巨人眼睛里的两粒伊粟种子,它消失。她拿着手里的种子,朝幻怜的山洞走去。未成型的伊粟还有治疗、加固作用。

    延堇出现在长古树外,望了一眼长古树的头顶,大片的黑叶子。

    “你已经这么虚弱了!”延堇惋惜地感叹,“我可以去找他,让他告诉我承接反噬的容器是否能替换,或许有人愿意替你承担呢,你就不用受苦......”延堇说。

    “或许有吧,但我也不想麻烦了。我老了,王上,真的老了。不是身体,不是头发,是心里平静了。”幻怜无力地说,“我的灵魂早就被抽离这具躯体了,被那些巫师禁锢着或者可能捏碎了,我不知道。”

    “你已经口齿不清了。”延堇皱着眉。

    幻怜杵着拐杖现身,他头发花白,身体朝着那条废腿倾斜着,两只手都重重地抓着拐杖。

    “我用灵魂换了一个机会,换了连刃能被你迷惑的机会。接下去的事,你也知道了。”幻怜嘴唇颤抖,“但那只是巫力,不是爱情。你爱过一个人,记得吗?他是守武的父亲,是你唯一爱过又忘记了的人。都是巫力,搅乱了这么多人的情感,用我的一双腿去交换,值!”幻怜放声大笑。

    “可别笑晕过去了。”仇蓝从外面跑进来,担心的说,差点撞到了延堇。他向延堇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表示尊重,立刻起身去扶幻怜。“你疯了吗,出来干什么?”仇蓝扶着幻怜再次进入长古树内。

    “胡说!我可没疯,没疯。”幻怜反驳说。

    仇蓝笑了起来。那张稚嫩的脸和复杂的眼神第一次如此协调出现了诚实严肃的表情。“你节省体力,还能多活些日子,到时候看看是我对还是你对。”

    延堇脸上明显的怒气,仇蓝并没时间在意。在她看来,只要是关于鱼族的未来,观念不和或吵得面红耳赤是很自然的。她又不是没见过在议政厅,延堇发怒的样子。

    “我不信是因为巫力,那不是人类该有的能力,反噬多么可怕,你应该比我清楚。”延堇对着长古树说。树干透明,能够清晰的看到幻怜坐在树洞里,不停的吸取能量。

    “或许吧。”幻怜笑着,“起因如何不重要。你们注定互相折磨,互相思念。鱼族能安守在黑水域,这样保一方安愉,谁又有时间去追索源头呢?”幻怜苦笑着看着延堇,体态虚弱。

    “王上。”仇蓝说,“他需要休息。”顿了顿,露出狡黠的神色,“您是否有方法能够救他?不然留在这里,只能看着他日渐衰弱。鱼族离不开师傅。”仇蓝朝着幻怜的方向,挑了挑眉。

    “胆大包天的假小子!”幻怜笑着说。

    “不要再拿鱼族的历史作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屈辱不会是永远,准备一下,不久后的废都会议,你要参加。”延堇说。

    幻怜和仇蓝都望着延堇。延堇眼中透出冷冷的光,一副预先知道一切的神态,居高临下地审视眼前的两人。她打开双手,两粒伊粟的种子飘到空中。延堇用念力施法,伊粟种子漂浮到幻怜头顶,一阵蓝光倾斜至幻怜的脑中,他身体不停的颤动。

    花白的头发再次变黑,胳膊和手上恢复血色,最后聚集在腿上时,伊粟种子消失,腿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

    仇蓝和延堇望了一眼长古树顶部,再次恢复银色树叶的光芒,黑叶子都消失了。

    幻怜不敢相信,杵着拐杖走出长古树。仇蓝忙跑过去蹲下,掀起裤腿,露出幻怜那条残缺的腿。

    “恢复了。”仇蓝惊喜地望着幻怜,“你感觉怎么样?”

    暗女在兰格池看到这一幕,生气地捏碎了手里正在制作的红妖干花。

    幻怜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这就是最开始遭受反噬时的状态。“你无意中发现了新的方法能够让我延长这反噬的时间。”幻怜怔怔看着延堇,期待她能说点儿什么。

    “你对伊粟的钻研可以再深入一点儿,这东西是关键。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仅限于我们三人知道,懂吗?”延堇说,她看着仇蓝,眼神逼迫直到仇蓝点头为止,她又看着幻怜。

    “当然。”幻怜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你打乱了我的计划。”幻怜看着延堇说。

    “你剩下的时间将全部被我支配,不会无聊的。”延堇说,“在此之前,你必须承担一个士师的职责。给赤颜传送信,这批酒要送过去给兽人族,我才安心。”延堇眼里露出欲望的光芒,那是一种不同于往常的神态。

    “是什么增加了你的野心?”幻怜说。他走近望着延堇,仔细打量着她,气色鲜润,神态虽然一如既往平和,却带着冷酷而尊贵的权威,挂在嘴角傲慢的笑容并未让人反感。“有些事,不能尝试。做士师多年,观察巫族很多人死于自己的反噬,原因在于贪念过多。”

    “你没有欲望吗?”延堇微笑的问。

    “跟反噬相比,我的欲望不值一提。”幻怜弯腰从仇蓝包里掏出一块黑肉问,“兔肉?”

    仇蓝点点头。

    幻怜整个塞进嘴里,咀嚼地用力过度导致整个脸变形,他整个嚼烂吞下后,皱着眉头看着仇蓝。“骗我!”他举起拐杖用力打了仇蓝一下,“明明是老鼠肉。”

    仇蓝笑着缩跑至一个小角落,看着延堇和幻怜。她喜欢听这些大人物说话,总能让她学到很多,听到不同的观点,十分有趣。

    年轻孩子们就像海绵,不停地从外界吸收积蓄能量,然后等待着一个机会,他们就能成为这些大人物之一。在此之前,仇蓝要做的事,只是观察,学习。仇蓝也想过,若有一天自己跟幻怜的意见不一致,她会毫不手软,欺骗、打击甚至......死亡!

    毛雀再次向暗女发出兴奋的信号。只要仇蓝有心绪波动,暗女就有机会加深她这种执念,什么都行。怨恨、嫉妒、恐惧、仇恨......暗女施法加固毛雀在仇蓝身上的作用。

    在地牢的羽镜,身体又开始灰化。暗女施法完毕,低头也看到自己手背上一小块遭反噬的皮肤。

    幻怜喝了一口水。“跟我先前的状态不一样,我刚刚突然想到,如果我们摒弃对兽人族和巫族的成见,真诚的交好,会发生什么事?”幻怜谨慎的问,“也就是说,真诚地给兽人族提供酒,最好的酒。再暗中给巫族政变的支持,选派别支持。”幻怜说。

    “接着说。”延堇耐心地听着,压抑心里的冲动。

    “另一派,暗地里支持。从兽人族交换最好的马种,他们教我们培育好马,我们教他们酿酒,公平。不过合理的一点是,伊粟的使用,会大大增多他们对我们的需求。”幻怜注意到延堇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当然了,只是短时间的。”

    “多久?”延堇转身看着幻怜问,“你的计划,我们需要摆出真诚的姿态多久?”

    “直到我们占据新丘野,拥有跟巫族对抗的能力。短暂的屈服,为了翻身。”

    延堇终于露出释怀的笑容,她盯着幻怜。“该不会是因为老鼠肉吃厌了,你才想出这个计划吧。”

    “只是原因之一。”幻怜大笑起来。“伊粟的研究我会加深,看来这小东西对鱼族的帮助很大呢。”幻怜望着仇蓝的方向,“你呢?”

    “我跟着你。”仇蓝直起身体,像个普通孩子那样眼中装着童真顽皮,走近幻怜。“我是跟着你学的,不过我有点儿糊涂。”仇蓝皱着眉说,“你都好了,我就不是下一任士师了,跟着你岂不是咒你死。只有盼着你死了,我才能成为鱼族士师。对吧?”仇蓝机灵地说。

    延堇和幻怜同时爆发出笑声,只有仇蓝没笑,她是认真的。

第29章 聚集5

    赤颜站在王宫的大门口,望着那些聚集在宫门口的雇佣兵。源京一副忠厚样子,贝萝眼里透出机灵劲四处打量着王宫的四周,摇着头跟旁边的同伴说着什么。他们带来的东西,此刻正堆放在门外,成批的图纸、种子、幼崽。

    石桑在雇佣兵之间斡旋着。王宫内飘出一阵饭香,勾动不少人的肚子咕咕叫。

    司药慢慢从人群中退出来,移动到赤颜这里。

    “我只看得懂兵器图纸,他手里拿的东西,完全是天书。况且,”司药厌恶地盯着雇佣兵那个方向,“他们体型那么大,吃得也多吧。”

    雇佣兵团的人普遍比人族身形大些。

    暗女从后面走近。“你是没见过更大的体型,这算是好的了。”暗女说。

    司药点头示意跟暗女打招呼,暗女名声在外,他并不想惹麻烦。既然来了,就像石桑说的,“就好好招待,说不定能得到意外的机会呢?”有时候石桑的脑筋宽泛得让人吃惊,有时又因为一些小事而郁结在家,比如蓝眼的事。不过司药总觉得最近石桑怪怪的,竟然跟玲珑的关系相处得这么好,听说她时常去看望玲珑,从族人中介绍一些有能力的医师,玲珑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

    司药还是介意地走开了。他本想跟赤颜讨论这些,顺便发发牢骚。暗女,司药在心里哼了一声。年轻男女一旦有了点儿什么,总会制造混乱,但愿他们只是欣赏把。司药这么想着,否则,就会像异族的久世和苍鹰族的童鬼那样,要用毁灭一个族群为他们的爱情陪葬。

    司药又想起了暗女小时候在这里生活的场景,觉得十分遥远陌生。

    暗女笑着看着赤颜,肚子不停叫着。她注意到司药看自己的眼神,回望着问:“怎么?认识我?”

    “天下没几个人不认识你的吧,巫族武神。”司药恭维着说。

    “走吧。”暗女牵着赤颜的手说,“我那里有一些不错的食物。”

    赤颜跟着暗女进入了她的房里。暗女无法抑制,一直靠近赤颜,他也并没有后退,随着暗女的身体越来越近,他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暗女腰后,气息不匀。

    暗女伸出一跟手指放在赤颜的唇上。“第一次吗?”她褪去赤颜的外衣问。

    赤颜轻声笑了笑。“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他也褪去暗女的一层外衣。他的肚子再次叫起来。暗女整个头埋在赤颜怀里,不停的颤笑。“你不是说有东西吃吗?”赤颜搂着暗女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吃我。”暗女抬起头,望着他。

    两人亲吻着,阵地转移到床上。四周很安静,仿佛给两人留足了空间要办完这件大事似的。

    宴会上,祁阳望了一眼,看着司药。“赤颜呢?”

    “暗女。”司药说。他拿了一块肉吃起来,举起酒杯敬祁阳。

    祁阳疑惑地盯着司药,转而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两人对饮。

    守武蹿到两人中间,一起喝着酒。

    暗女点燃一根蜡烛,屋里有了一丝光线。她睡醒起来,身边已经没人了。失落一闪而过。她起身穿衣服,朝着宴会走去。也饿了。尽管如此,她依旧注意到身边枕头上的气味,那是赤颜的,好闻。摇摇头,想要让这些留念从脑子里划走。

    在去宴会的中途,成片的白色山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暗女停在原地,望着那里出神。

    高悬的月亮皎洁明亮,身边的雪地看起来柔软舒适。她弯腰捧起一堆雪,那种雪融化在手心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她开始随意捏着,出现了一个小雪人。突然她玩心大起,隐约想起小时候跟蓝眼一起堆雪人的场景。暗女蹲着打量这个小雪人,心里十分开心,几乎要忘记赤颜离开的不安了。刚刚肉体的欢愉已消失,即将要见到蓝眼的忐忑再次袭来。

    赤颜朝着暗女走过去,每靠近一步,他的身形体态越清晰,直到他站在暗女身后。

    踩雪发出的声音,暗女早就察觉身后有人。风带来了赤颜身上的气息,她并未回头。

    “你离开了!”暗女说,头也没回。“我能闻到你的气息,你留在我枕头上的气息。”暗女站起来看着赤颜,“最多持续三天,就会完全消失。”

    “太饿了。”赤颜从背后拿出一碟肉问,“吃吗?”嘴里还咀嚼着。

    暗女觉得好笑,无奈地望着赤颜,笑着接过肉。

    赤颜略显疲惫,他在心里想着暗女刚刚的那段话,很在意。“我再厨房偷吃时,也给你带了一份。”赤颜有点儿腼腆的说。

    “什么?”暗女问。

    赤颜只是露出善意安慰人的微笑,没有再说。他心里想表达“我时刻记挂着你”,但无法就这么赤裸地说出来。

    暗女警觉地笑了笑。“你是要说,用行动告诉我,你在意我,是吧?”暗女走近赤颜,一只手放在赤颜唇边玩弄着说,“男人,就是羞于启齿!”暗女咧开嘴笑着。

    “你上次问我的话,是什么意思?”赤颜问,“好像是因为你在笑,就生气了。”赤颜搞不明白,想要问个究竟。

    暗女松了一口气,她再次探寻地亲吻着赤颜。她缺乏对人的热情,与人相处总习惯刻意收敛,因为自己的力量也因为害怕。对她来说情感外露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第一次情感外露的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杀了十五个少女。她需要跟蓝眼好好谈谈,或许眼前的这个男人能给她勇气,谁知道呢!她耳中的红妖花随着情绪的欢愉,撒发出微弱的红光。

    虽然人都到齐,但蓝眼还迟迟没有出来。自从玲珑怀孕后,蓝眼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除了议政或关于族内的大事外,几乎看不到人。都在王宫内陪着玲珑,体贴入微到极致,让人错愕。

    祁阳打量着赤颜,他红光满面喝着酒,朝暗女那边瞟着。而暗女只是紧张地看着上方的那个王座,时不时用敷衍的神色回应赤颜的眼神。

    祁阳笑了,“你快把她看化了。”祁阳举起杯子朝着赤颜那里喊。祁阳记得暗女,她是为数不多,由上天恩赐的绝佳武器。可惜,那时的蓝眼注重兄妹感情,不想让妹妹受苦。结果呢?白白便宜了巫族。祁阳烦闷地看了一眼暗女,低头独饮。

    守武望着他们。室内尽是兽人族大声嚷嚷的吵闹声,守武的眼光就落在祁阳身上,他上次没有听完那个故事,关于废都的故事。

    “礼节性罢了!”赤颜喝了一口酒,回答祁阳的讥讽。铁血男人不太会表达,眼神却藏不住事。

    祁阳从历经天坑之后,就决心不会娶妻生子。在人族没有重获从前至尊地位前,他不能容忍人命像蚂蚁似的,被异族任意践踏。外界有笑话,传说他是个如何忠诚的人,如何成功改造白山峡,如何研制武器,如何用精湛的技术,给不同族群送王座、玉石,一手平息族群纷争......其实真是个大误会。除了那唯一的目的,人族的统治。他做的任何事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去。但这并不烦碍他观察赤颜和暗女的关系,茶余饭后的调剂,总有些乐趣。

    “礼节性跟她上床?”祁阳打趣着对着赤颜说。听到的人都起哄地笑出了声。祁阳脸上得意的表情一览无余,望了一眼王座自言自语道,“我看深情要按在王上头上了。”

    “关你什么事!”赤颜瞪了一眼祁阳,趁机又瞥了一眼暗女。“你不会懂。”

    “你可别变成王上那样。一个王,整天被女人缠得脱不开身,不是什么好兆头。”司药不屑地说。

    祁阳看向守武,招手示意他过来。

    守武钻到两人中间,蹲在祁阳身边。祁阳拍拍旁边的垫子,让出一个空位给守武。

    “要听哪一段?”祁阳问。

    “关于废都的一切,我都想了解。你们总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好奇心都要爆炸了。”守武皱着眉急切的说,不好意思的回头望了赤颜一眼。

    赤颜无奈地摇摇头。祁阳酒后的故事,可信度实在难以相信,他会加重那些不必要的色彩,几乎等同于在造故事了。

    “废都原来叫王都。异族自统治族群以来一直懒得露面。你们外面的人可能也就见过他们的杀手组织影和净宗的人在外摇晃过,我......”祁阳拍拍胸口得意地说,“我见过异族的王。”他停了下来,想看看守武和赤颜的反应,赤颜只是闷头喝酒吃菜,并不理会。

    “什么样子?是龙身吗?”守武问。“传说无杀是龙身,不老不死,真的吗?”

    祁阳点点头。“地龙下半身,他不是正统的王。皮肤白,食欲大,喜欢女人,热衷于打洞,打个喷嚏,唾沫能飞几百米远……”祁阳自顾自说着。

    守武无奈的望着祁阳,赤颜在旁边笑着喝酒,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你知道吗,祁阳的习惯?”赤颜说。

    守武单手托腮,十分不耐烦的回望一眼赤颜,等他接着说。赤颜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守武,示意对方不提问自己就不接着往下说。

    “好好好!”守武求饶的挪到赤颜那里,祁阳还在说胡话。

    “地龙的身体黑色,所以他也是黑色,天龙就不一样了,天龙是真天子,不怕阳光。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你从来见不到异族首领了吧?传说羽镜是天龙,但又传说他生于白族......”祁阳一边说一边喝酒,并未注意旁边已经没人了。

    “说吧,剑灵,我开口了。”在祁阳的碎碎念下,守武回应赤颜的眼神说。

    “只要一喝酒就说疯话。”赤颜侧头点了一下,似乎在说,这可是我告诉你的一个秘密。

    守武张开腿准备回自己座位,却发觉自己并没有朝前动。一回头,赤颜那只大手死死拽着他。“我跟你换位置。”赤颜说。

    守武望着祁阳喝多的样子,一脸嫌弃。赤颜却早已坐在暗女身边去了。

    赤颜盯着暗女,她一副严肃的样子。“枭衣没看到。”暗女说,眼神四处探查。

    “就为这事儿?”赤颜觉得好笑。“你盯着王位没用的。”

    “来的路上我们吵了起来,下船后我就没看到她。我担心她是不是闯了什么祸。”暗女闭上眼睛。

    “你是在感知枭衣的气息吗?”赤颜打趣说。

    暗女睁开眼,惊恐地盯着蓝眼的王位那里,一股血腥味夹杂着枭衣的气息,从后面的房间传过来。

    一个浑身被血浸透的女人出现在大家面前,是枭衣。暗女首先跑过去,扶着枭衣。“发生什么事了?”暗女问。

    一个愤怒粗壮的男声传过来,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行近卫王军围住枭衣。

    蓝眼的五官凝固在脸上,人麻麻木木的没有感知,只是反射性的看了枭衣一眼,轻声说。“抓住她。”蓝眼说完迟钝地转身,并不在意场上的骚动,他没这个心思。

    “谁敢!”暗女挡在枭衣面前,施法。围住的近卫王军都跪地捂着心脏呻吟。

    蓝眼麻木回身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大哥,好久不见!”暗女说。

第30章 聚集6

    枭衣就呆呆地站在暗女身边,一动不动。蓝眼对于暗女的惊讶也就持续了几秒,再次恢复到麻木空洞状态。

    “不关你事!”蓝眼说,“不想死就走开!”他的话语毫无温度。

    “讽大哥!”暗女苦笑一下,不敢相信。“对多年不见的妹妹,你就是这种态度?”

    赤颜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走入里间,玲珑的肢体被分解,卧室里都是血。一种祭祀符号的威严感十分庄重,这地方阴森可怕,四周墙壁都被血涂满。

    赤颜走出来,站在暗女的对立面,他极力保持冷静看着枭衣问:“不如你先告诉我们,为什么杀人。”赤颜言辞谨慎,却从身后脊椎处慢慢抽出龙雕冰剑,别的近卫王军也纷纷抽出不同冰剑。

    瞬间,暗女的巫术竟然不再发挥作用,近卫王军的心脏恢复正常。

    暗女盯着赤颜的剑,来不及惊讶,她要施法带枭衣走。随着蓝眼越靠近,她施法越频繁。

    蓝眼一把抓住暗女。“看来我的小妹变成了巫族人。”蓝眼猛地把暗女往旁边一甩,他站在了惊慌失措的枭衣面前。“说说吧。”蓝眼说,“还是你要我安排人先给你洗澡换衣服,这身血脏到你了吗?”蓝眼大喊,双眼充红,几乎失控。

    祁阳和司药慢慢站起来,祁阳还处在啰嗦醉酒阶段,他朝着赤颜喊,“什么事?”司药注意到蓝眼的愤怒,一把捂住祁阳的嘴,对方发出一些闷声。

    源京带领的雇佣兵团有的也站起来看热闹,源京却一直坐着,于是所有的雇佣兵也逐渐落座,一副极力抑制好奇的心酸样。

    暗女注视着赤颜,渴望他能用只言片语安慰现在的蓝眼,赤颜并未看暗女一眼。在男女关系中的温存,暗女本就没抱大的希望。她终于明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枭衣开口。

    “如果你再不说话,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暗女对着枭衣说,语气尽量和缓。“你也知道我们有不得不回兰格池的理由。”

    宴会上的人脸色惊人的一致,沉默不语,围看热闹,暗自观察。

    石桑从外面进来,带了一队近卫王军,逐个站在外族人面前。“各位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稍后我会让仕女把食物和美酒送到你们房内。”石桑说,“就当卖个人情,大家保持客气尊重有利于两族的关系。”石桑说得条理清楚,其实是威胁。

    源京喝完最后一杯酒,带着贝萝离开了。在外族人都纷纷离席后,只剩下几个人族的领头人和暗女,枭衣。

    司药看了石桑一眼,她直瞪着蓝眼,似乎在向他挑战。此刻看她,面容英美,表情凝重,嘴唇丰满,双眼充满希望,看起来似乎已经对局势很了解了。

    谁告诉石桑的呢?

    室内光线暗淡,枭衣的头微微转动,她盯着石桑看了一眼,扫了一眼她身后的近卫王军,看着蓝眼。“玲珑,”枭衣说,“玲珑侮辱我,她知道巫族的事,拿巫族最隐秘的事侮辱我,等我醒过来,就变成了这样!”枭衣捂着脑袋后悔的蹲下来。

    “是啊,”蓝眼说,“用‘不记得’这三个字拉搪塞是最省事的。”蓝眼看了一圈周围,朝着近卫王军点头。

    首先靠近枭衣的士兵慢慢贴近,士兵换了一种握刀的手势,准备一剑割断枭衣的脖子。

    “别!”暗女大喊。

    枭衣身体迅速上升至空中,双眼只看得见眼白,整个头朝后倾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室内蜡烛瞬间熄灭,黑暗中,咒语的威力并未削减。一股可见的黑色雾气包裹着那个想要动手的士兵,阵阵惨叫过后,蜡烛再次燃烧。

    几乎是还原了玲珑的现场。那名准备动手的近卫王军也被分尸祭祀。

    众人惊呆了。四散的骨头和零碎的肉,有一粒溅在了原来石桑的位子上,石桑冷静地从碗里挑出那块碎片,脸上溅上了几滴血。地上,在枭衣晕倒的地上,一个祭祀符号,用死去的士兵的血形成了一个圆圈,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人’字。

    囚!

    众人凑近细看,在场的人,祁阳、司药、石桑、蓝眼、暗女、赤颜脸上和身上都多多少少沾了点儿血渍和人肉。石桑站在最后面,她露出奇怪的微笑看着木然不动的蓝眼。

    血腥的战场总要残留一些信号,暗女深深觉得枭衣身上这股黑暗力量越来越频发,遇到危险、情绪激动、受人胁迫时都会反抗,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无意识的行为。或许,当有一天枭衣的意识被吞噬时,就代表着她会彻底沦为黑暗力量的奴隶,成为一个容器,被驱使、杀戮的工具。

    “说出你的愿望。”暗女挡在枭衣面前,看着蓝眼。此时,枭衣躺在祭祀符号中间,处于昏迷状态。暗女只有一个信念,护住枭衣。

    “把她交给我!”蓝眼命令的口吻,“你拦不住我们,人族的剑灵能阻碍你巫术的发散,如果你选择让自己受伤,我不会眨一下眼。”蓝眼身体往后退,近卫王军再次准备靠近。

    “还不明白吗?”暗女吼道,“没有人能伤害枭衣,你们无数人上前来,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沦为祭祀品。”暗女微微让开身体,示意不怕死的人可以上前来试试,四周的近卫王军犹豫着,不敢向前。

    “我不会承受这样的羞辱!”蓝眼抽出自己的冰剑,那是一把发出红光,热烈的冰剑。他靠近枭衣,走到暗女处,对着枭衣举起手里的剑。

    就在祁阳和司药喊着“王上”的那一刻,暗女打晕了蓝眼。

    “你!”司药喊道。

    “你是想看到你们人族的王丧命,还是想让他冷静下来后,我们再讨论?”暗女恢复平静神态,“你们决定。”她慢慢放下蓝眼,举起双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近卫王军粗鲁的接近暗女,捆绑她的双手,暗女面无表情。同样的手法对待枭衣。

    “慢点儿。”赤颜说。他打了打正在捆绑暗女的士兵,示意自己来。他站在暗女身后,松开她手上的锁链。“岚!”

    岚从冰剑中出来,在暗女和枭衣的身上都下了一个捆锁术。赤颜朝岚点点头,岚微微叹了口气。

    “这事儿不小啊。”岚说完回到赤颜身边。

    近卫王军带着枭衣、暗女出去,岚打量着眼前的场景,皱着眉头挨个审看案桌上的食物。“可惜了~”岚踢了赤颜一脚,“你为什么不早叫我出来,我还能吃两口。”岚责怪说。

    “别动我!烦着呢!”赤颜用平静不可冒犯的语气对岚说。

    岚瘪瘪嘴,识趣地进入了剑身中。

    “真是意外啊,是不是!”石桑看着大家说,“谁能想到赤颜的剑灵竟然能阻止巫女的术法,这样一来,我们跟巫族的障碍完全消失了。只要除掉暗女,巫族根本不用忌惮,正逢他们族内动乱......”石桑自顾自的说着,逐渐注意到众人质疑的目光,停了下来。

    祁阳瞪了石桑一眼,看着赤颜。“看来,你跟你的女人,缘分尽了。”祁阳冷淡地说,其实也是赞同石桑的观点,同事也是暗示赤颜,趁事情还可以挽救,不要投入太多。

    “里面什么情况?”司药问了一句。

    石桑并没参与这场对话中,她示意周边的仕女过来,几个王军抬起蓝眼的身躯不知道怎么办。

    “傻子,找个空房间先把他放在床上。”石桑对着两个手足无措的王军说,“你们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允许进入王上的卧室。”石桑警戒地看了身边两个仕女一眼,两个仕女立刻退下。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

    赤颜看着司药,“人没了。”赤颜脸色稍稍发青,他从未看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地上的祭祀符他见都没见过。

    “这很棘手啊。”司药不停地搓着手说,“源京那人,看上去不是善类,现在连睦应该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了。明天我们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祁阳盯着地上的祭祀符,思考着什么。

    石桑并不感兴趣。“我会给他们一个说法,这也是一个机会。”石桑并不关注已经死去的玲珑和孩子,也不关心现场的惨状。“明天议政厅见,各位。我有一个很大的计划。”石桑一道生硬的语气划破了祁阳的思绪。

    祁阳从祭祀符号中醒过来,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众人。“额......一本书里,从前在书库,异族的书库中,有一本书记录过。这个是一个古老的刑法。”祁阳语无伦次。

    众人开始警觉,慢慢朝祁阳那里聚集。

    祁阳接着说。“一种可恨的苦刑,用来惩罚没有资格永生安息的人,也就是折磨他们处于生与死的界线,永远游荡在两界外。”

    石桑已经离开,司药望着石桑离开的背影出神,他有疑惑,需要解开。石桑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奇怪。

    赤颜盯着祁阳。“能解除吗?”赤颜问。

    “这孩子可能是一个容器。”祁阳无视赤颜的问题。

    “什么意思?”司药问。

    “就是说,她是另一个世界承载的容器。”祁阳摇头赞叹,“可惜了,是这么个小姑娘,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逐渐失去意识,最后只剩一具躯壳。只是,兽人族和巫族达成了什么协议?这种力量,原本被封印在一块玉石内,而据我所知那块玉石现在正躺在新丘野的祭祀坛上。真是有趣!”祁阳一面保持赞叹一面微笑。

    “你怎么笑得出来!”司药反问。

    “这么危险的人来到了人族,岂不是天助我也。或许,她能帮助人族完成一直以来的夙愿。”祁阳故意一字一句的说,确保眼前的两人听到了。

    “她不是工具,她是个人!”赤颜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吗?容器什么的。”赤颜恳切地望着祁阳。

    祁阳冷冷看着赤颜。“你是以什么立场问这个问题?替人族问,还是替暗女问?”

    赤颜好奇陌生地看着祁阳,这是一种质疑,他记得祁阳是最痛恨被人奴隶的。现在却毫无愧疚的说出这种一个人作为工具的话。赤颜点着头,安慰自己,他想明白了。做为人族的立场,不允许自己的族群受人奴隶,但如果是别族,那就没关系。

    一样的狭隘,一样的令人憎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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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255/ 第一时间欣赏赤颜复苏最新章节! 作者:小扫帚所写的《赤颜复苏》为转载作品,赤颜复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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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颜复苏介绍:
2080年,人类在与病毒变异体“异族”的一场大战中败北,人类创造的人型武器--鹤,被异族附身侵入,协助异族获胜。由于异族内部的大爆炸,将人类社会炸毁至一个混乱的大时代。病毒变异,出现了新品种和新人类。至此时间混乱,种族争斗。异族统治世界,并用“结”控制各族的王。赤颜复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赤颜复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赤颜复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