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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白河     山河运txt下载     山河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蛮夷之族

    接着肖将军再一挥手,齐刷刷的弓箭像是七八月滂沱的大雨般倾泻而下。从睡梦中惊醒,满脖子人骨饰品的土匪们因魔玫瑰的作用晃晃悠悠站起来时,很多已经身中数箭。大家懵懂而惊慌,没受伤的抓住刚捂热乎的战利品,高一脚浅一脚想要去抓马。

    一时间,喊叫声,咕噜声乱作一团。

    孟懿宁耳朵灵敏,突然从杂乱的气氛中听到从山上下来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冷喝一声,没有惊恐而是在吩咐什么。接着敌方牛角声大起,吹着奇怪而刺激的声音,唤醒着山洼里的土匪。随后又听到那个有条不紊的声音音量突然拔高,似乎在布置。土匪们纷纷听从命令,开始隐蔽在树后石旁弯弓搭箭,进行还击!瞬间,箭矢如同蝗虫一般向他们袭来。

    肖将军大吼一声:“上盾!”

    只听“铿铿锵锵”之声,战士们齐刷刷的把身后盾牌举起,瞬间成为了一个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箭矢激射在盾牌之上,如同冰凌砸在了石板路上,虽然尖锐,但是毫无作用。夜色深沉,土匪的号角声再次吹响,如同狼群的吼叫,听得孟懿宁眼眸中有波涛翻滚。

    “先抓首领!”孟懿宁喊道,“乐毅,跟我来!”说着,在盾牌的掩护下想要迂回包抄那发号施令的人。乐毅紧跟着姑娘娇小而坚定地背影,她像头暗中蛰伏的豹子,眼神发出幽暗的光芒。从盾牌的缝隙中,观察着逐渐冷静下来,予以还击的蛮夷土匪。突然,她定睛一看,发现一高大威猛的男人,足足比其他人高了两个头,冬季寒冷,却扔掉了上衣,赤身裸体,发达的肌肉如同雕塑一般,在如水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欣赏呢?”乐毅顺着目光看过去,调侃了一句。

    “别闹。一会儿,等他们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我左你右!”孟懿宁观察着。

    “得嘞……”

    这里的土匪不像是平日里自己听说过的那些毫无章法的家伙。虽然抢完东西后已经放松。但是所有人的所在的位置与基本军队的歇息阵仗几乎一样,营中套营,四周守卫,这样一旦出现紧急,所有人迅速进入状态。看来他们这里有个十分聪慧的头子,孟懿宁想着。风吹起远处男人的络腮胡和草草扎起来的蓬松带卷的长发,他似乎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注视,眼睛一瞟,深赤色瞳仁蓦然放大,目光如同短剑一般直刷刷的射向缝隙中的孟懿宁。她看见那人轻蔑的牵起嘴角。

    “一会儿小心的,可不是善类。”乐毅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提醒道。

    眼见土匪的弓箭第一波已经放完,肖将军声音如一把利刃,低声喝到:“东西包抄,速度要快,反抗者杀!其余人,跟我冲散他们的阵型!”

    话音刚落,山间沸腾。

    热血涌上大夏将士的心头,看着这些刚刚洗劫完城镇,吃饱喝醉的土匪们,身体瞬间爆发出一股凝聚已久的力量。剑光闪闪,黑甲发亮,目光凶横。冲杀之间,土匪群中响起了一篇惊恐的尖叫声。一名大夏战士举起战刀,扑哧一声狠狠末入土匪的头颅,鲜血如同花朵一般开放在寂静的原野山丘。

    顾子安的碎发被风吹起,目光坚毅,马嘶长鸣,怒喊一句:“冲——”

    众人听令,左右包抄,马蹄踏起滚滚尘土,弥漫在空气之中。大夏战士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向着已经骑马后撤的土匪们冲杀过去。弛弓射箭。土匪们一个个人仰马翻,跌落在泥土之中,鲜血飞溅,惨叫连连,哪里还有刚才袭击德林城的骄傲神情。土匪们疯狂一样逃着,嚎叫着,厮杀着。肖将军的指挥下,大夏军队如同黑色的闪电,灵敏迅速,有条不紊的袭击。

    顾子安快马加奔,手中三尺青剑寒气阵阵,剑刃上雕刻的游龙如同活了一般,气势磅礴。大夏将士点燃的火把让这处原本寂静的山野一片红光,近处马蹄下的溪水波光粼粼,映射着将士们镇定磊落的面孔。

    短兵相见,剑尖染血。

    土匪抵挡不住攻势,又开始慌张起来,各自夺路而逃。

    顾子安一手持缰绳,一手握长剑,刺过土匪们的胸膛。暴徒眼中早已不见了烧杀洗劫德林城的气势,他们避无可避,大夏的铁蹄近在眼前,空气中灼热的气流掀起风浪,皮衣猎猎作响。他们恐惧而恶狠狠的看向顾子安,只见他反手拨剑,迎风而出。森寒的剑气卷起肃杀之气。

    那络腮胡身材高大的男子定睛看到这一切,暴怒之间高喊了一句蛮语。土匪们集中起来准备从大夏将士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已经顾不得四周的战利品,丢盔弃甲也要逃离这生死之地。

    络腮胡男掏出腰间战刀,一刀挥砍,空气震荡,顿时削去了一位将士的脑袋。孟懿宁在一侧心中一寒,脊背生凉。四两拨千斤,她需要找准那人最薄弱的一刹那,予以致命的一击!潜心伏在土匪帐篷旁的黑暗中,等待时机。

    那男人眯起眼睛,抓起一副弓弩,弯弓搭箭,四支箭矢珠连发,擦出金色的火花。顾子安轻巧转身闪躲避让,箭矢从他的脸庞急射过去,消失在黑色的夜空下。那男人再次掏出箭定睛准备对准越来越贴近的顾子安。

    就是现在!

    孟懿宁并不呼吸,纵身一跃,红光一闪,赤蛇匕首出鞘。

    而另一旁乐毅也腾空而起,手腕一番,一个跨步冲到了那男人的左边,手中铁链飞速飞速缠绕了那人布满刺青的左臂之上。他斜眼看到乐毅,怒吼一声,蓦然抓紧铁链抬手而去。孔武有力,以一当十的力量从他的手臂上震到乐毅紧握的手心中。哪里见过这样天生神力的人?如同龙卷风一般,乐毅脚掌点地,迅速后撤。那人再狠狠一拽,乐毅一个激灵松开双手,铁索如同黑蛇一般,竟然落到了那个人的手中!

    孟懿宁身形一闪,避过络腮胡手上向自己甩来的铁索。猩红的剑刃在男人的手臂上狠狠一划,正准备翻身跨在他头上予以重击之时,顾子安察觉到那男人细微的动作,大喊:“小心!”

第四十七章:平息

    说时迟那时快,孟懿宁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天生神力的络腮胡男反手一挡,手腕上狼牙装饰品飒飒作响,如同刮过幽暗洞穴里的阴风。她轻薄的身影映在他深赤色的瞳仁之中,瞬时她心中一震。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带有杀伤力的眼神。

    孟懿宁在空中翻身,准备从上劈下他的后脑,结果那人反应更加迅猛,左手蓦然一拉姑娘飞起的衣襟,她像是一只被拽住翅膀的飞鸟,硬生生的拖到了地上。只当要摔下之时,她身形一转,剑光粼粼,割断了那人手里紧握的衣角。

    乐毅看到此番景象,忙抄起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石头,“嗖——”的一声急射过去。石头如同暗器,劈过幽静的夜空。那男子根本没有往右边看,右手反档,“铿锵”一下,石头从他手腕上厚重的金属套环上摩擦而去,顺势火光四溅。

    他嘴角冷笑,全然不介意乐毅的偷袭。男人紧盯着一尺之外的孟懿宁。语气轻蔑的说了一句她听得懂的话:“你以为,自己的速度很快吗?”说着,还哼了一声。

    姑娘哪里受过这种挑衅,豁然起身。反拿短剑,身形如舞,屏住呼吸瞬间窜到男人背后,闪电般的冲他的头部飞出一脚。

    那人一个急掌向她扑来,气势汹汹。姑娘暗叫不好,正准备反攻为守之时,这络腮胡的土匪头子赫然握住了她的脚腕,用力向后一甩,姑娘反抗有心无力,来不及闪躲反打便像只小鸟一样被扔了出去。

    冷风扑面,砍杀声不绝。

    “孟懿宁!”乐毅大喊,飞身跃去,在夜空引人注目的划出一道优美有力的弧线。少年一把拉姑娘入怀,两人重重的跌在了草地上,还好并无重伤。

    “嘶……疼疼疼……”孟懿宁刚一落地,手抓脚腕,眼睛狠盯着那土匪头子,“别让他给我跑了!抓住那土匪头子!”说着,还用手指向他,心中气愤不已。

    那人不屑一顾的瞟了坐在地上的她一眼,然后转身向后方撤退。突然,寒风一阵,从黑暗的森林中跑出了一批黑色烈马,马鬃卷曲,踏声如雷,带起阵阵尘土。这马好似有灵性一般,从大夏将士之中毫无损伤的穿过。火光照亮它金色的马鞍,马头上还挂了一颗红宝石闪闪发光。

    众人听令,一拥而上。而那土匪头子却毫无怯意,不断挥动手中长刀,竟然挡下了十人的攻势。他每一次挥砍又快又狠,震得士兵们头皮发麻,力量已失。黑马钻过人群,犹如一阵疾风,只见那人轻巧上马,烈马四蹄腾空跃起,长嘶一声,劈开层层的人群,向远处冲去。

    将士们被冲散了队形,手忙脚乱之中慌忙追击。被他砍伤的战士七零八落的躺在山地上,捂着受伤的伤口。

    纷乱之中,孟懿宁咬紧牙关想起身追去,突然脚下一软,晃悠两下。

    “你别追了!”乐毅说着,扶着她一深一浅离开这营地中心。她回头看着那人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心中冲撞着她骄傲的心。在空中被人看出破绽的尴尬十分酸涩,而若日后再次狭路相逢,此人一定是个巨大的对手。

    匪首的背影融入了漆黑的夜色,马蹄重重踏过的痕迹还留在这里。此人神机妙算,可以假扮换防人员入侵德林城,也懂得山野之间的生活习惯以及排兵布阵的方法。若是简简单单的土匪,不可能让训练有素的大夏将士竟然在短时间遭到如此强烈的抵抗。此人看来不只本领高强而且军事天赋不浅。

    若是以后这蛮夷土匪发展壮大,会成为危害边疆的重要之众。姑娘望着远方,长叹一口气。

    方才孟懿宁的那一幕全然落入了顾子安的眼底,他本来心中寒意直冲上头,却又见孟懿宁没有重伤,方才心中石头落地。大起大落之间,却看清了那人不同寻常,孔武有力的精湛武功和镇定指挥。看来追不上了,自己只有区区小几百人,已经杀的杀,伤的伤。顾子安回头看看那被遗弃的近乎一百人的伤残土匪在洼地里哀嚎。

    大夏的将士在马车上,检查着土匪从德林城中拉来的宝物。身后春夏、虹溪、虹岳等一众人马刚刚拖着使团物资来齐,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春夏眼神搜寻着顾子安和孟懿宁,突然发现她一瘸一拐,不由得惊呼一声,赶紧飞奔到她的面前。

    “你受伤了!”她蹲下身子。

    旁边的虹溪也点了盏烛灯,跑了过来。

    乐毅脱下了外套铺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拉着她纤细的胳膊,内心悸动,顿时他耳根子红彤彤的,只是黑暗之中看不见罢了。乐毅咳嗽了两声,加入收拾残局的士兵之中。

    春夏脱掉孟懿宁的皮靴,一旁的虹溪用毯子挡着刮来的寒风,三个人围的倒像是个小帐篷一般。脚上并无伤口,只是有些红肿,“可能是用力过猛,崴抻到了,休息些日子就好。”说着,她拿白色绵绵的去肿药膏涂在了疼痛的地方,仔细的用随身带的干净布绢包扎。

    身后一阵骏马奔腾,手持火把的盖将军带着大批人马赶到此处。

    飞身下马,盖将军行礼,表情难言尴尬懊悔的神色。

    “顾世子,”他刚要抱怨城中人去楼空,烧杀一片,百姓苦不堪言,哭天喊地。却见到顾世子身后,大夏将士有条不紊的在肖子穆将军的安排下,整理战场。盖将军收到孟懿宁飞去的信鸽之时,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结果看到身后的场景,实在叹服。

    “报告将军,俘获土匪七十八人,交由将军处置!”那跑来的大夏士兵说话神气,昂首挺胸,像是立了大功。

    盖将军一笑,点点头。

    “那从德林城中抢来的物资已经备好,将军可随我一起查看。”说着,顾子安把人领到马车出,一箱箱粮食珠宝展现在眼前。

    盖将军有些激动,本来以为功亏一篑,谁料到却如此圆满!

    “我定要上报夏王!”

第四十八章:阴霾宫殿

    石头巨柱支撑着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宫殿,柱子上面回旋盘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两旁白玉栏杆上雕刻着富贵的花朵,如同瓷器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花园中的池水还未融化,雪中嵌着一排排争先开放的梅花。

    白云碧天之下,打磨得光洁的石块垒成的宫墙上描绘着北阳双头狼和金雕的图腾。大殿上紫翅木匾额写着三个字:朝兰宫。

    宫中富丽堂皇,还有美丽的雕刻做装饰,北阳的雕工是世界上最精湛的工匠。虽然北阳冬季寒冷,但是这殿内是由一种特殊的粉玉和铁椴木铺成,凿地中空,有雕刻祥云花纹的地砖可以掀起,适宜的加入冒着火苗的炭火。冬季就算外面冰冻三尺,宫殿内就算赤足行走也会觉得温润舒服。如此穷工极丽,恐怕多少人连做梦都不曾想到。

    宫中窗前,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一双丹凤三角眼中透着犀利和算计。眉毛上挑,薄唇微启,长发馆正,朝阳五凤挂珠钗夺目耀眼。绛紫色的蹙金刺兰花深衣,腰间一根银色挂蝙蝠纹路青玉的绸带系扎着。

    她没有看身后的中年男子,手里摆弄着蝴蝶兰的叶子。

    这宫内如此温暖,正是因为这个华贵的女人平时最爱兰花。北阳气候寒冷,不宜养殖。但多少人为了驳得王后开心,数年来从南方诸国献来了十几株五颜六色的蝴蝶兰。一棵价值千金。明黄色、淡紫色、粉红色、白绿色,她雇专人悉心照料,修剪枝叶,浇水施肥,确保它们度过北阳一个个寒冷寂静的严冬。

    她眼睛盯着娇小的花瓣,但是脑中却想的是另一件着急的事情。

    “哥,你说怎么办?”她开口道“燕戎办事不利,连个小小的顾子安都杀不了!如今咱们和顾子安已经撕破脸面,他再笨也该知道咱们的意思。”她气息有些不稳,手腕晃了一下,戒指上的钗首雀摇摇晃晃。

    “王后娘娘啊,切莫心急。这信还没有送出去几天,来回耽搁了时日也是情有可原。”赵王后的兄长赵一恩穿着一件深红色的长袍安慰的说到。他的这个妹妹从小手段多端,为兄弟二人拉拢朝臣,在北阳王面前说两人好话,做了不少的功劳。而离间顾子安的母亲与北阳王顾章的感情,把母子两人赶出皇宫居住,也是她一手策划。在宫中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面对如此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倒是有些力不从心,焦急上火。

    她哥这安慰话已经听了无数遍,遂一甩手:“你日日都告诉我不要心急!你说现在顾子安已经在路上,又有夏王派遣的军队护送。若是大夏景铮不与咱们合作,只能血战一场!张丞相那个老东西也不是吃素的。我觉得他走时一定也做了安排。我看咱们得加强清洗。防止他们里应外合!”她在后宫叱咤多年,挑拨离间、里应外合都是她常用的手段。以己推人的,她觉得压力很大。昔日她正得盛宠,以为顾子安不过是北阳王的一个弃子,随时可以死在他国,然后立自己的儿子为王,却不曾想,顾章执意不肯。她有时也生气自己儿子动起脑子来比自己差的远。考虑事情既嫌麻烦也有些愚钝,担当不起这一国之君的重任。但自己却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和两位公主。

    当时,恰逢当时燕戎使团来到都城阳上,讨论和亲的事宜,其中有一名大使偷偷地见过赵氏,也为她提出了人生中最有风险的一个计划——毒杀顾章,立儿子顾崇武为王,正中赵氏下怀。她嫁进深宫,本来的动力就是荣华富贵和权力驱使,如若顾子安当上了君王,赵氏和自己家族的权利地位将受到极大的威胁。

    从当初自己视顾子安及他母亲为眼中刺,肉中钉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可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后来北阳战败,她那时暗喜自己儿子不是世子,不用受这囚笼之苦,但是也为日后顾崇武登上王位,多了一个困难阻阻的障碍。

    原本计划,毒死顾章,杀掉顾子安,立儿子顾崇武为王。赵氏家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享繁华。回顾往事,赵氏狠狠地握紧拳头,尖利的指甲把手心划出五个深深的印记。他深吸一口气:“燕戎那些没用的东西,早知如此,直接和大夏结盟!多此一举,弄得夜长梦多。”

    “夏王决定立景池为世子,本来景铮就十分不满。他母亲一支的周家,往上数三代不过就是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后来这女儿成了宫中最得宠的贵妃,而景铮也比较争气。无奈机缘凑巧,虽然周家已经如此尽力,但是王位终究不属于他们。只能杀出条血路,争抢了。二弟此番带兵向南去,为他们加强兵马。这送到眼前的白馍馍,周家岂能不收?”赵一恩一边安抚着赵氏烦乱的情绪,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宝盒,“这是南海绿珍珠磨成的粉末,又混入了多种花的香膏。你最近实在容易着急上火,咱们这事情才刚刚开始,以后劳神费心费力的事情还多着呢!你把这绿珍珠香膏每天睡觉时让宫女在你的印堂穴轻轻向上推,对你安心睡眠很有好处。”

    赵钗转头,这才笑了一声,接过了小盒子。

    突然眼神一变,想起来什么似的厉声问道:“那个女人呢?我昨日派人去找,怎么不见了!”她最看不得顾子安的母亲,从前自己假惺惺的要故作友好善良,实则心里见了就来气。准备用她的性命日后来威胁顾子安,如若顾子安不乖乖让出世子之位,那也落得个“母亲惨死”的不孝下场。本来已经派人盯住他母亲孟氏的府邸,却不想昨日来报,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府内下人已经在半个月前进行慢慢遣散,而她在三天前曾接待贵客,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府邸。

    偌大的世子府,像一座空城,屹立在阳上的冰雪之上。

    “已经派人去找了,这冰天雪地,她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昔日弹劾过咱们的老臣们我这里也拟了一份名单,明日给你过目。”赵一恩看着宫殿房屋上的冰棱。

    “都是些不长眼的人,他们可是要为当初说过的话后悔的。”

    情不自禁,赵钗手中的兰花叶子“嘶”的一声被折了个口子。

    她眉头皱了一下:“来人,把那养兰花的人叫来……”

    大丫鬟忙恭恭敬敬的进来,却有些颤抖的跪在地上:“娘娘,那人……死了……”

第四十九章:各怀鬼胎

    “死了?怎么死的!”赵钗心中气血上涌,眼神中出现了腾腾杀气。

    宫女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娘娘,您昨日看到有一株兰花有些枯萎,叫他来问责,赏了五十大板。可能是下手狠了些,您大慈大悲让上了药膏,但晚上还是不治身亡了。”大丫鬟跪在地上,回想着那人血肉模糊被人拖下去的样子,心中拔凉拔凉。她看着赵王后的脚面,屏住呼吸,战战兢兢的等着回话。

    赵钗一听宫中唯一会伺候这些兰花的人死了,气的头皮发麻。

    “五十大板怎么会死!谁打的,他也不用活了,一并拖下去!”赵钗尖声喝道,声音凄厉的让大丫鬟想起来了古井传言中的女鬼。十分不悦的语调,使她倒吸一口冷气。院内几个丫鬟侍卫一听赵王后发了如此大的脾气,接连“扑通”跪在了地上。

    “娘娘息怒。”

    “娘娘息怒啊!”

    昨日打死那兰花侍者的侍卫求饶声回荡在花园里,他“咚咚咚”磕着响头,对自己毫不留情。然而,赵王后盛怒之下,他只能做了那个替死鬼。哀嚎回荡在寂静的宫殿。

    赵钗立在兰花前,眼皮没有抬一下。伸手重新缓慢的抚摸着枝叶,眼神中充满了对兰花的爱怜。突然目光犀利起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哥:“你,去寻顾子安的母亲到底跑去了何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等顾子安回阳上之时,我要把他们两个的脑袋悬在城墙之上!”她眼中翻涌着烧杀的场景,昂头看着自己的大哥。

    赵一恩点头答应,安慰的笑道。心中却想,自己的妹妹又开始气昏了头说胡话,就算找到了顾子安的母亲,那也是要挟顾子安用的,岂能被她新仇旧怨加在一起说杀就杀?赵一恩觉得,就赵钗后宫那点伎俩,虽然有用,但不过是妇人圈子的斗狠。如若处理不好,是要犯大事的!他可不能允许出现这种不利于自己的局面。且不说赵钗,如若顾崇武能有他父王一半的聪明,所有事情都会顺理成章的进行。可惜赵钗她肚子不争气,只有这一个儿子也就罢了,也天生有些愚笨骄纵,实在不得百官的爱戴。还不如,让顾崇武登基之后让贤给自己。想到这里,赵一恩嘴角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又看了看骄傲而含毒的像只孔雀的赵钗,脸上的表情依旧和颜悦色,“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我抓到了人,就快马加鞭给你送回来,任由你处置。”

    赵一恩一贯的安抚赵钗,就像是这么多年步步为营一样。每当自己二弟赵二泽和妹妹赵钗急不可耐之时,都是他在暗中抚慰、安定,如此才走到了现在。虽说即将登上王位的是他亲侄子,但是赵一恩心里却毫无喜悦。且不说这条路多少让人诟病,而且自己作为赵家最有头脑的人,无缘那个金光闪闪的王位让人十分遗憾。

    不过,自古以来,能者为王,又不是古人没有黄袍加身登上帝王的。赵一恩眼中隐藏的光芒亮了一下。凭借自己的头脑,完全可以坐上万众瞩目的王位,而北阳将在他的统领之下,成为中原霸主!赵一恩虽然是一文臣,没有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但是这么些年也多多少少为北阳王顾章谋划了一些改革条令。他深信,目前只有自己比顾崇武更加适合坐在那金銮殿上看看风景。

    “臣先告退,还请娘娘静候佳音。”说着,赵一恩躬身出去。

    撇了一眼地上鲜血流淌的痕迹,大步走开。他可不想过多的招惹这个现在越发急躁的妹妹。

    “殿下……”

    “殿下,我在这呢……”

    顾崇武和宫女欢闹的声音从途径的雕琢精致的小花园中传来,年轻的宫女唧唧喳喳的生硬倒是让他想起了春天的莺歌燕舞。他瞧过去,顾崇武肉嘟嘟的脸颤抖的如同米里的虫子一般,赵一恩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拱手行礼。

    “殿下。”

    听闻熟悉的声音,顾崇武乐呵呵的笑着。

    “舅舅这么快就走了。”

    “嗯,没些要紧的事就先下去了,毕竟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准备妥当。”他陈恳的说道,转而又问道:“这天气冷,怎么还跑到外面玩耍,也不怕冻着了又让王后娘娘心疼。”

    顾崇武一咧嘴,把挂在脖子上刚才和宫女蒙眼睛玩捉迷藏的绢布扯了下来,他看着表情和悦的赵一恩,小声抱怨道:“已经看了一个时辰的书,母亲把殿内裹得严严实实的,里面一排排的暖炉,我是在热得够呛,怎么还能安心读书呢?这不出来散散心,下午也好接着做功课。毕竟,我还要当这一国之君呢!”说着,他似赵钗一样的昂起头来,满脸的骄傲。似乎自己已经肩负起国家大任,北阳在他的指引下继往开来的光辉扩张与发展。

    不过,顾崇武也真是这么想的。其他王子的娘家不得势,他们自己也没有什么欲望。那顾子安听闻体弱多病,差点死在大夏,这样的人怎么能担当此重任呢?唯有自己会励精图治,日日学习,而且他还身强体壮,在父王在位之时也甚得宠爱。帝王之位对于他来说,倒也不是利欲迷心,他就是北阳那唯一不二的尊贵人选。每每想到这里,顾崇武笑得更开心了。

    他头上镶嵌的宝石呈现出上品的光泽,而周围镶嵌的七颗珍珠均为明黄色,此乃北阳王室才能使用的款式。赵一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痒痒的,升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他不行于色,嘴上恭维道:“北阳能有你这样励精图治的君主,乃国之大幸啊!”他面露肯定的神色,让顾崇武一下心中春暖花开。

    他毫不客气,得意洋洋地说:“母亲也是如此说的!”

    珍珠的光芒刺在了赵一恩的眼里。他突然觉得此时的顾崇武,就像是曾经自己府里养的一只浅棕色熊,他闲暇时经常扔进去兔子或鱼喂他。长久以来,面对动物便以为自己战无不胜了。他蠢笨的居然想攻击赐给自己锦衣玉食的赵一恩。赵一恩虽然是文臣,但是性格阴沉暴力,让卫士一剑,它便命丧黄泉。

    “殿下,臣先告退了。”说着,他拱手慢慢褪去,只是眼神还瞟着顾崇武那虚胖粗重的靴子和落在地上的香帕布绢。

第五十章:和平向暖

    “过了这里,前方就是北阳的国土了。”盖将军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一行人比刚从承平出来都多添了一件衣服。

    孟懿宁看了看旁边的顾子安,衣带飘扬,不过倒是学了乐毅,越往北衣服穿得越少了,也不知道两人交流出来了什么心得体会。姑娘自顾自的笑着,坐在后面的马车上,翘着脚,看着长空白日,孤鹜而飞。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顾子安质疑不让她自己骑马,怕万一马受惊之后,连带着又重伤了脚踝。

    如今躺在车上悠闲地走着,倒是觉得没有事情比现在更加美好。

    乐毅回头看着假寐的孟懿宁,笑了笑与顾子安继续攀谈。幸好孟懿宁没有听,若是听了,自己肯定把袋中的花生米全部倒在乐毅的头上。

    “熙宁和她妹妹不一样,性格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玉,你总也惹不火她,也没有万分急躁,好似对一切事物都有着耐心。她可不舞刀弄枪的,而是沉迷药材,喜爱动物。就像是山中的仙子一样,没有一点杀伐之气。”乐毅滔滔不绝的讲着,是不是还挤眉弄眼的看着顾子安。

    顾子安知道他的心思,只不过两人连面都没有见到,乐毅便这样的像个媒婆一样说来说去,十足的好笑。他憋着笑脸,忍了一路。心里暗想着,不会是因为他怕自己阻挡他追求孟懿宁,所以便把她的姐姐白熙宁塞给自己吧。况且,从血雨之中趟过的顾子安并不相信有如此清新脱俗,不暗尘世的姑娘。

    乐毅双手一拱,十分诚恳:“我所言可没有半句假话,若是说了假话……”

    “你怎么着啊?”孟懿宁刚刚还迷迷糊糊的,一听乐毅在前方发起了毒誓,耳朵一竖饶有兴致的听了起来。“你又跟殿下说些什么呢?”说着,旁边的春夏拉了她一把,把她扶起来。本来想飞身过去,无奈接受到了顾子安一个提醒她的眼神。只得慢慢走下来,又晃晃悠悠的一只脚拖过去,整个人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一样。

    “说什么呢?”她骑在了春夏的马上,“驾——”的一声就往前冲。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脚还没好呢!”春夏在后面喊着,追也追不上,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很是着急。

    姑娘眨眨眼睛,和乐毅顾子安并排走着。

    “你们刚才谈些什么,那么得意?”孟懿宁眯着眼睛盯着,“不会……这光天化日的,乐毅你笑得如此奇怪,不会在谈论女人吧……”如今接触时间长了,她是十分了解乐毅。最近一天天,十句里蹦出来个白熙宁。虽然多为夸赞她的话,但是听在孟懿宁耳朵里却十分别扭。这长姐的大名从一个男子口里说出来,多多少少有点礼数不合。

    姑娘原来暗想,是不是乐毅看上了自己姐姐。如此天天夸赞,也好给众人心里一个暗示。但是转念一想,若是两人心生情愫早该在一起了,用不着这样天天说道。两人年龄差距不大,但是长姐……孟懿宁突然想到,就比顾子安小了一岁。这厮一个大男人,不会在当媒婆吧?

    她眼神瞥了眼乐毅:“我就说你是山野来的,一点礼数都不懂。别以为大家熟悉了,就都让你往身边凑!说!你跟殿下说什么呢!”

    乐毅双手举起,一脸坦然:“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说着,眼神还求助似得瞥了一眼马背上的顾子安。乐毅只有在孟懿宁面前才有如此委屈紧张的神色,而孟懿宁对着熟悉的景池都不曾露出如此张扬的面容,心中被两人这一番你来我往逗笑。

    顾子安忽然带笑轻道:“他说灵凤山的景色很好,执意要请我们去看看……”

    孟懿宁倒也没揪着不放,瞪了一眼一旁那咧着嘴、眯着眼笑的乐毅,小声用三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肯定是要去的啊,我姐姐还在等我呢!”

    乐毅刚才也自然想到了这一条理由,只是顾子安先脱口而出,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提及此事。

    一行人马走到河边歇息,士兵们支起篝火在清新的空气中开始做饭。腾腾的热气从铁锅内冒出,米粥的香味钻入孟懿宁的鼻中,春夏从车里拿出景池给几人一路上准备的大夏特有的乌尾鸡油搅拌腌制的野菜。

    咀嚼着熟悉的味道,盖将军走来说告诉几人:“杀土匪,救德林城有功,夏王赏赐了黄金百两,择日就送到北阳。”

    顾子安在一旁道谢。

    盖将军说罢,便巡查原地休整的大夏将士。

    孟懿宁瞥了一眼暗喜,这些钱既可以用来做刺奸屯的发展,也可以用来招兵买马,若是当年多帮夏王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早就家财万贯,雇佣的兵马足以让她现在挺直腰板。顾子安猜也猜得到她想什么,捡起了个石子,扑通扔到了河中。

    河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姑娘盯着激溅起的水花,突然想到了什么:“咱们先往北走,再往西去,到达灵凤山及其边郡,再快马加鞭直插阳上。但是咱们行走在北阳和燕戎及大夏的三国交界之处,我怕万一赵钗透露风声,咱们还要腹背负受敌。”

    顾子安笑了,回头看着眼神认真的孟懿宁:“以你对燕戎王的了解,你觉得会吗?”

    “我不了解他!”

    孟懿宁好端端的翻了个白眼。

    “你也听到了吧?最近燕戎内政不稳,燕戎王革职了几位手握大权的大臣,把权力收到了自己手中。而去年在宗族祭祀的夜里,太白经天,国师占星卜出一凶卦。说十年之内,燕戎大乱,有人篡权谋反,燕戎改姓。子在上,日为下,居于百官,为天下王。现在,燕戎国内局势动荡,百官人人自保。攘外必先安内。正怕其他国家趁虚乱入,怎么又会公开与大夏和北阳为敌?燕戎君主当初支持赵钗毒杀我父王,想来不过是想看北阳内乱。”顾子安冷静的分析道。

    她跟着他的思绪走着。

    突然被身后的吵闹声吸引。

    虹溪、虹岳抓住春夏玩捉迷藏。春夏磨不过。但几次下来,都是春夏输。损失了不少糖果。糖果春夏不可惜,她本来就喜欢这两个孩子。可是总是被抓住这也太不好意思啦。“过来过来!别躲了,我把糖都给你俩。等到了下一座城,给你俩包饺子。说,为什么我抓不到你们?”

    两个小鬼头嘻嘻笑着,“这是乐毅叔叔教的我们。说这就象打仗,你听见我在东边学狗叫,就来东边找,但我已经跑到西边啦”。

    “对呀对呀,乐毅叔叔说等你来东边找我,我就转移到西边啦。这叫做兵不厌诈!”

    “哎呦,这么厉害?”。

    小虫子弟弟说:“姐姐您和我们刚开始一样,总往暗处躲,所以一找就找到了。而我刚才就躲在你后面的草垛子里,又了个草盖子,你一走我就跑出来啦。这叫出奇制胜或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孟懿宁笑着,突然转头冲着顾子安说:“比起刺奸屯,我想起有个更好的去处。”

第五十一章:北阳之境

    “哦?”顾子安笑道,“什么地方?”

    孟懿宁手指向西北,眼睛黑溜溜的转着,吐出两个字:“阳上。”

    “现在可是虎狼之地,举步艰难,你把他一个小孩子派到那里,就不怕危险吗?”乐毅问道倒显出一些兴致,期待孟懿宁说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好点子。

    “你原先教给他们的,兵不厌诈。”姑娘眉眼弯弯,笑起来像是着河边的月牙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赵钗如此骄纵狂妄的人,断然想不到咱们把手准备伸到她的宫里。虹岳机灵,你瞧这和春夏捉迷藏的时候还能记得声东击西,兵不厌诈。而且他模样可爱,说起话来十分稳当,谁能像到这个小孩子竟然有着另一重身份呢?”

    “你想了这么多?如何送进去呢?”乐毅询问。

    孟懿宁面容突然神气起来:“当然是,靠我姐姐了!”

    乐毅一愣,“你这话说得,还没有见到白熙宁,你就打起了她的算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摸不着头脑!”说着,乐毅还看了眼顾子安。

    顾子安也十分好奇,但是这孟懿宁不告诉两人的模样十分有趣,他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刚准备询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得,本来如同湖水沉静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如果想得没错,那么他从乐毅平常唠唠叨叨的讲述中发现了一丝丝的蛛丝马迹。那个从未谋面过的姑娘,竟然在他的心里引起了一点点小小的期待。

    顾子安与孟懿宁相视一笑。

    乐毅看着两人都不言不语像是两个闷着笑的葫芦似得,心中猫爪一样痒痒却依旧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个人到底玩出了什么花样,不由得转头,求饶一样的看着孟懿宁,有些焦急的朗声道:“你快说,究竟想到了什么?我和白熙宁相处那么久,我怎么什么都想不到!”

    “还有你乐大公子想不到的事情?可见你对赵钗和我姐一点都不了解!”姑娘目光扫过她的身上,顺带瞄了一样坐在张霁身边玩闹的虹溪和虹岳两个,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以防有变,我先卖个关子,等到了灵凤山,我再告知你。”

    见孟懿宁紧咬着牙关不放,乐毅只得委屈的点头。

    “这本不是万全之策,我还需要细细考量。弓清那边已经前往新的刺奸屯,希望来日能有好消息传来。”姑娘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又似乎在安慰乐毅那猜不到的紧张心情。她柔声说道,一字一字的吐出,倒是让一旁心情失落的少年有些缓和。

    乐毅望着天上飞过的黑鸟,仔细想来却还摸不到要领,一直自诩聪明的他,现在抓耳挠腮一样的难受。姑娘看着他难受憋屈的样子,哈哈笑了出来,心里满想的都是可让他在这几天先消停会儿吧,要么天天跟顾子安那里提及长姐的名字,若是被长姐知道,肯定脸都要羞红了。

    姑娘抻了个懒腰,单条腿蹦蹦跳跳的走着,巡视着从大夏拉来的物品。使团和军队的补给也在后方,景池特意还准备了很多株冰糖红雁枣种在巨大的花盆里,让孟懿宁想念了顺手就可以摘来一个吃。

    一侧的虹溪拿着刚刚遇到的野生草药,细细的询问春夏药性。

    春夏细腻的声音从孟懿宁身侧传来,两人嘻嘻哈哈的笑着,如此前所未有的放松。只是踏入北阳的地界,几个人的心里便没有了刚才的畅快,虽然是自己国家,青山波柔,如同北风吹起的仙女的裙袂,但是寂静狂野山谷中,总感觉隐藏着危机,当然也有期待。

    趁着部队还没有开拔,姑娘一路吃,一路吐枣核,鸡牛马猪在鸣叫着。

    “懿宁,看什么呢?”乐毅粘人的凑过来。

    “看看吃的。”

    说着,她头一瞥:“还有,要叫孟姑娘。懿宁是你叫的吗?自来熟!”

    乐毅一下子像是吃瘪了一样有苦说不出,倒吸一口气,眯起眼睛来无奈的笑着:“那怎么才算熟?”

    “这要问我姐了,我现在可是有姐姐做主的人!”孟懿宁一直以为自己的家人全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如今失而复得,她再也不想分开。而且,心中多了一份安全感。感觉以后做什么事情,都有人在背后撑腰。

    “我和你姐在一起的时间可比你长!”乐毅不甘示弱,想着今天嘴上吃了那么多亏,这次可决不轻饶!

    “呦——你还跟我在这里细数起来了!”孟懿宁嘻嘻说道。

    “啪。”

    乐毅没赖得及躲闪,“什么东西!”

    孟懿宁双手举起,一脸无辜的样子。“你儿子察觉到我被你说的心情不好,替我复仇了!”说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乐毅伸头一看,自己儿子智多星坐在帽子里一个劲的在吃冰糖枣。帽子里满满的一兜子,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天堂一般。

    小猴子瞪着眼睛,左右摇着脑袋晃来晃去,这神情越来越像打了人就跑,还沾沾自喜的小孩。一人一猴对视了一眼,还没等乐毅把它提溜出来,“啪”的又一声,只不过这次砸到了他头上的银冠里。

    枣核插进了他的头发。

    孟懿宁憋着笑,捂着自己的帽子就跑。

    “唉唉唉,你别跑啊!我不打你!你脚还伤着呢!”乐毅在后面大喊。

    耳边的风呼呼刮过,姑娘的目光流转过长长的车队。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有些不对!

    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孟懿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一定是看到了个不同常理的事物,才忽然停下。可是等到她再次回头张望之时,却丝毫想不起来刚才需要注意的事情。乐毅看到孟懿宁奇怪的样子,以为她的脚伤复发忙奔了过来。

    “怎么了?”

    “不对劲。”

    孟懿宁顿了顿,手扶着摸过一个个大箱子,又再去看木笼子里拉的家禽,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每一个细节。突然,一个目光定在了一头牛的身上。乐毅顺着看过去,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叫来了盖将军等一行人。

    “咱们之中,有奸细!”

第五十二章:奸细

    刚刚赶过来的顾子安虽然神色镇定,但是一旁的乐毅看到此番画面却难掩一股戾气,他定睛看了看那头牛,叹了口气。

    “哟,怎么少了个耳朵?”春夏匆匆走来悄悄问。牛耳朵上刀割过的痕迹还在,断然不可能是相互撕咬造成的结果。而孟懿宁一眼就看出,是奸细所为。一般来讲,奸细达到探听目的之后,割下所在军队的补给家禽等部位的一部分证明自己确实到达过此军中。而这也成为奸细们心照不宣的一种证明方式。

    “盖将军,”顾子安低沉的对被请过来的将军唤了一声,没有说接下来的话,只是抬眼看着他。身经百战的盖将军自然也知道此类事件的厉害,说:“查一下,哪一队少人了!”

    张霁在一旁点头也吩咐下去,看看使团的人是否还齐全。孟懿宁摸着那牛的断耳,血迹还黏黏糊糊的粘在了她葱白的指尖,可能才跑得不远,但是这四面都是狂野,如何才能去寻?

    “应该是往北阳去了!最近的城池就是咱们要赶往的兆郡!”乐毅看了看忧虑的姑娘,“也不知道是探听什么消息。”

    “只有咱们几个才知道真正的计划和行军路线,这夏王派出的八千军队已经人尽皆知,根本不是秘密!”

    乐毅也反应过来:“确实,目前为止咱们没有可以探听的情报啊。”

    孟懿宁的眼中突然充斥着戾气,像是七月暴雨中一劈而下的闪电。

    “春夏,”姑娘回头就叫,“你的辟邪银簪派上用场了!”那是临走之前张九送给她的礼物,因为春夏喜爱医术,张九便自掏腰包跑遍了承平送了些名贵的药材,还在店家那里得了一个辟邪银簪和避毒银筷,想着北阳之途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防备不好就性命堪忧。春夏得此银筷,都是在顾子安、张霁等一行人的饭菜中先试用一下,如今几日都无大碍,方才还没有吃饭,自然还没有试毒。银筷还放在马车里没有去取,孟懿宁等不及让她跑到长长的队伍前头去取,直接命她取下发簪。

    春夏明白孟懿宁的意思,从头上拔下银制镶着楠木的银钗,如瀑布的黑发倾泻而下。她小心的在所有人的碗里和碗避上挨个试探。本来都无变化,只有到了顾子安那个碗中,“啊——”她小声叫着,然后抬头看着阴沉着脸的孟懿宁,点点头。

    孟懿宁结果银钗一看,果然前头发黑。

    顾子安近几日都在帐篷或者房屋外吃饭,夹菜之中也没有特意试毒,也可能因为这样的观察,此人才胆敢下毒。但谁知春夏的那避毒筷是木头制成,有十个如头发丝般的银线镶嵌在木质纹理里,不捧在手里,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双银筷。就算间隔一尺,也不过以为是一副名贵点的雕花木筷罢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顾子安,两人对视中确认了相互的想法。

    “可能还没有跑走,但是可能下毒的此人已经溜到了部队边缘,随时准备掉队逃脱!”乐毅也插了一嘴,毕竟如果顾子安突然中毒倒下,肯定使团大乱,但那时也会搜查得更加细致,很难逃脱。知道顾子安近来几日从不试毒,所以那人才决定在下毒之后,中毒之前准备好一切离开。

    “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春夏在旁边端着那碗粥说道。

    此时,盖将军和肖子穆将军巡视完全部人员刚刚骑马归来,下马禀报,使团和军队并没有缺少一人。乐毅侧头瞟了一眼孟懿宁略带神气的样子,她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我猜对了!

    “报!”

    远处有一使团人员跑来:“殿下、丞相、将军,人好像抓到了!刚才看负责做饭的小六子神色慌张,原本还谎称自己肚子疼,要去远处方便。您刚才一下令,吓得他就找不到北的胡乱奔跑。一看肚子也不疼了!人我马上给您们带来!”说着,他向后招呼。

    不一会儿,两个士兵推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人来到了一众人的面前。

    “说吧。”

    那人惊恐的抬头,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摇晃着脑袋,声音嘶哑的说:“不是我,不是我!”

    孟懿宁看他身上鼓鼓囊囊的有些从里透到外面的棕色印记,她一个眼色,旁边人一掏,果然是一个血迹刚刚干涸的牛耳朵。众人一看,眼中充满了鄙夷。

    “我不杀你,但是你要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顾子安开口。那人见自己也逃不过去,听到这句话如同特赦一般,一股子把所有事情全招了。

    “我并不想背叛殿下和丞相啊,我哪里敢背叛啊。是赵一恩的人抓了我的家人,找到我说如果我不杀了殿下,我的夫人和孩子的性命就没了啊!我不能不听他们的啊……我知道丞相素日带我们低下的这些人也不薄,所以我偷换了猛药,只是让殿下头疼晕过去十天八天,并没有性命之忧。等我复命之后,再向您请罪啊。”说着,他哭的脸上沟壑纵横,频频摇头。

    张霁认得这人,是他府里一个并不算起眼的家丁,最初使团是瞒着赵钗出国,所以他都选择了可以信赖的人。还好此人虽然下毒,但心性不坏,张霁突然生一妙计。

    “你说你杀死顾子安,他们怎么就能信了?”孟懿宁问道。

    “我算着,最晚三天就到兆郡了,那里应该有他们的人马监视。他们给我的毒药所引发的症状和我下的药差不多,如此一对比,便可知我所言真话。等殿下恢复过来之时,我早早已经带家人离开!”他说着,可能是想起性命攸关的家人,又哭着磕起头来。

    姑娘听着,看了看众人的表情。

    “他说的没错,确是不致死。”春夏搓揉着浓稠的米汤在阳光下观察。

    乐毅感觉到什么,附在她耳边说:“你不会又在想坏主意吧。”

    “离我远点!”她小声斥责着,只是眼睛却泛起笑意。

    乐毅耸耸肩,跳了一步,离她稍微远了一寸然后一脸无奈。

    孟懿宁小声说:“等我上报我姐,你离我老那么近,看她怎么收拾你!”说着,装出凶恶的表情。

    顾子安没有理两个人的小吵闹。

    “我的夫人和孩子也活不成了,我先下去等他们了!”说着,那人就要挣开士兵往近处的大石头上撞。肖将军眼疾手快,一把揪住那人。顾子安示意松开那战战兢兢的男子,低垂着眼,缓缓说了一句:“看来我只能,如同他们所愿,死一死了。”

第五十三章:将计就计

    “都散了,这人带下去。”顾子安说着,随同张霁、孟懿宁几人回到了帐内。刚迈进来,就看见矮子先生李克吭哧吭哧的在鼓弄东西,胳膊一上一下的背对着他们。

    “您这是干嘛呢?”孟懿宁凑过去看。

    “殿下早已想到了妙计,我这再让它更真实一点。”说着,用干草扎了一朵十瓣莲菊。这菊花多见于荒漠之中的绿洲湖泊岸边,耐寒耐热。民间传说,天上有一位百花仙女,游历下凡之时见到了人间疾苦,双眼含泪,不能自已。她回到天上,眼泪变成了干涸土地上的湖泊,人们在这里生生不息的生活劳作。后来,仙女十分关切人间,便让双眼化成这十瓣菊莲,长在了湖泊的岸边,替她注视着这来来往往的休养生息的人们。

    在北阳,十瓣菊莲曾经成为了“神花”,有人专门供奉,通过它来向仙女祈求心愿。无论是身体康健,阖家幸福还是姻缘美好,它都接受着人们的期望和嘱咐。而后来,这花因为茂盛的生命力,也被赋予了祈求永生不灭的意义。若是家中有病人,一定要去求一朵,放在病人的床前,兴许就能痊愈。

    而李克显然已经猜到了顾子安的想法-----假死。为了让这个计策更加逼真,他扎几朵十瓣菊莲别在马车显眼的位置,让人一眼就可以知道,这马车之中有需要祈祷上苍的重病之人。

    “春夏,你也做几朵,咱们马车这几天,就靠你们装饰了。”

    春夏在身后点头,收起花小心的钻研。

    “从现在开始,你又要演重病了。”孟懿宁嘻嘻的笑着,戳了戳旁边的顾子安。

    顾子安还在吩咐:“这件事情只有我们知晓。让那奸细找到赵钗的人,再快马加鞭把消息和那牛耳朵送到阳上去,传递我已经中毒快要死亡的消息。第二,这件事情对其余使团和军队人等保密,只知道我顾子安水土不服,生病不宜见人。第三,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就要当做那奸细已经下毒成功了,该做什么,想必大家也很清楚。”

    孟懿宁点点头。

    在身后“啪”的一声,点燃了一根火柴。又掏出一块小碎布条点燃。橙红色的火苗顺着布条就往上钻。

    姑娘一脸坏笑的举着布条往乐毅那边凑。谁知道她又想出来什么鬼点子,乐毅往后退了一步:“你姐说,不要让我离你太近啊……”

    火光迎着孟懿宁的笑容露出的牙齿,两个人在张霁和肖子穆身后打打闹闹。顾子安看在眼里,也觉得平淡的使团征途竟然多了一点可爱的颜色。

    “别过来,别过来。”乐毅小声摆着手,不断退后。他看着孟懿宁低着头,大眼睛紧盯着他。天知道为什么她刚才还赶走自己,现在又主动的凑过来。

    顾子安在前方吩咐着自己假意中毒之后的事情,眼睛还瞟着背后鬼鬼祟祟的两人。乐毅被举着火焰布条的孟懿宁逼到了角落。顾子安淡淡一笑:“你别惹他了,你瞧把他眼睛都熏红了。”他说了一句,孟懿宁才停下脚步。

    她看着冒着烟雾的布条,甩甩手将火熄灭。

    “就是要熏红。殿下对你们那么好,这次中毒了,难道不应该哭……哭上一哭吗?干楞楞傻傻的站着,赵钗的人又不笨。三日之后,到达兆郡之时,大家都要怀着忐忑悲伤的心情,最后眼睛再哭肿一些。最好是一副想掩盖自己悲伤,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孟懿宁说着,但是侧头看了看乐毅:“好好演戏哦……”

    “都回去吧,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众人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告退。

    顾子安盛了一晚没有毒的粥,缓缓地送在嘴边尝起来。

    张霁坐在他的身边,“若是得知你病死,赵钗会先宣告天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让顾崇武即位。登基大典需要至少半个月的准备时间。此时,我们早已到达阳上,可以突然杀出。表明他为了王位,散布北阳世子病故的谣言,以便谋权篡位。”

    “赵钗的贴身里还有老师你的人吗?”孟懿宁问道。

    “目前没有。”

    “我会把虹岳送去,倒是多个照应。”

    “好。”张霁看着她坚定的样子,没有多问。

    “赵二泽的兵马若是如我们所猜测的准备前往大夏,我们也要通知夏王和景池一网打尽,早做准备。毕竟,我现在实在想不出赵二泽带着一万兵马去了何处。”

    “等等!”乐毅喊了一声,“如果我们假死,赵一恩就不用借兵景铮夺取王位了。”

    “你别忘了,几天之前赵二泽的兵马已经出发,如今算来早已到了边界。如果真如我们所猜测的,他赵氏家族要插手大夏王位的事情,周斌照断然不会放弃这个有利于自己的机会。只怕兵马可能已经进入了大夏。”

    “如果发现殿下死了,赵二泽想紧急撤兵,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万兵马无人察觉的进入大夏,而好大喜功,依旧紧盯世子之位的景铮不可能放弃到嘴边的兵马。他完全能够以发现北阳奸细为由,向夏王景成要来更多的兵马围攻赵二泽的北阳军队。如此一来,景铮和周斌照贼喊捉贼。赵二启区区一万兵马,根本不是夏王的对手。假设真的这样,景铮手握更多的兵马之后,他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反之与赵二泽结盟,围攻承平,黄袍加身,自立为王。要么顺应夏王,围剿赵二泽,驱退外敌,在夏王眼中也会多加一份砝码。”孟懿宁缓缓地说道,她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一切猜想正确,赵二泽从带兵出发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剩下的,就看我们的刺奸屯所打探的消息了。”

    李克也点点头:“周斌照这个人心比天大,可不像他那个有情有义的女儿,他把女儿嫁给夏王,其实就盯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呢。这景铮又是他的亲孙儿,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把景铮推到夏王的位置,就算如今夏王已经表明景池是世子的人选,他们也断然不肯放弃!赵二泽这一万人,无论怎么看都是羊入虎口,成他人的棋子了!”

第五十四章:假装中毒

    乐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姑娘的身上。

    他觉得,只要孟懿宁一开口分析,她就换了一个人。像是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精于心计的谋士,把所有人分析的头头是道,似乎就没有她想不到的细枝末节。他看着孟懿宁闪光的眼睛,仿佛要深陷其中,那里有烂漫的星海和汹涌的波涛。

    张老听着,眼眶稍显湿润。他摸着姑娘的头,和蔼的笑道:“你真的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虽然鲜少见过,但听闻是一名有洞察力,善于抓住敌人软肋,予以重击的将军。如今看来,他年少时,可能就是你这番神韵。”

    孟懿宁笑了一下,说自己有姐姐陪伴便已经知足,没有必要再要求更多了。

    顾世子没有加入话题,他所分析的与孟懿宁趋于一致。

    她递给了他两个红色的浆果,然后眨巴眼睛。

    顾世子看了姑娘得意的神色,低头笑了笑,把接过的浆果含在嘴里咬碎。鲜红的汁水染红了嘴角。原来孟懿宁经常用这果子当胭脂,如今却派上了其他的用场。虽然也不一定会有人看见,但是做戏要做全套。

    顾世子咀嚼完,把碗“叮当”一摔,闭上眼睛往旁边一侧。

    “扑通”一下倒地。

    孟懿宁正在与乐毅开玩笑,一看顾子安,面面相觑。她脸色变得比唱戏还快,一阵红一阵白,像开了颜料铺一样。

    这么快,自己可还没准备好呢!

    姑娘想着,赶忙跑去扶起顾子安。几人一看他瞬时倒下去,也马上进入了状态。虽然这场戏没有观众,但是谁知是不是隔墙有耳,需要把自己时时刻刻沉浸在这种氛围里才不会出错!

    春夏站在一旁尖叫一声,大喊:“殿下!”脸上挂着焦急的表情,瞬间急出了眼泪。账外的人士兵听见了动静,齐刷刷的要前来查看,生怕顾子安遇到了刺客。

    张老镇定的掀开帘子,沉声说道:“没有事情,不用进来。”

    春夏匆匆的从账内跑出,去马车中翻出了药材,即刻又跑回了帐子内。她红扑扑的脸,额头上满是大汗。小虹溪跟在身后抱了一箱子的烹煮煎药的器具就往帐篷里冲。肖子穆将军和张老表情严肃,但是没有透露一点帐篷内发生的事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顾世子出事了。

    而这,就是孟懿宁要的效果。

    矮子先生李克没有参与这场戏剧,自己坐在马车里叠着十瓣菊莲,看着忙忙碌碌的一行人倒是暗自发笑。所有人演的跟真的一样,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兴许也能被这些精湛的演技骗了过去。两个张老的人急匆匆的跑入账子内,又肩负重任的牵了四匹快马,要不分昼夜,一天之内赶到兆郡。

    所有人在空气中瞬间嗅出了不祥的味道。

    盖将军背着手,将自己的军队又整整齐齐检查了一遍,仔细打量着每个人,一副要找出是谁给顾世子下毒的架势。士兵们疑惑,却又不敢多问,只能瞄着刚才还平静的白色帐篷。顾世子喝过的粥已经被倒在了地上,帐篷内传来一阵阵苦药的味道。

    孟懿宁来回踱步的身影被几个士兵看在眼里。乐毅想去安慰她,却又被她一巴掌推开。虽然大家嘴上没有问,但是心里都渐渐出现了答案。

    一个时辰后,顾世子摇摇晃晃的被扶出了帐篷,与其说是两个人扶着,不如说是架着离开了那里上了车。远远地看,就知道他身体虚弱。张老对外宣称,顾子安寒症发作,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去了兆郡好好疗养便可。

    “都打起精神来!”帐子内喊出一句。

    随后,部队开拔。

    只是少了之前的欢声笑语,所有人神色沉静。顾世子的马车的四周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而脚伤还未全好的孟懿宁也亲自侍候在帐子内。

    远处落日的余晖把乌云染得层层叠叠透着紫红色的光。

    孟懿宁钻到马车内,看着顾子安把头顶的天窗推开了半边,上面的白纱布帘子透着光。他靠着绣花软垫,趁着光在读兵法。

    “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像?”孟懿宁专门来求表扬,因为放弃了平日里骑马的自由,现在只能守候在顾子安的身旁,如同被禁锢了一般。“刚才我看见一只鸟,白色的羽毛,头顶一撮红色,特别漂亮,就停在你马车栏杆上……”她叽叽喳喳说话的样子,倒像是一只小雀。

    顾子安知道她现在无趣得很,什么也干不成。掀帘子出去透气的时候,就得先摆出一副悲伤焦急的样子。而钻进了帘子,就如同要糖果的小孩,每一次都需要顾子安表扬一番。“演得真像,我都快当真了。”每次听到这句,方才满意的消停一会儿。

    在来来去去了数次之后,孟懿宁终于开口问道:“装死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他笑道:“我以为你都想好了,我照着办就可以了。”他合上书卷,骨子里透露着淡淡的冷冽雅致。

    “我这都是这些年月在你身边学的,哪里有老师不提建议,直接让学生去做的。”姑娘撇撇嘴,一头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

    手上吃着几个浆果,吧唧吧唧。

    “你提到了,我若暴毙,赵钗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宣布,然后立他儿子顾崇武为王。而现在赵钗的大哥赵一恩手中,只有一万兵马,剩下的兵马都不归他直接控制。可能也是当年父王害怕赵家权力过大,所以一直在架空他们。不过一万兵马,对于咱们也不是小数目。需得等他们放松警惕之后,迅速合围歼灭。要快,否则夜长梦多。”

    “赵一恩这些年拉拢的权臣手下大约还有两万兵马,你打算怎么对付。”孟懿宁问道,自己只有八千人,这些大夏带过来的士兵最好都用在刀刃上。

    顾子安抬头隔着纱帘看了看天空:“赵一恩用钱权来赢得他们,我为什么不行?”

    “你名正言顺就是这北阳的王,当然可以,然后相比起那想篡位的人而言,你金口玉言,没人会不信。不过,人家也要审时度势。是你赢,还是顾崇武赢,对于他们来说,都还不一定呢。”孟懿宁浅浅的道。

第五十五章:各有所想

    ”妃子要靠自己的亲信外臣和外戚的政治地位来加强自己的势力,巩固在后宫的地位。而外戚也需要妃子与皇帝加强亲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了子嗣的妃子,更需要外戚的帮忙,以便能使自己的子嗣登上王位,以保一辈子的荣华权势。而外戚也希望自己支持的皇子能登上王位,这是一笔划得来的政治投资。赵氏和她的弟弟就是这样的关系。至于其他大臣,除了真有理想的会细择其主外,其他在王位交替时多是通过观望以选依靠。

    自古用人一定先分辨贤能。贤,称为有德;能,称为有才。一国之主用人一定要使德胜过才,不使才胜过德。而现在正是考察大臣的好时机。”顾子安慢慢的说。“不过”他又笑了一下。“大家确实并不知道我是否是贤明的君王。所以,若要速胜,一是我们确要有所建树。第二就是要寻找敌人内部的矛盾和漏洞。”

    孟懿宁接过话“我知道赵家人都很自私,又互相利用又各有所想”。“对”,顾子安说“”特别是她的那个大弟赵一恩,当年一直在赵钗面前瞻前马后,无非就是想让赵钗在我父王面前美言几句,升官加爵,我记得父王刚开始时觉得他为人虚伪,后来赵氏不断的说他的好话。父王才慢慢接受……但你知道,赵钗花钱如流水,她对经常狮子大开口。虽然是一家人,但是明里暗里分得极细,赵一恩早已心生不满。”顾子安顿了顿,听着马车外若隐若现的鸟鸣声。

    又继续说道:“赵一恩其实算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的诗词书画都是当朝一流。但是他的德就不敢恭维了。而且内心里自命不凡。他外甥顾崇武为人愚钝,可能他早就掂量出来了。只是不知他取而代之的心有多大?”

    孟懿宁听出来了个所以然,笑吟吟的道:“终究赵一恩不姓顾,若是让他黄袍加身,也未免太不把群臣放在眼里,总得为自己生后的名节考虑。他可能会……会……让贤!让顾崇武把王位给他!”

    顾子安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他们现在一致对付我,所以没工夫内斗。我一死,顾崇武要登基,赵一恩肯定有主意打。”

    两人攀谈着,张老拿着一个牙签长的羊皮小筒进来。把筒内的纸条递给两人,微微笑道:“果然,有大批北阳的军人换上了大夏的便服和军服混入了边境城中。”

    “咱们就要渔翁得利了。赵二泽的兵马已经陷入了泥潭。再派人深入到赵氏那里,吹点风,咱们需要他们把各自自私的想法付诸行动。他们内斗起来,咱们就省事了。第二,团结国内那些愿意支持我们的将军。第三,直捣阳上,风风光光。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孟懿宁朗朗地笑着。突然间马车上落了一只小雀,叽叽喳喳的在头顶的白纱布上跳跃着。

    “赵钗既害死了父王,又害死了我。等顾崇武准备即位,咱们探寻赵一恩的动向,之后择日公布此消息。”顾子安思考到,如今设想的细节还没有补充完整,但是大致的计谋完全烂熟于心。

    他心中所想孟懿宁已经说了大半,只是具体如何安插?看到他探究的目光,姑娘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副我就不告诉你的样子,转头调皮的看了看欣赏的看着她的张老。

    不一会儿,春夏又满面愁容的过来,端着浓浓的药汁。

    孟懿宁一看,“呦,这行军的时候,你药熬得倒是格外利索。”

    “那是当然。”春夏有些神气,“把炉子和泥土做的小灶台固定在车上,里面放点柴火就可以了。也不麻烦,就是太呛。”她说着,孟懿宁才看见春夏有些呛红的脸。

    “你这药和泪倒是一样的真实。”说着,接过药汁,无辜一样的看着顾子安,轻声喊了一句“殿下”。

    顾子安看了眼,接过了浓稠的汤汁,闻了闻。

    “殿下,补气血的。”孟懿宁回头看了看春夏,又眼巴巴的望着他:“这药也不能白白熬了倒掉,多可惜啊。你就当是暖暖身子,也是不错的。”

    他看着姑娘着装模作样假装善良的样子被逗笑,宠溺的摇摇头,随后一饮而尽。孟懿宁假装没有看他,一副你要倒要喝自己决定的样子,实则用眼睛偷偷的瞟着他。

    接过碗,她思索片刻,自信满满的脸上便也换成了满脸哀愁的样子,留春夏在车里,自己掀起帘子出去了。

    众人的演技这么好,她可不希望漏出来一些些小尾巴。

    孟懿宁一出来就看见一旁略带冷冽和严肃的乐毅骑着高头大马。两人对视,心里都笑着。她又想起来什么,吩咐下人去浮着浅浅的冰层的河里凿开洞,抓了两三条活鱼放在了水车里。士兵们不解,但也只能照着去做。

    乐毅看着姑娘娇小的身影,听着振振有词的指挥,心里泛起了涟漪。等孟懿宁回到他身旁的马车上,他凑过身小声说了一句:“你倒是聪明。”

    用活鱼来试水,不仅可以真的试毒,而且也起到了谣言的作用。一日之间,顾世子病倒,军队和使团内全部紧张兮兮。虽然没有走漏一点风声,但是所有的行动都在表明,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

    孟懿宁听见夸赞,眨眨眼睛。细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棕色。她看着乐毅那细长眸子和稍微卷曲的头发,脸颊如同夕阳般染上一抹红色。

    “别瞎说话。我知道自己聪明,虽然就排在顾子安,张老,肖将军……后面……”她小声的说着。

    “那我呢?”

    “你?”姑娘做出了一副思考的神态,“大概,就排在智多星后面吧……”

    “我可是在鹤府救了你的命!”

    “不,是智多星找到我的!”

    小猴子听见有人夸奖,还激灵的从孟懿宁身边探出脑袋来看了看。

    “那是我儿子!”乐毅不甘示弱。

    “那也是我姐培养出来的!”姑娘似乎得理不饶人一样,万般不能让乐毅踩在自己头上。

    “……”

    最多三日,使团和军队就要进入兆郡。

    在那里,赵钗的人将会相信顾世子马上就要命丧黄泉,而她自己的儿子就要荣登王位了。孟懿宁继续盘算着天衣无缝的计划。而自己在到达兆郡,让赵氏相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拉着顾子安,和乐毅一起赶往灵凤山。她要看到姐姐完完好好的那里,而不是出现在自己的睡梦中。

    孟懿宁躺着,漫无边际的晚霞把一切覆盖上了暖红色。翻滚的云层中透露着金灿灿的光芒。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活了大半辈子,却同时觉得所有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以为自己一无所有,殚精竭虑了多年,却发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之处,又是一片美丽的景象。

第五十六章:兆郡

    此时,琏王景铮正在看着手中北阳寄来的信件。自从与夏王有隙,与瑞王不平,加周家挑唆,他心中认定夏王已老而昏庸。而北阳赵氏的诚邀,又高涨的鼓舞起他的雄心。他凭借自己的手段,把赵二泽的一万人放在离都城两百里外的地方隐匿。这些人连同自己的兵马,可以有效的控制承平,让自己登上梦寐以求的宝座。

    琏王景铮这几日每天都要把行军时候佩戴的宝剑拿出擦拭一遍,剑柄上的红缨本来已经有些褪色,又被他命人换上了殷红色崭新的流苏。仿佛他要时刻准备上战场一般,心中如同奔腾的江河,充满了澎湃。阴霾之气一扫而光。

    周尚书坐在一旁,看着神情笃定的琏王也是颇为满意。这个孙子,一定不会让他失望。夏王景成定于立夏之前进行世子的加冕典礼,哼,那将是笑谈了!周尚书想着,不禁嘴角上扬的自己点了点头。

    周尚书三天前中午高兴的款待带兵前来的赵二泽,欣喜之情让他与赵二泽来了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而赵二泽也是豪放,一口一个“我大哥如何如何”,“我侄子以后就是北阳的王”,听得周尚书觉得真是父生九子各有不同呀。他的行为确实和他哥哥、姐姐有着天壤之别。战场上可能勇猛但在政治上确实心里藏不住事情。并不是大智若愚,是实在脑子里少了一根弦。赵二泽络腮胡须,牛大的眼睛,说起话来喷着口气。不过权势家庭里有时需要这样少脑而忠诚的人,也许就因为这个他姐姐赵王后才对他甚是宠爱,让自己的二弟有了一个声名赫赫的将军头衔。

    周斌照觉得一切手拿把攥。

    “你觉得如何?”他问在一旁观赏着镂空漆雕八面盒的琏王。“他们为了王位,为了不让陛下插手北阳的顾子安与顾崇武的权力之争,居然走了一条曲折之路。派兵给我们,让我们当上夏王之后,撤掉八千护送兵马,不插手他们朝政。”周尚书说着,眉毛还一挑一挑的。

    “那不正合我意吗?一万兵马作为先头部队,包围内皇城和瑞王府。我的部队在外警戒!北阳的部队和这里的人没有关系没有感情,做起事来更加利索。咱们可要抓紧,我这马厩里的马都想要厮杀了!”琏王觉得自己头脑清晰而切中要害。

    “胡闹!”周尚书小声呵住,却又顿时觉得礼数不合,缓缓说道:“因前些日子顾世子三次遇刺,夏王觉得都城安全欠缺,加强了盘查和增加了宵禁。这事儿急不得。”

    “怎么急不得,要是赵二泽带着人跑了,咱们就是白忙活一场!”

    周尚书细细的解释:“如果他要走,咱们可以断然歼灭他们,然后禀告夏王,你亲自率兵诛灭了北阳侵犯之敌。虽然那样咱们会和北阳赵王后撕破脸。但是可以此为理由和契机进行威胁,他赵二泽孤军进入咱们腹地,那就必须听咱们的了。”他眼角露出了得意,“我已经派人盯好他了。”

    “大人。”

    门外有人在喊。

    “进来。”

    一个管家毕恭毕敬的走到周尚书面前,双手呈上了一个牛皮制的小筒,然后又行礼退下,关好了门。周尚书拆开一看:“你看,赵二泽也在催我们。”他说着,晃了晃纸条放在了桌子上。

    琏王也笑了,赞同周尚书曾对他讲的话。

    “毕竟你登上了王位,盖将军撤军,他们才能保住王位啊。只是这赵氏家族啊……”说着,周尚书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后面的话。而他要说出口的,琏王也懂。

    唉,这赵家的人比自己和自己的姥爷真的差远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来以后一统天下要靠自己了。

    而昨天母妃芙贵妃派人递出消息称,燕戎大使与夏王在商讨和亲的事宜,而夏王想把燕戎公主赐给瑞王景池。“真是见风使舵的小人,等到我登上王位,看我怎么羞辱你们”。琏王暗中已经尝试起使用君王权力时的感觉了。

    ————————

    使团和军队终于行驶进了兆郡,百姓们看着长长的队伍,才想起来曾经为了维护和平与稳定,北阳派出了顾子安作为质子前往大夏。如今北阳王病重,夏王特许顾子安回国照料父王,以尽孝道。

    而赵家的人早早地就安排进了官驿和郡府内。顾子安重病即将身亡的消息也早早就送进了阳上的王宫。赵钗得知此事后连做梦都乐醒。见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登上王位了,特地放了几天的假让顾崇武不用读书,痛痛快快的在宫内潇洒。

    本来顾崇武还有疑问,说母后让我整日学习,怎么如今却可以放松了。

    赵钗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心里想着再也不用在旁人面前装模作样,如今他的儿子就是北阳这名正言顺的王。想来十分骄傲和自豪,终于她把想要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已经得到。赵钗已经无暇去关心顾子安母亲究竟逃到了哪里,她要在自己宫内摆满美丽的兰花,让万国来朝。

    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赵一恩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需要多方查证,才能开始最后的庆功。顾子安一行人入郡府之前,早已清除了一干无关人等,赵家准备的人之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被层层包围的顾子安。但是,他们仍旧留意了官驿。几个人有意无意的与大夏将士和北阳使团的闲杂人等套着近乎,本来也没有人明令禁止的不让讨论关于顾子安病重之事。所以人家以为是兆郡的人们嘴碎又热情,就开始絮絮叨叨的提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可能顾世子患了重病。这几天基本上都没有见过他。”

    “可不是吗,那天听见他那贴身侍女一声尖叫。本来还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谁都弄不明白。”

    “你可瞅见了没,那车上可是挂了好几朵草编的‘十瓣菊莲’。不知道顾世子是怎么了,人们只会在病重的人周围摆放这种花。”

    几个人闷头说着,“顾世子多好的人,还帮我们清退了洗劫德林城的土匪。只希望吉人天相啊。”随后,这个士兵还长叹一声。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十七章:郡守

    此时,郡府内的侍卫丫鬟都在外院忙着,顾子安身边只有春夏和孟懿宁两个人,似乎不愿意走漏什么风声一样,似防贼一样的防着众人。

    当然得防啦。因为孟懿宁正很不雅的翘着腿,坐在红木椅子上,品尝小食。一口口吃着北阳特有的薄柿黄金饼,嘴里一丝丝的甜腻让姑娘甚是放松。

    乐毅在一旁逗着桌子上的智多星,头也不抬地说:“止胃热口干,润心肺,消痰。你这几日是有多上火,吃个不停。”

    孟懿宁咬了一半,又从嘴里吐了出来。她知道乐毅后半句,治血淋、便血。

    “现在可是灵凤山的地界了,你嚣张不了两天。”说着,轻哼一声。

    “你说,他们都知道了吗?”乐毅问了一句。

    “现在还不知道,不就是傻子吗?”孟懿宁玩弄着手里的兔子挂件,又看向顾子安:“你打算什么时候装死啊。”

    顾子安一愣,自己低头笑了起来。这孟懿宁和乐毅时间呆长了,说话直白,还带着一些山野的味道。就连语音语调都与在瑞王景池府中时大相径庭。他倒是觉得新鲜,反问一句:“你觉得什么时候为好。”

    “明天?”

    “后天!”

    孟懿宁盘膝坐着,啧了一声,看向乐毅,一脸的表情就是:谁让你插嘴了!

    “不信你问春夏,休得冤枉我!”

    一旁的春夏解释道:“这种药确实从中毒到毒发需要四到六天左右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天。我觉得还是后天为宜。”

    乐毅补充道:“毕竟当初选择这个毒药就是为了让你不会立刻死,而是呈现出病状。这样也可以昭告天下,你是因病去世。”

    屋子内的木质屏风上雕刻的作势欲飞的苍鹭和北阳的山川城池,在跳动的烛火映照下似乎活了起来。细小的灰尘飘散在空中,顾子安的脸隐藏在半明半昧之间。姑娘清明睿智的眼睛突然闪出了一丝笑意,“我还打算去灵凤山庄一趟。这几天,就称病不见人吧。让春夏调些香出来,就那种隐隐地散发着腐臭味道。”末尾声音上扬,听得出来她在笑。

    “都随你的意思。”

    突然,外面吵吵嚷嚷的,亮着数个火把。侍卫拦着郡守的人不让靠近顾世子的寝殿。吵吵嚷嚷,这里屋小院浅,屋内倒是听得真切。

    “听说殿下病了,下官带来了城中的名医。”一个中年的声音传来。

    “殿下已经休息了,请择日再来吧。已经吩咐在下,任何人盖不相见。”

    “可是,这病了就要抓紧来看。下官已经把大夫带来了。”

    “殿下身边有信得过的大夫。而且不过是寒症而已,过几天就会痊愈。”张老开口,院落里平息了声音。

    孟懿宁玩转着头发,“人家是想看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顾子安轻咳了两声,冲着外面沙哑低沉的说道:“无妨,只是舟车劳顿太累,需要休息。让我静养几天便好。”

    一天听话,郡守也不再多说。但是顾世子的声音明显有气无力,十分虚弱。赵王后差人来询问顾世子的身体状况。他没有多问,但是心眼里也知道是什么个意思。赵王后急于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好来确定这登上王位的究竟是谁。郡守想着如何回禀才是好。这顾世子,如今看来,既不让外人靠近,声音又如此的沙哑微弱,怕是自己的猜想很有可能成真,顾世子可能命不久矣。只是,自己的老师,上一任的郡守乃是张老的患难之交,他们两家又是亲家,关系非同一般。而自己也多得了老师的教导,恩惠一生没齿难忘。他并非想站在赵王后一边,只是如果顾世子真的一死,王位就会落到了顾崇武的手上。想到这,他心里更加阴郁。碍于赵王后的权威,他必须如实禀报。但是张老,究竟知道些多少?他们的处境如此危险,自己要不要告知?

    郡守长叹一声,他深色的袍子隐藏在夜色之中。

    张霁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顾子安,孟懿宁等一行人早早的休息了,明天还要装模做样的为顾世子操劳一天。微起的东风,拂过旁边光秃秃的数值发出呼啦啦地响声。

    几个屋内的烛火相继熄灭,只有前院的张老还并未安息。他捋算着近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为刺奸屯选定新的地址。一封封从大夏内部传来的情报追踪着赵二泽的动向,准确的说,是毫无动向。这几天就仿佛深陷泥潭一般,始终在都城200里外的地点隐蔽,只不过都被琏王景铮好吃好喝的招待。真是愚蠢呀,张霁除了这个词没有想到第二个可以描述赵二泽的词语。正当他准备就寝之时,门外的院子内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轻声的问道,“张老休息否?”

    还没等自己的贴身侍卫回答,他便听出来了这是刚刚的那个郡守,随后整整衣冠,声音厚重的说道:“进来吧”

    那人仿佛特赦一般,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没人知道,在听到顾世子的虚弱的声音后,他就开始天人交战,究竟要不要告诉张老这一行人他们的真实处境?顾崇武一登上王位,肯定要将这些站在顾子安身边的人一网打尽。但是又说回来,他们是不是还有些良方可以吊着顾世子的性命,这样才能保证事情进行下去。本来是为了照顾北阳王,谁知道自己却身染重病,甚至可能是中毒。

    郡守不敢多想,当初本来就是看不惯朝堂之上的很多乌烟瘴气,才来到这个边境小镇当着郡守。不曾想又被卷入了烽火之中。当初为了王位兄弟之间自相残杀的风雨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也曾听自己的老师说过。那些人,把沾染痘疫的物品送给及想要谋害的人,又或者直接买通身边人下毒谋害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但是话虽如此,张霁可能已经知道了顾世子的病症,为何还执意如此。他想不通,但是经常听闻自己的老师谈论与张霁过去的事情,他决定赌一把,否则对不起良心。

    他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来找张老谈一谈,让他早做打算。

    一进屋,就看见张老端坐在椅子上,直接迎上他灼灼的目光,比明珠千斛还要耀眼。

    “郡守这么晚来找我,究竟是何事?”

第五十八章:按计划行事

    郡守行礼,脸上透着哀愁,“下官有一事,想向您禀明。”

    他顿了顿,倒没有先说要紧的事,而是把自己老师所讲的与张老的故事,又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不为别的,潜台词张老从他一开口就已经听出:我无心要害您,我也十分的崇敬您。

    “只是,赵王后体谅顾世子舟车劳顿,让下官一定要好生招待,否则拿我是问。”他语气中透露着担忧和暗示,但是话并没有直白的说出来。

    张老从自己的好友那里倒是听过郡守的名字,说是年少才俊,虽然有报国之志,但是总遭排挤,才智无用武之地,所以好友让他远离朝堂纷争,先去这个边关的小城当郡守,锻炼一下自己,顺带也施展一下自己的治理之方。而张老在来之前,也暗自调查了一番,此人并不是赵氏一流。而兆郡这个边远小城,确实也被他整治得井井有条。

    张老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语气温和低沉,“顾世子确实病重,并不是你招待不周,而是在三天之前就偶感风寒。难为赵王后如此体恤,您如此上报即可。”

    郡守明里暗里把话听了个明白,就是叫自己不要管了。但是他还忍不住问,“那您可知道,那赵王后……”

    张老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只是说道:“我知道你有郡守之责,世子的身体状况是大事,确实只能如实禀报。”

    “是。”

    郡守没有再坚持,他刚才想了一个时辰的话全部都憋到肚子里说不出来。末了,又疑问般的说了一句:“那我如实上报了。”张老点了点头“世子的病情我们正在观察。”郡守听到如此,想他虽然担心老师的朋友,但是世子的事情对他这个小郡守来说确实有些高。他把心意表达就好,其他的事情确实也不好插手太多。

    “那夜已深,下官先行告退了。”郡守退身说道。

    张老点点头,看着那个背影,暗笑起来。

    灯火之下,潮流暗涌。

    顾子安病重的消息被飞速的送达了赵王后的手里。她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自己这一连串计谋的最后一条——顾世子的死讯。如此便可以昭告天下,顾崇武可以顺利登基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这几十年来的心血终于开花结果。就连登基大典那金凤呈祥,百花齐放的袍子也在加紧命令人赶紧制作。等春季大典之时,她要在宫中摆满兰花,彰显她尊贵雍容的地位。

    “看来赵二泽的军队很快可以撤回来了。原来我们还想要双保险呢。”她笑着,颇有些感觉大事落定,梦想成真的笃定。

    赵一恩站在一旁,听见自己的妹妹轻浮起来的声音,只点头称道:“是。“说着,便退了下去。若在原来他听到外甥要登基的消息会得意洋洋。但当动了觊觎王位的心思,他的心情犹如咀嚼了一口样子精美的点心,咬下去才发现,都是些带刺的野菜,把嗓子和唇齿都蛰出血。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会那么大,但是藐视感和排斥感当胸冲来。

    此时,孟毅宁早已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处问药,这本来城中就几家药店,自然也被赵王后的人紧盯。而姑娘来买的也不是什么治疗寒症的药物,而是解毒的名贵药材。她满脸是汗,说话冷飕飕的,头发有些凌乱盖住面庞,让人瞅不清她到底有多么的阴郁。

    刚买完踏出门口,孟懿宁灵敏的耳朵就听见有人跟风出去。

    马不停蹄的回到郡府,把药材扔给春夏就径直去寻了顾子安。正巧见到乐毅在屋子里,她轻声细语恐旁人听见的说道:“乐毅,你怎么天天往殿下身边凑。”话粗了些,但语调温柔。本来还想着讥讽他一番,结果乐毅立马假装规规矩矩的退了一边,憋着乐说道:“孟姑娘,您所言极是。”

    这一句话倒是把姑娘岔了个半截,原以为他会辩解两句。谁知道他今日却反其道而行之,一句话把她噎了回去。

    帐内传出来一声咳嗽。

    “孟姑娘,莫误了时辰,我一会儿还有要事。”

    她走进屋内一瞧,正巧看见肖将军坐在那里,桌前加摆了一张北阳地图。孟懿宁看了看,淡声说道:“终究躲不过,是要打仗了。”

    “八千对一万,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我们需要虚张声势,然后出奇制胜。”

    “我手中已无兵权,但是卫勇手中的两万兵马可以与之抗衡。”

    孟懿宁听到这个名字一愣,那是北阳王顾章的爱将。多年之前,抵御外敌入侵。

    “风华郡主那里还有两万。”

    “四万八千兵马。赵家手中有多少?”

    “真真控制的,不过一万。但是据线人来报,有几位将军和王爷已经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肖将军报着双方的兵马。

    “鞠王爷,五千。”

    “赵王爷,三千。”

    “张将军,一万。”

    “李将军,八千。”

    “还有连将军,两万。”

    听着这数字,孟懿宁的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衣服上的珠串,思考着。顾子安倒镇定自若神色不变的坐着,开始说开了自己的策略。姑娘听着沉闷,直接说了一句:“若是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便是了,我只管打。我信你俩的计划没有问题。”把药往桌子上一扔,“解毒的。大价钱买的,留着吧。兴许以后会有用处。”

    又谈论了一会儿,肖江军起身离开。

    孟懿宁凑到了顾子安那里:“灵凤山距离这里不过五十里,明日安排好人在你屋里演戏了。一定是隐隐落泪的悲痛中,又透着一丝丝的哭天抢地。届时整个郡府都会笼罩在阴霾之中,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捅破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你若是需要,我再招几只乌鸦来。你们北阳不是一直觉得乌鸦穿越生死,会把魂魄带走。如果看到乌鸦……嗯……兴许赵钗很快就可以听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消息了。”

    “今晚就走!行不行!”

    顾子安也没多想,点点头。

    他手里还握着方才和肖将军笔画的旗子。思绪跟随者军队飞到了千里之外。在脑海中,他依旧在排兵布阵,北阳的地图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乐毅看他不说话,乐呵呵的坐在身后道:“我已经告诉师父子聪散人和师姐了。”

第五十九章:有女熙宁

    夜半,张老安排的人已经代替顾子安躺在了床上。他还需要安排一众事项,抽不开身,便没有随三人前往。

    孟懿宁、顾子安、乐毅策马奔腾。哒哒哒的马蹄回荡在旷野之上。乐毅笑着,说自己憋屈了太久,好些时日没有如此开心。顾子安这么些年一直小心翼翼演出一幅病怏怏的样子,如此晚风拂面,酣畅淋漓的骑马已经是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他的衣带随风飘起,反射着点点月光。一条大河从兆郡旁流向高耸如云的灵凤山,波光粼粼。往日的阴霾和沉闷消失不见,孟懿宁敞开了叫着,背后的小猴子坐在她胸前挂着的口袋里,眼睛闪烁,也双手高举着叫着。

    “我跟你们说,灵凤山庄一般人可找不见。灵凤山迷雾层层,普通人进去都要迷路。只有我,才知道如何进去!”乐毅爽朗道。

    “你少卖关子,我就揪着你的衣服。看你怎么跑的远!”孟懿宁说着,“驾——”了一声,追上前方的乐毅。

    黎明在即,灵凤山脚下的树丛中姑娘闻到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气息。三人弃马,沿着一条并不起眼的小路,拨开纷纷扰扰的树枝蜿蜒向上。密密麻麻的枝丫遮盖在眼前,抬头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天边泛出的鱼肚白,崇山峻岭从黑暗中一层一层的剥离出来。

    乐毅站在前面为孟懿宁扫清障碍,一条巨蟒从树间转出攀岩而上。山中因穿有丰富的温泉,冬日不寒,翠烟藏山,乍有忽无。潮湿的水珠顺着针叶滴落到他们身上。抬眼望去方百里高千仞,峰谷踊跃,大山如盘龙,小山如卧龟,万泉淙汇,蓬崖成瀑,遇壑为潭。烟岚郁苍翠,远近互吞吐。

    穿过层层叠叠的白雾和隐约的

    猪獾豹影。三人来到了一个石门面前。只见乐毅轻轻地触碰石门,然后左三右四三的敲了几下,门竟然缓缓的打开,里面是一条狭长的隧道。白蜡的火烛点燃在两侧,接着火光,孟懿宁可以看清楚是墙上精细的壁画。有万花争荣仙女御风,有松竹起舞仙人施法,玉炉金鼎妙香绕梁。其中一副女天将挎剑怡然坐于仙潭边的画,人物神情惟妙惟肖,孟懿宁一旁看着,还用手轻轻地摸了摸。

    “你姐可不让摸。每次她画完,我要摸,都打我手!”乐毅在前面抱怨着。

    顾子安也打量着这些精湛的作品。孟懿宁全然不会画画,最多只能在地图上勾勒出线条。也可能是因为自小离家,又生得变故的原因。对于刺绣,书画一概不通。不过剑光一闪,谁也比不上她的光芒。

    “你别看你姐平日里温柔,要是生气了,谁也哄不好!她一生气,就不言不语,直勾勾的盯着你看!那模样……连师父见了都不理她……要我说……”

    “你说什么?”

    远处看着光亮,洞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声音柔和动听,如同琴弦之中的潺潺流水。背着光亮,孟懿宁看不起她的样子,但她知道,那就是日思夜想的姐姐。

    “姐!”

    孟懿宁大喊了一声,说着就往前冲。顾子安也抬头见到了这个女子,那秀雅脱俗之间带着一股轻灵之气,白皙的鹅蛋脸上眼眸如同一泓清水一般,嘴角笑盈盈的。身后烟霞轻拢,仿佛真如壁画中的仙女下凡。

    “芊芊!”

    “芊芊?”乐毅也学着一句回头看她,“听到你姐叫你名字,我才想起来突然想起来你真名叫什么!”听起来如此温柔的名字,谁料到孟懿宁如今早已经成长为一个手起刀落间,寒气阵阵的女子。

    孟懿宁没理他,提着裙子就往上奔,一把扑到了白熙宁的怀里。她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紧紧的搂着自己的长姐。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裙摆在空中飞起。

    白熙宁与记忆中的并不差别,一样的明媚的眸子,浅浅的笑意。嘴角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温柔中带着可爱。

    “唉唉唉!小心点!”乐毅话音刚落。两个姑娘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还好身后跟着的那小姑娘机灵利落一把推在了姐姐的背上,两人将将站稳。孟懿宁窝在自己姐姐身上鼻涕眼泪蹭了蹭。白熙宁一刹那想起了自己放屋里养的大白猫,也是喜欢如此的动作。

    “懿宁。”顾子安在身后叫道,刚刚走上了灵凤山庄的平台。

    “懿宁?”白熙宁重复了一遍陌生的名字,看着怀里的妹妹。“我跟了妈妈的姓,取了你名字的一个字。如今,我们算是一个名字了。”她细细地笑着。

    正在这时,只见乐毅从后面一跃到前,跪在地上“师父在上,弟子乐毅回来了”。顾子安、孟懿宁一听都转过身来,上前一起施礼。口称“老神仙”。

    “外面冷,都进来罢。”白玉台子上站在一位男子神采风骨自是与与众人不同,穿着一件青白色的单袍,藏蓝色的纹理绣着海浪的波涛。孟懿宁好似看见他身后出现了淡淡一圈光环,如同仙人一般,让她有些自惭形愧。

    姑娘很早就好奇在如此高的山上的建筑是什么样子,如今旭日高照,正好好的端视起这山庄。山庄后紫雾瑞气环绕,似乎有万道金光从碧沉沉的琉璃顶上映出。平台上有几根白色的大柱,雕刻着白虹贯日,赤蛇游龙。屋顶画着一副不认识的星象。平台上还有一金钟,金鼓,上面雕刻着行行咒语。

    跟着子聪散人进入大殿,里面站着三四位身穿灰色衣裤的弟子,连连行礼。殿内的大金葫芦顶上画着气宇轩昂的天宫。一切如诗如画,如此震撼。

    孟懿宁环着姐姐的手臂,白熙宁侧身才望见妹妹哭肿了的眼睛。而妹妹也看见姐姐被泪水浸红的双眸。

    “备了些清淡的小菜,你们不要客气。”

    孟懿宁点着头,伸手抓了一个团子,刚吃了一口想起了什么,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顾自安环视四周,突然在殿内一旁的香台上看见摆着一棵小小的兰花。他突然明白了孟懿宁这几天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可以在赵钗身边安插人,如此看来,确实如此。赵钗噬兰如命,如果以养花童或者兰花匠人的身份进入,不会引起怀疑,还可以一直呆在赵钗的近身。

第六十章:子聪散人

    “顾世子。”子聪散人微微一笑,正好对上他灼热的目光。他从未见过北阳王顾章,当年北阳王多次求见,都被他谢绝了。顾章刚登基的那十几年,心中雄才大略,对别国施恩积德。不过后来生出了一些虎狼版的心肠。可能是听从了佞臣的意思,怀疑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一众功臣。虽然很多人认为,曾经的北阳王顾章可以成大气候,但后来看来,和子聪散人当年感觉一样,只能算是心有城府的一代君王。

    子聪散人看着顾世子的面容。囚于大夏八年,如履薄冰,然而顾子安的眼神中却透露着坚毅和淡然。囚笼的生涯并没有使他成为一个阴险毒辣的人,他眼中依旧绽放着烁烁光芒,一身正气。乐毅站在顾世子身边嘻嘻的笑着,两个人风格截然不同,一动一静。

    子聪散人想着,微微点点头。就如同孟懿宁和白熙宁一样,虽然第一次见到,他却从孟懿宁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微微的肃杀之气。而这是白熙宁身上一点没有的。离开白府的这十年来,这位挚友的小女儿一定受过些坎坷起伏。身材清瘦,小小的可以随时淹没在人流之中。

    “师父。”白熙宁看向子聪散人。

    “唉……”孟懿宁也抬头叫了一声,然后抿着嘴,从袖中抽出并捧着那把赤蛇短剑。千言万语她并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干干的站在这那里,愣愣的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您。”

    乐毅在后面憋着,笑说道:“你怎么不会说话了!”

    孟懿宁一个眼神杀了回去,笑样瞬间止住。

    子聪散人见到如此场景,笑了笑。孟懿宁身上的气质与白熙宁果真是丝毫不一样。虽然不过是一个玩笑的眼神,但是他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的挚友,两位姑娘的父亲——白衍。那个曾经战无不胜的将军。孟懿宁手上常年握剑,已经生了一层薄茧。子聪散人感叹一声,这些年间一晃而过,终于找到了自己挚友那最小的女儿,而且是最象他的那个孩子。他让几位小徒为大家上上好茶。自己示意顾世子随他入后。

    茶桌旁,白熙宁揉着孟懿宁纤细的手,心生怜惜。她说着“这些年,是苦了你了。”孟懿宁突然间似乎忘记了风霜雨雪一般,“没事,还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她展开笑嘻嘻的嘴角,回头看了眼随子聪散人而去的顾子安。姐妹俩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讲着这些年的故事,孟懿宁从北阳讲起,再到大夏,再到瑞王景池、琏王景铮、乐毅……她不知道哪里是重点,一切都似乎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这么多年,芊芊还真是该谢谢顾世子照顾了。”白熙宁温柔的看着他,清澈的眼神里有着慨叹。

    “姐,你这些年……还好吗?”

    “都很好,原本腿上还有伤,一到冬天就格外疼痛。如今却已经痊愈了。只不过这么多年都不曾下山,外面究竟变成了是何模样,还没有好好的看一看。”

    “没什么变化。”孟懿宁低头,“不过,就快有了。”她藏着笑意。

    “你看你,人这么瘦。一定是日日夜夜劳心伤心。”

    “可不,我身上还有疤痕呢,这可多着呢。”孟懿宁撅着嘴。

    白熙宁皱着眉头,“还活着就好。我有可以治疗疤伤的凝露药膏,半个月就能下去。”

    “没事,都这么多年了。现在可没人欺负得了我。”

    “当时听说乐毅找到了你,我还为你做了些东西。”

    话一出,孟懿宁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在身,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忙说到:“这次来,时间短。等仗打完,咱俩就可以频繁见面了。姐……你还养兰花吗?”

    白熙宁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为何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乐毅在一旁扑哧笑了起来,解释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他以为还需要自己稍加提醒才能让孟懿宁记起自己夸下海口的事情呢。

    子聪散人把顾世子带到后面。顾子安再次诚恳的行礼。子聪散人微微一笑,他看着顾子安。自己虽然不曾下山,但是一直都有所听闻这个出国为质的世子故事。现在看他的一举一动,包括在和孟懿宁及乐毅的交谈中能看出他的成熟稳妥。原来他不曾见过孟懿宁,只是常常听闻白熙宁的描述,那应该是一个脾气有些暴躁,性子有些焦急的受宠姑娘。如今见到了真人,却没有脑海中的半点模样。虽然年少不幸,一看就是被顾子安照顾得很好并且受过他的影响,如今女孩子的眉宇之间隐隐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顾世子。”

    顾子安恭敬地答道,“先生?”

    “殿下今后有何打算?可否跟我说说。”

    顾子安眼神一晃,心里一喜。行礼道“能得仙人指教,顾子安我是三生有幸!”

    “懿宁是我挚友的孩子,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霜,我不希望她在受到伤害了。”

    顾子安明白,这句话的表面是问孟懿宁,其实在问他对于今后的事情有无把握。顾子安原本就胸有成竹,如今子聪散人问他计划,倒是可以让其指点一二。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沙盘,山川、河流、山脉、城池、皇宫栩栩如生的摆在眼前。顾子安把一个个小旗子插在了现在的位置和已知对方的兵马位置。

    “当年父王为了分散各自王爷、将军、大臣等手中的权利,除了驻守边境和要道的将军之外,王爷手中的兵马都是些曾经王府的家丁再加上附近城镇的居民组成,喝酒吃肉是一把好手,但是根本不会打仗。赵钗拉拢手握兵权的鞠王爷和赵王爷不过加起来只有八千兵马,就是个看家护院的人数。而在九年战乱之前,刚闻到战争的味道,他们早就跑到了边境,这些年又陆续迁回,足以可见是胆小之人。风华郡主在西南边境,两万兵马,抽调一万人便可以镇住他们,只围不打,不出七天必然投降。因为赵钗手里也没有足够的兵马救他们。两位王爷的驻地距离都城阳上不过一百里,骑马奔袭半日就到,正好打个赵一恩措手不及。”顾子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拨弄着沙盘上的小小兵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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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运介绍:
混战政权,不曾止息。
风卷狂沙,兵临城下。
气贯长虹,金戈铁马。
本以为报仇雪恨是她一生的目标,
一路前行后才发现,这拱手山河,天下浩荡。
目前第一部哟,第二部尽情期待
山河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