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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白河     山河运txt下载     山河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二章:相遇

    孟懿宁身后一仰,翻身就栽了下去。骏马飞跃而下,想要让姑娘骑上马背,不断地低吼着。姑娘耳朵风声划过,胳膊一拉便轻飘飘的落在了马上

    那些燕戎方才意识到有人,见到一个丫头拽着马的缰绳,扬长而去。他们像是狼群遇见了羔羊猛然提起了精神,“抓住她!抓住她!”孟懿宁背后此起彼伏的追赶,那些人上马的上马,跑步的跑步,追赶者头疼欲裂的姑娘。

    孟懿宁趴在马背上,躲过高高低低的树枝,追赶的声音绵延不断让她有些头疼。眼前的树叶开始出现了重影,她后会如此莽撞的出来,随口袋摸出来乐毅平时给她塞得糖块,一股脑全部放在口中,桂花蜜在口中渐渐的融化,她迷糊的视线又渐渐的清晰起来。

    “怎么还追。”姑娘全身肌肉紧绷,手臂上的青筋在情急之下都展露出来。

    她不断的回头,现在自己身子的情况怎么能抵挡那么多人的进攻,若是三五个人她倒是可以就就地解决了。那些人指着用孟懿宁来邀功,如同恶狼一般紧追不放,在山间被踏平的小道上疾驰着。她不知道在跑下去是何方,但是只能马不停蹄的继续前进。

    突然,一个有力的臂膀把她从马上拉下。

    孟懿宁刚要惊呼一声,双手握拳准备出击,便落入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男人对着马挥了挥手,那马继续飞奔在小路上。孟懿宁抱着男人健壮的腰身,脑袋一点又有些痛。她蹭了蹭他的肩膀,小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乐毅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吵吵嚷嚷,我在五里之外都能听得见。”说着便把姑娘拉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之中。两人紧密拥抱在一起,姑娘登时红了脸颊,却又不放手。

    男人笑了笑,“你病还没好,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还不是你!”

    “小点声。”

    周围追兵赶到,士兵们止不住的咕囔着:“顺着前路追吧,不过也指不定是不是大夏士兵,我看就一个人,八成就是个路过的。”

    “追不着算了算了……回去该开饭了……”几个人合计一商量,也没有顺着痕迹往前面追去。

    孟懿宁长吁一口气,“你的人呢?”

    “这儿呢。”

    孟懿宁浑身一抖,洞口里黑漆漆的窜出来二十双眼睛吓了姑娘一条。她赶紧推开乐毅,轻轻咳嗽了两声,狠狠的用胳膊肘顶了过去,“你也不说一声。”

    “刚才情况紧急,你也没有问我啊。”乐毅无辜的看着姑娘。

    “算了算了,琏王跟我说你们是来少粮草的?”

    乐毅坦然,“是,一味的死守不是办法,天黑就行动。”

    “你可知道方位?”

    “军营西北侧。”

    “他们粮草必然分地而放,要不然上次景铮烧的冲天怎么也没见到燕戎那边有点动静。而且我害怕他们请君入瓮,到时候我们不好脱身,需要多方打探才能确定具体位置。燕戎现在粮草是最重要的,孤军深入,后续补给跟不上很容易出问题,而且动摇军心。”她神情十分严肃,乐毅倒是突然间笑了起来。

    “姑娘啊,我能不知道?已经派人去盯着了,最好还能抓个舌头出来。”

    “若是知道他们防守薄弱的地方,兴许我们还有所转机,等到王上的兵马。如今战争打起来,我也有一个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了,我临行前派人去阳上询问了,希望能带回来好消息。北阳的兵马被禁锢在各个边疆,随时能调动的兵马少之又少,不知道他会如何安排。不过若是有什么奇策,也未可知。”

    “路途遥远,你不要着急。毕竟你姐姐又在身旁,她鬼点子可比你多。”乐毅轻声安慰着。

    孟懿宁想了想嘱咐道,“还有一件事情可以扰乱军心,但是可能会有些危险。”

    “刀山火海我都跟你去,你怕什么。”

    身后的年轻士兵起哄的吹口哨,孟懿宁皱着眉头狠狠的打了他一拳,“闹!”她把刚才听到的事情都全部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与乐毅商量了对策。

    突然洞口的树枝晃动,孟懿宁一惊,“有人!”她正要拔剑,却看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然后整个马头都伸了进来,马摇晃着脑袋好像在寻得什么奖励一般。

    “你居然能又找回来。”孟懿宁呼噜着骏马的脑袋,把它弄的一团乱糟糟的。

    马也不气,舔着孟懿宁的手在她胳膊上蹭来蹭去。

    天黑了下来,深山中没有一丝光线,只能看见远处在这里驻守的燕戎士兵在巨大的石头上点燃了火焰烤火生饭。一行人蹑手蹑脚的从原先藏马匹的地方领出来马,然后一路小跑顺着山路继续前进。

    夜幕上星辰点点,姑娘咣当咣当还有些虚弱的身子垫着屁股疼,乐毅用手揉着她的腰,两人共骑一匹马,他自己的马紧跟在孟懿宁马的身后。

    “人家姑娘都害羞,你倒是挺大方。”

    “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还在乎这个?”孟懿宁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在灵凤山长大的也是十分世俗嘛。”

    乐毅知道孟懿宁紧张,只要她焦虑的时候就十分喜爱顾左右而言他。

    他一手接过孟懿宁手中的缰绳,一手绕着腰部,“紧张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出现半分差池的,况且我还答应过夏王呢。”他狠狠的咬了最后两个字,孟懿宁一听就知道他有些醋劲,憋着笑。

    远处军营灯火闪烁,众人穿戴着燕戎人的衣服,尤其是孟懿宁,原本的血统让她突然间让她十分符合黑色的铠甲。

    乐毅给她整理好衣服,宠溺的贴上了小胡子,“懿宁,你想跟我赌一把吗?”

    孟懿宁笑了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

    入夜,两人埋伏在了一条山间小路之上,快马加鞭的报信燕戎士兵正飞驰赶往军营,乐毅一个跃步,刀尖舔血,士兵硬生生倒了下去。两人收拾好士兵的物品,装模作样的假扮燕戎堂而皇之的策马奔去燕戎大营。

第二百一十三章:潜入军营

    夜色深沉,两人谎称是在山中潜伏看守的士兵进入了兵营,孟懿宁昂首挺胸的环顾四周,一点也没有作则心虚的情况。她眼眸像是一只鹰,穿梭在军营的帐篷之中。

    “站住,什么人!”有士兵看着两人面生,在身后喝住。

    孟懿宁心里紧张,双手瞬间攒出来汗水,乐毅先行一步回头,“我们埋伏在那边的深山中探查大夏军队动向,今日来回禀情况,有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傅将军此时在何处,刚才没有看到啊?”乐毅清楚的记得孟懿宁一股脑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谁向谁汇报都十分清晰,孟懿宁在身旁什么话也没说,他脸上被炭火涂抹黑黑的,月光下像是团煤球。

    “那边那边,才出去几天就把军营忘了。”小士兵愤愤不平地说。

    “多谢。”

    两人转身往他指着的军营中走,孟懿宁与乐毅商讨之后布置了一波险棋。姑娘始终放心不下让,燕戎人诡计多端,按照原先所说的西北方向有粮仓她担心有诈,粮仓必然分散于几格方位之上,不可能摆在如此明显的位置。

    她担心对方请君入瓮,到时候粮草没有烧不要紧,还白白折了一队兵马实在得不偿失。孟懿宁这么些年月倒是突然明白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屡次犯险突然间又觉得习以为常了。

    两人站在傅将军军帐前大喊:“张庶长探查来报。”

    “进来。”

    军帐内传来低沉的声音,乐毅和孟懿宁进入跪在地上,姑娘的目光默不作声的流转到了傅将军身上,男人胡子拉碴衣服放荡不羁的样子,袍子裸露着深棕色的胸膛,上面还有很多刀疤。那男人长的不像是传统的燕戎人,说话声音也要温文一些,更像是夏人的感觉。

    不过夏人投敌叛变的也不少,孟懿宁没有放在心上。

    “傅将军,紧急来报,察觉到有小股大夏人往西北方向去了。”乐毅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说道。

    傅将军笑了一下,“果然我们守株待兔很有成效,大夏这么快就上钩了。”

    孟懿宁心里一惊但是表面不动声色,如果真的往西北方向去了,那么肯定全军覆没。

    乐毅说话声音变了变,像是一个乡土之间带着燕戎口音的兵士:“将军盛明!”

    男人轻哼一声,看了看旁边做的副将,“我就说他们一定会来的,咱们故意在西北做了个假粮仓就是为了让他们一眼看出来,然后前来偷袭,等到他们以为真的烧掉了咱们的粮仓,咱们再减灶,假装真的粮草不够用了,让对方松懈在大举进攻。那景铮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将军,要我说不出一个月肯定能打下城池,再进攻山谷口,到时便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燕戎军队呢。”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孟懿宁心里佩服。确实,如果烧掉了燕戎的粮草,她确实会长舒一口气减弱防备的心态。燕戎将军所言不差,而对阵之人是如此算计的将军,这也让她头疼不少。

    “果然还是夏人了解夏人啊,哈哈哈。”在座的副将笑出了声音,“我多派些人马去东边和南边盯着。”

    “去吧,你们两个也下去吧。”

    “是,将军。”

    两人起身走出了军帐内,孟懿宁长舒一口气抬眼看着乐毅,姑娘脊背上冒出来的冷汗让她浑身湿湿黏黏的难受,姑娘远远地望去黝黑的山脉,里面驻守着乐毅带出来的二十个士兵,临行前吩咐要密切盯着燕戎人员动向已好探查方位。两人一幅前去复命的姿态,慢慢的在军营中穿梭而过。

    燕戎军队每晚都会有盛大的篝火,这是大部分燕戎人的习俗,每天信仰长生教派的信徒都会燃起篝火以求上天的保佑,而其他不信教的士兵便不得参加。

    孟懿宁看着火光四射,士兵们围绕着篝火唱唱跳跳,他们的除了眼睛都涂上了金色的图腾,张牙咧嘴,火光映射着有黑色的肌肤,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喜悦。

    两人见到有三五个士兵远远的看着黑暗中的火焰,便凑过去。乐毅假装自来熟的掏出来一个用鸡肉烙成的贴饼,香味袭人,“来,哥几个分一个。”

    “你是谁啊?”那几个人正偷偷打小差,突然见到了陌生人浑身墩身警觉起来。

    “这人多了去了,没见过也应该面熟啊。”乐毅反客为主倒是先斥责起来。

    那人咯咯一乐,“也是,这人太多了,好多生疏的面孔,没准到死我都没认识几个。”

    “别说这些晦气话。”另一名士兵戳了戳他,“来来来,分了吃了,看着挺香啊……哪里来的,军营可不让私藏军粮啊……”他又狐疑的打量着乐毅。乐毅脸上涂黑,倒是突然间有了憨憨的一种感觉,让人觉得是个老实不说下滑的人。

    乐毅说到:“你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我埋伏在那边山里,刚才前去找傅将军复命了。今日本来想抓个舌头,结果一没弄好,人死了。兜里倒是搜出来几张饼子,一张孝敬庶长了,剩下的我们哥几个分了。”

    “这夏人的食物确实好吃。”一个士兵撇着嘴一边嚼,嘴里断断续续嘟囔着。鸡油染在几人手上在微弱的火光下都显得油乎乎的,“你身后的小兄弟怎么不说话啊。”

    言多必失,孟懿宁又是个女的,她当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乐毅笑了笑,快速的回应道:“是个哑巴。”

    孟懿宁:……

    小士兵还面做叹息地说:“不是打仗的时候哑的吧!”

    乐毅:“不是,天生就哑,娶不到婆姨,就只能来参军了。”

    你才娶不到婆姨!孟懿宁心里骂起来,眼睛等着乐毅。乐毅感受到背后刺凉的目光,浑身微微一缩。

    小士兵怀疑起来什么,搔着脑袋声音的有些哆嗦小声说道:“我那同个军帐的小哥就前些日子攻城喉咙被飞石子蹭了,回来的时候就哑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跟见不到魂似的,没过两天就死了。”

    燕戎军队为了让大侠感到疲劳便采取了车轮攻城的战术,旨在削弱大夏防守的势力,然后一举攻破,因而他们并不是每次所有士兵齐刷刷地上阵。

第二百一十四章:后会无期

    年轻的士兵继续说道:“我上次从战场下来就像是失去了记忆,脑子嗡嗡直转,疼痛难忍,军医说过两天就好了,果真过两天就好了。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不知道啊,我上次也是。”

    “谁知道呢,我上个月还好好的,这个月时常打完仗头疼。”

    “唉。”

    乐毅突然插了一句嘴,神秘兮兮地说道:“兄弟们,我跟你们说个实话,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他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我们左庶长说,那战前给咱们喝的浓稠汤汁其实有问题。”

    “那怎么可能头问题,那是上天赋予我们的力量。上次喝了次汤,我一个人斩首四人,还被记了一功。”

    “我就是听庶长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位兄弟,你难道不知道哪里会有人刀枪不入,是那汤汁一口咽下去麻痹了我们,感受不到痛觉,只能拼死往前冲。你看但凡防御之战,我们都不见汤汁,但凡是需要一鼓作气冲上去的战斗,全部都要咽下去。咱们在战场上杀个你死我活,根本没有脑子去思考自己的动作,全部都是败者汤药所致。没活下来的,自然勇猛但是却被人打成了筛子,而咱们活下来的还要头疼好几天,也不记得如何去战场上的。”

    那几个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唉,我这就告诉哥几个,能不喝就别喝了。别人拿咱们的命当肉盾,但是咱们自己可是爹娘的孩子啊。”乐毅叹了口气,似乎说到了动情之处,摸了一把眼泪拍了拍小战士们的肩膀,“保重啊……保重……”

    两个人说完便继续前行了。

    身后篝火热热的,炙烤着黑暗的天空。流言将会瓢泼大雨一般落下,浇灭这看似旺盛的火焰。两个人没有漏出来半分破绽,昂首挺胸的离开了军营策马奔腾。

    孟懿宁在跑出去了一里路后才长舒一口气,埋伏在山上的兵士已经标注了真正军营的位置,等待乐毅下决断。

    二十个个人兵分两路,身上携带者火猛油与弓箭,乐毅挑出来的军营中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孟懿宁决定东面和南面粮仓各派十人,只需偷袭,无需恋战,点燃就跑,他与孟懿宁各自随性。

    其中有一位年轻的士兵说:“如此不可,孟将军,如此点火很容易被扑灭。我的哥哥已经身中数箭而亡,家中无父无母,我没有任何牵挂,我恳请将军允我前往军营,小的定当把猛火油全部浇在粮草之上,让他瞬间火烧冲天!”

    “小的也去!”另一名士兵也沉声加入。

    “家里人全部病死了,有什么可留恋的,燕戎他侵我大夏,不让他们付出代价我如何去面对死去的家人!”年轻的士兵眼镜红红的说道。

    “家国之事,岂能置身度外!”

    孟懿宁眼眶红了,她扭过头去,泪水挂在挂在姑娘长长的睫毛上,她是真的不喜欢打仗,昨日还好好说话的人,今天就告诉自己要前去赴死。

    姑娘迎风而立,她仰着头泪水被吹干,嘴角温软眼神沉静的拿出来腰间的一壶酒:“为勇士壮行!大夏拜托你们了。”她深深的鞠了一躬,黑暗之中凝聚了太多无法说明的情感。

    壮士们的目光如同似乎黑暗中亮起的一盏盏灯火,灯灯相照,凝聚成了前所未用的力量。

    这本是孟懿宁为了清洗伤口准备的烈酒,她硬生生地灌了下去,酒香浓烈却没有半分温厚,如同刀子一般的苦涩划过了她的喉咙,泪水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下去。天边的光亮渐渐的从云层中透出,照射在了黑暗中的山野之上,树上的果子烂在了地上,孟懿宁拿起一个放入了嘴巴,发酵的气味流窜在唇齿之间。

    “后会无期。”

    “将军一路保重。”

    “驾——”孟懿宁与乐毅分道而行,她要潜伏去军营的南方,那里才是真正的粮仓。姑娘和乐毅离别前没有说一句话,她望着他的背影然后头也不回的掉转马头,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士兵们一言不发的跟在姑娘身后。她比所有人都要小,但是脸上的坚毅却不是装出来的造作,有人好奇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年纪轻轻便被夏王委以重任,风吹起归娘的袍子,她白皙的手臂裸露出来,上面深深浅浅的伤疤比一个男人还多,孟懿宁察觉到目光回头笑了笑:“看什么呢?”

    士兵们倒是不好意思了,“你和我嫁人的妹妹一样大,我在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你妹妹在哪里呢?”

    “承平。”

    “那里很安全,你放心吧。夏王亲手结果控制疫情的事宜,你不用太过担心。”

    “将军家里是哪的?”几个人聊了起来。

    孟懿宁想了想,她脑海中好似并没有家的概念,似乎西风零落自己不过是一片落叶,随风凋零,在颠倒的俗世渺渺中看遍了悲欢离合。颠沛坎坷,去突然间也觉得自己活得有滋有味。姑娘笑了笑,“四海为家,你看我像那里的人?”

    “说实话,将军不像是夏人。”

    “若要论起根源,其实我是燕戎人。”她此话一出,众人都不敢说话了,“怎么,吓到你们了……昔日燕戎王灭我全家全族,我跟随家父好友逃到了阳上,也就是北阳,度过了两三年安稳的岁月,又辗转大夏,你说我是哪里人?”

    小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我说姑娘怎么对燕戎如此了解。”

    千里白日,百草摇曳,浮浮沉沉。

    孟懿宁身上落满了日光,灼烧着胸中滚烫的热血,火精点亮她眼眸中的火焰。青青的草香让他突然觉得这不是一趟赴死的前行,不过是一场温柔的旧梦。

    “战争就是要知己知彼,”她回头看着小士兵。

    孟懿您会突然想起当年彻夜讲兵法论战的顾子安,不知道此时她口中的王上究竟在做些什么,这浩浩荡荡的军队,她就要撑不住了。

    山间野花灼灼,树叶如同麦子一般被层层吹动。

第二百一十五章:出城

    五月十三日夜,燕戎五万大军东面和南面的粮草库顿时燃烧起冲天大多,火猛油的浓重的气味弥漫在夜空之上,浓烟滚滚,车马混乱,燕戎士兵们扑水救火,然而或是越少越大。

    潜入军营中的大夏士兵士兵被乱剑砍死,消失在了冲天大火的危及之下,肆虐的火焰在军营之中蔓延,燕戎看着燃烧殆尽的,刚刚运送而来的粮草人间晃晃。车牛马在混乱之间跑向了山野。

    五月十三日夜,燕戎军营中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发生,驻守在山野之中的庶长被紧急调回,处以极刑,罪名为叛国之罪。众人不解其原因,只不过那些他手下的兵士渐渐的心知肚明,一定是有人告密,庶长扩散了那汤药的秘密,流言如用燃烧在飞中的火焰,看起被飓风熄灭,谁知掀起了一片滚烫。

    火光之中,士兵们还没有看得清来去匆匆的大夏兵士,便突然吹响了紧急集结的号声,只留下少部分人扑灭烈火,剩下的人整装待发,乘着夜色准备迎接大夏的进攻。

    孟懿宁突然见到军营之中人人手持武器瞬间感到不妙,她掉头猛转与乐毅接头,残存的几名兵士紧随其后。两人快马加鞭之际,却发现远处原本死寂沉沉的大夏城池有了动静,那城楼之上亮起来了无数火把,整个城池如同黑暗中的璀璨的明星一般耀眼。

    琏王景铮威严的站在城楼之上,“下令,所有人全副武装,准备直面迎敌进攻。”

    那姑娘终于走了,那个屡次拦着他不让出城迎战的孟将军终于不在城里,他可以放手一搏了。他看不惯那个乳臭未干的姑娘对自己指指点点,聪明是聪明,但是缺少一点自己一样的勇武。

    拖,无止境的拖下去,不仅他完了,整个大夏都完了。老百姓还以为是他景铮不敢出战,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对他指指点点!

    他自幼领兵打仗,想要出其不意,趁着夜色痛击燕戎。

    让乐毅和孟懿宁出去不过是个幌子,或是这两个人在一定会毕恭毕敬,但是决意拦着自己。他景铮可不愿意做一个缩头乌龟,他就要堂堂正正的打!

    他早就不想听见城池之中的那些风言风语,说什么‘琏王只会叛国,却连个燕戎都不敢打’,也有人说‘琏王在这里只守不战,是不是等着燕戎大军压境俯首称臣呢?’,‘琏王就是个缩头乌龟王八’这些流言孟懿宁刚刚来到,也并未听说,但是琏王的身旁的人却源源不断地跟他倾诉着这些苦水。

    他哪里不想放手一博,今夜,今夜他就想打!

    杀到对面去!

    景铮的红袍在黑夜之下越显鲜艳。

    然而景铮并不知道,那不过是燕戎人买通了景铮身旁的副将而已,一直闭门不出,想要激一激发他,如此便可以加快大夏漏出马脚。

    大夏多为城邦,而燕戎多为平原山野,燕戎多骑兵不好攻城,所只得引诱大夏兵马出城迎战,却没有想到景铮如此沉不住气,原本以为还要一两个月才会动摇的景铮,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原本景铮以为孟懿宁来了之后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结果她一动不动的,跟个王八似的缩在城里不断的加固工事,仗是打出来的,不是守出来的!

    景铮威风凛凛,今夜领兵催马,却不知道灾难已经降临。

    孟懿宁快马加鞭,神情严肃,“这个景铮,狂妄自大!他是要趁着夜色展开攻击吗!把你我支走,就是为了统领军队?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如此!愚蠢!天杀的景铮,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姑娘急得气不打一出来,气喘吁吁拧着眉头看乐毅。

    乐毅眸色深沉,不知道是何原因能让景铮连夜攻击,他心里也不住的惶恐,害怕这么积淀起来的城防工事就一朝被杀。

    “乐毅,去城门!”孟懿宁管不了这么多,她也不想绕远,直接听天由命,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城池问清缘由。

    然而姑娘声音刚刚落下,只听到远处喊杀声震天,无数的火把从城门冒出来,浩浩荡荡的军队落在她眼中如同燃烧的巨龙开始冲向对岸的燕戎军队。

    燕戎早已做好准备,一个个金脸黑甲,而大夏对的铁剑银枪在月光之下闪烁着银光。

    燕戎领军台筑起,傅将军登台向往,身旁兵士吹响牦牛角,声音震耳欲聋,队伍变换对阵,漆黑如同墨水的狼牙盾牌挡在士兵前面。

    夏人的银枪闪闪发光,身后带火的箭矢一排排从城楼上射出,像是流星一般激射入燕戎的阵中。大战在须臾之间开始,喊杀声震耳欲聋,大夏将士把憋屈许久的愤恨全部凝结在了银枪之上。

    刀剑闪耀夺目,铠甲如同海中白浪,冲刷着黑暗的河流。

    孟懿宁的脸色十分难看,景铮这个势头似乎是孤注一掷,拼死一搏。他死命搏完,大夏还有无残存兵力抵抗别人都不好说。

    姑娘脸色骤变,气愤、悔恨、痛心、失望、怒火全部燃烧在脸上。惨叫与吼叫声铺天盖地的袭来,战士们如同沸水一般冲刷近黑压压的燕戎阵仗。

    鲜血染红了夜空,燕戎的狼牙戳进了将士们前行的身体之内,鲜血飞溅在刚强的脸上。

    孟懿宁看了眼乐毅,男人点点头。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大人,大人。”刚刚经历完放火逃脱的小士兵手足无所的急切问道。

    孟懿宁趁著一口气,迅猛拔出火精剑,骏马直冲上前,“既然避无可避,众人听令,都跟我来!”

    姑娘用乐毅的腰带捆绑住了头发,带着十个人,身后只有十个人冲向了燕戎的将领台。战火把她团团包围住,她只知道死命地冲,绕道夺其主帅,手中有筹码,这场仗才能继续打下去。大夏将士胸口被层层战意堵住翻涌。

    姑娘较小身姿挺拔,势如破竹,飞驰而去。

    漆黑的上空猎鹰叫嚣盘旋,无边无际的黑暗来临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擒将

    眼见一小队人马绕过撕杀的军队,从小路直冲向点将台,护在傅将军周围的侍卫大喊着,“保护将军!”

    孟懿宁穿过火光,目光所及之处挥动长剑,一路砍杀,若是擒到对方守将,则这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没有说话,没有喊杀,冲上来的士兵只见到一阵阵剑影飞掠,清亮的剑光之中,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将士们的铠甲,姑娘深厚仅剩的人马也在不住的撕杀,要活着,也要守将活着。

    刚刚离开头颅的尸体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像是刚死亡的牲畜一般。乐毅紧跟其后,护其左右,没有华丽的招式,长鞭掠起,没有活口,一颗颗头颅跃再半空之中。

    远处的嘶喊声不觉,孟懿宁冲在了最前面,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披散的头发像是来自地狱烈火之中的勇士。

    燕戎的五万守军全部投入了战斗,面对一倍于他们的大夏守军杀红了眼,血染红了铠甲,血淋淋的尸骸普遍了狂野大地。将士们怒吼着前赴后继的往前冲,战士勇猛,但是人数优势让这些品质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孟懿宁耳边呼啸而过的燕戎斥候报告他们将军及时的战况。

    “报——,已包抄大夏左部兵马!”

    “报——,燕戎援军还有三十里,可一鼓作气拿下珺州!”

    “报告将军,两军僵持不下,围困守将于兵阵!”

    留给姑娘的时间不多了,空气中是夜晚的凄凉和绝望的死寂。

    呼啸的风中,孟懿宁的手腕不断挥动,火精剑光闪闪,横扫过敌人的铠甲,身后的小士兵跌马背被燕戎砍杀,姑娘头也不回。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就可以冲到守将面前。

    身后呼啦啦的守军追赶着他们,她知道身陷囫囵,除非活捉守将要不然谁也不能离开。

    骏马奔腾,眼睛血红。

    面前时一排排拿着盾牌的守军,金色的颜料在黑幕之中十分诡异。孟懿宁脸无惧色,骏马长啸,踩着敌人的盾牌飞驰而上,乐毅在身后大喊一声,“懿宁!”

    孟懿宁斜睨一眼继续往前冲,只见乐毅腾空而起,他身下的马腿被燕戎守军的刀刃砍断,惨叫着接连倒地。男人腾空之际,赤蛇长鞭脱手,划过天空嘶嘶作响,半空中他的袍子猎猎生风。

    金灿灿长鞭鳞片的光芒沾染着鲜血与火精剑交相辉映,那是大夏王室的火精剑,那是她父亲白衍曾经贴身的赤蛇,两者砍杀合璧。

    领奖台之上的将军原本还威风凛凛的指挥,他想不到这十个人居然冲杀到了如此腹地之内。他高喊着,“杀了他们!”

    孟懿宁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乐毅挥动上边,光芒如同红色的流行,赤蛇出鞘,饮人鲜血。那长鞭有生命一般缠绕在燕戎傅将军的身上,他深黑色的铠甲磨出来了呲呲火星。

    乐毅狠狠一拉,围栏跌落,男人从高台落入地面,闷哼一声。乐毅稳稳地落在孟懿宁的马背上,姑娘大吼一声,“撤——”

    马急转掉头,拖着燕戎将军就往身后撤去。守卫将军的士兵瞠目结舌,自知大难临头纷纷围拢过来。孟懿宁嘱咐一句,“看好他!”,旋转而起,从一个马背上,落到另一个正在奔跑的马匹上。

    她冲在最前面,为乐毅开道。

    剑芒像是冷冽的风,无边的黑夜中绽放出可怕的气势。姑娘动作干脆利索,一招制敌,没有躲闪。

    她像是一把利剑,快马加鞭冲破了守军的阵型。

    乐毅拖着嗷嗷惨叫的将军掀起一阵扬长的尘土,没有人敢只身上前,生怕倒在剑刃之下,眼睁睁看着乐毅拖着自家将军扬长而去。

    然而战场之上,形势确实已经颠倒。

    燕戎的士兵把大夏引出城池之后围攻埋伏,大夏士兵死伤无数,夜色被染成了血红色,鲜血渗透到地下,一片片潮湿的血舞让孟懿宁全身难受。那些将士前日还好好的与自己谈笑,今天就要因为守将的错误命丧这里。

    孟懿宁回头看了一眼乐毅,十个人里,只剩下了一个全身血雾的小士兵,他的手不住地抖动,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但是眼神中依然展现的是不屈和坚毅。

    孟懿宁远远地看着战场,一片片倒地的银色铠甲像是隆冬天落在地面上的霜降雪花,一切尘埃落定,归于令人寒冷的凄怆。仅剩的大夏将士已经退回了城里,还有一些被燕戎层层包围住。若是再打下去,什么便都不剩了。

    孟懿宁目光冷冽,“跟我走!”

    她顺着战场的边缘大喊,“燕戎守将在此!”

    孟懿宁马上斜身,从燃烧着火焰的地上拾起已经破烂的大夏军旗,红色的旗帜像是战士们的鲜血,姑娘双目鹰隼般,大吼着:“燕戎守将在此!”

    “燕戎守将在此!”

    “燕戎守将在此!”

    战场上回荡着姑娘的怒吼声,一切止于寂静之中,双方将士看着乐毅拖拽着一个面熟的身影冲向了城中。孟懿宁留在城门口,随便抓住了一个战士问道:“景铮呢?”

    “殿……殿下率兵冲击,被包围了……”

    “废物!”

    孟懿宁鲜少骂人,她与乐毅换马,火精剑也一同丢给了男人,她抄起一支银枪,“把他押到城楼上,等着我!”

    乐毅点头。

    姑娘娇小的身影如同一阵烈风在敌军中进进出出,以一挡百,银枪通杀,毫不留情。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父亲见到这样的自己会骄傲吗?

    转瞬而过,长枪带血。

    被围困的景铮与几千将士苦苦支撑,他红色的战袍已经变成了深棕色,景铮胸口起伏,怒吼着发动着拼死的厮杀和攻击。

    孟懿宁在身后,“保护琏王,跟着我撤!”她身上的大夏军旗如同曙光,在大夏将士眼里燃烧起了希望。姑娘如同有三头六臂一般,拉住困顿的景铮扔上马背,她长喊一声:“驾——将士们,跟着我杀出去!”

    大夏将士们的士气顿时高涨,目光灼灼紧跟着他们的将军。

    乐毅在城楼上绑着将军喊话,“燕戎守将被俘!”

    一声声,声入燕戎内心。

    他们目光有些呆滞的看了看城楼,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厮杀。

    只听到燕戎这边下令一声,“撤——”呼啦啦的全部离开了战场。

第二百一十七章:北阳旧人

    天光破云,黑暗终于结束。

    城里与走之前还是相同的景象,只不过遍地躺了很多具尸体和重伤的士兵,他们惨叫着,身上新鲜的伤口渗出各种颜色的液体来,军医慌忙的到处乱跑治病,他们只能优先治疗那些受伤轻的和官职高的士兵,至于那些在战场上冲在最前面满身伤口,可见白骨的士兵也无力管辖。

    孟懿宁瞥了一眼身后的景铮,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所有想要憋得话都吞咽在了肚子里。姑娘好脾气的说道:“殿下,您受伤了,先养伤吧,随后升帐我再前往吧。这里伤兵太多,我先安顿。”

    景铮愣了一下,他看着满目疮痍,耳边的惨叫声层层叠叠,灰心丧气的低下了头,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孟懿宁声音放缓,“燕戎的傅将军我给你抓回来了,后续是战是和,是换回我们被他们俘虏的士兵还是如何,等您上好药先休息后我再入帐。殿下,拜托了。”她声音轻轻的,掩饰着多日以来的疲惫,前日发烧的症状还没有从身上退去。

    乐毅忧虑地走过来,“你也去吧。”

    孟懿宁摆摆手。

    “你受伤了。”

    “是吗?”她全然没有感觉到疼痛,乐毅轻轻的用绢布擦拭着她脸上的伤口。手腕和小腿之上也尽是划破的伤口,还好不重。

    姑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着乐毅擦完。

    她侧着头去看,突然目光一定,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琏王府的人。”孟懿宁皱了眉头,就连那身下的人也十分熟悉,那个有些微微发胖的中年男子,胡子拉碴,身上穿着白布衫染红了鲜血,这身打扮显然不是大夏士兵的样子。

    大夏士兵是红衫银甲,燕戎是黑甲,只有北阳如同雪花一般是白色的衣衫。

    顾子安曾经说过,文臣死谏,武臣死战,国之大幸。

    将士们战死沙场,国之大幸,黑色和红色都容易掩盖喷涌而出的热血,唯独白色看以看到将士们的心头之热。

    孟懿宁走过去,低声问道:“姑娘。”

    那女人抬起头,如同葡萄一般的眼睛望着孟懿宁,她穿着粗布衣服,但是难以掩盖里面的鹅黄色的锦衣。身下的男人也怔怔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孟懿宁,她凌乱的样子依稀可以见到那日见面时候的冷静与淡定。

    “孟将军。”那姑娘微微行李。

    “傅崇雪,你怎么来了?还有你,不好好在承平呆着,跑到这里作什么?”孟懿宁的语气多带着一些嘲讽,她打量着男人,嘴角又笑了笑,“难不成,你也奋勇杀敌啊。”那不屑的态度昭然若揭。

    她看不起赵二泽,不过她也不了解赵二泽,他们两个人并无交际,在她眼中这个男人不过就是个靠姐姐上位,没有半分脑子的废物而已。

    赵二泽倒是没有因为姑娘的嘲讽而生气,“从承平赶来,抵抗燕戎。”

    孟懿宁蹲下,看着男人血污泥土的脸,“那与你何干?”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与大夏没有半分关系。但是燕戎指示姐姐毒杀了先王,北阳差点陷入万劫不复的内乱之中。”他这些时日听闻了很多北阳的旧事,那些事情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紧紧的攒着他跳动的心脏。

    他从小对姐姐言听计从,也未曾怀疑过什么,自己不过从小就想做个忠君爱国,名扬天下的将军,如今却成为了众国之间的一个笑柄,一个废物。

    他想要一雪前耻,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赵家,为了青史之上的赵家可以被史官记上一笔,不仅仅都是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的人!

    他淡淡地说,“孟将军,我在还债,还我自己的债,还赵家的债!”

    “是吗?”孟懿宁问的云淡风轻,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来人,给他疗伤,编入营队。”

    赵二泽急切的喊了一句:“等等。”

    孟懿宁回头;“怎么,是你还想当将军,还是舍不得身旁如花美眷啊?”她声音苛责,但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谢谢。”

    男人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目光诚恳,到一时间让孟懿宁看走了眼。

    “那就上阵杀敌吧。”她轻声留下了一句,“傅崇雪,赵二泽不需要一个侍女,你跟我走。”姑娘声音又转为十分严厉。

    傅崇雪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男人,“喏。”

    “统计城内有伤兵多少了吗?”

    乐毅回答:“已经问过,伤兵大约四千人。”

    “这么多!”孟懿宁叹了一句。

    “总比阵亡强。”

    姑娘点点头,“军医怕是不够用了,我需要他们治好伤,还能上战场。”她也觉得自己残忍,但是别无他法。

    不知道从哪里的红娟轻轻飘落在了她的头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胭脂水粉味道,一看就是哪家青楼的姑娘丢下的手帕。她脑中闪过一丝精光,突然想起那个死在自己怀里的小士兵。

    “这城里有多少青楼?”

    “禀将军,少说有八九家。”

    孟懿宁眉毛一挑,大夏果然是繁华之地,“走,去给这些姑娘赎身!”即使是繁华包容的大夏,身为女人也不可胡乱接触陌生的男人,就算是那些妇女儿童想要为伤兵做些什么,也得老老实实守着规矩,不敢越过雷池半步,要不然自己名声尽毁,男人带兵打仗,所以这照顾伤病的法子自然落到了女人身上。

    孟懿宁回头,“你会包扎上药吗?”

    傅崇雪恭恭敬敬的回答:“会,当年被流放之时,受伤都是自己医治。”

    “好。”

    孟懿宁风尘仆仆他踏入温香的青楼,大红帷幔轻纱飘飘,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姑娘们穿着鲜艳的衣服,一个个沉鱼落雁,娇羞中带着妩媚,她们坐在雕刻着仙鹤的桌子上,大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老鸨见到来客人了,慌忙走出来问道:“这是来找哪位姑娘啊?”

    孟懿宁抬眼,“我不来找姑娘,我们来给她们赎身!”

第二百一十八章:花香满城

    青楼里的姑娘们面面相觑,然后突然间笑道:“孟将军,上阵杀敌的事情我们做不来,您这是什么意思?”

    孟懿宁双手胸前交叉,笑了笑,“大夏需要你们,昨夜激战过后,城中伤病几千,军医不够,很多人就会因为不治而身亡。军队需要你们,临时充当起大夫的角色。军医会告知你们如何包扎伤口与上药。姑娘们,这城里除了流民百姓就是士兵将士,战争之下,繁华不如以往,倒不如……”

    有个姑娘硬生生打断了孟懿宁,穿着绛紫色的长裙,上面绣着艳丽的银色牡丹花,香肩半露,她眼神水波如同秋月一般让人流连忘返,“孟将军的意思我们懂,国已不存,何以为家?需要我们做什么,便随时吩咐了。”

    那老鸨也接连点头。

    “姑娘豪气。”

    其实姐妹们心里藏着半分欣喜,她们一直都知道自己处于这个城中的最下等,虽然衣食光鲜,有人爱慕,但是人人也都用轻蔑的眼光看待她们。

    而且,人人都为如今焦灼的战事,略尽绵薄之力,怎么可能还像往常一样,在这青楼之中挥舞着手帕。

    今日孟将军上门,她们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有用之人。

    “赎身的钱不用给,国难当头,兵临城下,我们也应该尽一份力量。”姑娘们说着,相互看看又笑笑,她们笑的天真笃定,孟懿宁一晃神仿佛以为自己的花丛紧蹙之中。

    “那多谢各位姑娘出手相救了。”

    “将军客气。”

    孟懿宁安排了军医来教大家包扎与上药,一个上午的时间她逛遍了城中的青楼,把所有姑娘都买了下来用于医疗。

    一瞬间,这座寂静的死城突然间活色生香起来,姑娘们熙熙攘攘的穿着五颜六色的长裙,身上胭脂花香的味道充满了每个黯淡的角落。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长发飞舞,盼目流光,嘴角牵起的微笑,红扑扑的脸颊,像是仙女下凡一般拯救着每一个在身受重伤的将士。她们拿着纱布,蹲在将士的面前一丝不苟的把药膏在伤口上涂抹均匀,芊芊玉手又细心包扎起来。

    顿时间,垂头丧气的将士们突然在另一处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如同温暖的季节,春风拂过每个人的耳畔。

    孟懿宁下令,她们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在士兵面前进行,磨药、煎药、洗衣服,又甚至是嬉笑打闹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原因无他,只不过是希望让将士们看看他们拼死保护的城池,有着另一番生机盎然的景象。

    姑娘欢笑的声音响彻在湛蓝色的晴空之下,受伤的士兵渐渐得到了救治,就算是人手不够的,姑娘给耐心包扎好后,还会讲几个童年的趣事。

    竟然有一个营的小士兵发现与另一姑娘更是同一村落的老友,两人突然间在他乡,生死之间惺惺相惜起来。

    街道的鲜血像是盛开在春季艳丽的鲜花,来去蝴蝶白鸟,仿佛是一个欢歌稀松平常的白日。

    孟懿宁心中还有一个想法,这些青楼的姑娘办事利索,也愿意真情实意的照顾将士们,但终归经验不足那些整日在家拖家带口的老妇女,若是能以她们之心换取城中妇女百姓的加入,那边是最好不过得了。

    毕竟百姓皆兵,才是更有可能战胜这场战争的方法。姑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孟姑娘。”突然身旁有人淡淡的喊了一声。

    孟懿宁抬头,看见了一个英俊帅气的男子,这不是昔日张霁前往大夏的影卫弓清吗,后来顾子安把他和弓泽留在了大夏新的刺奸屯。当初,姑娘想动鹤淼淼的时候,这小伙子还披头散发的在乱葬岗里学者狗叫呢。

    “半年不见,孟姑娘倒是变化颇有些大。”弓清笑道,看着孟懿宁乱糟糟的头发和满面尘土的脸庞,无论如何也和当初弱小的姑娘联系不在一起。他从怀中递给了孟懿宁两份信件,一封是来自于顾子安,另一封是她的姐姐白熙宁。

    “可算到了,我正焦急北阳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有音信。”孟懿宁笑着拆开。

    “事关重大,不可用其他人递送书信,我去了一趟阳上,见到了王上才把信件取回。望山跑死马啊,来来回回折了四五匹快驹。”弓清搔着头笑了笑。

    顾子安说,已经把风华郡主镇守边疆的两万兵马从西北线调回,赶往承平支援,但是路途遥远还需要坚持片刻,外加上卫勇将军手下征用的一万兵马,一共是三万兵马驰援大夏。

    第二件事,他详细说了北阳的战况,如今北阳兵力沿着孟懿宁和乐毅当初发现的小路,绕过燕戎边境守军,奇袭内部空虚的燕戎,直击燕戎东北境,借用越水从西戎北端长谷出而流向东南之地势,河水改道,水淹百越,到时候燕戎必然撤兵。

    孟懿宁看到这两件事,长舒一口气,“夏王那边可收到消息?”

    “已派人送过去了。”

    “好。”

    姑娘又摸着自己姐姐的信,看着熟悉的字体突然间内心有感而发,她没有拆开而是突然问道:“你看到白熙宁了?”

    “是,看到王后殿下了。”

    孟懿宁手一颤,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她登时惊讶的表情倒是突然把弓清吓了一跳。她脸上毫无淡定,一点都不想刚才从战场回来的冷面将军。

    孟懿宁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表情,‘王后’这两个落在她的耳朵里总觉得十分怪异。难道不是自己姐姐吗?

    她迅速开拆了信件,一股清香从纸上飘了出来。白熙宁的话不多,不知过说了自己被册封为王后的事情。

    孟懿宁满脑子雾水,不对啊,她才何顾子安相处几天?怎么突然间两个人伉俪情深起来了?顾子安胆子可真够大的,不想着娶一个权臣之女稳定朝纲,居然倾心于自己姐姐,还直接册封了王后。

    姑娘笑了笑,却又觉得一切合乎情理。

    白熙宁只说并未行册封典礼,原因无他,只是战事阶段不兴这种劳民伤财的大殿,他日等到孟懿宁回到北阳,以妹妹的身份伴其左右。

    好事成双,连日来的苦撑让她也登时豁然开朗。

第二百一十九章:缓和

    城中看青楼的姑娘们都如此热情,孟懿宁长舒一口气。

    “你们都嚷嚷什么,到时候燕戎打进来,咱们都都得死。”孟懿宁顺着看过去,一个皮肤白皙,面容赤红的妇女粗着脖子叉着腰,粗着脖子大喊着:“你们一个个不来,别搭上我,我丈夫早就死在战场了,要是他泉下有知,知道我见死不救,看着这些士兵眼睁睁地死早我面前,我才是罪孽呢!你们看什么看,回屋呆着去!伸什么脖子,一边呆着去!”那女人说话粗鲁,骂了一通提起水桶向军营去了。

    孟懿宁走过去,“大姐,什么事儿啊!”

    那女人摆摆手,“姑娘,没事儿!这不是我想去军营打打下手,她们觉得都是男人,不好意思。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死了男人的。我男人那可是当年驻守边疆,战死沙场,绝不回头的!”女人说这眼角泛起来了一点点红。

    她嘴角洋溢着骄傲的笑容,却眼中含着泪水,“我男人若是看到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还在这里扭扭捏捏的,肯定就要红着脖子吼我了。人家姑娘怎么都能照顾伤兵,我怎么就不行,我干活儿利索着呢!姑娘你知道找谁不?”

    孟懿宁招招手,一个小士兵跑过来,“把大姐带进去。”

    “喏。”

    大姐放下水桶,握着孟懿宁的手,“谢谢你啊,我也替我男人谢谢你。你说这辈子,父母都病死了,两个儿子都去参军了。我也没什么指望,就指望儿子活着回来,那燕戎人别闯进来,最后退回去!要不然,我也上战场!”那大姐语气说的豪迈,铿锵有力的样子惹得孟懿宁眼中也渐渐的湿润,“快去吧,军营缺人手,您能来真的太好了。”

    “哎哟哟,您就是那位女将军吧!”大姐突然眼前一亮,“我就说嘛,一个小姑娘说着戎装,英姿煞爽着嘞。”

    她眼角笑出了皱纹,“我们听闻你抓回来燕戎将军的事情了,气派着嘞。”这是唯一一件在败仗之时可以令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孟懿宁力挽狂澜,才让这座岌岌可危的城池暂时稳定下来。

    几个女人走过来,打量着大姐问道:“哟,张大姐你这是去哪里啊?”

    “还能去哪里,去军营嘞。你们不去吗,你们怕什么,这将士们吃喝拉撒,那么多伤兵就光那几个花花架子的唱戏姑娘怎么能够!”大姐看了他们一眼,自豪之情感从心底升起。

    “他们要吗,要的话我们也去般给帮忙!这在家发慌,还不如去军营干活!我们也不需要工钱,自带干粮!”几个老姐妹一样的搀扶着,“妮子,让我们进去吧。”

    张大姐小声在孟懿宁耳边说道:“这都是我的好姐妹,唉,我们日子苦。除了李大婶家男人前些年打仗折了两条腿,我们都是死了男人的,一起去吧,也不在乎街坊邻居瞎说什么!怎么样?”

    “都跟着大姐去吧,军营正好缺人手,不用拘泥。”孟懿宁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她拍了拍女人厚实的肩膀。

    “得嘞,谢谢姑娘!”

    “叫什么姑娘,这是那位女将军!”

    “哟,都怪我,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孟懿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望着几个大姐远去的背影,似乎看到了多多少少的年轻人在战场上毅然不回头。乐毅迎着暖和的阳光走来,姑娘的愁眉舒展起来,她拉起男人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说:“我姐大婚了。”

    乐毅好像早就知道一样,“王上这么快就把你姐姐拿下了?”

    “哎你怎么说话呢!王上有什么不好,听着你的语气跟坏人似的。”

    乐毅耸耸肩,“我早就说嘛。”

    “说什么?”

    乐毅轻轻的刮了刮孟懿宁的鼻尖,“自己想去。”

    姑娘哼了一声,“说的跟你早就知道一样,卖弄!”

    乐毅并非未卜先知,只不过他突然间想起自己昔日的幼稚行径,他以为顾子安与孟懿宁才是一对儿,后来才知道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当初因为自己钟情于孟懿宁,对顾子安的关心多多少少有一点忐忑和心痒,毕竟两人同甘共苦如此多年,渐生情愫也不是没有可能,便使劲的在顾子安面前夸赞白熙宁,那确实也是聪明伶俐的姑娘,比孟懿宁多了一分稳重和大气。

    想来君王之气,配如此豪杰之女也是一段佳话。况且,白熙宁这样的奇女子,若是嫁于高官之家,陷入茶米油盐的纠结之中,也是白白浪费了天资。她那些奇思妙想,水里建设,城防部署也不过只有君王之家才能用得上。

    姑娘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轻声说了一句,“呆子!”

    晴空万里,城楼上的猩红色的大夏旗帜象是长在铜墙铁壁之上的生命火焰。

    “琏王升帐!”

    “琏王升帐!”

    孟懿宁和乐毅一同前去,见到景铮正皱着眉头,上半身赤裸,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纱布,点点血迹从里面渗透过来,深红色崭新的光亮裤子看得出来是南方的蜀锦。琏王伤的不轻,但是正襟危坐,环视着一众将军。

    “昨日经一夜激战,我方阵亡一万,死伤五千,兵力只剩下,一万余人。”景铮顿了顿,叹了一句,“是我急躁了,战事结束我自会向夏王谢罪。”

    孟懿宁微微一愣,她不想如此自大的男人居然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她不知道的是,昨夜鲜血淋淋,刷新了他对于战争的认识,曾经的小打小闹,景铮时常以为自己战无不胜,再者孟懿宁一介女流也以少胜多了两场战斗,他便觉得对燕戎军队的心态有所改变。

    如今大军压境还用着以前的打法,军队惨遭屠杀,幸好及时撤兵,要不然这座城池就要拱手让给别人了。

    夜晚的鲜血在脑中如同红色的骇浪,狠狠拍打着心房,让他不得不放下曾经虚幻的架子,认认真真地分析之前的局势。

    “孟将军捉住对面燕戎驻军主将,各位有何想法?”景铮问道。

第二百二十章:潜入燕戎

    白熙宁从未体验过北阳的春天,却发现意外的草木茂盛,万花笑春风。

    她踩过青青绿草穿着刺绣仙鹤的衣服,北阳富裕,若是百年之前,这里的人们还穿着黑色的衣服,原因无他,不过是就没有钱染上更好看的颜色,就连王宫也比其它国家逊色了很多。

    昔日的北阳先王例行变法,引他国之名士力图振兴强国,终成为一众列国的霸主。那些积累下来的奇珍异宝其实藏在王宫、府里也不比大夏差多少。白熙宁者身上穿着的布料便是他国昔日进攻而来的。

    若没有十年前的战争,北阳比当时应当更加强大,兴许已经有了完完全全灭一大国的实力,但是正因为如此,才遭人忌惮,况且昔日北阳也借着领兵伐乱的名号在其他国家烧杀强虐,引起了不少民愤,所以说十年前的浩劫也不可避免。

    十年,渐渐恢复元气,北阳也期待着一场战争一洗前耻。

    但是,士兵的战斗力是多少顾子安还是心存疑虑,北阳战士铁骨铮铮,从不折腰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与燕戎筹备了二十年之久的战争来说,他对于敌国的信息也太过少。好在卫勇自战事之后奋勇秘密训练新军,如今就是北阳的铁甲锐士,再配上孟懿宁在铜矿中发现的兵器。

    兵不在多,并在精与贵。

    与大夏连同抵挡二十万大军可能会稍显逊色,毕竟以一挡百的勇士也抵不住成倍的数量,要胜只能惨胜,这一点是顾子安最不愿意看到的,北阳在他即位以来的第一场战争,必须大获全胜。他与卫勇将军商量好了对策,沿着小路直袭百越外围,越水发源地的小城池,用了白熙宁调配的火药,炸山开路,引越水入百越城,水淹百越。

    卫勇将军已经上路,士兵昼伏夜出,顺着蜿蜒的山路穿过一个个峡谷与洞口,没有任何的燕戎探子发现。

    白熙宁也拜别了顾子安前往,她秘密隐藏了自己王后的身份,卫勇将军只称她为白姑娘。顾子安原本不愿意,白熙宁没有武功,若是被人发现或者是抓住都是一件十分痛心疾首的事情,但是那又是白熙宁的母国,她此去百越便是为了散播北阳要近攻百越的消息。

    第一,散播消息可以动摇已经潜入大夏的燕戎军心,但是至于相不相信已经是另外一件事情了。从目前的情报来看,燕戎人对于北阳知之甚少,他们不信北阳十年前被五国联军攻入阳上之后能在短短时间内经历内乱、杀伐还有喘息之力攻入百越。况且百越乃是燕戎国度,那里是你能说灭就灭的。

    第二,白熙宁想劝劝自己曾经的三五个好友,离开这里。她于心不忍,况且当时父亲很少带自己与朝中之士玩耍,觉得他们太过谋求算计,阴谋诡谲,自己也不过经常和一些商贾之士玩耍。

    如今北阳因为从前的战乱,曾经昔日的商贾很多都已经撤离了阳上再也没有回来,阳上若是再想成为众国繁华的都城之一,必须要从商贸入手。

    白熙宁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也没留下过多的话语,只留下来一句,“等我回来。”

    顾子安给白熙宁配备了两个武功不错的影卫,护佑其左右。

    白熙宁与卫勇分道扬镳,她只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后,卫勇率锐士开始进攻。

    而张霁经过护送顾子安回国的长途跋涉,身子已经不大好了,但依旧手里握着刺奸屯不断地在百越扩散进攻的消息,为白熙宁铺好了路。

    百越,燕戎的国都。

    乌鸦落在彩色的旗帜上,黑白棕色的毡房缓缓围绕着王都,老百姓们穿着麻布编制的衣服,上面用白色或者红色的颜料画着方方圆圆的图腾,小孩子的脸上涂抹着几条保佑平安健康的符咒。

    这里的人并不杂居,多是当初部落合并而来的子民,也都是贵族的后代。像是白熙宁父亲白衍这种因为幼时战乱跑到此处求生的中原人太过稀少,且信仰与生活方式不同,多给人一种文邹邹的感觉,所以也遭人排挤。中原人觉得自己儒雅,燕戎人觉得中原人装模作样。

    百越的王宫也与其他国家的无半分相似。

    深黑色的围墙像是一块生铁做成的铜墙铁壁,上面用金粉画着巨大的鹰隼图腾,这是最初蛮夷部落的象征。百年之前,蛮夷部落相争又统一,统一的便是今天的燕戎,而不服统一的便有分散成了几十个部族,零落生活在草原之上,靠着游牧和抢掠生活,那便是萨利布刚刚一统的草原部落的前身。

    百越王宫的宫殿是青灰色的石头,屋顶上梳理着五彩斑斓的各色部落旗帜,宫殿的围墙上镌刻着浮雕的太阳图案,在百姓眼中燕戎君主便是草原上升起的不落之太阳,比起一国之王,更像是可以沟通人间与神明的宗教领袖。

    燕戎人崇尚乌鸦、鹰隼,他们觉得这都是死亡之鸟,所有能从死亡手中超脱的人,起死回生的人,都是神明。

    而燕戎也是列国之中独一无二有着女君主的国家,昔日带领部族统一的便是一位身躯较小,身骑黑马,眼眸如电的女人。

    白熙宁穿梭在熟悉又陌生的都城之中,这里的一切其实和记忆中并无差别,人们穿梭而行,男巫女巫身上的香料味在一个个摇摆的铜铃之间摆动。小姑娘咿咿呀呀说着土话,大人们在街边吃着山上的野果唠嗑。

    远处山川南北,去去留留。

    阳光如同琉璃照亮这片草原水阔的地方,白熙宁坐在了一家曾经儿时老带孟懿宁偷偷溜出来吃的酒楼中,点了一碗油酥酸汤饼,碳烤羊肉还有野菜小鱼羹。掌柜在柜台与来往的行人的谈论着最近的听说的事情。

    “听说,北阳要打我燕戎?”

    “哟,这我怎么没听说?要是真打起来咱们不得赶紧离开!北阳军队多厉害啊!”

    “不知道啊,但是要是真的打起来我可是得跑,谁能不要命啊!”

    “是啊,赶紧的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旧相识

    白熙宁侧过头去,阳光从木门落进来,男人们在柜台稀稀落落谈论着话题。

    故地重游,年华逝去。

    外面的风惊起了泥碗中的果子酒,岁月年华最终花成了一碗陈酿。

    白熙宁走过去,说着燕戎口音:“什么,北阳要打进来了?”

    “可不是嘛,最近听见好几个人说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里可是都城,怎么可能打过来啊。”一个中年男人抱怨着,“若是真的打过来,这日子还怎么过,我准备过两天拖家带口去避难,到时候再看情况。”

    另一个人也插了一嘴,“你还别说,我找巫师算了一卦说最近确实有血光之灾,倒不如咱们都离开,先关门也耽误不了多少金银,但若是死在这里了,那一切都白干了。”

    “对,你还真别说!没准真的要打仗,你还记得咱们虎豹营的头颅都堆在了城门口吗?而且那高力扎的尸体还挂在了他的府门口,他们府里的管家一碰,头颅炸成烟花,一股烧焦烤肉味……据说那头颅落地,滚出来了一个钢管,里面写着五个大字……”掌柜的慢慢说着,一切历历在目。

    “我也知道,白芊芊在此!但是,白芊芊又是谁?”几个人讨论的越来越起劲,“不知道是谁,肯定是修罗阎王,那虎豹营多厉害,全军覆没。”

    “听着像个女娃子名字啊。”

    “那怎么了,当初建立燕戎的不也是个女君主。”

    “快别说了,要是这人真打过来,还有没有宁日?”

    白熙宁从陌生人口中听到了自己妹妹的名字觉得十分怪异。孟懿宁只简短地跟她说过自己全歼了虎豹营,还随便找了个燕戎牧民给了些钱,把将士们的头颅秘密运送到了燕戎城池门口。

    自己的妹妹洋洋得意,她却觉得太过血腥。不过若是自己妹妹,肯定要回怼自己几句。白熙宁当初也没有万分在意这件事情,但是听到如今‘白芊芊在此’这句话,又不忍问了几句。

    那掌柜的摆摆手,“快别说了,我也不知道啊!兴许是谁家犯的罪孽吧!”

    那突然男人一愣,“白芊芊……芊芊……”

    他记忆中有一个小女孩确实叫做这个名字,但是,但是应该已经家破人亡,投胎转世了吧。那姑娘长得可爱,两个梨涡像是可以酿酒一般香甜,每次来店里,拉着姐姐的小手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点一锅米酒和老豆腐锅。

    有些时候,那中年将军可会拉着几个孩子与夫人一起光顾这里,曾经这里还有一副将军提笔的字,后来世事轻薄,他恍惚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但是怎么可能,那全家人早就已经在雪夜全部离去了……

    那位将军这个小小掌柜在一生中接触过最儒雅,最高的官,原本将军还开玩笑要给掌柜的长女一份嫁妆呢。

    可惜了,可惜了。

    掌柜看着姑娘怔怔的发呆。

    白熙宁柔声问道,“怎么了?”

    男人憨厚的笑道:“你长得像一位旧相识。”

    姑娘点点头,没有说话。

    “敢问姑娘贵姓。”

    “姓白。”

    那掌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姑娘,“白……白……”他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着眼前的女子与那将军的长女越发相似,突然觉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当年还悄悄的去看过血流成河的将军府,那夜的白雪是血红色的。

    白熙宁“嘘”了一声,小声说道,“掌柜,不可说啊……我此番前来就是要告诉您,您抓紧逃命吧,北阳军队要来了。”说着便转身离去。

    “白……白姑娘!”那掌柜的突然有泪水夺眶而出,红肿着眼睛咧开嘴笑了起来,“真的白姑娘?怕不是活菩萨吧。”

    她笑了笑,“真的是,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她只留下了纤细的背影。

    真的是,白姑娘啊。

    男人抬头看着春日的阳光,突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与刚才都有了些变化。立马开始收拾东西,把老板娘唤出来,“明日,明日咱们回家去!”他觉得这姑娘说话可信,最重要的是她像是一个天仙,是否昔日白府长女飞升成神来给予一丝丝的提点。

    他翻开账单,白熙宁点的几个酒菜,其中一道油酥酸汤饼已经不在这菜单上了,那本是将军最爱吃的。

    白熙宁顺着街道走向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原本以为会住如新人,却没想到偌大的宅院荒草丛生。姑娘亭亭而立,看着曾经的白家将军府,依稀可以回忆起往日安度的时光。

    一个老妇人经过,“姑娘看什么呢?”

    “这么大个院子,怎么没人住?”

    那老妇人叹了一口气,“这个院子空了快二十年了,当初我还是个小姑娘嘞。原来是大将军白衍的府邸,不知道他得罪了谁,竟然一夜之间满门遭到杀害,唉,这院子便空了下来。年轻的小孩儿没有听过,但我听过白衍的大名啊,他是个好人,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原本这里是要住人的,结果说是闹鬼,又都连夜搬出来了,再也没有见过有人来住,好好的院子就荒废下去了。里面什么都没了,偶尔回有流民流窜进去居住。”

    白熙宁笑了笑,推开侧门走了进去。

    破烂的窗户,吱呀的木门,鹅卵石和干涸的小池塘,绿茵茵的草从小花园的土壤里冒出来。姑娘笑了笑,靠着墙壁,仿佛一闭眼就回到了过去,妹妹追着弟弟跑,弟弟绕到了自己的膝盖下,芊芊从自己的裙子底下要钻过去,结果被自己训责一统。

    影卫看着自家王后黯然神伤的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做安慰。

    白熙宁走到了原来自己的闺房里,里面除了一张床已经空空如也,地板上还染着鲜血。她不自觉地摸了摸曾经重伤的双腿,叹了口气。

    房间的角落有一小堆干花,是天空蓝色的四瓣野花,看起来放进来的时间也没有很久。

    白熙宁拾起来端详着,她印象里自己有一个朋友最喜欢这个花,曾经给自己采摘了无数,做成了花环挂在自己床头。

第二百二十二章:春花堂

    白熙宁端详起来花环,笑了起来,“走,去春花堂。”

    春花堂是一个听起来十分中原的名字,这里的主人祖上便是中原人,也是有名的大商贾,后来因为战乱举家搬迁到此处停留,当初因为燕戎君主例行改革,想要发展商业贸易,便停留于此处,开设了春花堂。

    春花堂遍布天下,是著名的酒楼客栈,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能人志士还会以十分低的价格居于此处,在这里情报、消息,各国的密探纷至沓来。

    而这主人的女儿,便是白熙宁的好友孟照照,昔日两人一同玩耍,后来也不知道这姑娘过得好不好。

    白熙宁站在春花堂的门口,牡丹花的牌匾下是混着金粉的孔雀凤尾图腾,来来往往的客人操着各地的口音嘻嘻笑笑。

    姑娘坐在了一处隐秘的角落,看着人们下棋喝酒,便也要上了一壶只有中原产的桂花米酒。

    她随手叫了一个小厮过来,“小兄弟,现在春花堂是谁当家?”

    “当然是我们的孟大公子!”小兄弟笑了笑,“这您都不知道啊,孟公子现在可是春花堂的老板,也是这遍布天下孟氏饭庄的老板。”

    “那原来的老板呢?孟公子的父亲呢?”白熙宁问道。

    小兄弟一叹:“去年因病去世了,就孟公子这一个女儿,春花堂便全部归了她。”

    白熙宁问道:“孟公子此刻现在何处?”

    “这也说不准,没准在楼上包厢陪着贵客攀谈呢,现在想见她的人排都排不上队,这也就罢了,慕名前来的想要娶亲的人也很多啊。”

    白熙宁往小兄弟的手里放了两块碎银子,“免贵姓白,本是孟公子的旧友,多年未见重游故地,麻烦小兄弟通报一声,我在此等她。”

    姑娘看起来衣衫款款,也不是什么作恶之人,笑起来温柔贤淑看起来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小兄弟咧嘴一笑,“得嘞!您等着,我给您去请!”

    “多谢了。”

    白熙宁坐在草席踏上,玩弄着手里的干花,她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之间犹如白鹤挺立,让人一眼就流连忘返。

    她不知道昔日的孟照照是否还会记得她,当年天真烂漫,两个人坐着他父亲的马车跑到郊外去抓兔子,抓回来养到庭院之中,白绒绒的像是满地会爬滚的雪球。孟照照扑蝴蝶是一把好手,还曾经送给过一只巴掌那么大的,五彩斑斓绚丽的蝴蝶。

    姑娘斜靠在软垫上,这里的氛围像是中原人严重的繁华。

    “白公子。”

    远远的喊了一声,孟照照穿了一件碧绿色的长衫,头顶束发模样像是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她新生奇怪,哪里来的白姓旧游,明明当初白姓的自己只认识白衍一家。

    白熙宁回头,灯火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似花树堆雪。依稀故人面,仍是当年初见。

    孟照照停下了脚步,突然间怔住了。这张面孔陌生又熟悉,她不应该,她不应该站在这里,她怎么会站在这里?她不敢确定,怕太过欣喜,又太过失望,从高出直接跌落深渊谷底。

    白熙宁伸出了手,轻轻的唤了一句:“照照。”

    孟公子瞥见了她桌上放着自己前去祭奠制作的干花,突然间喜从中来,她皱着眉头,拼命控制着眼角想要滑落的泪水,喉咙发紧,目光盈盈,喃喃的念出了这个只有在梦里才敢唤出来的名字,她曾经想着若是她还活着一定已经嫁人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才能收了这玲珑冰心的女子。

    “熙宁……”

    “我在。”

    孟照照终于得到了答复,回头吩咐,“春花厅上好菜,我要陪贵客。”

    “来,我们慢慢叙旧。”

    她拉过了白熙宁的时候,如同小时候亲昵的举动一般。人世间最美丽的事情不仅仅是久别重逢遇故知,而是你明明以为这辈子天人两隔,永不相见,而那人却好端端,笑盈盈的看着你。

    白熙宁也微微的颤抖,孟照照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英俊,一个女子竟然眉目中有着男人的魄力。

    春花厅是这里最高档的包厢,里面蓝釉灯、玫瑰紫釉葵花花盆、仙女御龙帛画、虎噬鹿花瓶、玉带佛像陈列在紫檀木的书架上。南方才产出的蜀锦被制成了帷幔,阳光透进来五彩斑斓。金丝银线穿成的桌布,上面双鱼戏珠,鸳鸯白鹤的图案十分新颖,珍珠串成的珠帘,圆圆滚滚,白皙厚重。

    白熙宁不禁感叹了一句,“当年我就觉得春花堂是全天下最华丽的地方,就算比王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照照爽朗的笑着,拍着白熙宁的肩膀:“熙宁啊熙宁……你第一句不问我好不好,倒是夸赞起春花堂来了,我可是要连自己堂子都要吃醋了。”

    白熙宁欣然一笑,“别闹。”

    “去枣泥云卷,豆腐河鱼煲,酸汤油泼面,野菜珍珠团子,奶黄流沙酥都上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别进来。”孟照照吩咐道,转而又微笑道:“熙宁,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怎么……”

    白熙宁全盘托出,“当初师父下山救我,把我接回了山上,我也是去年才刚刚离开灵峰山。之前身子不好,双腿不能行走。”

    孟照照听闻脸色一变,“那现在呢,还疼不疼,治好了没有?我这里有名医大夫,什么珍贵的药材都有,就算你想要长在悬崖边的凤凰胆,我这里也有,你尽可以拿去用。”

    姑娘握着她炙热的手,嬉笑着:“那可是价值连城,你可愿意呀?”

    “我怎么不愿意!你人回来了,我还在乎其他那些!”孟照照笃定地说道,“我是真的没想到,我还能再与你想见,我去年还像神佛许愿,说愿与你下辈子投生到一处家庭,永为姐妹。”

    白熙宁乐的眼角都漾起来了闪烁的泪光,“我都好了,现在也不会疼痛,你那些还留着做嫁妆吧!”

    “唉,你嫁没嫁人?”孟照照像是亲姐妹一样的语调,把白熙宁暖的不行。

第二百二十三章:旧友比肩

    白熙宁点点头,脸上是自豪的笑容。

    年少飘零,故人安在,旧友比肩。

    曾经荒唐残卷,终于又开始续写。

    灯下清茶半盏,余温浅浅,笑语呢喃。

    “哟,谁能收了你这个宝贝啊,在我眼里世间男子都配不上你呢!七窍玲珑心,哪里如此能被男人收服?”孟照照疏朗的了起来,眉眼弯弯,倒像是个调戏姑娘的少年公子。

    “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白熙宁不知道如何评价顾子安,在她的眼里这个男人有着无数的闪光点,一两个此无法概括。

    燕戎的野花香从窗外吹进来,白熙宁头上的凤凰雕刻钗子的每一片羽毛都盈盈灿烂。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她对待你极好,说吧,谁家男子,过段时日我也要去亲自看看,给你把把关,要是欺负你我可决不轻饶!我春花堂能让他分分钟倾家荡产!”

    白熙宁捂着嘴笑,手里枣泥云卷塞到嘴里,也不顾及端正的架子,“姓顾。”

    “顾?”孟照照想了想,“料想你不可能嫁给匹夫草草一生,但是这天下姓顾的也没几人啊,川国丞相之子?还是淳宁富商的小儿子,听说有个顾姓将军也不错……我想起来了,北阳王室也姓顾,你嫁给了哪位公子啊?”

    白熙宁轻轻说了一句,“子安。”

    “顾子安!”

    “你小声点!”白熙宁眼疾手快捂住了孟照照呼喊的嘴,“就你声音大,全天下人都要知道嘛!”

    孟照照两样放光,嘴角憋不住笑容:“我是听说北阳王大婚的消息,原本还想着去阳上凑凑热闹呢,结果也没等到婚典的消息。你不会逃婚了吧?”

    “你才逃婚呢!”

    “我可真逃婚了,逃了好几个呢,我爹在世的时候都不能奈我何……”孟照照昂着脖子得意的笑,“我这辈子要是孤独终老,就挤着你的寝殿睡觉去!”她想了想,又疑惑地问道:“你真的是北阳王后。”

    “千真万确。”

    孟照照想了想,“那你来此处为何啊?找我,肯定不是主要原因。现在燕戎与大夏作战,北阳要出手?”

    白熙宁冷冷的看了一眼门外,把孟照照拉到了内房里,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照照,你猜的不错,北阳即可发兵近攻百越,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带上你的家当赶紧离开百越,要不然战争打起来,谁也走不了。北阳都城阳上重建商贾繁茂,车水马龙之都城,熙宁恳请你过去。”

    孟照照想了想,也坦诚相见,“别说三天,一天就行。你别看这里热闹,其实早就空了。春花堂于燕戎百越起家,原本世上的奇珍异宝都在此处,但是自从你们家出事,父亲开始心生忌惮,这么多年小心谨慎的把财宝全部外迁……你看看这几个花瓶,都是赝品。我们根本不想淌燕戎这趟浑水,但是又怕大张旗鼓的撤走让人怀疑,痛下杀手性命不保。这十几年一点点外迁,家丁一点点的辞退,你若是晚来两天,我还真的打算途径北阳或者魏国先找个地方避难呢。而且,半个月前这里就传出来北阳要打来的消息了,有些百姓都已经撤走了。我问了几个高官公子朋友,就是燕戎庙堂不相信北阳这个时候敢打来,无非就是觉得北阳不出兵,便想靠着流言退兵。”

    白熙宁叹了一口气,“三日之后,战火便起,咱们尽早动身,这也是我来此唯一的目的。”

    “不对啊,你们提前散播了消息,就不怕燕戎重兵把守?”

    “第一,燕戎不信北阳打过来。第二,若是重兵把守,更有利于我们一举倾灭。第三,我想要百姓撤离。”

    “北阳能打,我也不信啊。”

    白熙宁摇了摇头,“你别问这么多,直接收拾好跟我走吧。”

    “百姓撤离,还有三天,以为春花堂的威力而言,确实能够帮你。从我这里出去的话,都是板上钉钉的消息,要不要我帮你一下?”

    孟照照坏笑道,“我也早就看燕戎不顺眼了,这些年税收提高了三成,要不是决定稳稳地,悄悄地退出燕戎,我早跑了。最近打击报复,滥杀无辜特别多,不知道燕戎王是不是疯了。”

    “疯了最好。”

    “对,哈哈哈哈哈,疯了最好!”孟照照大笑起来,转头冲着们喊道:“把我家公子请来!”

    白熙宁瞬间八卦:“你家公子?”

    “嘘,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不让我俩在一起,嫌他没钱没势,这不现在也没人管我了。”孟照照说起这个男人脸上笑容洋溢着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他博学多才,不为名利,这些年帮了我颇多,其实他就是我未过门的夫君。”

    “你也不害臊!”

    姑娘成双,欢乐流连。

    一个男人穿着湖蓝色的衣服,偏偏款款的走进来,温柔之中的温柔像是三月刚刚融化的湖水,高挺的鼻子、细腻的唇角,如同白天的朝日,晚上的月光。他浅浅的朗声道,“照照,什么事?”

    “你的人,我都相信。”白熙宁说道。

    孟照照平静的把所有事情阐述一边,你去酒楼中帮我散播消息吧,“撤走了的是福,撤不走便是命了。咱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今晚一起走。”

    公子退下,女儿家的话又攀谈起来。

    “怎么样?”

    “确实不错,眼睛有神。”

    “有神算什么,他针砭时弊的意气风发的时候可厉害了。原本是从淳宁的上大夫,后来不喜欢庙堂纷争,这才游历山水。我这些年听他的,从来就没有做过赔本的生意。”孟照照谈论起她的丈夫,那表情与白熙宁如出一辙。

    “那去阳上居住可好?”

    “我把春花堂这么大的酒楼搬到阳上,你要怎么谢我?怎么说税金也可以免三分啊!”

    “自然可以啊。”北阳吸引商贾,原本就是有这个政策,也颁布了法令,正在大肆宣章。

    孟照照抱着白熙宁,“好呀,那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这百越城,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崇雪

    白熙宁在百越之际,孟懿宁正在又一场的撕杀混战,琏王将军升帐还没有讨论出来傅将军的交付对策,众人议论纷纷终究拿不出来一个满意的决策,原本不欢而散,却突然间就喊杀声一片。刚打完,又开始进入了新一轮的激战,谁也吃不消!

    “给我把傅将军带到城楼之上!”孟懿宁怒吼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还是昨天的兵士!”斥候回答。

    孟懿宁冷笑道,“他们是疯了么,怎么可能同一日两次作战!”突然间姑娘心下一寒,“廉覃将军三日未来信件,若是阻拦拖延不住燕戎聚集承平的援军,那么很有可能大批军队已经兵临城下。”她心中的恐惧不言而喻,手指有些微微发颤,“把燕戎将军给我带过去!”

    姑娘准备走出大帐,又站住了脚步,“我现在只有一万兵马,殿下,带着伤病撤吧!山中开道,前去盖骁勇驻守的珺州,天黑之前务必离开。”

    “孟将军呢?”

    “我驻守在此,拖住后路!众将军还有异议吗?”她突然间气势盛了起来,凌驾于景铮之上。

    景铮点头,“就按孟将军说的办。”他刚想说他不走,他要与城池存亡在一起,但是被孟懿宁一个眼神杀了回去。已经因为他为了虚名的决策死伤了一万人,只能保留实力,以图再战。

    汹涌而来,黑压压的一片似乎阴兵过境,牛鬼蛇神,他们脸上的图腾让孟懿宁全身僵硬。他把那个胡子拉碴的燕戎将军拉到了城楼之上高喊:“燕戎将军在此!你们难道不要你们的将军了吗?”

    没有人回应。

    孟懿宁拧着眉头,突然发现那脸上的图腾十分陌生,似乎是另外一支军队,而远处原本的驻地依旧经历了冲刷显得十分残破。

    燕戎援军来了!

    她心里明确的知道,自己受不住了。

    那么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吧。

    “这不是我们的将军!”一个燕戎副将高喊着,他意气风发,脸上得意而轻蔑的笑容看着孟懿宁。她手上的傅将军,连母国都是不燕戎,又谈何什么将军呢?不过就是立过几次功,便让他带领着五万人的兵马。可惜他并无才能,连着小小的城池都没有打下,还活生生被一个小姑娘抓了过去。他早就看这个中原人不顺眼,如今怎么会救他呢?

    “给我上!”那副将大喊着,燕戎士兵士气大振嘶吼着往前冲去。

    孟懿宁看着手中的男人,他嘴角挂着笑容低声说道,“你们就要死了哈哈哈哈,不过你杀不杀我,不管他们救不救我,你们都得死!大夏从很久以前就注定了它必会灭亡的命运!”他狂妄的笑着,眼神中的轻蔑让姑娘十分不悦。

    这个人长得并不是燕戎的模样,而这个姓氏也不是规规矩矩的燕戎名字。孟懿宁突然间脑海中冒出来一个名字,她把剑驾在他的脖子上:“你是谁?”

    “傅衷寒!”那人轻哼一声。

    孟懿宁抬眼看他,“傅崇雪的舅舅啊。”

    “你认识她?”

    “好死不死啊,她就在这城里呢!”孟懿宁笑道,“哪知道对面将领是你啊!”

    傅衷寒一怔,“她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跟着她爱慕的男人来的啊,北阳将军赵二泽,两人没准现在就在与你手底下的士兵交战呢。”孟懿宁一笑,“既然你没用,那就杀了吧!”她眼睛笃定,一声尖叫而起,刀光一顿,斜睨一个姑娘出现在眼帘中。

    “舅舅!”

    “崇雪。”

    孟懿宁不屑的看着两人,“你舅舅可是燕戎将军,你怎么不去投奔啊,还在这里吃苦?”她笑着,头也没回,倒手起剑,一双爬上来的燕戎士兵纷纷人头落地,滚到了傅崇雪的脚下。

    “怎么可能,舅舅!”傅崇雪不信,“我舅舅是不可能做出这些投敌卖国的事情!”

    “卖国,谁家的国?”傅衷寒笑了一声,“崇雪,你还小,你不懂!”

    傅崇学雪着眉头,她手上沾满了伤兵的鲜血,“你我都是夏人!纵然夏王有对不起的事情,那他也已经死了!你说过的,傅家还要翻案呢,你这个样子因为仇恨,因为怨念,怎么能让祖宗蒙羞!是,是周斌照陷害于我们,是夏王杀我们全家,但我们依旧是夏人,家恨不是国仇!你怎么能站到敌人的营中!傅家世世代代忠良,怎么能被你一个人毁了!国已不存,何以为家!舅舅!”姑娘眼睛红肿,战争的硝烟弥漫在三人周围。傅家曾经也面临过如此境地,曾经遭人诬陷,他国想要来策反不得,最终自杀殉国翻案。当年尚且如此,如今怎么能做投敌叛国之事。

    傅崇雪很小的时候便听闻家中祖祖辈辈的事情,傅家自大夏建国之初便已经存在。她心中暗自发愿也想作一个铁骨铮铮的傅家人,即使突生变故,也不过想卧薪尝胆,沉冤昭雪,他日报国。而不是把一腔私怨全部推在这个国家身上。

    国家无罪,怎能让生灵涂炭!

    “傅家本无罪,舅舅你如此做,我们便再也翻不了身了啊!”

    傅衷寒狂妄的笑了起来,“做了便回不了头了!君王之错,就是国家之错!而且周家也没有遭到报应吧,他是不是屁滚尿流的早就跑了吧。信任,放任这些奸佞之人,就要付出代价!”

    “如今我们也成了这奸佞之人啊!”傅傅崇雪声音沙哑,“为什么呢!你我殚精竭虑不就是为了翻案吗!如今板上钉钉,任何风吹雨打都无法翻了!我愧对死去的爹娘宗族啊!”从小把她养大的舅舅竟然在失踪的时日里暗害夏王,串通敌国,她以为他不过就是去追杀周家,又或者去拜访旧有,怎知道两月不见,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这般景象。

    孟懿宁看着两人,脚上一提,弯刀送到了傅崇雪手上,“自家的事,交给你了,于国有所交代便好。”

    她侧身一晃,火精剑芒金光淋漓飞洒,彩虹漫天,如同落日幻影闪烁着血光。孟懿宁凌波微步,砍杀涌上来的燕戎,锋刃锐利,砍杀畅快。

    没有华丽的招式,以全身之力摧枯拉朽之势袭向对方,她的身体在空中快速旋转,产生一股巨大的龙卷风,辅天盖地红色的光芒席卷城楼。

第二百二十五章:铁骨铮铮

    她肩膀的铠甲密密麻麻都是刀痕,乐毅赤蛇在手,一招三式横空扫地而起。如同蝗虫一般的燕戎军队涌上脆弱的城池,孟懿宁忍着痛挥剑砍杀,断裂的手臂飞在半空之中,形成一片片的血雾。

    她站在城楼之中,狂风吹乱了头发和铠甲内露出的衣衫,额头上因为受伤冒出的冷汗浸透了脊背。

    “别让他们上来!”孟懿宁大吼着,“都给我把缺口堵上!”士兵一个个前赴后继的拥堵在缺口之上,被燕戎的弯刀快要剁成肉泥。

    “哪里来了这么多人?”孟懿宁嘶吼着,“敌人就在眼前了,我们在这里摸不出来对面有多少人!”

    “从形势来看,至少有六万人!”乐毅回答。前日经过厮杀,燕戎也损失近乎八千兵马,一下子突然有冒出来,对于这个危如累卵的小小城池来说,六倍于他们。

    乐毅拼命的撕杀,眼神中杀气狠劲倾泻如同长虹击浪。

    “这城池是守不住了!”孟懿宁叹了一口气,双手难敌众人,捡起尸体手上的一把弯刀,瞬间剑影憧憧,有万剑齐发之势。城楼下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不断啃食城楼,摇摇欲坠之间,孟懿宁回望着仓皇而逃的景铮,那些姑娘,百姓得到了相应和号召,携带着细软不断的往珺州后撤,珺州不远,但是孟懿宁脚下的城池为一座入口,没有了它,就没有了抵挡敌军前去珺州的道路。而珺州占据山谷口,是承平的唯一屏障。

    大军压境,数倍于承平守军,有多难挨不言而喻。

    孟懿宁犄角之势的方案彻底在燕戎军队的压迫下放弃。

    姑娘们搀扶着伤兵,小孩推着粮车,除了金银细软和粮食,所有物品都留在了城池之中。战场上的厮杀声落在耳中已经麻木,再坚守半个时辰,就撤退,孟懿宁下令。

    大夏士兵们的弓箭不断的射向攀爬上来的士兵,他们四手并用,眼神迷茫攀爬上来,不怕疼痛,即使孟懿宁捅穿了他们的心窝,却已经往上手脚并用的攀爬。

    她的士兵是有血有肉的,嚎叫着搬起燃烧的石块往下砸去。

    耳边呼呼的风声,金灿灿的剑气挑开人群,脚下的城门震荡,燕戎士兵用战车狠狠的撞击着厚重的木门。

    只听见一个姑娘大喊,孟懿宁皱着眉头横扫过去,之间傅崇雪举着弯刀戳向了自己的舅舅,他的身体渐渐的倒下去。孟懿宁一愣,傅衷寒现在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但是傅崇雪的果决居然让她另眼相看。

    姑娘不断的说着“对不起”,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可是傅家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冷血的,唯利是图的人。

    傅崇雪喉咙滚烫,热血汹涌。

    “你不是我的舅舅了,傅家没有你这个人!”姑娘哭喊着,割断了他的绳索。他的伤口流着鲜血,看着自己侄女痛苦的样子,突然觉得一切天旋地转,自己明明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雪恨,让所有人都尝一尝家亡的味道,但是如今却变了模样。那颗被仇恨占据的心脏渐渐清晰起来,他突然忘记了自己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傅崇雪,为了他自己,还不过是为了酣畅淋漓的痛击报复。

    风吹狼烟遍地喊杀之声,金戈铁马,血染城楼。

    他突然间混沌起来,马鸣潇潇,枯骨夜色临近。纵使大夏亡了,他就开心了吗?祖祖辈辈在此的基业,守护的地域将被蹂躏践踏,自己这么多年都做了些什么!

    流星白羽划破天空,功名昭昭全部都是过眼云烟。他想起来昔日自己搂着粥碗,少年凭栏,也曾经志满天下,意气霄汉,这一切都变成了融化在骨子里的仇恨。他就是想看这大厦倾倒,他就是想看这国破家亡。

    远处黄沙弥漫,春风苦叹,杨柳依依不见昔日河畔。

    当年少年意气风发,衷情一人,忠于一国,后来一切在骨血严寒之下支离破碎。周婉的笑脸渐渐的浮上他的心头,若是当年安安稳稳,孩子也应当策马驰骋了。

    穿梭在人群中的箭矢,风起云涌的战场,情难肆意的懵然。

    孤注一掷最后却自甘堕落。

    傅衷寒轻笑着,他早已经失去了一切,承载着家族,突然间头也不回的从城楼上跌落下来。

    傅崇雪睁大眼睛高喊着:“舅舅!”她的目光穿越似乎风雪程程,随着坠落的身影,绽开了一朵血色的莲花。

    姑娘站着不动,她对于所有发生的一切还始料未及,此番重逢太过沉重,她突然浑身颤抖的嘶吼,从尸体上拔出血刃不住的挥砍。聚集的燕戎士兵越来越多,空气中燃烧着战士们的英雄。孟懿宁旧伤未好又添心伤,高喊着“撤!”

    城楼上旗帜烽火,烈日灼烧铁衣。

    大夏将士的尸体堆满了城楼,万甲撑起来的铮铮铁骨,屹立不动,如同一尊尊雕塑在寒光刀雨巍然挺立。乐毅早已经杀红了眼,他凌乱的头发混着别人的鲜血贴在脸上,被弯刀划破的衣衫露出来一片片的刀疤。

    姑娘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添多了密密麻麻的许多伤口。

    一阵阵的大军如同虎狼涌上来。

    傅崇雪呆呆地战在原地,摇摇欲坠像是天空之上的风筝。

    孟懿宁正要狠狠拉她一把,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遮住了高光剑雨,铁马金戈。赵二泽赤裸着上身,胸口的伤狰狞的如同蜘蛛网一般,已经模糊了血肉。孟懿宁环顾着一座座成山的尸体,夕阳挂在天上如同赤子之心一般肃穆,她瞥了他一眼,“赵二泽!”

    “在!”

    “带领所有活着的将士撤退!”

    “是!”

    重伤的士兵们努力的用刀剑撑起身子,那个白白净净,前日唯唯诺诺的年轻士兵脸上是冰冷的坚毅:“属下不走,恳请孟将军率军撤退。我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纵使无余力再战,也愿以此身,守我城池!”

    “我等愿意于此城同死共生!”

    浮云飞絮,血染旗幡。

    她回望战火纷纷的城池。

    转身的一刹那登时响起来了儿时的一段对话。父亲白衍问他,“作为将领,最耻之事是何?”

    她当时毅然决然的回答道:“丢盔弃甲,痛失国土。”

    然而,热血丹心之下,节节后退,并非我愿。

    “懿宁。”

    孟懿宁闭上眼睛,泪水憋了回去,“我也不走,与君并肩厮杀!”

第二百二十六章:撤

    她话一出,祝赤愣了一下,“孟懿宁,别意气用事!”

    她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内心不知道为何升起那些滚烫的气息,像是灼杀人眼的鲜血桃花。孟懿宁声音深深浅浅:“乐毅,我不服,凭什么啊,凭什么……”她挥剑看向冲上来的敌军,因为没有好的病,脚底如同踩在了棉花絮上摇摇晃晃,她稳住气息,鲜血淋漓,一地惨艳。

    春风从她的指缝悠悠而过,朱浆白骨相应在朦胧的月下。

    乐毅看着她有些焦灼地眼神,“撤!”

    “你还要带着我们杀回去!孟懿宁,你清醒一点!别演着勇士忠君状!”

    “我不走!”孟懿宁拧着眉头,她怎么能成为在自己小时候最瞧不起的那种人,丢盔卸甲,仓皇而逃,为了性命就置于这一偌大的城池于不顾。

    她眼睛有些湿润,像是气到了,又似乎被血雾气熏到。

    城楼上布满了尸体,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命丧在冰凉的城楼之上。那些伤兵用残剑支撑着身体,赤血溅在了清霜之上。

    一片沧桑。

    远处山河茫茫,天地无光。

    孟懿宁大笑起来,头上的红丝发带突然间滑落,姑娘纷飞的头发凌乱的飞舞,她脸上别人的鲜血从额头流淌到嘴角。

    乐毅看着她的样子心下一沉,一个猛击把人打晕过去。孟懿宁两眼一抹黑,直挺挺的躺了过去,双眼紧闭落在了乐毅的怀中。孟懿宁回望汹涌的火焰,“拜托各位壮士了!”

    双方停止了一轮的攻势,寂静的不像是战场上

    那些零星留在城楼上的伤病点头,“大夏还是拜托将军了!”他们声音沙哑,眼神中写满了‘了无牵挂’四个字。

    乐毅吹了一声口哨,孟懿宁的烈马如同流星一般奔跑而来。乐毅轻装上马,长途奔袭,这里遍地狼烟,血染黄土,孟懿宁窝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过去。

    她什么也听不见,真真假假在脑海中翩芊而过,皮毛骨肉声声色色。

    她不愿意退守珺州。

    珺州是承平的最后一道屏障,外面野狼凶凶,没有了就它一马平川便可以被汹涌的骑兵所践踏。昔日燕戎乃草原部族,居于马背之上,大夏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孟懿宁皱着眉头,手里紧紧地握着男人的衣袖,她似乎做了一场噩梦,脸色惨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梦还能清醒过来。喧喧嚣嚣,停停走走,晚间的春风是融化在心头的月光。燕戎又发起了迅猛的攻势,乐毅回头望去,如同望向那不堪回首的年月,纷争胜败还未料定,他们节节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

    伤兵独倚城楼,唱着大夏的民谣。

    “明月环环兮,经纬四方,

    照我故乡兮,谷雨习习,

    松柏茂茂兮,日月之升,

    泛舟中河兮,蔹蔓域域,

    于子之归兮,江水汜流,

    回首万里兮,故人无乡。”

    声声伴随着风声,潇潇如歌传入乐毅的耳内。他知道,此去无路,唯有死守。若是死守,燕戎的处境将会比大夏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粮草需求也紧。

    虽然攻占一大夏城池,就多了一处粮草供应之地,但是大夏城池已经被疫病算还得千疮百孔,无数的百姓本就逃灾逃战,离开了故乡,四处漂泊。

    春战,却没有考虑过今年的收成,乐毅观天象便看出今年定会大旱,颗粒无收。还好之前孟懿宁决心死守于城,让景铮开仓放粮,而这些便都可以当作死守的军粮。

    马蹄踏过烟尘路,黄山同赴,前面浩浩荡荡的是一座坚守的城池。原本这里就是抵御入侵的关口,再加上盖骁勇疯狂的加固城池,壁垒像是参天巨石,一个个士兵站在城楼上严阵以待。

    “祭酒。”一声高喝。

    城楼的士兵拿着泥碗,从十丈高的城墙之上,把碗中烈酒洒向了土地,那远处的烽火城池如同萧萧的落叶。掌中酒冷,鲜血滚烫。

    战士们一动不动的望着濒临崩溃的城池,酒香入喉,碗揣个粉粹。乐毅抬头看着一排小士兵,只留下了深深的一道叹息。

    盖骁勇远远的就看见浓雾之中蹿出来一个人影,提心吊胆才终于放下心来。

    雾气氤氲,穿过厚重铁木详见的城门,乐毅踏月而来,黑衣潇洒。

    姑娘身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剑尖血色浓稠。

    “乐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盖将军。”

    “孟将军怎么了?”

    乐毅看了看怀中的姑娘,“没事,她不愿意放弃那座城。”孟懿宁这辈子,还没有如此节节后退过,接连放弃了两座城池,用她的话讲,就是有辱家风。

    她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的窝囊,退缩。姑娘深知要撤退,要保存实力,以图再战,但是突然间,她又恍惚了,她开始执念于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守不住。即使知道对面数倍于自己,但是心中总有一种可以力挽狂澜的假象。

    死守,受到北阳来援。

    收到水淹百越,自顾不暇。

    盖骁勇叹了口气,“谁愿意放弃,我也不愿意退缩于此,但是这仗不依靠地形优势,根本没法打,咱们就要被对方生吞活剥了。要想办法破坏他们的军心士气,减弱他们的战斗力,要不然只怕以后的日子更难。”

    “天要大旱,咱们也烧了粮草,况且我和懿宁散播了耀眼,想来那边也不会士气高涨。深入腹地,离家太远了,人们就会想念故乡。”乐毅也离家太远了,在那座山上悠哉的日子仿佛是前世的梦境。

    “这城池看起来,固若金汤啊。”

    “若是燕戎全部军力聚集如此,根本抵挡不了。”盖骁勇坦诚的说道,“但是退无可退了,我们就算是死,尸骨也要堆满这山野筑成铜墙铁壁,让燕戎人一步也不能踏过去!”

    城池之内拥挤,孤寡老弱眼巴巴的空洞的望着曾经的家乡。

    孟懿宁承诺过他们的,会回去的,一定会杀回去的。

    “我们的时日不多了,燕戎大军不出三日就可以全部聚集于此,廉覃将军为了抵抗入侵,兵力损失大半将于明日到达珺州休整,如此真正陷入了两军对峙的状态。”

    “多少?”

    “我们所有兵马只剩下了不到五万。”

    “燕戎呢。”

    “十五万。”

    乐毅笑了笑,“还好吧,原来七万对二十万,往好了看,如今依旧是三倍于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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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218/ 第一时间欣赏山河运最新章节! 作者:孟白河所写的《山河运》为转载作品,山河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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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运介绍:
混战政权,不曾止息。
风卷狂沙,兵临城下。
气贯长虹,金戈铁马。
本以为报仇雪恨是她一生的目标,
一路前行后才发现,这拱手山河,天下浩荡。
目前第一部哟,第二部尽情期待
山河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