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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白河     山河运txt下载     山河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空城

    顾子安翻看着信件,然后把它扔到炭火盆子里。泛黄透光的纸张渐渐从边际烧焦,变成了黑炭。帐子内暖暖的,与北阳初春却依旧寒冷的天气形成了反差。他裹了一件玄青色的袍子,把弄着一个如意形的把件。那是临行前景池让他揣着的。

    大夏奉命护送顾世子回都城的盖将军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十分不适,他沉不住率先发问:“顾世子,这事到如今我可如何回去和夏王复命啊。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大夏,到时要如何是好!我们到底还要瞒多久?”盖将军知道顾子安虽然为名正言顺的世子,但是背后的实力却没有赵家强大。但是,按理说好歹应该是顾子安继承大统,他这一装死,让北阳的朝臣怎么办?那肯定必须拥护独一无二的顾崇武啊。这样回到阳上的路途就会更加的难上加难。

    盖将军这几天夜不能寐,一两个胆小的侍卫生起了重病。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侍卫这两日感觉自己见过顾子安的在屋中走来走去,怕是他心愿未了,见到了鬼。吓得赶忙找到盖将军,问起顾世子到底如何,是否真的去世一事。毕竟张霁身边的人一向是闭口不谈这件事。所以将士们听着阳上传来顾子安病逝的消息,却有些疑神疑鬼。一边路过顾子安的帐子之余,还会瞟两眼,看看是否还能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盖将军莫急。我们只有八千人,出其不意方能制胜。这些将士本来就是夏王赏来护送我的,若损兵折将,我就无颜再面对夏王了。“顾子安沉稳地说道。

    盖将军一听这话,怎么能承受得住:“带兵打仗本来就是我盖某人的天职,跟何况您还帮助了德林城的百姓。对我大夏有如此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盖将军言过了。实不相瞒,这八千兵马可能另有用途。”他看着盖将军,言语之中稍显沉重。

    见到顾子安如此神情,盖将军意识到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顾子安推过去了一个小小的纸卷轴让盖将军打开。

    短短几行字,他一看,却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姐姐,又是二弟的……是什么意思?恕我愚钝。”

    “这是虹岳传来的消息。因为怕被人劫到,所以已经言语中只说是家事。”他看了看盖将军不解的神色,“你派人去禀告夏王,赵钗的二弟赵二泽带着兵马可能日前已经潜入了大夏。您这八千人除了保卫我的安危,大夏的安危现在也在将军的肩上。保不齐哪天,就要冲杀回去。”

    “那是何意!”盖将军震惊,一听这话,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他国入队悄无声息的进入我国领土还不被察觉,怎么可能?大夏一直对于他国间谍严防死守,怕就怕为祸百姓。如果真如顾子安所说,那是如等危急之事!

    不过想来想去,他抱着怀疑的态度试探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若真如此,夏王不可能不知!”

    顾子安笑了笑,“盖将军,但愿赵二泽离开阳上秘密前往别的地方。但是,如此也不可不做防备的打算。”

    确实,顾子安并没有骗他的必要。况且顾自安在大夏呆了八年,不曾被苛刻对待,又听闻他与瑞王景池,也就是将来的大夏世子关系良好。如此看来,需要立马禀报夏王。盖将军点点头:“多谢顾世子!我这就派人去送信!”说着就要起身告退,又被顾子安叫住,“盖将军留步,还有一事需要商讨。接下来,需要将士们的鼎力相助了。”

    闻声又坐了下来,盖将军把手放在膝盖上,仔细倾听。顾子安刚刚提到,自己假装病逝本是无奈之举,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有些兵马尚在暗处并不明晰。虽然嘴上说的,因为手中的兵马是不多,不愿意带兵打一场恶仗,只愿出奇制胜。但是再怎么出奇,伤亡还是会很大的。盖将军这点明白。而顾世子刚才无非就是表一个心态,告诉他,虽然那些将士并不是自己亲兵,但却依旧十分惦念。这话说出口,盖将军心里也是十分暖和。

    “顾世子请讲。”

    盖将军说着,正准备倾听之时,张霁手下的一个人急匆匆地拿来了另一封信件——来自郡主夏风华。

    信上的内容与顾子安猜想的如出一辙,两位王爷的驻军虽然不多,但是只留下了一些维护稳定的人员,剩下的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围城,阻止他们包围阳上,合攻自己的设想落空了。不过,在看完卫勇给自己送来的消息之时,他就猜到如此了。

    赵钗心虚,也知道此时登基非同小可。先王已逝,顾崇武在群臣心中位份其实并不高,若有人心存异议,借机某事,后果不堪设想。本来这几处驻地与阳上相隔不远,却不会想到赵家如此的恐惧,把人全部调走,估计已经围到了阳上城。

    只是不知,细致来讲这些兵马到底听信于赵钗还是赵一恩。

    顾子安坦然间没有透露着一丝一毫的恐惧,他淡然的看完消息,然后递给了盖将军。

    “空城。原计划监视的军队早已离开,我估算阳上,有至少四五万之众。”

    盖将军倒吸一口气,稳定了心神说到:“顾世子如此坦然的说到此事,一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实不相瞒,夏风华郡主和卫勇将军加起来有四万余人,与目前所知的城内人数相比,还要少了两城的人马。”

    “一万人。”

    “是,至少一万。”

    “赵一恩手中是否还握有其他的军队我们不得而知,若是正面进攻,胜算太小。伤其十指,不如断起一指。我并不打算与这五万人殊死的攻城略地,这对于北阳而言也是极大的损失。”顾子安一切都在为登基之后打算,若经历大战,双方元气大伤,他国趁虚而入,则又是一场劫难。

    顾子安品了一口茶,双眼与盖将军对视,“三万人在外围吸引注意,打完就走,绝不逗留。一万人跟我,直取王宫。如此一来,下面的人就无法兴风作浪了。我还活着,我依旧是北阳的世子,北阳王亲封的世子!”

    他嘴角扬起弧度,垂眼玩味的看着茶盏之中平静的水面。

    张霁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出声,顾子安所言亦是他所想。

    刺奸屯将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条消息传递到剩下几人手上。

第七十七章:流言四起

    乐毅前脚刚刚离开,孟懿宁睡了一个时辰就已经醍来。她总觉得心里有事情压着一样,无法安稳的进入梦乡。按理说现在夏风华郡主应该已经发兵围了两座王爷驻守的城池,但毕竟消息不通,她无法的知道准确的情况。顾子安也距离都城阳上越来越近,所以她必须这两天迅速在城内摸清底数。

    孟懿宁想着立刻扑腾一下跳下了床,顶着黑眼圈像一只奶牛两色猫一样有些憔悴。她拍了拍脑袋,里面零零散散的记得晚上回到客栈,自己像喝醉了一样东倒西歪,嘴巴里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话。

    真的是丢大人了!

    突然感到胸口热热的有东西动来动去。模模糊糊之间用手一掏,就见智多星探出了黑漆漆的眼睛。

    “你啊。”

    孟懿宁没有管他,任由他在怀里来回来去的摸索。在梦中之时一直感觉有有人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或者抓着衣袖。她当时想到了自己很久以前养的那只兔子,毛茸茸的甚至可爱。想来不过是猴子玩闹。

    不由得伸手抓了一把景池送的兔子挂件。

    乐毅为她准备的小云糕摆在桌子上,茶水已经微微发凉。屋内的炭火盆子却依旧燃烧得充足,屋内暖烘烘的与乐毅在时并无两样。白日穿戴的外袍和毛帽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椅子上。

    看着干净利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的姐姐来了呢。

    草草穿戴利索,孟懿宁下楼准备胡乱吃一通热菜就走。啃着焦香可口的黄油麦饼卷牛肉,她环视着北阳的街道。人们行走匆忙,小商小贩可能因为大丧的气氛,也阴沉沉的绷着脸。

    邻桌的几个老百姓模样的人喝着马奶酒,嚼着一盘干脆的苞米小声的讨论嘀咕着。孟懿宁听到“王后”两个字,瞬间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你们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别瞎说!”又一人小声的提醒道:“本来就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若是被人发现妄议朝政,那可是要杀头的罪!”

    几人环顾四周,只发现远远坐在对角的孟懿宁,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我们几个人能听到。”却不曾想,孟懿宁背对着他们,已经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其中一人喝了口酒,神秘地说:“不是我瞎说,你们也听到了吧。这北阳王刚刚驾崩,就传出来被当朝王后毒杀的消息。而且,据说其实王早就死了,王后就是为了杀掉世子,让她自己的儿子继位,所以才一起公布的。”

    哟,孟懿宁听着,这话说的不错啊!

    一人也附和道:“确实如此啊,要不然哪里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前脚刚刚驾崩,随后世子就随着去了。”

    孟懿宁听着,觉得这几个人不傻啊,北阳的老百姓都能想问题想得这般透彻呢?

    “不知道啊。不过我昨日也听说了这件事。现在流言四起,这两天听到的版本故事就四五个。有声有色的,像是戏台子上的演绎。其中也有人说是王后弑君想要夺权,成为女帝……”

    说着几个男人嘲讽似的笑了起来,又聊了些杂七杂八的段子。

    见没意思了,“腾——”的一下孟懿宁站起身,吓了几个男人一跳。

    “老板,钱放桌子上了!”说着就留下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背影。

    孟懿宁仿佛听到他们议论纷纷:“你说,那姑娘听到了没有?”

    “肯定没有啊,你怕什么!”

    孟懿宁想了一路,究竟是谁传出来这些绘声绘色的流言?

    她有些心神不宁。

    孟懿宁没有在城里逗留,毕竟晚上可以好好的观察,当务之急是查看阳上周围是否有可疑的军队。她从客栈把自己的马牵出,哒哒哒的马蹄横穿过整座城池。她依旧带着那蝴蝶钗子,翅膀忽闪忽闪的晶莹剔透。

    阳上西东两面环山,乐毅在临行之前留下纸条说自己会往东走。孟懿宁如此便二话不说潜入西面的山脉之中。

    林间隐隐的散发着一股潮气,她牵着马延着并不陡峭的黄土小路准备站在最高处俯瞰四周。如此便能一目了然。

    这山顶之上有一庙宇。那庙宇极大,据说移平了山顶建造了四十九座大大小小的宫殿。每年北阳祭天大典和春日祈福都是由这里的主持参加。而来这求仕途求姻缘求安康,却也十分灵验。

    虽然处于郊外,但是香火鼎盛,逢年过节都会排满赤红色的长灯从山顶一路往下,仿佛是通仙的一条银河路。孟懿宁曾经远远的在城楼上眺望过一次,熙熙攘攘的行人手中的灯笼似乎都可以把山峰照亮。

    孟懿宁走着,只觉得这路比自己想象中要平坦许多。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走过似的,她心中留了一个细小的心眼,不会这是行军的痕迹吧!想到这里,她没有蹲下细细观察,害怕草丛深处会有人盯着自己。只装成是一副拜佛的样子,面容虔诚而坦然。

    快到山顶,却被一木栅栏挡住了去处。

    奇怪,这还封庙?

    她心里隐隐验证了猜想,准备绕开木栏继续前行一探究竟。却不想耳朵突然听见一声风吹草动,四周的深林间似乎有人。

    孟懿宁没有动,假装没有注意到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酝酿了情绪,装模作样的自言自语起来:“这路怎么还被拦着了呢?父亲久病不起,这可如何是好!”眼泪叭叭叭往下落,来回来去的重复着父亲的病情。

    “我苦命的爹啊,今日一定要求一个康健符回去,连带着香灰也带回去给您泡水喝!”她哽咽着,自己都快信了自己的邪。

    然而孟懿宁的耳朵却依旧注意着林间人的一举一动。林间的人似乎是相信了这个小姑娘的碎碎念。毕竟她眼眶红红,看起来哆哆嗦嗦的也不像坏人。但是也不能放任她继续走下去。

    “谁让你进来的!”这时终于从暗处跳出一个小兵士。他昂首看着较小的孟懿宁摆摆手:“去去去,哪里来的回哪去!庙关了!”

    “怎么会!”她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说了关了就是关了,哪里这么多废话!没看见拦着了吗!”那人有些不耐烦,而口音也不像阳上附近的人。北阳的军队都是就近征兵,不知此人来自哪里?

    “这位大哥,我父亲病重,一定要去求菩萨保佑!您行行好,放我进去吧!”孟懿宁拽着兵士深红色的袖子,梨花带雨的哭着。

第七十八章:狼入虎穴

    “不行不行!赶紧走!”那人烦躁了,推了一把孟懿宁。

    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眉毛拧得像是个小麻团。做戏要做足,哪里能听见人家不让进去,就掉头就走?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她一个屁墩坐在地上,又哭又闹,指着他的鼻子就说:“凭什么你们不让我进去!我每年都来这里烧香,如今到成你家开的了!我爹爹久病不愈,若是出现个三长两短的你们陪他去啊!”

    话说的极为难听,不堪入耳。那人挤眉弄眼的想让身旁藏在林间的其他人帮帮忙。谁知一个个跟看戏似的,嘴里嚼着草,也没有上前的意思。

    “小妹妹你可别哭了,真上不去。”那官兵也没有了办法,总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在这里坐到天黑。他也是有妹妹的人,看到孟懿宁这张脸,想到了自己远在家乡白白净净的妹妹。说话态度倒是软了不少。

    “凭什么!”孟懿宁昂着脖子,“你今天不让我进去,我就死在这里!”

    见孟懿宁这么横,难不成真让她死在这里?

    :林间那几人见没了办法,只得一个个跳出来围着孟懿宁凶恶的说道:“滚滚滚,军营要地,别放肆!若是想烧香拜佛,下个月再来吧!”

    孟懿宁确认了心中所想,也没有继续纠缠。她哭肿着眼睛,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别别扭扭眼含怨念的看着几人,“那我……下个月来啊……”说这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牵着马就往原路返回。

    耳朵还听见自己士兵打打闹闹,训斥着刚才和自己对话的那人:“就像你刚才那么温柔,她得闹到什么时候!要是被人看见就该罚了!你小子小心点!”

    “是是是。”

    孟懿宁一路走着,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若是刚才凶神恶煞的也就算了,偏偏还好言好语劝了两句。若是日后打起仗来,自己只能蒙着眼睛了,要不然这自相残杀可下不去手!

    她观察着来时的路,确实看起来比其他山路要平坦很多,周围的枝枝叉叉也被尖锐的刀刃砍断。寺庙宫殿众多,不知道是谁在此驻军?听口音确实不像阳上的人,不知道来自何处?

    孟懿宁摸着断掉的枝条,心中暗下确定准备摸索到山顶上去看看。她把马藏到了深林之中,上面还折了些枝叶盖住。“你可不许跑啊,不过吃吃草还是可以的。”她捋了捋马鬃,在它的耳边小声说。

    那马似乎有灵性一般,喘了两句粗气,就当是点头答应了。

    孟懿宁怕人发现,把马鞍子卸掉,藏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之中。她也无需把马拴在树上,毕竟一人一马感觉心有灵犀,不吵不闹,一路走来十分默契。刚才孟懿宁和官兵谈话之时,那马黑眸子里的光亮都黯淡了三分,确实装的像是一匹长年劳作,不值钱的马。

    如此,它又神采奕奕的站在原地。

    “别跑啊,乖乖休息。”

    说着,孟懿宁转身离开。为了避开隐藏在山林之间的明哨,暗哨和斥候,她一个腾空,飞跃到三四米高的树上,像灵巧的飞鸟一般,轻盈的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空中凉风习习,让她格外清醒。她攀到一颗十米高突兀的树上,正好看清了身下官兵们的影子。

    他们一个个躲在树干后,潜伏在干草丛中,蹲在巨石的阴影里。

    如此明显!

    不远处黄瓦琉璃,朱红色围墙的寺庙近在眼前。她可以看见象牙白色,镶嵌着金色符文的佛塔上还飘着彩色的旗帜。她微微地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念经的音律,而是有人频繁的走动。

    这寺庙包围起了整个山顶,也是这几处山峰之中最高耸的一处,若她是将军,也一定会选择这出战略要地!易守难攻,俯瞰阳上,还可以囤积至少一两万之兵。

    孟懿宁悄悄的施展轻功,从林间划过,没有人听出动响。她落在了朱红色的围墙之处,身旁没有官兵,皆是茂密的树木。她一个后空翻,手指扒在墙顶之上的琉璃雕塑处。缓缓地抬头,漏出一双眼睛,望向寺院内。

    黑压压的一片!院子里人头攒动,两三百人正坐在百玉石板上乘着铁锅里的热汤热饭。孟懿宁闻到一股野菜饼子和豆腐干的味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发现已经饿了许久。

    神兽雕塑挡住了孟懿宁的头,有一棵树还正正好好的挡住在她的前面。没人发现角落里孟懿宁的身影,她被完完好好地隐藏起来。

    “这都两天了,都没个肉渣吃!”一个官兵坐在地上大声抱怨。

    “才两天,你吼什么!”坐在旁边的人给他了一巴掌。

    那人委屈到:“这也太素了,我吃一锅都吃不饱。昨天是清炖白菜和豆腐,今天是野菜和豆腐。一点油水都没有!”

    “你们就是被惯的!在寺庙里还那么有讲究,不怕神佛怪罪下来!”又一人加入了讨论。

    看来,他们也是刚刚到达此处。不知道还要呆多少天,要不然就能判断出来行动日期。这一组人说话的口音都如同刚才拦住去路的那官兵似的,咋一听就不是偏北方生长的人。虽然差别不大,但是说起话来连成一片。如若不仔细分段,便像囫囵吞枣一般难受。

    “还要呆多久?”

    “不知道啊。咱们哪里知道!”一旁扒着豆腐大口吃的人回应。听起话来,几个人的语气都心烦气躁。

    “走了这么远的路,饭还吃不好!”

    旁边的人戳了戳他的腰:“滚滚滚,别说是你,你看看这一万人有人吃得好吗?不都得吃青菜!”

    孟懿宁别的听不真切,只有这“一万人”三个字正中下怀!

    一万人!

    哪里来的一万人?

    莫不是赵二泽剩下的那一万军队?

    不可能啊。

    孟懿宁来回来去的想,赵二泽的军队不用隐藏在这深山之中,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阳上内助手。而这一万兵马究竟是盯着何处的?为何要调来?顾子安已死,赵钗究竟在怕什么?

    孟懿宁心里存了好些疑问,只想尽快的把这些消息告诉顾子安。毕竟他手里只有八千人,难敌一万之众。况且这附近的兵马,他们还没有一一摸清。

    孟懿宁所处的位置一旁是陡峭的悬崖,而另一面就是寺庙。她紧紧扒着树干,向另一面看去,只见远处沙尘翻滚,遮云蔽日一般。

    仿佛听见了军队踏步而来的声音。

    哪里而来的众多兵马?!自己难道不是被层层包围起来?

第七十九章:早有预备

    赵一恩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来去的踱步,他眼神之中透露着凶狠的戾气,如同在战场上厮杀那般。毕竟命可是被并不信任自己的妹妹握在手里,整日仿佛窒息一般。他在书架上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满了猩红色的朱砂。

    赵一恩笑了笑,叹了一句可怜的妹妹啊,是你先要害我,然后便有把瓶子封好,放在了一个布绢的袋子中。

    自己前些年曾经把年岁不大的侄女送到宫中,安排在赵钗的身旁。当时不为别的,赵钗害怕新人分宠,害怕自己年老色衰,得不到北阳王之前一般的宠爱。毕竟自己能控制才是最好的人,所以从赵家选了一个年轻美貌的适龄女子入宫为妃。

    起初赵一恩是不愿意的,侄女确实模样生得漂亮,她从小受到他的疼爱。本来已经有了情投意合的夫家人选,结果却被赵钗威逼利诱进了宫中。

    那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夜夜哽咽也没有办法。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也只能这么做。从小对于父母的话就言听计从,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会有好人好报。然而婚姻大事临近,却受到了入宫的旨意,她不能不恨。

    可是赵钗在宫内,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也只能依靠赵钗在宫中稳步的生活下去。不过,对于赵钗的叮嘱,她总是心生埋怨。自己对于宫中的生活没有半分向往,从前北阳王宠她的时候两人还能说说话。但是她入宫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北阳王就再也不召见她,而前日突然传出噩耗,说是先王驾崩。

    她并不想这大好的年华就葬送在这宫里,况且没有一丝丝留恋的人和事。

    而赵一恩自然之道她这个侄女心中所想。当时侄女入宫之时,他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送别,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刻印在侄女的心中。当初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若赵钗心生事端,便可以监视,甚至可以杀之后快。

    他为自己从前的布局颇为得意,毕竟只有他这么有谋略的人才能在棋盘上早早的布局。

    赵钗的信任、侄女的仇恨还有自己的防备都早已准备妥当,只等着一招制敌。赵一恩心里喜不自胜,他拿出了另一件法宝——侄女曾经心上人送给她的一只簪子。

    那曾经的未婚夫也是旧情不舍,但毕竟他的心上人要入宫了,遂把这旧情之物放到荒郊野外去一并烧掉。正巧那天赵一恩的手下正出城办事,见到熟悉的人上前问候两句。见此来由心生贪恋,想把东西拿走,便分了那办差事的人一点碎银子。那人本来也贪财,但是又害怕去典当行卖掉之后被主子发现,又怕被人告发……毕竟他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只好按照吩咐拉去烧了。正巧遇见了赵一恩的人,便直接大手一挥全给了他。

    这人兜着一堆金银珠宝也不好走路,一个踉跄正正好好摔在赵一恩的面前,珠宝洒了一地。赵一恩原本也不认识这些珠宝来自何处,以为是出了家贼。施以棒刑,棍子刚刚打下去那人就全招了。

    赵一恩留起来了这些珠宝,便把人打死扔在了乱葬岗里。

    如今想不到竟然派上了通常。

    他招呼进来了管家,吩咐道:“去,把这钗子给娘娘送过去。”

    主管看了看,这也不像是赵钗会喜欢的东西,毕竟看起来还是有些简朴,不由得问道:“是您家那位娘娘?”他跟随赵一恩多年,自然知道虽然赵一恩表面上对于赵钗毕恭毕敬,但其实早已心生不满,从不把赵钗归位自家人。

    “是。”赵一恩挥挥手,“告诉她身边的嬷嬷,让她夜晚去冷宫边上那人迹罕至的花园等着。”

    那人草草退下复命去了,只留赵一恩一个人胸有成竹的背手而笑。

    今天,赵钗一定以为自己是死了,原本约好了有要事相商。若真的不是她所作所为,定会差人来查看。然而,赵钗今日早已忘记了和赵一恩相约,毕竟在她眼里,只需要个良辰吉日,便可登基。

    况且,那小少爷治好了宫殿内原先枯萎的花,虽然是初春,但是兰花已然竞相开放,赵钗看完乃觉得是祥瑞之兆。她捧着千姿百态的兰花,坐在宫殿里看了一整天。花瓣抚摩上去,如同女子的肌肤一般,有纹理却又光滑。

    当即下旨赏了五百两的白银,可把小少爷高兴坏了。不过一个人守着这么些银子也睡不好觉,差人全部送出了宫去以备不时之需。

    白天总是如此的匆忙,众人还没有从昨晚之中反应过来,夜幕却又降临了。

    赵一恩收拾了下行头,也没怎么想说辞,便神神秘秘的往宫内赶。原先赵一恩还需要赵钗的召见才能进宫,后来次数越来越频繁了,便没有那么繁琐的流程,侍卫们只需要稍稍记档便可。

    赵一恩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今夜才毫不犹豫的铤而走险进入王宫。

    毕竟这里也没有人知道自己已经去世的消息。

    不过,他还是躲避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和侍卫,在阴影的黑暗中走来走去,没有人发现他,就算有也不过是行礼问好便匆匆而过,毕竟近日赵一恩太经常出现在这里了。

    沿着围墙,拐了五六个弯,终于到了约定地点。

    自己的侄女早已在那里等候,她面容憔悴了许多,背影十分消瘦。赵一恩缓缓的走了过去,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句:“娘娘。”

    “叫什么娘娘,是嫌我不够惨吗,给我个位分天天喜气!”她说话声音带着尖酸刻薄。赵一恩不恼,亲切的叫了她的小名。

    她没有领情,责问道:“你今日送我那簪子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一恩一笑,也没有拐弯抹角:“你还年轻,要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我倒是想,你告诉我怎么办?这深宫我早就不想呆了!”每个日日夜夜对于她来说都是煎熬。一刻也不想多呆!她不知道该怨恨谁,想来想去一切都由赵钗而起。

    这漫漫长夜之中,对于赵钗的怨恨也如同发芽一般长成了参天大树,扎根在心中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不是赵钗,她现在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像是年幼时一样,和心爱的人穿遍大街小巷。如今北阳王已逝,而她还不过刚刚二十岁的年纪,对于这里丝毫没有感情。若是能给她一个机会逃出去,她一定拼尽全力抓住!

第八十章:朱砂

    “你还年轻。”赵一恩又重复了一遍。

    侄女的态度软了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绕了过去:“当初赵王后执意让你入宫,我也多方阻拦。但是你也知道我拗不过她,是我当伯伯的没有保护好你。这些年,你算是为了这个家受苦了……”说着,赵一恩掉下了眼泪。

    她在这宫中一直感觉自己是冷冰冰的,不能大喜大乐,所以也没有大悲大怆。像一块石头一样就一动不动的立在公众。虽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是这些自己从小也不缺。况且自己的未婚夫英俊多才,两人如同金童玉女一般,只不过这些都恍如隔世了。

    从小,自己的这个伯伯就十分疼爱自己,可能是家中阳盛阴衰,女孩子一共也没出了几个,所以就格外让人喜欢。小时候家宴之时,她就经常央求着伯伯抱着,而伯伯也会从大老远当差的地方赶回来,给她带来当地的土糖果。像是抽丝的麦芽糖一般,嚼在嘴里丝丝甜甜。虽然赵一恩进宫之时,也常常带一些宫外的玩意让自己开开心,但是始终困在这金丝笼子中,她却总也乐不起来。

    她知道这次赵一恩来是为了什么,无法就是交换条件。她帮他去做一些难以达成的事情,而他则想尽办法帮她出宫。

    对于这个伯伯,她还是很愿意相信的。毕竟从小的情分在,就算被利用,但是可以出宫也是一种良策。她看着赵一恩,话题直直插入:“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都过去了。直说吧,你想怎么样?”

    赵一恩收起刚才的面容,走进了侄女悄声说道:“我现在已经死了,是个死人。”

    她一愣,怎么生出来这话,看着黑暗之中的赵一恩,后退了一小步:“你什么意思?”

    “你别怕,在赵钗心里我已经死了。昨夜我的屋内突然走火,并不是意外,赵钗的人迷晕了侍卫和我,准备把我们一把烧死在屋内。这么多年了,他终究是不信任我……”他笑的有些自嘲。

    “你是她的哥哥,怎么就不信你了?”

    赵一恩叹了口气,“那是你以为的,你是她的亲侄女,感受过她的半点真心了吗?她从把你拉入这火坑的第一天起,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吧。”

    侄女心里想着往日不快乐的种种,点了点头。

    她记不清赵钗究竟是否对她疼爱过,一丁点模糊的印象都想不起。虽然进宫时日不多,但是埋怨却每天每夜的在积累。她经常想,如果她当初拒绝了父母的提议,会不会是一番别样的情景?

    “赵钗烧死了我,是想卸磨杀驴。她唯一信任的也不过是赵二泽罢了,哪里还能容得下你我。到时候新皇一登基,她还哪里顾得了你。你不过是她手上一颗棋子,想扔就扔了。况且那顾崇武你还不了解吗,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在后宫中安度一生吗?想想他曾经可是看上了先王的另一位妃嫔,然后呢?先王为了护住顾崇武,仗杀了那位妃嫔。近日的情景你也是看到了……你得为自己打算打算。”赵一恩的话语里破有很多语重心长。

    她脑中浮现出顾崇武那肥头大耳油腻的脸,日日和宫女嬉笑打闹,还会去骚扰先帝妃嫔……

    一阵反胃。

    他伸出袖子,提了上去,接着昏暗的灯笼,她看清了自己伯伯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包扎,里面似乎还翻着鲜血和浓水。

    不过,这里哪是赵一恩受的伤?无非就是他出门之前随随便便缠上了一层。

    “她连我都放不过,事成之后,怕我妨碍到她的大权,就要杀之后快。”赵一恩摇着头,十分沉重。

    联想到自己的苦楚,侄女也落下了眼泪。“您就说吧,要不然这天都亮了。”

    赵一恩见到时机成熟,掏出来了那一小瓶朱砂,递给了她。

    “朱砂!”她一惊,看不清赵一恩的脸。

    “是。”

    “你是要……”她不敢多言,怕自己猜错了想法,但是又隐隐的兴奋。“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顾崇武要是追查下去……”

    赵一恩安慰她,“听闻赵王后心悸易惊、失眠多梦,正好朱砂可以疗养。你别急,若是她真的因为见不到赵二泽而心力憔悴,那我只能临危受命辅佐新王登基。不过那时再给你赐婚也好,放你出宫也好,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她突然机警起来,“我凭什么信你?”

    “我对你一直心怀愧疚,本来也不愿意让你做着危险之事。只是可惜身边再无信任的人,赵钗的人都能潜入我的府内放火烧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果我再不为自己打算打算,就只能隐心埋名的找个地方真的装死下去了。你长得年轻貌美,与顾崇武年岁相差不大,这后宫内的是是非非,你也是清楚的……”

    她紧握着瓶子,揣入了怀中。

    “您放心吧,事关我往后日子能不能平安度过,我会做打算的。”

    有她这一句话,赵一恩也放心下来。自己这个侄女从小聪明,交给他心里也踏实。只不过希望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他又提醒一句:“这朱砂性毒……”

    “我知道,我用过。”她说了一句,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赵一恩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清这个侄女了,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退下吧,我自有安排。”她又恢复了娘娘的样子。

    “是。”赵一恩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手里拿着这小小的瓶罐,笑了笑。若是没有人指示,自己得了失心疯之时,没准也会做出如此事情。如今赵一恩正好前来央求,自己便可以顺水推舟了。不过,虽说毒杀王后是个大罪,但是她每次受到内心折磨之时,总是在细细的畅想和打算。

    掌事姑姑来到了她的身旁:“娘娘这么晚了,早点歇息吧。”

    那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嬷嬷,便当初一同带进宫去。对于她心里所想,掌事姑姑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她没有女儿,真心实意的把娘娘当做唯一的亲人,她想如何,便是如何了。这些年她受的苦,她也都看在眼里。

    “那个豆沙酥心小点,您最拿手。原来老让您做的,明天再给我呈上一盘罢。”眼神中,尽是恨意。

第八十一章:拌嘴

    孟懿宁从山上拖着身子下来,眼睛已经困得迷迷瞪瞪,泛出了眼泪。

    她坐在马背上,深深浅浅的走着。快要睡着一样,就听见身后有人追来。孟懿宁猛地一惊,握紧缰绳向身后看去,只见乐毅快马加鞭扬起一阵尘土而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东边了?”她问道。

    乐毅回答:“别提了,你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不会你也看到了两万兵马吧?”

    乐毅一惊,“你怎么知道?你也去看过了?”

    孟懿宁不以为然,“我正好要和你说,我今日西边已经查看完毕,至少有两万的兵马囤积如此。现在的我们如同羊入虎口一般,被人团团包围了。”

    乐毅也深觉奇怪:“赵家哪里能动用这么多的兵马?咱们是不要让顾子安进去阳上了,这样稳妥一些。”

    “咱们只需告知他,他自有判断。”孟懿宁看向了远方,叹了口气。

    两人一同走着,一边交流起刚才眼见的一切事情。乐毅想了想说道:“我以问路为由,误打误撞的去到了那兵营之处,却发现他们说话的口音十分奇怪。我料想是北阳东南部的口音,说话带着一些细细的调子。虽然听不真切,但是由于那里与川国和淳宁接壤,我觉得有些相似。如果真如我所猜想的那样,那不就是卫勇将军和矮子先生李克驻兵的那处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孟懿宁也心里一沉,“要是按照你这么说,我今天所观察到的很有可能是从西面而来的。那不就是风华郡主想要围城的那些兵马?如此算来,也确确实实是两万人。赵家万般不可能又掌握了新的兵马吧!大部分兵马需要先王的兵符才能调动。这零零散散几千一万的,虽然加起来数量也并不庞大,但是现在若是守个阳上城,也是绰绰有余。等顾崇武登基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的控制所有北阳的军队。所以,我猜想,如今夏风华和卫勇很有可能已经发现,自己攻打的是空城了。”

    乐毅听着孟懿宁的分析,脑子却跑到了另一出去。他看这孟懿宁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分析起局势来聚精会神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孟懿宁说完了,乐毅还没缓过劲来,大体听了进去,却还没有和孟懿宁辩驳一二。

    往日两人时常拌嘴,如今安安静静,孟懿宁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她一扬手,“喂,呆子。”

    “你叫我什么。”

    “呆子。不叫你呆子叫你什么,你看你发愣那样,肯定没想好事。”孟懿宁娇嗔一句,一脸不识抬举的看着他。

    乐毅不恼,笑盈盈地说:“你原先还叫我乐公子,如今这样没大没小的。等你姐姐来了,我定要参你一本!”

    她孟懿宁扬眉说道:“那他也是护着我,你何曾见过她护着你了……你又不是亲自弟弟。那小猴子都是我姐姐带大的,你又不是……”

    “我怎么不是?”

    “长姐如母,亲自带大的是儿子。”

    “你……”乐毅是真没想到,刚才孟懿宁还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如今拌嘴到兴致勃**来。山间的风吹得两人凉飕飕的,她脑子清醒了大半,晃晃悠悠的说道:“今日我听闻有几个人在讨论是否是赵钗毒杀了北阳王和顾子安。这也算是王宫秘闻,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一个个传的有模有样的,就差自己在眼前看着了。你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霁老那里的人口风都很紧,赵钗自己也不可能走漏风声……今日我听得别人如此说道,倒是心里有些忐忑。”

    乐毅想了想,好似自己今日在买糕点的时候也听到了有人议论纷纷,如今流言四起,只怕顾崇武就算真的登基,也坐不安稳。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枣泥橙香芸豆糕来,递给了孟懿宁:“趁热吃。”

    她要在嘴里,橙子的清香一下子钻入喉咙,又从鼻子里吐出来。

    咬了快一半,看着乐毅骑在马上乐呵呵的像个傻小子一样看着自己,止住了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严厉:“刚才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孟懿宁在吃东西的毫无防备,整个人就像浸泡在春日温泉里一样放松。身子随着马匹的颠簸晃动,闭着眼睛,一摇一摇,就差哼着小曲了。突然眼神一戾,刚才的美感全然不见了。

    乐毅大梦初醒一般,“你看你,又不吃,又不睡,等白熙宁再来的时候,看你瘦了一圈,就要骂我了。”

    “骂你做什么!你是我什么人,奶妈么?”她坏笑着,突然凑过头来,“不是一家人,别乱往一家凑……”

    乐毅是真的辩不过她的胡搅蛮缠,“讨厌,你都哪里学的这些话。当年也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如今虎头虎脑的说话粗俗。”

    孟懿宁嘻嘻嘻笑着,听着他埋怨十分舒服。原先在大夏和瑞王景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端了个架子,仿佛木头一样的不悲不喜,掩盖了内心的情感。其实从小,她就经常的上蹿下跳,爹爹说仿佛是男孩投成了女胎,若是男儿一定是沙场连胜的料。

    顾子安从前总觉得孟懿宁有时像块石头一样,风吹雨打都没什么表情。在自己的身旁还会喜怒哀乐,出了门就雷打不动的鲜少有第二张模样。只是最近孟懿宁自己都不知道,和乐毅呆的时间了长了,愈发的自然起来了。

    不过,也是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比如,十分熟练地把脚翘在了桌子上,让人觉得像土财主一样粗鄙。不过她自己得意,旁人也不能多说两句。

    乐毅轻咳了一声说道:“其实你刚才所说的并不对……”

    孟懿宁见他这么说,正要打断,又被压了下去。

    “你别忘了还有夏王知道,不过他们千里迢迢的来散布这个消息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毕竟咱们也刚刚到达这里。所以只剩下了燕戎那边……你还记得数月之前被燕戎刺客追杀的场景吗?燕戎一定是知道的,而赵钗和燕戎估计已经结盟。不过,你也应该了解。现在燕戎内政不稳,局势动荡。自然也害怕他国趁虚而入,所以必然会想散播这谣言。这可以牵制住赵家,让他们自顾不暇……如是日后对于北阳有些想法,这也算是埋下伏笔了……”

    孟懿宁想着,确实如此。

    两人掉转马头,正好往那刺奸屯奔去。

    “站住!你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突然有人怒喊。

    孟懿宁瞬间握紧身上的短剑。

第八十二章:命不久矣

    赵钗挂念着自己的弟弟赵二泽,却不想两人其实都性命难保。

    且说大夏这边,琏王景铮一个转身发现了躲躲藏藏,神情猥琐的像只耗子一样的赵二泽。便立马长声一喝,身后的官兵如潮水一般冲涌过去。赵二泽抱头鼠窜,就要往巷子最深处的地方隐。

    一个个官兵眼睛瞪大圆滚滚的,盯着赵二泽就像盯着升官发财的机会,似乎只要谁先扑上去,就可以拿到那白花花的赏银。

    赵二泽顾不得自己平日里的架子,拎起衣服的长摆就拼命的逃窜。里面华丽锦织的布料露了出来,与灰头土脸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手下的侍卫见逃也逃不了,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磕头,连声说道饶命。只留赵二泽一个人在前面豁出性命的奔跑。他心中来不及怨恨这两个临时投敌的侍卫,嗓子里如冒烟一般已经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气喘吁吁,脚步却不能停。

    琏王景铮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冷笑。如今赵二泽是插翅难逃,且让他再呼吸一口这大夏清新的空气吧,如同只蛤蟆一样蹦跶。

    身后追杀的声音接连不断,赵二泽虽然往常带兵打仗,但是都是小打小闹,自己的人数都盛于敌人一到两倍。什么仗打不赢?喷口吐沫都能把人喷死!他的囊肉随着步调在空中一颤一颤,肚子仿佛要掉下去一样。

    赵二泽眼前似乎突然见到了北阳的王宫,他的姐姐赵钗在那里手捧兰花,面带笑容。身旁的侄子顾崇武已经成为北阳新一任的君王。两人冲他招手,背后的阳光铺洒在熟悉的人身上。

    如今眼前出现了些过往的幻觉,赵二泽也不知道是被风沙,恐惧或是悔恨糊住了双眼。

    他跌跌撞撞,身影在繁华的大夏之中颤抖。步调匆忙,远没有离开北阳时那样威武。慌不择路之时,看见前方已经是死路一条。

    一堵墙挡在了他的面前,隔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人们追到了他的跟前,看着颤颤巍巍的背影却不敢上前。赵二泽回过头来,毕生的戾气从眼中的血丝汹涌出来。他咬牙切齿的大吼一声:“啊———”

    胸口的气息震的空气抖了三抖。

    那是他平生最大的力量。

    景铮跟在身后面色阴沉,他心底有些微微的紧张,怕赵二泽要拼个鱼死网破,说出他心底的秘密!说出是他把北阳军队放入了大夏!景铮冲着自己的贴身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心知肚明,旋风一般冲入人流之中。

    赵二泽看着远处衣冠楚楚的景铮,脸颊上的肉跟着一齐颤抖。他的指尖绷直,似乎如同一把坚韧穿过层层叠叠的官兵,直戳向景铮的心窝。

    “你……景铮!是你……让我……”他怒吼着,这几天的怨恨涌上心间。原本想着高高兴兴回到北阳之后可以顺利的看到自己侄子登基,却不曾想要丧命于此!前些日子还锦衣玉食,如花美婢侍奉在侧,如今却要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琏王景铮的人当初把自己从大夏之外彬彬有礼的迎进来,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他没有心生疑窦,毕竟景铮可是需要自己手中的兵马夺取王位的!而今天却事不关己的站在不远处,还告诉守城的官兵们,是他赵二泽北阳偷偷摸摸的前来想要挑起战争。

    自己居然被人当了棋子,乃是奇耻大辱!赵二泽要把景铮的那点阴谋诡计悉数说出!让夏王看看琏王狰狞可憎的面目!

    可惜,他一肚子的话还没有说出,琏王的贴身侍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朝他的脖颈一点,便瞬间四眼发黑,晕倒在了地上。

    众人议论纷纷,百姓们也指指点点,看着背着大义凛然,英武的景铮,感叹是他救了大夏。景铮在追捕赵二泽的途中,虚张声势,在城墙和路旁的石桥上、房屋的墙壁上贴满了告示,说赵二泽乃北阳重臣,秘密潜入大夏,伺机挑起战乱。找到了赵二泽,就等于挽救大夏于水火之中。看着景铮挺拔的背影,老百姓突然觉得他变得愈发高大起来。

    赵二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景铮的手里。

    他昏昏沉沉醒来之时,已经在牢房之中,狰狞的刑具和木炭盆子摆在不远处,地板微微有些潮湿,腥臭的味道似乎已经浸入了地板。看这模样,他就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您也别瞧着这里不好,毕竟已经命不久矣了。”看守的官兵摆弄着桌子上的银针,一脸云淡风轻的对着赵二泽说。

    他环顾四周,大笑起来,自己怎么就轻信了他人?孤身率兵到这阴险之地。赵二泽背靠着冰冷的墙,一口一口穿着粗气,鼻腔内吸入的臭味让他的面目揉拧在了一起。原先只见过周家的人殷勤相对,今日第一次见到琏王,竟是在这种场面。

    他冷哼一声:“要不是景铮设计,我根本不至于沦落至此!明明是他让我进来助他一臂之力夺取王位,如今却倒打一耙!”

    “是你偷偷潜入我们大夏想打探消息,一不小心被我们英明神武的琏王发现。怎么倒成了琏王指示的了?死到临头了,还不认罪!”那人听到赵二泽诽谤殿下,生气的说道。

    赵二泽冷笑两声:“那我是如何潜入进来的?不是他放进来的,难道还是我飞进来的不成!就算我飞的进来,我那一万兵马呢!也能一眨眼的功夫飞进来吗?”

    那官兵不屑的摇摇头:“是不是小人不好,刚刚把您扔进牢房之中的时候把您脑袋磕坏了,要不然怎么还能说出这种鬼话?您说您有一万人,人呢?怕不是您幻想出来的吧!您那两个随从已经全招了,两人与您孤身前往大夏,就是为了探听机密,好做下一步排兵布阵的打算!亲自来大夏查看,您到也算是身先士卒啊!”语调阴阳怪气。

    赵二泽一口气憋在胸口,早知当初便不让将士们化整为零,还不如直接把大夏打个措手不及再冲杀出去!他全然不顾身体上的疼痛,争相辩驳一二,就听见脚步声缓缓走来。

    “赵将军,今日应该是我俩第一次见面。我在堂上,你在阶下,真是讽刺……”

第八十三章:棋局

    孟懿宁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官兵急匆匆的跑来。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他刚才在树丛中就见到两个人也不赶路,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便杀出来,指着两人问道。

    孟懿宁刚才假哭哭肿的眼眶还带着红,便厉声说道:“什么鬼鬼祟祟的,我爹病倒了,想去庙中求一个康健符。谁知我走到半道上,就被你们的人拦了一下来,死活不让我上去!不让上去就不让吧,我下山途中遇见了熟人,还不让我抱怨几句了!说我形迹可疑,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干什么?害得我爹爹求不到药,卧病在床不说?如今还怀疑到我身上来了!”

    孟懿宁一字一句,手直指那官兵的眼眉,表情夸张的像是唱戏一般。

    乐毅在一边低头哈腰的说着:“官老爷,我们可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啊!这红口白牙的,可不能瞎说话啊。你行行好,我们抓紧回家呢。”

    这俩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那小官兵说的一愣一愣的。

    孟懿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让他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这几日派兵驻扎,就是怕有可疑之人打探消息经过。他背影看着孟懿宁深色的衣服,以为真的是从别的地方而来的奸细。但是现在看起来,小姑娘脸上稚气未脱,鼻头红红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怨念一看就不是来摸索搜集消息的细作。

    “罢了罢了,走吧走吧!”他看着两人扬扬手,撇了撇嘴。

    乐毅上前一步:“敢问这位官爷,原先也不见这样子紧张啊,这是怎么了?可有要事发生?”

    那人不耐烦,“关你什么事,走走走,别挡道!”

    乐毅好脾气的笑了笑:“听您的口音,倒不像是这里的人。是否是东南郡的?我去过那里,有一条又长又宽的河……”

    “这你也能听出来!我家就住在那河的旁边……哎,现在十分想念那河鱼的味道啊。”那人听见自己家乡的地名,好似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掀起了波浪。

    “那里的河鱼味道鲜美,我吃过一次这辈子都忘不了啊!”乐毅笑道。

    那人也十分怀念,“近几日是回不去了,我还带了一小兜子我娘做的黄鱼干。却没想到要走如此远的路,半路就吃完了。”

    “您原来不是这军中人士?”

    他摆摆手,“不是,若是人人都打仗了,春耕秋种可怎么办?我们这都是临时征去的,走一遭,又回去种地了。”那人憨憨的笑嘻嘻,“我家那里,水土可比这里好。”

    孟懿宁在一旁看在眼里,她心中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想。确实有从东面调来,有从西边调来的军队聚集于此。赵家虽然脑子格局不大,但是在小地方还是聪明的要紧,如此调兵遣将,就是怕突然从人群之中杀出来一个人,直袭都城。这么多的兵马保护了阳上左右的安危,他便可以安安心心的登基了。

    她看着乐毅笑起来的样子,心里暖和。

    刚才争吵的声音已经不见,乐毅和那人聊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拉上孟懿宁挥手道别了。

    “怎么样,本公子厉害吧。”

    她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也一同笑道:“是是是,看不出来,还有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那你见到我了,该说些什么?”

    “我同你讲的话,都是最真心实意的。”他突然坦诚的看着她,把她看得脸颊如同红云一样染上来。

    “闹!”说完踏马扬鞭就向刺奸屯奔去。

    刚到就听见有人急急忙忙的找到两人,说有不同的几封信件需要交到手上。孟懿宁和乐毅凑在一起看了看,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顾子安已经知道了空城的事情,也与夏风华和卫勇等人说了,需要把所有人都集中在阳上,赵钗如此防范,是怕到时候大军压境,所以才在外围布置了如此多的兵马,却料想不到,孟懿宁和乐毅已经潜入了层层包围的阳上之中,还把他们的排兵布阵摸个底儿掉。

    他吩咐两人,一定要摸清城内的部署情况。

    而另一面,顾子安也在继续前行。

    大军依旧护送着使团一路慢慢悠悠的挺进阳上。他在等,在等顾崇武登基的那一天,他横杀出来,打个措手不及!自己身旁只有八千人,这是远远不够的,看着这一车车夏王赏赐的物品,顾子安想出了一个点子。

    既然他们城是空的,那我这黄金器皿自然也可以是空的!几天之前,张霁便找到了能工巧匠迅速装订巨大的箱子。箱子的侧面可以从外面打开,而里面却可以从上下突破。做箱子的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要求,就像是会在里面装上人,然后必要时刻会脱箱而出一样。

    而顾子安的想法就是这样,在夹层之中放上珍珠玉器方便检验,而底部透气,与马车连在一起方便进出。一个箱子至少有马车那么大,可放下至少十个人。

    这十个人也就在马车之中呆两三个时辰,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坚持下来。

    等到车被拉到王宫之中,这两百多人便可以在角落里隐秘起来,伺机而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出奇制胜才是方法。赵家和顾崇武外围一定包裹了层层兵马,但是王宫里的暗藏的杀机他们却感觉不到的。

    毕竟没有人会从敌人的内部,中心开花。

    待到那时,城里八千兵马,和夏风华与卫勇的先头骑兵汇合,杀入王宫,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他们已经判定我已命丧黄泉,怎么可能发现?”顾子安的清俊的脸上只有平稳。他摆弄着自己亲自设计的木箱模型。

    已经近乎十年没有见到过北阳的王宫,他记得当年没有战乱之时,自己初春十分喜爱坐在御花园里读书,看着枝丫悄悄吐出了新芽。

    如今,就要堂堂正正的回去了。

    张霁在一旁说道:“你若是有信心,我便不再多问。您母亲说,王府也近乎是荒废的状态,估计他们找不到殿下的母亲,可能已经放弃那处院子了,也不失是一个好地方。”

    “确实,距离王宫近,而且空旷。建造之时,还有许多暗道可以使用,那些办成商人陆陆续续进城的人,便住在王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今,按照顾子安的计划,兵分多路。

    第一,夏风华和卫勇的大部分人马像阳上的外围集中。而手中的一些兵士会随着百姓一同进城,听号而动。

    第二,自己率领着八千人和两百死侍进入王城腹地。

    第三,乐毅和孟懿宁见机行事,里应外合。

    如今,张霁苦心多年所建立的刺奸屯蔓延在北阳的每一处角落,马不停蹄的奔跑在每一条北阳的小路上。消息从各地源源不断的传达到顾子安的手中,他心中的棋盘,棋子已然摆满。

第八十四章:豆沙酥点

    对于孟懿宁和顾子安而言,不动声色就能好事成双的,也只有赵钗和赵二泽这姐弟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了。

    傍晚的时候,赵钗去绣房巡视了一圈,看着绣娘们一直一线的把盛开的兰花刺绣在正红色的长裙裙摆上。这宫里原本都是学得南方诸国,用细细的线来绣出玲珑小巧的山鸟花朵。但赵钗觉得,这也太不大气。北阳疆域辽阔,不是那小桥流水人家,便嘱咐绣娘们用特制的粗针穿上金线和珍珠宝石一并镶嵌,整个人穿上珠光宝气一般。

    转了三圈,嘱咐了众人就看见自己的小侄女站在朝兰宫的门口等着。

    “王后娘娘。”她微微幅了副身子,冲着赵钗甜盈盈的笑道,“这几日您忙,我都没来打搅您。这不听说您终于出了朝兰宫走走,便自己跑来找您了。”

    赵钗确实这几日思虑自己儿子和弟弟的事情,一干人等都不相见。却不知为何今日心情大好,便在王宫中走来走去,胃口也好些了。两人说说走走,停在了玉楼瑶台一般的朝兰宫花园内的几人高的假山亭子上。

    本来着王宫地势较高,如此一来,阳上的景致尽收眼底。两人看着天边落日,大片的金光染红了云层。靛青色的山脉层峦起伏,如同卧在北阳大地巨龙一般,赵钗顿时心里大好。她看了看尚年轻的侄女,叫住了她的小名:“宝儿啊,这么晚了你就留在我的宫中用膳罢,我已经叫下人多备些菜。咱们也有好久都不见了。”

    宝儿浅浅的笑道:“先王已逝,臣妾惶恐,终日在宫中吃在念佛。今日听闻娘娘出来了,便就眼巴巴的跑来想说说话,也请娘娘不要怪罪我不守规矩。”

    侄女言语中没有了那晚与赵一恩对峙般的戾气,软绵绵的如同春日的细雨一般,让人觉得十分柔和。她在赵钗眼中一直就是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唯命是从,就是有些胆小,时常像一只兔子一样东奔西撞。每每遇到麻烦,就会赶紧跑到自己宫里来。

    却不知道兔子急了,也能把人咬掉一个指头。

    对于这个侄女,赵钗自己觉得可谓是手拿把攥,了如指掌。却不曾想这个侄女心里早已对她怨恨至极。

    如果没有赵钗,她根本不用年纪轻轻放着大好年华不要入宫为妃,况且那时北阳王比她的爹爹年岁还大。曾经也是一个希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姑娘,如今却步履艰难,一步步被她的这个姑姑推着走。还要表面顺从,做一个贴心的好侄女。

    如此是,真累啊!

    宝儿看着赵钗,眼神里尽是温暖。她笑道:“您是我在这宫里唯一的亲人,不来您这儿,我还能去哪里呢?”

    赵钗也是眉眼舒展,“是啊,先王去世。往后就是咱们姑侄俩了。不过,你也莫要担心,以后崇武担此大任,也不会亏待你一二。”

    赵钗的话里并没有暗语。

    她这几日虽然忧虑,但是心情好,句句都想夸赞自己儿子。不过她侄女听在耳中,却想到了另一番意思。她心里想起了赵一恩前日与自己诉说的掏心话。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宫中的人都知道顾崇武好色,曾经连自己父王的妃子都去挑逗一二。如今若是她在宫中一天,就丝毫感觉不到安宁。

    赵钗说顾崇武不会亏待自己,什么叫“亏待”?他准备干什么?宝儿脸上依旧是一副可爱的笑容,但是心中已经暗含杀意。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打算这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吗?

    宝儿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姑姑,“我今日特意做了些豆沙酥心的小点心,原先您最爱吃的。”说着,让人端了上来。

    原先确实宝儿想家的时候,就在她的宫殿里开小灶做这点心。后来逢年过节,也会送一份。赵钗没有防备,银筷也没有变黑。就如同往常一样,吃进去了一口,里面是的朱砂经过宝儿的精打细算,丝毫都不会出现差错。况且混在馅料之中,不易察觉。

    她也夹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吞咽起来。

    两人如同往常一样聊天说话,也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她看着赵钗的喉咙吞咽,还说到这小巧的点心确实好吃。赵钗很少有毫无防备的时候,不过现在她又有点得意忘形。原先都小心翼翼的试探来去,如今却放肆的吃了起来。

    她的指尖蘸着油乎乎的点心酥皮,泛着豆沙的清香。赵钗突然回忆起曾经死在她手下的一位宠妃,原先也是爱这个味道爱的要紧。

    甜甜腻腻,腻腻甜甜。

    在口中水间融化,唇齿留香。

    她笑着,一小盘点心很快就在三言两语之中悉数吃尽。

    朱砂本来毒性不强,但是遇热会生出水银,虽然两个人是在热粥热汤后才吃的小点,但是熟悉赵钗的宝儿知道,近日她劳累,早早的就需要躺在床上歇息。而休息前,经常会喝一碗安神汤。

    那是刚刚出锅,冒着热气的安神汤。

    正正好好对了刚刚吞咽下去朱砂的胃口。

    “娘娘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行回宫休息了。”宝儿起身告退,她看着赵钗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吩咐着自己的下人留个眼色。

    赵钗送走了宝儿,宫女端了碗安神汤来。

    她喝下,然后躺在软床上合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却感觉到肺部如同或一般灼烧起来,赵钗捂着自己的腹部,那里像是有成千上万的白蚁啃食一样。

    她大喊着掌事宫女的名字,“该死的东西,赶紧去请太医来!”伴随着头疼头晕,突然全身酸痛起来。宫灯在她的眼中出现了重影,如同被自己害死的人索命一般摇摇晃晃的靠近。

    他们张牙舞爪的,烧焦的皮肤粘连着血肉,这些都曾经是赵钗的杰作。他们似乎要抓住她的手臂,要让她来偿命。一盏盏宫灯被宫女点亮,人影在眼前越来越多。

    “你们真是该死!跑到本宫这里做什么!”赵钗对着空气言辞犀利。这么些年她不是没有做过噩梦,但是这宫里摆满了法器,那些孤魂野鬼不敢靠近。然而就是这样,她也依旧看见那些人啼哭不已的脸庞转瞬狰狞。

    “别过来!”她指着那重影,额头上的汗滴落下来含住。粗喘着气,却依旧感觉到呼吸困难。

    宫女发现自己娘娘神态不对,忙跪在地上大喊着:“娘娘!”

    赵钗听不进去这些胡言乱语,她耳边似乎有人嘀嘀咕咕。她不知道这是水银中毒产生的幻觉,只觉得心情异常烦躁不堪。

    朝兰宫中突然间熙熙攘攘,宫女侍卫乱作一团的去请太医。

    潜伏在宫中的兰花小少爷虹岳自然没有放过这一幕,本来还想打听打听,就听见宫女慌乱去请太医的事情。这赵钗,究竟是怎么了?

第八十五章:赵钗之死

    她坐在床上冷笑着,一颤一颤喘着气。

    “你们都来了啊。不过就算你们都联合在一起,也没有办法。”赵钗指着空气,嘴角裂开得恐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掌事宫女吓得有些哆嗦。

    她看着空荡荡的宫殿,没有半点人影。

    娘娘在和谁说话?

    宫女给她差去请太医,剩下的人都在赵钗的一声怒吼后跪在外面院子的地上。心里想着娘娘千万不要生气,要不然这宫里又要鲜血满地了。没有人真心的关注朝兰宫这位王后到底怎么了,只想着自保安危。

    赵钗喉咙里冒出了腥咸的味道,情绪激动打着寒颤。她低着头,靠在床上。头歪歪慌慌,眼底发黑。她已经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思考,却忽然间安回光返照般的清明起来,声音沙哑地问道:“我怎么了?”

    那掌事宫女见到赵钗恢复了神志,大松一口气,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联想到近日以来王后娘娘的种种……顾崇武即将登基的大喜,弟弟赵二泽杳无音讯的失眠,先王已逝后的梦魇,杖杀下人的愤怒……一幢幢事件数过来,再到现在躁郁不安,惊慌失措。她不知道如何回应王后娘娘,只是小声地回答道:“可能是近日太过劳累,您要不要奴婢再去准备一碗安神汤?”

    “快去!”她吩咐了一声。

    那掌事姑姑匆匆退了出去。

    赵钗一个人在宫殿内,是她刚才发病把所有人敢了出去,却又觉得十分冷清。

    耳边传出声音,似乎有气息悄悄地喷吐在耳廓上。

    “你害得我好苦啊……”

    “何曾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恶毒之人!”

    “我说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句一句环绕在赵钗周围,那都是这些年被她挑拨离间,暗暗害死的人。他们熟悉的声音如同一把把细细的银针,插入到她的皮肤之中,冰凉彻骨,手脚麻木。赵钗看着她日夜不忘的面孔,气息不稳。

    她何尝不害怕?

    害了这么多人,午夜梦回只是要经常被惊醒。并不是她主动要去伤及别人的性命,而是那些人挡住了自己的道路。

    这么些年,她在房梁上,床底下都放满了自己手抄的经文,让那些妖魔鬼怪远离自己。

    那些曾经死在自己面前的妃嫔,面部扭曲咬牙切齿的叫着自己的名字,让她一度想换了姓名,似乎这样就可以保证厄运远离自己。但是,自己如今贵为王后,诞下龙子,自认为有神明护体,还有什么可怕的?

    赵钗的脑子混乱,兜兜转转,眼前迷糊一片。

    她从被褥之下抄起经文,冲着空气放肆的笑着:“你们伤害不了我……哈哈哈哈……你们伤害不了我!”声音到最后,吞咽进了嗓子,发不出声。云开雾散一般,那撕心裂肺的鬼魂消失了。

    她皱着眉头冷笑,一群没用的东西,做了鬼还能怎样,一样是斗不过自己。她的手无力的垂打着被褥,腹中的疼痛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小声的喃喃呵呵着:“来人……人呢……”

    被轰到殿外的人自然听不见赵钗小声的命令,他们在寒风之中低着头不敢言语。呼呼的晚风中,掌事宫女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安神汤从屋外推门进来,就见到赵钗紧闭着双眼,手屋里的抓着一张经文。

    “娘娘……”她小声呼唤了一声,以为赵钗是睡着了。

    赵钗迷迷糊糊之间,尽力睁开厚重的眼皮,疼痛逐渐到麻木,已经无力说话。她并没有看床前站着的是掌事姑姑,而是北阳王顾章。他威风凛凛的站在自己床头,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妖妇!”

    赵钗想要开口,却从体内涌上了一口鲜血,如同决堤一样喷涌而出。那掌事宫女眼看不好,尖叫一声就用把药放到旁边,用布绢堵住她的嘴。

    宫女的手沾满了鲜血,从指缝渗出,滴落在暗红色的被褥上显不出来。她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家娘娘双眼无神的虚晃,突然轰然跌在了床上,再也不呻吟动弹。

    太医推门而入,却也最终无济于事了。

    赵钗倒在自己的鲜血之中,苍白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兰花坠子。

    太医上前把脉,已经没了脉搏。而就算气息奄奄,赵钗也是救不回来的。太医曾几何时已经成为了赵一恩的重用的人,只需要他趁乱之中把赵钗口鼻之中的黑血擦掉即可,至于其他的顾崇武问起来,便只说是心力交瘁,气滞而亡。

    毕竟赵钗这些日子确实大怒大喜不能安稳。

    虹岳探个脑袋,看着宫女进进出出,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自己平日里相处还不错的宫女姐姐,忙问道:“姐姐,这宫里怎么了?”

    那人叹了口气,立刻把虹岳拉到了阴暗的角落:“你可别乱说……我也没有进到殿里去……好像是娘娘出事了……说是突然昏了过去,咽气了……”

    “怎么回事?”

    “你也别问了,我也不知道。”说着,又匆匆的离开。

    虹岳从未见到人们如此慌张,趴在墙根看着人来来往往,却听不见赵钗似平日里的一句话。他赶紧回屋写了信,飞鸽传书刚好飞去了孟懿宁还在的刺奸屯里。

    顾崇武急急忙忙赶到之时,见到自己的母亲面容略带狰狞的躺在那里。他勃然大怒,拔剑指着跪在地上哆嗦的宫女和侍卫。

    掌事宫女哭哭啼啼的说,确实娘娘这些日子夜不能寐,心情不好。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往中毒的方面想,太医已经把赵钗收拾的干干净净。微微发黑的指尖,掩盖在了被褥之下。

    顾崇武痛哭流涕,悲愤之余砍伤了宫女和太医。众人乱作一团,连连跪在地上求饶。顾崇武双眼猩红,脸上的肥肉乱颤。

    他刚刚吃饱喝足睡了一响美美的梦,怎么就天降灾祸?他搂着美妾的手还热乎着,自己母亲的身体也微微还发热。一切的发生对于他而言都是始料未及的。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脑子停止了思考。很想问问母亲,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思虑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的舅舅赵一恩。

    连夜派人出宫赶往赵府。

    静悄悄的夜晚,

    赵一恩坐在府内点灯看书。

    赵二泽身受重伤躺在大夏地牢之中。

    孟懿宁和乐毅正商讨着里应外合的计策……

第八十六章:豁然开朗

    “死了?怎么死的?“孟懿宁来回翻看着页面,“奇怪,怎么?不会是咱们干的吧?”她小声的凑到乐毅跟前,悄悄的问道。

    她说着,一股劲憋在胸口:“坏了坏了,咱们可闹大了。万一扰乱了殿下其他的周密部署,难辞其罪啊!”孟懿宁一口一个金丝馒头要在嘴里,倒是不像个焦急的样子。

    乐毅笑着:“慌什么,顾崇武都没慌,你倒是坐立不安起来。信件都已经放出去了,三匹马更换着,他们明天傍晚前就能知道消息。你现在就吃好喝好,安安心心等着顾世子的消息就行。又是一夜没睡吧,还不赶紧去,我看着你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孟懿宁抹一把脸,“谁困了,现在怎么还睡得着?眼瞅着顾崇武的屁股就要往那王位上放了……本来只是希望赵钗和赵一恩心生间隙,咱们好知道这城内是否有他赵一恩的兵马。结果你看现在……”她一摊手,一脸无奈的看着乐毅:“要啥啥没有……兵马没有异动,赵钗害死了……一山难容二虎,咱们指着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现在倒好了,老虎死了一只。另一只老虎可谓是大权在握了。”

    孟懿宁一句话说下来口干舌燥,咳嗽了两声打了个哈气。正要伸手把茶杯拿来喝两口,就被乐毅躲了回去,“再喝,你今晚又不睡了?”

    “又不是酒……”她喃喃抱怨道。

    这两日乐毅跟个老妈子一样,嘱咐自己吃饭睡觉,隔三差五的就提醒自己天寒加衣。明明午后的时候一点都不冷,却还出门给她带了件袍子。热得她都要冒汗了。

    乐毅看着她奋力睁开眼睛的倔强,笑了出来:“我看你是糊涂了。敌方死了一员大将还不好?既然是赵一恩杀的人,他自然还需要善后,肯定不会让别人看出赵钗的死因。然后,他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垂帘听政,大权一揽,美美的坐上几日的美梦,再也不用处心积虑了。直到,顾世子突袭阳上,一举把他们拿下!”

    孟懿宁点点头,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脑袋摇摇晃晃的,“那要不要让虹岳撤出来,他是以接近赵钗的目的进宫的。如今赵钗已死,我怕别人会对他不利……他还是个孩子,我怕万一……”

    她像个摇头摆尾的大兔子,屁股已经在木头的凳子上坐不住了。眼瞧着就要倒了下去,乐毅赶忙站起来扶了一把,顺势把她拉到了怀里。

    扑通……扑通……

    怦然心动。

    孟懿宁却没感觉到,就觉得十分暖和。她已经睡了过去,从火烧张府再到现在,也不过睡了一两个时辰。若不是半天骑在马背上,估计早跌倒在路边睡着了。她这一路上哭哭笑笑,刺奸屯的人都不知道为何她突然一下性情大变。居然还和影卫开起玩笑,嘻嘻哈哈的乐个不听,像是喝多了酒一样,如今终于睡下了。

    乐毅长舒一口气,也静静地离去。

    ————————

    “报——”一抹身影撕裂了寂静的夜晚。

    白熙宁和夏风华刚刚睡下,就又被惊醒。那人快马加鞭的赶来,就为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一路上他两匹马换着骑,终于比预计时间早了一点到达夏风华的驻地。

    自从孟懿宁和乐毅前往养伤之后,夏风华按照计划包围了两座城池,却发现不过是空城一座。她留有小部分兵力接管了这两座城,不让进出,就连一只鸽子也不能飞出去,就是为了不让赵一恩知道他们的计划。而大部门兵力跟随者她向西北,阳上的方向继续隐蔽的挺进。如今,刺奸屯传来的是最重要的消息,就算是睡觉,夏风华也会穿戴好衣物前去查看。

    那人气喘吁吁的连喝了三大缸水便去军营之中歇息。只留下夏风华和白熙宁,以及手下的几位得力干将坐于帐中。

    烛光点点,纸上字迹清晰。

    夏风华本来这两日愁眉不展,却在翻看信件之后豁然开朗起来。白熙宁见到她的表情变化,接过来查看一番,却发现是孟懿宁的笔记。她说这阳上东西两侧各有两万兵马隐藏在山顶之上,如若大批兵马前来,一定会有所察觉。希望夏风华能想个办法,绕开这两处必经之地。

    而夏风华只是笑笑,她一直在苦恼于这守城的官兵去了哪里,如今到给出了答案。这就不怕她在行军的过程中被人突然袭击。而比起孟懿宁害怕被赵一恩的心思,夏风华却另有一番打算。

    兵不厌诈,她手里不到两万人完全可以号称十万,以正义之师的名义,拥护顾世子为王,指责赵家和顾崇武毒害先王和世子,谋权篡位。并不用悄悄地与这些士兵接触,然后偷袭。可以先埋伏在三十里开外的深山之中。而她已经在地图上标记好。再顾子安发出信号之时,大张旗鼓的挺进阳上。

    白熙宁想了想,也同意她的观点:“我们的目的是牵制他们,不让他们进城危及到世子。如今孟懿宁和乐毅在城内,过不了殿下也会进入城中,其实城中的事情不需要太过焦虑。咱们只需要在外围和卫勇将军包裹住这四万兵马便可。一旦城内传出赵一恩已经投降伏法的消息,这四万兵马也坚持不下去了。我妹可能最近累糊涂了,你与顾世子商讨便好。”她怕懿宁的建议左右了夏风华,便如此说道。

    夏风华爽朗的笑了两声:“孟懿宁谨慎,但是她太容易把自己绕了进去,谁说两军非要交战。我们退一步讲,这四万人不过就是拥护顾崇武登基的。而现在在他们心中顾世子已经病逝,他们做的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我们先做出一副人多势众的架势,一旦世子揭露真相,这些士兵发现他们拥护的是个逆贼,反而容易倒戈。毕竟赵家名不正言不顺。我们需要的是与这些兵马对峙,而不是真的如同敌人一般赶尽杀绝。要不然他国趁虚而入……”

    “如果他们不从,该怎么办?”下面的武将问道。

    夏风华看他没有听明白,笑着回答:“那就只能杀了。”

    几人瞬间开朗起来。造出巨大的声势,最好把城内和周围的兵马引诱到阳上之外,为顾子安夺取王宫做准备。而后两方对峙,等待城中信号发出。

    白熙宁在一旁记录着,正要抬笔,又听见有一人进来说道:“阳上又送消息来了。”

    “怎么今日消息格外的多?”夏风华一看,就乐了出来。刚才白熙宁就说孟懿宁一定会累,果不其然,这字写到最后已经歪扭起来。后来的文字还是乐毅补充的。

    “何事?”

    “喜讯,赵钗死了。”

第八十七章:曙光黎明

    “都准备好了吗?”顾子安淡淡的问道。

    “都备下了,珍珠黄金玉髓和布匹也放在夹缝之中,肯定没人看出来。”大夏的盖将军回答道。在眼里,这是一招险棋。虽说阳上城内的兵马与他们数量相当,一拼一的胜算能够有五成以上。

    然而,顾子安却神情十分笃定,他并不准备硬碰硬。而是给这一计策起了一个十分优美的名字:中心开花。

    他随着两百人藏于木箱之中,见机行事。登极大典之日再把乱臣贼子一网打尽。而外围的安慰放心的交给风华郡主和卫勇将军以及盖将军。顾子安从未怀疑过自己手下的将领,即使与夏风华已经多年未见,但依旧用人不疑。

    “殿下,为何您如此笃定?敌我双方的兵力拼死抵抗算打个平手,为何不和风华郡主他们一齐汇合,一举攻下阳上。”盖将军最终还是张嘴问道。

    顾子安笑了笑,放下书卷:“攻这个字,不妥。”

    “为何?”

    “攻城,需要至少十倍于城内的兵马数量,相信盖将军也是知道的。”

    盖将军点点头,却依旧不解。

    “是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所以才只得拥护顾崇武为王。如果发现我没死,如果发现先王为赵家所害。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刺奸屯探了快两个月,终于找到父王的尸体在王宫的冰窖之中。虽然黑血已经洗去,但是中毒而亡的痕迹依旧存在。况且,不说父王,我也活生生的会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是北阳唯一的世子。这样,顾崇武继承大统的名正言顺就消失了,赵家的算盘也落空了。兵不血刃是最好的,若是他们殊死抵抗,心中也会存有疑虑。毕竟想要谋杀世子,其罪当诛。所以,即使兵力相差无几,便不用担心。”

    顾子安顿了顿,呷了一口清茶,又笑了笑:“如果抵抗,他们需要承担弑君夺权的罪名。而我们的目标其实只有一个,不是这几万大军,而是杀掉赵一恩,控制顾崇武,剩下的人自会投降。所以说,并不是攻城,只杀一人,剩下的自会归顺。”他眼神坚毅,让盖将军不由得内心感叹自己的莽撞。顾世子心里,想着的全部都是兵不血刃的计策。

    所有军队,只佯攻,而不是奋力厮杀。

    张霁掀帘子进来,带入了刚刚送来的消息,递给了顾子安。

    “你看看,孟懿宁和乐毅倒是干了件有意思的事情。”

    顾子安眉梢一挑,接过了纸,认真读了起来。嘴角牵起,笑了两句:“这也算是意外之财了,这回他们倒是两虎不相斗,可以安安心心的呆着了。对于城外的部署倒是没什么变化,也算是赵一恩为咱们拔出了一根钉子。”

    盖将军看着顾子安的神色,问了一句:“何事?殿下您如此喜悦。”

    “赵钗死了。”他也能没想到,两个人居然在阳上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此按照计划,赵一恩便可以辅佐顾崇武登基了。他们一定会越快越好,毕竟王位空悬,会引起时局动荡。马上,我们就可以进入阳上了。让所有人都下去准备吧。而那两百人,单独分出来,我要见他们。”

    张霁点点头。毕竟顾子安现并没有抛头露面,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这两百人是张霁挑出来以一当十的人才,生死都效忠于他。但是众人心中却没有定数。虽然为张霁卖命,但是却不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顾子安需要在他们面前露面,吃一剂定心丸。

    入夜,张霁把两百人集中在了郡府的后院之中。

    周围重兵把守,没有人知道要做什么。

    所有人窃窃私语,也看到了近日木箱子源源不断的运往军中,知道有大事降临。

    “我看着箱子挺大,缩在一起的话,每个箱子至少能装十个人。会不会咱们就要到哪里面去?”

    “去哪里?去阳上吗?还是别处?”

    “霁老把我们选出来,肯定是有要事要办。咱们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等着呢。”

    众人小声的讨论着,张霁从屋内推开门。两旁的灯笼照亮他坚毅的脸庞,四周突然间十分安静。所有人站直了看着他。顾子安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背着手从张霁的身后缓缓的走出来,眼眸映着火光。

    两百人看着这熟悉的身影,挺拔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恍如做梦一般。不是半个月前就死了吗?怎么回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顾子安面容俊朗,不卑不亢。目光炯炯有神,环视着院子里的人,淡淡的清了清嗓子,“如诸位亲眼所见。”

    他站在正中央,犹如一颗松树。

    被眼前的男人所震慑,没人议论。

    “如今阳上,赵家当权。赵钗派人潜入使团和军队,三番两次的悄然下毒。幸好被人即使识破,否则如他所愿,我早已命丧黄泉。”顾子安目光如炬的盯着,尖锐的目光让人背后生凉冒汗。他声音不大,但是说话铿锵有力,与外界传闻中病弱的世子形象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先王也被赵钗所毒害,已经秘不发丧数月。终于在赵家得知我的死讯之时,得以公布。赵家,内毒杀先王,外与他国勾结。北阳如今危在旦夕,燕戎虎视眈眈,控制着赵家,而国无君已是多日。此乃国家危急存亡之刻,万般不可落入奸人贼子之手。”

    他说的话不多,但是却真相大白。一句话解开了这么长久以来的疑问,众人突然对隐忍多时的顾子安欣然起敬。

    “重任就肩负在诸位的身上。顾崇武和赵家谋害先王,罪无可恕。我会同你们一起,藏匿在那木箱之中进入王宫,其余人马也会在王宫附近与我们里应外合,一网打尽这些乱臣贼子。并非要决一死战,只是昭告天下。我,还活着。他们费尽心思,处心积虑,不惜与他国勾结,到头来不过是痴人说梦。北阳,不可断送在这人的手里,而你们,握着的是北阳的未来。”

    顾子安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他并非用一个将军的语调在进行战前宣言。平铺直叙的话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稳住了每个人的心神。

    他们身上,是北阳的未来。

第八十八章:三千人

    “虹岳说,宫内已经称顾崇武为王上、陛下了。”孟懿宁不满的说道。

    乐毅靠在墙上,吃着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那是应该的,况且你管他做什么。”

    今日的太阳暖和的照在两人身上,他们在城门旁边的茶楼上的包间里侃侃而谈。“你姐姐来信说了他们的计划,怎么样,是不是想得比你周全?”

    “是……”睡足了的孟懿宁还是有些迷迷瞪瞪的,眼睛盯着城楼转圈。她看着拉来往往的百姓,“人也应该快到了吧,他们说多少人?”

    “三千。”乐毅回答。

    她喃喃道:“不够不够。城内禁军有一万,怎么打?我总觉得安排的不太妥当。”

    “三千人挤进城内已经够多了,你说怎么藏?况且又不是拼死夺取王宫,顾世子一出场,这出戏就结尾了。又不是戏本子里,有人起兵造反。”乐毅笑着。

    “是是是,到时候我得去王宫里盯着。”

    “我同你一起罢。”他言语之中微微透露着担忧。

    孟懿宁摇摇头:“你跟着风华郡主在一起,毕竟还要里应外合,如果城门那里有事儿,你也可以先应付着。你跟他们说了吗?”顺嘴说道,还没等乐毅回答,叩门声便响起。

    她回头问道:“谁?”

    “西北来的亲戚,进城来找妹妹和堂弟。”门外是一个成熟的声音。

    哟,夏风华派人来了。孟懿宁起身去开门,见到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不起眼的土黄色袍子点点头。那人黝黑的皮肤和粗糙的手掌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一仰头喝尽了。用袖子擦擦嘴说道:“对不住,我粗人一个。快马加鞭赶到的,水喝完了,是真的渴。”

    两人笑了笑,连说:“没事没事。你们什么时候进城?”

    “就这几天,今日就有两三百人赶在日落之前到达。现在城门查得紧,突然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人进城,一定会引起怀疑。而且就算可以进来,刀啊长枪啊拿不进来。毕竟哗啦啦地那么多人混进来,很容易被察觉。”

    “你们可还有其他方法?”

    “郡主也在苦恼此事,询问各位还有无办法。”那人憨憨一笑,又满上了一口水。

    乐毅和孟懿宁对视一眼。城内能找到这三千人的容身之处,甚至连空空荡荡的世子府都可以住人。但是如何偷偷地溜进来,拿着兵器确实是一件大事。“一百人能号称两百人……但是两百人若是号称五百人是不是就有些多了?一天五百人……两天一千人……”她喃喃自语。

    乐毅想来奇怪,“你说什么?”

    “红白喜事,人多。”

    孟懿宁想了想,右手撑住自己的头说道:“可不可以奔丧?”

    “奔谁的丧?”乐毅问道。

    她笑了笑,掏出来了一个玉佩,是临走之前张霁送给她的,只要见此信物,张家上下皆听令此人。那时张霁沉甸甸的把它放在孟懿宁的掌心,这是莫大的信任和权利。但是半个月前,她还以为不会使用上这块玉佩,毕竟张霁家中也无兵马,也没有兵器。却忘记了,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府邸,是除了赵家第二大的院落,层层叠叠,弯弯绕绕。那里里外外少说有一千多人。

    “走,去一趟张府!”

    两人裹好衣服,一路抄近道从城楼走到了偌大的张府。朱墙居然望不到边际,蓝天白云下气派之中却又透着一丝丝的静谧悠长。张霁称病多日,这几个月登门拜访的人也都吃了闭门羹,渐渐稀落起来。

    孟懿宁轻咳了一声,有意无意间露出了玉佩。

    那守门的侍卫灵机一动,慌忙去请管家。管家客客气气的走了出来,见到两个陌生的人影,忙陪笑道:“请请请,贵客请。”

    张府内有东、中、西三条主路。而每一路都以贯穿的自南向北的多个四合院落构成。碧绿色的琉璃瓦威严气派。刚进府内兜兜转转走了一百步,就看见有一藏书阁高高耸立在中间,可居高临下观赏府内秀丽全景。院落中多假山,皆是以房山石堆砌而成。山上有松柏亭台,山下是一片讲究的池塘。若是夏季到来,一定会花开满园,幽香幽静。

    侍女们来来往往,井然有序,仿佛张霁依旧在府内养病一般。

    那管家把几人中路的正堂之中,沏上了两杯热茶,遣散了一干人等。他询问道:“敢问二位来,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孟懿宁垂眸,手指搓揉着玉佩,开门见山的回答:“霁老过两天就要回来了。我们也确实,需要您的帮助。”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点了点头,“好。我需要做两件事情。”孟懿宁顿了顿,观察着他的脸色:“一,我不管谁,我想要发丧。二,我需要让人来奔丧。”

    那人神色微微一变,又恢复了平和:“敢问,这是为何?”

    “照顾霁老的人有些多,我怕……他们进不来。”

    管家思量了一些,缓缓地点了点头,“这需要准备一下。”

    孟懿宁晃荡着手中的杯子,镇定地说道:“只有两天的时间。先来府上奔丧一批人,而后抬棺出城另一批人。可否?”

    管家虽然神色艰难,但他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半响回了一句:“可。”

    孟懿宁长舒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面,声音放松下来:“那就好,拜托您了。”

    “定当竭尽全力。”

    乐毅刚才一句话也没有说,在旁边仔细的观察着孟懿宁坚定的表情。进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那藏书阁,心里思忖着,若是登顶是否能观察到王宫内的景象。他冒出声来问了一句:“那楼有多高?”

    管家回答:“约三丈。”他知道乐毅在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这是这城内的楼阁高塔都不允许窥探王宫。而且王宫地势比此处高出不少,加上又盖之宫殿围墙,是肯定看不见的。”

    “无妨。”乐毅又笑了笑,脑子转了个弯“城内可看见就行。”把人分散在城内,若是用了烟火等信号一定会引起怀疑,而使用这处楼来指示,所有人皆可看到,便会简单许多了。

    孟懿宁瞥了他一眼:“喂,你是不是跟火过不去了?又想烧啊!”

第八十九章:奔丧

    “这张府谁去世了?”

    “不知道啊。”

    “听闻这张霁也是一把年纪了……”

    一夜之间,如同雪花飘落,张府染白。白色的灯笼在朱漆大门上十分显眼,婢女侍卫穿着白色的衣服在府中快步的走着。湛蓝的天空被染上了一丝忧愁。老百姓走走停停,窃窃私语。张府的管家解释说是老夫人昨夜去世了,霁老还在病中。

    孟懿宁看着浩浩荡荡的白衣,吃着一个野菜团子。“这就可以了,人都送出去了吗?”

    “是。”管家在身后点头。传递消息的人一开城门就冲了出去,见素衣相裹,神态紧急,又知道是张府的人,守城的侍卫并没有阻拦。他们顺着小道疾驰,去寻找风华郡主所要秘密潜入进城的那三千人。

    张家老太太薨了的消息在街巷之中蔓延,自然官兵也有所耳闻。其实,那老夫人还好好的在家中镇守。孟懿宁和乐毅昨日想到这个方法,便前去拜见。所殁之人,必须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不然怎么让大批人马前来奔丧。虽然众人都觉得,孟懿宁这个要求蛮横无理,不是亲自诅咒老夫人去世吗,但是她还是顶了下来。

    当时屋子里只留下了孟懿宁和老夫人两个人,她端坐在那里,头发已经花白,却可以感受到身子依然坚朗。孟懿宁微微有些害怕,但是她除此办法,也别无他法。她拘谨的站在老夫人的面前,全身紧绷,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你过来,让我看看。”那老夫人看着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倒是慈祥的笑了起来。

    孟懿宁小步挪动,蹭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她的眼睛带着笑意,周围看着都格外温暖。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也是一位如此和蔼的夫人。老夫人眼里看着孟懿宁有些生涩的面庞,抚摸上了她的头发,又仔细端详着她倔强的眉眼,缓缓说了一句:“你这个女娃娃,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本来以为会被着说一不二庄重的人责骂,结果却落下来这柔和一句。

    老夫人把面前的云裹花生卷递给了她一块:“甜的。”

    孟懿宁点点头,咬了下去。花生淡淡的咸味裹挟着甜酸的山楂和枣泥的清香。

    她擦了擦嘴,小声说道:“老夫人,这件事情多有得罪,但是目前没有更快速的解决方法了。霁老和殿下也会不日到达城中,若是遇到危险,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像一只小鸟。

    老夫人抚摸着她的手,柔声说道:“没事。”

    那布满皱纹的手掌在却让她异常的踏实。她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给予了镇定。“我知道你的意思,放手去做吧。”

    孟懿宁的小手被握在掌心,却体会到了强大的力量。

    她和乐毅并排站着,看着报信的人渐渐远去:“估计落日之前就会进城一批,穿着素缟而来,估计也不会多做检查。”

    “你这也太紧凑,幸好我让管家已经放出消息,是在家中灵堂停放了七天才予以公布。老夫人信那西北的教派,与大多数人都不同。要不然,你这也容易引起怀疑。”乐毅慢悠悠的。

    她白了他一眼,“就两日,蒙骗过关就行了。”

    如两人所料,傍晚城门关闭之时,陆陆续续有穿着白色或者黑色衣服的人进城。没有丧服的将士就穿着普通,不显眼的衣服混杂在人群之中。有人推着车,大米之中藏满了兵器。但今日官兵觉得晦气,就草草的例行公事翻了两下。

    管家给守城的官兵送去了好吃好喝,表示这两日人来人往,多有得罪。那些人欣然接受了,也想着这丧事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几日就过去了,便松松散散的检查着。风华郡主的多数官兵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浩浩荡荡的进来。

    孟懿宁喜上眉梢,埋伏了这么久,终于得出来了些成效。只不过言语之中还存在着对于老夫人的歉意,“她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可一定要身体康健,要不然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乐毅靠在墙上,说了一句:“你放心。”

    从日升到日落,两人就在最高的藏书阁中仔细观察。虽然这里看不见王宫,但是却可以一眼望到城楼。星星白白,倒是在她的心中生出来了一团火焰。

    那些将士也迅速的进入角色,满脸的悲伤,似乎真的有人去世一样。他们有的红着眼眶,还有大小伙子扮成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张府的人各处打点,竟然如此顺利的都进入了城中。

    夜晚城门已闭,两人到了张府的后院之中。本来以为今日不过进来了二三百人,却没想到一个个官兵似乎拖家带口一样,凑成一堆的进城,数来数去竟然有五百之多。孟懿宁心里想着,剩下的两千人浩浩荡荡的便可以通过奔丧和发丧更加顺利地进来了。

    他们人已经累了,目光却依然炯炯有神。有曾经在军营之中见过孟懿宁的人,围拢过来,小声询问:“孟姑娘,看来你早就到了啊。我们这儿还稀稀拉拉的拖了一大片呢。”

    “没事,这两天都会进来。”

    顾崇武的登基大典的时间已经宣布,就在五日之后,正好是春耕丰收的节日,从时间上来看,正正好好。“你们早点休息,过几天也有的忙。殿下需要你们的保护,而郡主和将军那里也需要里应外合。张府的管家也会照顾好你们。后院的后罩楼一共有一千多间的房屋,所有事情我来安排就好。”

    孟懿宁环顾四周,有人正在院子里整理衣衫,脱下伪装的衣服,全部都膀大腰圆,看着生龙活虎。

    夜晚静静地过去,她翻看着姐姐托人带给她的信件,嘱咐她要吃好睡好,注意安全。孟懿宁翘着腿,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把信压在了枕头下面,便沉沉的睡去。乐毅坐在屋顶的瓦片之上,看着天空,感受寂静的微风,见屋内灯火已灭,便欣赏起灿烂的银河。

    阳上城内一片寂静,远处的皇宫隔着高墙都能感受到忙忙碌碌的明亮。

第九十章:第一天

    距离顾崇武登基之日还有五天。

    夏风华和卫勇将军静静地埋伏在一百里以外的深山之中,潜伏进城的将士陆陆续续,稀稀拉拉的进城。

    顾子安所带领的使团、潜入王宫的先锋和盖将军的军队一如往昔的继续前进。他面容平静的看着兵法,直到张霁掀起帘子进来。

    他作揖,缓缓地叫道:“殿下。”

    顾子安抬头,“人都回来了?”

    “消息刚刚到,懿宁与夏风华的三千人这两日就可以进城,以确保您届时攻占王宫之时,直接可以支援。这样加上盖将军的兵马数量,咱们就比城内禁军的总数多了。声东击西,风华郡主和卫勇将军那里只是吸引注意的佯攻,况且肖将军坐镇,完全不用担心。当然,如殿下所愿,兵不血刃。所以那些将士看见您还活着,自然不要再垂死挣扎。”张霁说到,把消息都放在了顾子安的桌前。

    他翻看着,嘴角牵出一丝微笑。

    孟懿宁在白纸上还画了一幅小画,里面是高高的藏书阁上有噼里啪啦的烟花。她害怕把烟花画成蜘蛛网的模样,特地用了朱红色的颜料细细的画上了几笔。

    “她倒是聪明,只是你也不要怪罪于她。”顾子安笑了笑,看着孟懿宁在信件最下画了一个叩首行大礼的小人。

    张霁脸色依旧缓和,她笑着接过顾子安手中的信又看了两遍:“老夫人都没说什么,我怎么会有意见。小姑娘真的是怪可爱的。被她和乐毅这么一搞,咱们要比城内多了一两千人。而且前日赵钗也死了,也算是出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顾子安呷了一口清茶,侧过身看了桌上展开的地图。上面画好了各种颜色的线路,甚至标记着北阳影响大夏的隐秘的山路和大路。

    “盖将军回大夏的人已经送出去了吗?”顾子安问道。

    “前几日就出发了。”

    虽然并不是阔别许久,但是顾子安隐隐的大夏瑞王景池的近况。不曾听闻大夏兵马移动,但是根据赵二泽身边的消息,一万兵马已经入了大夏,不知道会采取什么行动,也好让景池早做准备。

    听到张霁回答自己,顾子安点点头,“这就好,希望景池那边不会出什么事情。夏王立他为世子,想来琏王景铮是不服的。会生出来许多事端。不过又是他国内政,若不是赵二泽潜入大夏,我也不好干涉。”

    张霁缕着胡须,让下人灭了两盏青灯。“人应该已经把消息送到了,莫急莫燥。殿下早些休息,臣先行告退了。”

    说着,匆匆退了出去。

    张霁望着月光如雪,铺了一地。似乎穿过山河,已经看到了阳上的灯火通明。孟懿宁拖信说张府像往常一样,让他不用担心。他会有看了看屋内灯光依然没有熄灭,可能是顾子安起身又继续看书去了。

    只不过,那是他们并不知道,赵二泽潜入大夏的消息并没有送达到夏王和景池之处。原本盖将军派了两人,分别送抵,却不知原本要去景池府上的人半路突遇蛮夷土匪。

    刚刚在德林城遭受了败仗的土匪见到形只影单的中原之人如同饿狼紧紧盯着猎物一样。众人围着那一个孤单的驿使,恶狠狠的吼叫着。那名驿使丧命在了土匪的欢呼之中。连带着信件,也落入了那名手臂刺青,高大的土匪首领之中。

    而另一名驿使,也在夜幕之中,活活被刺死在官驿之内。鲜血被人擦了干净,尸体拖到了乱葬岗内随便埋了,而那封信件,也落入了顾子安最担心的人手中——琏王景铮。

    景铮在地牢之内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穿着锦衣玉服显得与近处的人格格不入。牢房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火光明亮。

    赵二泽靠在潮湿肮脏的墙壁上,冲着他淬了一口吐沫。

    景铮不恼,只是笑笑。

    “我又没下令处死你,急什么?”他看着他笑。

    赵二泽手指抠着干草的地面,眼神浑浊发黄,但是直了直腰板,冷哼着:“琏王这是要做什么!你这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人!”

    景铮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这里住的挺好,毕竟也不止你一个达官显贵住在过这里。问你士兵都从哪个方向撤退了,你也不说。不过不说也没关系,那些那跑到边境的人,被我们抓住之后……都杀了。不是想回家吗,我们就送他们回家了。”

    赵二泽胸口起伏,穿着粗气。虽然比不上北阳的其他将领,吃住在一起,但是对于自己的兵士还是关心的,毕竟也曾经出生入死战斗过。他也知道当初属下得知自己执意来到大夏,纷纷劝阻。只不过他一直对于姐姐赵钗的命令说一不二,所以对于全部质疑都断然不听。如今,却不得不后悔了。

    一个决策,搭上了万千条性命。从小就生在府内,从未吃过如此多的痛苦。这几日赵二泽想了很久,终于弄清楚了景铮抓他的原因——把他献给夏王换取世子之位。但是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帮他夺权的,怎么又被推入火坑。随即咬牙切齿的问道:“琏王想必早就有打算引我入局了吧。”

    景铮呵呵乐了起来,事到临头却还不知道前因后果。这赵二泽果然是蠢,这也是为何他还留着他的性命,没准日后还能帮到自己。他说到:“是你们北阳王后赵钗的意思,不想与大夏为敌,所以忌惮盖将军的兵马。想要帮我夺权称王,如此便可以收回命令。一万兵马,给我塞牙缝都不够,登徒子才会拿这点人去夺权。”

    他顿了顿,“所以,只能作用于另一处了。”景铮从怀里掏出来了几封书信,扔到了赵二泽的面前,“看看吧。”

    赵二泽抬眼瞪了他,拾起地上的信件,就见到了熟悉的自己,空气之中还有隐隐兰花的香气。那是赵钗询问赵二泽何时动身回国的信件,她在信中还提到顾崇武正等着他这个威风凛凛的舅舅护在左右呢。

    赵二泽双唇颤抖,眼里布满血丝。他盯着景铮反着光的绸缎衣服,说道:“我侄子不日将会登基,你就不怕他为我报仇而来吗?”

    景铮冷冷的笑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顾子安已经死了。而你,也成为了一颗弃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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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运介绍:
混战政权,不曾止息。
风卷狂沙,兵临城下。
气贯长虹,金戈铁马。
本以为报仇雪恨是她一生的目标,
一路前行后才发现,这拱手山河,天下浩荡。
目前第一部哟,第二部尽情期待
山河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