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山河运TXT下载山河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山河运全文阅读

作者:孟白河     山河运txt下载     山河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七章:遇袭

    景池刚刚到了王府就去往王宫,谁知道半天了还没见踪影。孟懿宁左灯右等,都不见回来的身影。她抓着管家询问,“这距离王宫也不远呀,也不会半路耽搁,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有消息。”

    管家安慰道,“姑娘别着急,这承平能发生什么事端来。兴许王上高兴,留他在王宫之中。”

    “但愿如此。”孟懿宁点点头,但是心里依旧感觉不稳妥。她望向无边的黑夜,枝头有星星点点白色的花骨朵,像是夜晚的星辰一般。穿戴好衣服,随即说道:“我出去转转,最近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哎呦我的孟姑娘呀,疫病啊,疫病你忘了,还是在后花园里溜达溜达吧,别跑出去了。”他好意提醒道,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姑娘摇头,“去去就回,我往那莲花娘娘庙看看,求个平安。”

    “姑娘不信神佛,怎么如今倒是信了。”管家笑道。

    孟懿宁叹了一句,“时势使然啊。”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谁知道一瞬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

    “张九!”孟懿宁冲过去,在黑暗中他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颤弱。张九扶着门框,喊了一句,“孟姑娘!”孟懿宁赶紧扶,却受伤一把鲜血,她惊恐的挑起眉毛,“你怎么受伤了!殿下呢?”

    张九虚弱的把全身的力气压在孟懿宁和管家身上,嘴角还打着血痕:“我们出门就遇袭,殿下被人抓走了。原本我为了要引开追兵,让人带着殿下赶紧撤,结果战斗之时,身受重伤,逃到了一家百姓的后院内,昏迷了些许时辰。殿下没有回来,那一定是被那些歹人抓去了!你们……你们可要赶紧寻找!”

    他一边说,一边吐出来了一口鲜血。

    “快去……快去啊!”

    “来人,快把人扶进屋去!”管家大吼一声,“召集王府侍卫,出府寻人!”

    众人持着火把豁然整齐的站在管家的面前,夜晚的风让孟懿宁感受到了一丝凄凉。她蔚然看着橙红色跳动的火焰,突然一瞬间感受到了孤苦无依,突然间乐毅的脸庞闪烁在了她的脑海中。然后,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她必须自己抗下眼前的这一切。

    孟懿宁沉着一张脸,冷静、沉默、处事不惊。张九说清楚了遇袭的地点,而管家也派人进宫上报夏王。

    侍卫哗啦啦的手持火把在大街小巷回荡。

    孟懿宁沉住气,跃上了屋顶,远离喧嚣,才能让她冷静一点。为何要抓景池,为何在承平的地界就下次狠手?何人何事?因何而起?在孟懿宁看来,无论何种原因,这里都不是一个抓人或者刺杀人很好的地方。承平威严,大街小巷都是官兵。怎么能做的如此滴水不漏?那么也许,这人并不是普通之人,他的实力范围应该可以笼罩在整个承平。

    那么除了夏王,还有谁?

    谁会如此迫切,如此急躁的想要抓景池。

    景池手上有什么东西引人恐慌。

    孟懿宁蹲在瓦片上,突然精光一闪,霍然站起,她想到了,那来自北阳的消息。

    夏王这么久没有动静一定是不知道消息,那么很有可能这消息被身旁亲近之人所截获。周家或者景铮但凡见到这个消息,一定会痛下杀手。就算不想在日后落得一个弑手足的名声,那也一定会等风波平息之后再把景池放回来。孟懿宁深吸一口气,看这偌大的承平城,漫城的灾疫、隐藏的杀手、混乱的百姓……高举火把的侍卫远远的点亮了街道,大火呼啦啦的似乎点燃了整座承平。

    孟懿宁把目光放到了偌大的琏王府邸上,冷冷的笑着。

    如此大张旗鼓的,可能就要起事了。

    她一跃而下,把管家喊了过来,“殿下与琏王儿时一起长大,关系亲密,咱们应当请求他们的帮忙,多拖一点时间,殿下就多了一份危险。”

    管家明白,“已经派人去了,琏王府内的侍卫现在也在搜寻呢。”

    “哦?”孟懿宁有疑问。

    王府大门打开,正好路过了几个琏王府的侍卫。管家指着说,“你瞧,这不就是吗?也不知道往哪里寻呢,竟然寻到了家门口来!”琏王府侍卫手上的火把更加粗大,燃烧起来像是烟火炮仗一般,一队四个人,而世子府的侍卫是五人成为一队。如此一来,很好分辨。孟懿宁扔下一句,“我也去找找,”转身离开了王府。

    她去了一栋三层的酒楼,虽然灾病横生,但是依旧灯火通明。她站在木栏杆的远眺,观察着这一对对卫兵。孟懿宁努力让自己沉下气来,仿佛顾子安,又仿佛乐毅在身旁一样静静的分析起如今的局势。她眼眸中映着远处的灯光,手当当当轻点着栏杆。夜间的风让她不得不放松下来,把大脑一切清空,然后慢条斯理的分析景池究竟在何处。

    一队队的人马来报,找寻不见殿下。

    孟懿宁靠在柱子上,突然发现那琏王府的人就在城中最繁华的接到转悠,根本没有靠近那城南的地方。反倒是世子府邸的侍卫一条条街道都丝毫不放过的搜寻。那里有什么?不过是贫民百姓的人家罢了。不过,他们是不是接到了什么命令,所以根本没有往那边去搜寻。

    孟懿宁把手放在唇齿间吹响口哨,那萨利布送自己的高头大马从街上腾然钻出来。她轻轻地落在马背上,长喝一声,“驾——”,扬起一阵尘土而去。

    穿过幽暗的街巷,孟懿宁果然找到了一处黑暗中的血液,沿着地缝流淌,想必是今天护送景池的几个侍卫已经身首异处。她静悄悄的沿着街巷走,发现一条被人拖拉的痕迹。又赶紧跟上步伐,终于停在了一处看起来荒废的院落。木门半虚半掩,孟懿宁利刃出鞘,伸手推开,定睛一看,只见地上什么也没有,荒凉的无人居住,角落里堆着厚厚的干草。

    院中没有人,她小心翼翼的拨开干草,五具尸体狰狞的展现在眼前。

第一百六十八章:月黑风高

    果然,人死在了这里。

    但是望着四面空空如也,想必景池已经被关在了别的地方。

    孟懿宁灵敏的身影跳动黑暗之中的屋瓦上,眼睛如同火炬一般扫过一个个熄灯的房屋。猛然间,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里点燃着三五个火把,似乎有人看守一般。姑娘身形一闪,稳稳当当的落在那矮小的房屋上。

    院落不大,只有三间房,两件灯火通明,似乎有人在里面等候,还有一件没有任何光亮。她认真思考了片刻,趴在那黑洞洞的房屋上,掀起了瓦片。

    里面黑洞洞的,借着月光看清了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影。

    景池!

    房屋没有侧窗,她从头上拔下来了景池送给自己的钗子,轻轻的一丢。

    “啪嗒——”钗子摔个粉碎,院落之中的守卫没有听见,但是惊到了景池。他看着地上一片灿烂反光的簪子,抬头仰望,正对上孟懿宁一双明媚的眼睛。她轻轻地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让他不要出声。

    景池挣扎的坐起来,点点头。

    他想让她小心点,院落里的人武功高强。但是无奈他的嘴巴被白绢布堵住,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孟懿宁知道他要提醒什么,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黑暗中的短剑赤蛇隐隐的红色金光如同流星一般。孟懿宁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拾起一个瓦片,冲着一个男人的头顶就飞过去。只听那男人“哎呦”叫了一声,头破血流,倒地不起。周围守卫不知哪里飞来的暗器,拿起长刀对着天空,大喊着,“谁!赶紧出来!”

    孟懿宁慢悠悠的落在其中一个人身后,也不说话。月色凄迷,落在姑娘身上如同仙子的白纱。赤蛇尾端的鳞片长鞭划过空气嘶嘶作响,周围尘土飞扬。守卫向她冲杀过来,孟懿宁微微闪躲,长鞭犹如有生命般一样,缠绕住了守卫的脚踝,一个使劲,几个人迅速倒地。鳞片刮起人身上一层层血肉,惨叫连连。

    明亮灯光的屋子内,又有几个守卫冲杀出来。孟懿宁长鞭一送,电光火石之间,红色的蛇冲向人们的胸膛。黑暗中的光影,击碎了寒冷的空气,如同蔷薇一般盛放。

    姑娘闪身避让,钻过人缝,冲杀向几人,瞬间鲜血飞溅,脑浆迸裂。突然黑暗中蹦出来一个守卫,孔武有力,一把拉住孟懿宁的腰带,把她拖了出去,摔在了土墙上。

    孟懿宁闭眼闷哼一声,死死地盯住这个比她高了一个肩膀的男人。

    那男人举起旁边的铁棍捅来,姑娘左右躲闪,腾空一跃。那男人眼神极好,顺着孟懿宁的身影又刺捅过去。她屏住呼吸,眉头紧皱,赤蛇缠绕在长棍上。孟懿宁知道,这长棍长枪可破长鞭。那男人果然用力向回一拽,孟懿宁如同一只小鸟被陡然拉向男人。

    她瞬间脱手赤蛇,“咔嚓”一声,长鞭与短剑骤然分离。

    反手接住,长发飞舞。

    男人灵敏,但是比萨利布还差得远。

    夜风吹起,她突然脑海中回忆出萨利布教自己的招式。脚旋尘土,一个迷神,竟然顺利的骑到了那男人的肩膀。猛然赤蛇狠狠一扎,鲜血迸出,溅了姑娘一脸。男人惨叫一声,轰隆倒地。孟懿宁松了口气,捡起落在地上的赤蛇长鞭,吹了吹灰尘,赶紧给景池开门。

    她推门的一刹那,景池睁大了眼睛。

    孟懿宁半边淌着血,长发飘飘,墨色的衣服如同战场上的铠甲。她像是一个女将军一般,在月光下如同天神下凡。姑娘赶紧走过来解开了绳索,柔声问道,“没事吧,我来晚了。”

    景池说:“没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间一间的找呗。”

    “张九呢?”

    “受了重伤,但是已经回去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给予镇定的力量,“你不用太担心他。今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绑了你?”

    景池说到这里,眼睛里的光渐渐的暗淡下去,他小声说了一句,“是景铮。这些都是景铮的人。”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凉和失望。

    他突然觉得春天的风那般的冷,如同刀子一般割裂在自己的脸上,然而自己却毫无痛觉。他早就猜到父亲把世子之位给予自己,就是埋下来了兄弟相残的隐患。

    但是没有想到,景铮真的下得去手。

    他从未知道春天会如此的寒冷。

    孟懿宁扶着已经麻木的他,“殿下,王位之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无论你如何宽恕善良,都无济于事。”

    “我知道。”景池声音有些冷,他看着孟懿宁脸上低落的鲜血,他知道那不是她的血,叹了一句,“回府。”

    两人走到院落中,满地的鲜血与尸体,孟懿宁低下头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是她第一次当着景池的面对人痛下杀手。他心里有些忐忑,似乎在他心里,愿意永远保持着那个善良可爱的模样。景池听得到她心脏咚咚咚的跳,笑着说了一句,“你钗子断了,再给你一个吧。”

    “好。”

    听到喊杀声的侍卫全然冲了进来,见到满地的残骸,孟懿宁身上的鲜血站在了景铮素色的衣服上。管家豁然推开手持火把的侍卫,老泪横流,“殿下!是老奴,都是老奴的错啊。”

    景池站直了身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嘱咐道:“今日之事,不要与任何人提起,你们把这里收拾了就回王府吧。”

    孟懿宁低声附在景池耳边,“瞒不住的,这事情赖我,还找了景铮府内的人搜寻。”

    景池微微皱眉,目光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今晚进宫。”

    “我护送你。”孟懿宁坚定的看着他。

    “好。”

    月黑风高,孟懿宁没来得及换衣服,把王宫的侍卫吓了个半死。她像是个索命的女鬼,黑袍子下面藏着夺人魂魄的武器。孟懿宁把景池送到了王宫之中,自己在小殿等候。捧着一杯热水,终于可惜休息休息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承平王宫

    大夏丞相张仲原本还在病着,却也急匆匆的不知为何赶往夏王的寝宫,原本夏王已经入睡,又被突如其来的张仲惊醒。俩人掌灯在寝殿内谈论了一番以后,张仲匆匆离开,却又见到了赶往而来的景池。

    景池身上沾染着血液,整个人在黑夜之中没有了温文尔雅的感觉。

    张仲一愣,“世子殿下,这么晚了所为何事?”

    “丞相所为何事?”

    张仲摇摇头,“殿下,您送来的信件。”不知道是送信的人路上耽搁了还是有其他原因,他今晚刚刚收到景池在进入仙桃之前派遣侍卫送来的信件,有关赵二泽与周家勾结的消息,随即进宫面见夏王,谁知道却在这里碰见了满身鲜血的景池。

    他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劳烦丞相与我再一同面见父王吧。”他叹了口气。两人的身影在空荡荡的王宫中隐秘在无边的夜色里。

    夏王刚刚送走了张仲,这个并不热乎的消息却让他格外震惊,自己的儿子为了王位居然愚蠢到了眼巴巴的别的国家寻求帮助,引狼入室。见到景池进来,他不动声色的表情下一惊,怎么景池被景铮伤了?

    “儿臣拜见父王。”景池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起来吧。”夏王抬手。

    “深夜来此,还鲜血染衣,何事啊?”夏王问道。

    景池站起来平静地说,“原本今日午后儿臣就已经返回承平,决定进宫面见父王,报禀仙桃疫病的情况以及……”他顿了顿,“以及北阳那边传来的消息,却不想被人中途劫持,若不是有人搭救,恐怕儿臣如今还被锁在那院落之中。”

    “何人凡此滔天大错?”

    景池黝黑的眼睛落在夏王的眼中,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景铮。”

    景池观察着父王的表情,似乎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可能自己诸多的情绪在张仲讲完的那一刹那已经沉甸。他回头看着一旁站着的张仲,“张丞相想必已经把来龙去脉说了吧。北阳新王顾子安特意派了孟懿宁来到大夏送信,原本上个月送来了三封信件,但不知为何全部没有落到手中。而这次原本我也给父王宫中呈上书信,看来结果半途就被人拦截下来了。”

    夏王的脸阴沉沉的,景池的话让他知道自己身旁也有不属于他的人。

    “有何证据吗?”

    景池从胸怀里掏出那孟懿宁专门带给他的玉佩,“北阳赵家密谋篡位,与景铮周家合谋,此乃信物。”他把玉佩呈上去。夏王看了看,深沉的说道,“确实是周家的东西。”他的眼睛像一只鹰,直勾勾地看着剔透的玉佩。

    夏王半响都没有说话,内心波涛汹涌,想要掩盖自己的愤怒,但是声音似乎已经随时可以被点燃,他抬头问道:“你们想怎么办?如今赵二泽在哪里?”

    “父王赎罪,儿臣不知。”景池猛然跪在地上。

    “不赖你,”夏王叹了口气。

    张仲上前一步说道,“微臣建议找借口撤了他的兵权,以防有大动作。原先芙贵妃不是想让琏王在承平做官吗,正好是一个契机。”

    芙贵妃,芙贵妃,周婉,婉儿……夏王听到这个名字头越发的酸痛起来。那日周婉小产,他把景铮交过来询问,景铮一口否认起过争执,而芙贵妃自己也说是不小心撞到的。周婉平日里是一个小心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如此,若是起了争执究竟为了何事?

    若是周婉本身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或这个孩子本身就不是王家的血脉呢?他心里那天咯噔一下,自从去过了芙贵妃的寝宫感受到了一样的男性味道,他就派身旁的近宦查询,果真发现周婉与一个男子卿卿我我的私会。

    夏王不动声色,原先是顾及周家的权利和景铮手中的兵权,但是如今,这一家子都要反了!

    周婉偷人,周斌照、景铮伙同敌国将军,这一条就罪无可恕。

    夏王的胸口因为愤怒起起伏伏,他眼睛要冒出来了火花,“你就照你说的办,明日朝堂之上,就有劳丞相了。”

    “臣遵旨。”

    “你们都下去吧,寡人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景池的神色有些担忧,低声说了一念,“父王,儿臣还有事情。”

    夏王看着景铮的脸庞,突然问道,“寡人记得你小时候格外怕鲜血。”

    他舒然一笑,“那都是小时候了,如今打打杀杀见多了,怎么还会怕。”景池又把仙桃的疫情统统说了一遍,尤其是那河水中几百具死老鼠尸体怀疑是燕戎人放过来的。

    夏王问了一句,“军中患病将士如何?”

    景池摇摇头,“七成。”

    张仲倒吸一口凉气,“夏王,若是情况真的如此,需要速招廉覃将军入宫啊,内忧外患拖沓不得!”

    夏王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景池:“你刚才说谁还在?”

    景池一愣,瞬间恍然大悟,“北阳,孟懿宁。”

    夏王的脑中浮现出孟懿宁小小的样子,“那个丫头啊,侯在外面呢吧,顾子安身边的人,叫进来有事相商。”

    天边鱼肚还未翻白,大将军廉覃很快就被招入宫中,此时的天边还没有泛白,夜色依然深沉,宫灯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着黑夜的边际。孟懿宁诺诺的站在一旁,脸上的鲜血显然被擦掉了许多,但是发丝之间还残留着血腥味。

    孟懿宁此时的身份更像是北阳的使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赵二泽勾结的事情,最后还补充到赵尔泽下落不明,兴许就在承平。

    小姑娘说话铿锵有力,不卑不亢。夏王已经无法把她与那个被鹤淼淼欺负的柔弱女子拉上等号。孟懿宁又退了下去,留他们君臣谈论。

    廉覃进寝殿的时候,气氛十分焦灼。这几日,他也被疫病折磨的夜不能寐,军中超过半数的将士们已经患病,毫无战斗力,若是此时他过来犯,则一点招架之余都没有。只有当初护顾子安去北阳的盖骁勇将军的编制还是健全。

第一百七十章:唇亡齿寒

    夏王不动声色思忖了许久,终于沉声说道,“让盖骁勇把所有兵马都调集承平附近。孟懿宁在大夏,让她差人给北阳递个话,既然是盟国,那么燕戎入侵,唇亡齿寒,让北阳王也准备着吧。”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上平静的帛纸被微弱的气流掀起,阴沉地说道,“谅燕戎也没有什么胆量。”

    张仲说,“王上,气可以,但是眼下这个时局,若是真打过来,大夏不能战啊。还需要早做打算,未雨绸缪。”

    夏王坦然,“寡人当然知道,这兵力城防部署就靠廉覃将军了。”

    但是他心中已经愤恨许久,檀木椅子的把手就快被他捏断。那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自己宠爱多年的周婉在眼皮子底下偷人还怀孕,周斌照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而景铮不断盯着世子之位,和自己手中的兵权。

    畜生!

    都是畜生!

    天将将亮的时候几人才离开,孟懿宁跟在景池身后掌灯,她轻声说道,“殿下,放宽心吧,总归会没事的。”

    第二天一早上朝之时,周斌照忐忑却没想到风雨来的如此之快,他的脸瞬间挂不住了颜色,不过夏王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没有直指周斌照。

    夏王就说了两件事情。

    芙贵妃思琏王景铮心切,夜不能寐,患病忧心,所以夏王决定让景铮在承平为官,每日可以进宫看望母亲。而第二条,就是周斌照年事已高,应当辞官在家歇息养老。

    这朝堂之中,有人唏嘘,有人窃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夏王这是要卸了周斌照和景铮的权利。周斌照驰骋庙堂这么多年,从未想到自己风头正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之时就要离开。他咬咬牙,袍子跟着一齐颤抖,最后嘴里只挤出来了三个字,“谢王上。”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不顾朝堂威严,竟然吐了出来。

    承平城,往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街道已经变得些许冷清,药房门口挤满了抓药的人,酒楼的生意确实异常的好,似乎有人觉得活不过这一场灾难,便把酒言欢。孟懿宁倒是浑然不怕,走在街道上往日的事情历历在目。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现在是一个有家的孩子,对待起所有事情,倒也不是风雨飘摇如同浮萍那般。

    孟懿宁把消息火速递到了北阳王的手中,而此时他正在与卫勇将军合谋着另一件事。

    那个孟懿宁和乐毅差点丧命的小城,他们真找到了一处可以通往燕戎的进路,穿过山脉,趟过河水,只需要四天的路途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燕戎的边境。那山峰层峦叠嶂,人谁也发现不了。路中还有些许洞穴,可以让将士们休整还不被发现。顾子安差人去燕戎找遍了所有的地图,都没有发现有这样一条捷径白纸黑字地展现,便放下心来。就连山脉附近的燕戎村民,都不知道这条神秘的路途。

    那路在北阳境内一会儿细细长长,一会儿可以过并排马车云梯,顾子安在路途周围调兵遣将,只要燕戎一有动静,都城空虚,便可以直扑都城。这似乎是燕戎送给顾子安的一份礼物,让他兴奋了很久。

    李克借着燕戎假扮魏国舞女行刺的事件出使魏国,说服两国同盟。魏国民风彪悍,虽然只是一个小国,却无大国敢欺。但是燕戎这几年屡屡有些小动作,还在朝堂挑拨离间。当年魏国的两个公子受到了燕戎的挑拨与教唆明争暗斗,两败俱伤。最后导致拜为相的婴疾出走,庙堂纷争了三年才被魏王平定。那与燕戎接壤,但是与自己并无瓜葛的北阳,对于魏国而言正好是一个最佳盟友。

    不看燕戎其扰,有北阳坐镇。

    而北阳也不会孤军深入,觊觎魏国的领土。

    顾子安深深算清楚了这一点,派遣李克秘密出访,而此时也与卫勇将军算计着如何巧妙的给予燕戎一击,而此时孟懿宁的来信正好印证了两人的内心。

    “燕戎嘴巴张那么大,想要吞下北阳和大夏。”卫勇将军站在地图前疑问。

    顾子安说:“燕戎这么多年都是多在别人后面打仗,国力并未受损。加之,三十年前确实有过几场大战,打得周围几个小国叫苦不迭,割地赔款。那将军白衍更听说毫无败绩。燕戎确实国力强大,但是多年未打仗,他也不清楚他过的底细。贸然不敢侵犯,只敢偷鸡摸狗的先让你损失人马,先让你庙堂内忧虑再进军。”

    卫勇将军也叹道,“当年燕戎就出了这一名虎将,虎豹营名声赫赫,当年北阳在白衍身上折了多少人马。若是当年为我所用多好。不过白衍将军真的是太惨了,忠心耿耿,却惨遭屠门,世间再无虎豹之将的啊。”将军惺惺相惜,当年听见白衍的威名,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士,时过境迁,无法睹先人之风采。

    卫勇将军自顾自说了起来,“燕戎若是还有虎豹营,那战功赫赫,无人能敌,神出鬼没,势如破竹。但是白衍将军死后,那虎豹营也被迫解散。我也不知道是应该惋惜,还是应该庆幸。”

    顾子安一笑:“将军并未与虎豹营对战过,但是心中却有叹息的成分在啊。”

    “斯人已逝啊,那是一员虎将,燕戎少有不玩心计权谋阴损之术的人啊。满门抄斩,也无法一睹起后人的风采了。”卫勇叹道。

    顾子安默然,他心中不知怎么浮现出了孟懿宁英姿飒爽的影子,她的父亲白衍当年训练虎豹营的招式她都一一记得。曾经两个人还经常偷偷摸摸的讨论起虎豹营的突袭战术。

    年轻的北阳王站在地图面前,“依据孟懿宁所说,燕戎蠢蠢欲动用鼠疫来让大夏将士染病,即可一战占领大夏。但他们理应知道,北阳和大夏是盟国,如此一来,若是北阳进攻,他们就无暇顾及了。”

    “若是他们在此之前毁了两国同盟呢?”

    “如何?”

    “比如把北阳旧地归还,如此便可以达成盟约。北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燕戎便可以侵占大夏。”

    “一国独大,我是疯了吗。”顾子安轻笑道,“若是战争打起,咱们可派多少兵马援助?”

    “北境如今深受蛮夷骚扰,北境之军不能撤,风华郡主不能动。西南方向燕戎边界,亦不可动。”

    顾子安深思熟虑,突然春夏匆匆来报,“王上,顾崇武……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上钩

    卫勇将军闻声一震,“王宫威严,怎么会出此事情?”

    春夏走进来答应,“连同照顾的宫女,看守的侍卫一并不见了。”

    顾子安沉声道,“一定是买通了周围的人,把顾崇武截获出去。”他语气闪过一丝杀气,“顾崇武现在已经被贬为庶人,赵家这棵大树也已经倒塌。不过有些人想利用他这个身份,兴风作浪。”

    春夏神色担忧,她有些焦急着不知所措。

    顾子安思忖着看着旁边的沙盘,突然抬眸问道,“最近军中可有调动?”

    “并无调动。”

    “那些去赵家较好的贵族大臣呢?他们有何异动?”顾子安又问道。

    卫勇也回答,“未曾异动。”

    顾子安笑了笑,“查,仔仔细细的查,一定会露出来蛛丝马迹。”

    “王上所言何意?”

    “如今朝堂之上,不满意寡人的大臣有人在,如今旧法已废,新法实施,那些压在老百姓身上的赋税,全部摊在了这些贵族大臣身上,能喘不过来气吗。不过当初下革法,我就早已想到了有这一天。只不过没想到他们憋了两天,就憋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顾崇武好歹是公子,也距离这王位只差了一步之遥,可惜生性愚钝。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很好控制。如今顾崇武被人救了出去,想必会以后另立新王。况且,赵家与燕戎接触紧密,谁知道我的北阳重臣为了手中的利,会不会跑到敌国去求援。毕竟,咱们可是有了赵二泽这个先例。”顾子安手里握着沙盘上的一个小小的旗帜。

    “我留将军在阳上也为了这一天啊。”

    他目光燃烧,看着眼前这位中年的将军笑道,“卫将军,你可信寡人?”

    卫勇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子安眼神坚定,望向前方,“北阳若要强大,必兴变法,必然会触动到很多人的利益。招致不满,招致猜忌。但是寡人定会让北阳成为者北方的霸主,屹立在中原之上。”他声音不大,他才虚岁二十。这句话并不像从顾子安口中吐露而出的,像是一个赳赳的王者,带领北阳沉甸而勃发。

    “啪嗒”

    顾子安手中的旗帜被手指折断。

    他笑了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既然他们如此坐不住,我倒不如顺水推舟,清我之侧。”

    卫勇将军拱手,“臣,恪守职责,忠于王上,至死不渝。”

    “好,哈哈哈哈……好!”顾子安大笑。

    如同大夏一样,今夜的北阳看似平静,但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表面之下暗流湍急,蠢蠢欲动。春夏见到顾子安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稍稍安下心来,“王上,刚刚温好的酒也给您送进来了。”

    “来来来,将军一同饮酒啊!”

    顾子安似乎早就盘算到了这一步,他畅快淋漓的喝了了慢慢的酒盏。“卫勇将军,你可知道当年把你驻守在边疆的悍勇之兵调来阳上有何用意了?开始你还不愿,今日所闻知道该当如何了?”

    卫勇这个百经沙场的将军居然憨憨的一笑,“王上,臣当时太过愚钝,未曾想过竟然有如此一层意思。”当初他不过觉得北阳王为了保证阳上的安全,而弃边疆安稳于不顾,毕竟他手下的这些兵士都是黄沙漫漫中历炼出来的。

    “如今肖将军在边疆,你可安心了?”

    “臣放一百个心!绝无异议!”

    “十日之后是祭春节。”顾子安想了想,“理应我应该去社稷庙中祭拜春神,那个时候是最容易动手的时候。卫勇将军,寡人的安危就交付在你身上了。”

    “末将遵命。”

    一君一臣,把酒言欢之际,就听见殿外白熙宁温柔的问道,“陛下这是还没有休息?”

    顾子安听见熟悉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进来。”

    白熙宁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外面小于沥沥。

    春夏接过雨伞笑盈盈地说,“白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属夜猫子。”

    “我倒是想睡,谁知道睡了一半被惊了起来。其实我比妹妹对于声音还要敏感,听着扑通扑通的声音就起来查看。谁知道那后花园的池子里还泛着水泡呢。我赶紧叫人来打捞,可惜人已经死了,全部拴着石头捆起来的。看起来是挣扎过的。这大晚上的,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卫勇将军也在?”白熙宁微微行礼。

    “白姑娘好。”卫勇将军站起来,看着姑娘的样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家的女儿,“那臣先行告退了。”

    “退下吧。”

    卫勇明眼看的出来顾子安对于白熙宁的情谊,在刚刚进来的时候,他眼睛闪过一束光芒,像是见到了美玉一般。后宫没有女人,只有白熙宁这一个姑娘来来去去,也没有名分,却又有着所有的名分。姑娘不急不躁,像是一湾清清的泉水,婉若风吹过的千层麦浪,仿佛绵绵远山,山渐青痕。

    白熙宁在顾子安身旁坐下,“怎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上次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顾子安笑道,他在这姐妹两个面前,才难得一见的温柔。

    姑娘红了脸,“你可别拿我打趣了,出什么事情了?”

    “鱼儿上钩了。”

    白熙宁“扑哧”一笑,“怎么,莫说刚才我捞上来的那些尸体你都知晓。”

    “不知晓,但查一查就知道是顾崇武宫中的人,他人逃了。”顾子安似乎在轻描淡写一句不关自己的事情。

    她完完全全知道他在说什么事情,“那你猜,下一步会如何了?”她顿了顿仿佛想起来了一句趣事,“今日貌似有人在打听我的出身,兴许想从我这边下手对你不利呢。可惜啊……我无父无母,养我长大的师父也已经仙逝,唯独一个妹妹如今不在北阳。”

    “你从未说过你家中之事。”

    白熙宁撑着下巴,眼睛带着笑意:“都过去,有什么可说的。况且,芊芊应该已经和您昏天黑地的说了很多吧。”

    “白衍是一位怎样的将军?”

    “纵横列国,所向披靡,却又功高盖主。父亲的虎豹营就如同昙花一现,燕戎再也没有这么骁勇善战的军队了。”

    “你可记得战法阵仗?”

    她嫣然一笑:“王上愿闻其详吗?”

    青灯如豆,春意盎然。

第一百七十二章:狭路相逢

    大夏的春日乌云密布,毫无生机,落在孟懿宁眼中总觉得恐有妖异之兆。她搓揉着有些冰凉的手掌,低垂着眼睛坐在院落之中,询问其刚刚下朝归来的景池,“如何了?”

    “废了。”

    “都废了?”

    “是。”

    孟懿宁深吸一口气,“事发突然,你我并不能未卜先知早做打算,所以如今只能多加防范了,派人盯着他们吧。”她背后是暖洋洋的阳光,但是心里总也人不起来。夏王撤了景铮和周家的权利,这是一件斩钉截铁的好事,但是太过果断总容易让人狗急跳墙。

    夏王诡谲,但是有时脾气又暴戾,虽然这一面并不多见,不过那夜从夏王的眼神中她看出来了掺杂着杀气的失望。

    孟懿宁起身走道景池身旁,“信已经给顾子安递送过去了,如今他身在高位,也不可能来往在两国之间,所以很多事情由我代劳,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我放心你。”他淡淡的说了一口气,“我去看看承平的疫病情况了,这鼠疫呈燎原之势,就连严防死守的宫中也有不少人患病。”

    孟懿宁点点头,“我也随你去转转,如今不安稳,我怕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姑娘话音刚落,张九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跟在景池身后,他前日被景铮袭击的伤已经大好了,看不出虚弱的样子。张九带了一众能干的侍卫跟在身后,一行人从世子府浩浩荡荡的走出。两旁的柳树已经抽了新芽,河水上的莲花灯掉色染红了河面,零星的纸钱落在水面上飘来飘去。街道行人神色匆匆,没有人驻足在摊位前。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酒楼,那里却十分热闹。人们沉浸在醉生梦死里,大片大片的死人,已经不像顾及往后的日子。

    结算工钱,花天酒地,放肆大笑。

    孟懿宁与景池肩并肩走着,两人一言不发在街巷中拐来拐去。

    突然一声尖叫撕破了沉静的空气,姑娘猛的一回头,迅速沉声说道:“保护殿下!”张九护在景池前面,一众侍卫把世子殿团团围住。孟懿宁撂下一句,“我去那边看看,你们不要离开殿下。”说完身影鬼魅一般闪烁到了巷口消失不见。

    刚刚穿过那条街道,孟懿宁就见到石板路上一滴滴鲜血还冒着热气,一路延长到另一个拐弯处。姑娘迅速追了过去,只见一个摇摇晃晃的姑娘,鹅黄色的长裙鲜血染红。几个男人像是追逐一只羔羊的恶狼,步步紧逼在了不远处的一处围墙。

    那逃命的姑娘回过头来,惊恐的看着眼前几个扑过来的男人,紧紧握着胸口颤动不已。

    孟懿宁大喝一声,“什么人!”

    那几人齐刷刷回头一看,见到孟懿宁星目闪烁,手上短剑出鞘,嗜血一般金光四射。

    她波光流转一看,那战战兢兢的姑娘居然十分面熟。孟懿宁脑中突然闪过那日景铮生辰宴上见过的女子——莺歌。这不是琏王府的侍妾?

    “别拦路!”几个侍卫也气汹汹的吼道,“我们有要事在身,你要是拦路,连你也一块杀了!”

    “哦?”孟懿宁眉毛一挑,翻身而跃,侧着身子脚轻轻点在墙壁上。众人只能瞧着一抹浅色的影子在眼眶中一闪而过,来回张望之间,那赤蛇的已经划开了他们的喉咙,一个个像是木头一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方才凶神恶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孟懿宁一个跨步落在莺歌面前,搀扶起颤颤巍巍的姑娘问道,“莺歌姑娘?”

    她抬眼望去,才想起来就自己性命的人是谁。那是顾子安的人,但是她一时想不出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只要不是景铮的人,她都好办……都好办……

    莺歌抓着孟懿宁的衣袖,断断续续地说:“救我……救我……”

    景池带着人马赶到,看着莺歌姑娘气息微弱的躺在孟懿宁的怀里。她身上被刀扎出来了两个大洞,整个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她用尽全身力气从胸口中掏出一封信件,强硬的塞到了孟懿宁的手里,“你一定要救我……我要……我要活下去……”孟懿宁没转头,直接把信纸递给景池,她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别睡,我们马上就回府。”小姑娘把莺歌抱在自己怀里,一个飞跃向世子府冲过去。

    景池赶紧派人跟上,而后又低头看着沾满血迹的信纸。翻来皱皱的纸页,里面是娟秀的字,料想就是刚才那位莺歌姑娘的。只不过落款摁了一个重重的手印,似乎要把纸张捅破一般。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信件上的名字——赵二泽。

    陡然一惊,这个人原以为不知所踪,谁知道却近在眼前。

    而另一边,景铮站在王府内面色发青。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琉璃花瓶被摔碎了一地。脸上青筋横露,如同中毒一般,他质问着同样灰头土脸的周斌照,“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周斌照阴沉着脸,“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夏王要撤了周家的权,撤了你的权。”他叹了一口气,转而眼睛又像一只老鹰一样尖锐起来,“你塞外还有些兵马,夏王的旨意传达少说还有十天半个月,你还能调动军队。承平以及附近的守军都患病了,正好我们可以趁此机会。”

    “你是让我抗旨?”

    “难道你不是一直在抗旨吗?”周斌照反问,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景铮让他心生不快。

    景铮搓揉着太阳穴,听见门外侍卫来报,他沉声问道,“人杀死了吗?”

    门外沉默了片刻,“请殿下恕罪,人被救走了。”

    “混账东西!”景铮拔剑而出,拉开房门,一剑通入了那侍卫的心窝,“没有用,你们全都没有用!谁救了他们?”

    “是……是世子殿下的人。”

    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一个时辰以前,他准备去地下牢房内看看赵二泽,结果却突然发现有几滴蜡油落在了暗道门口的地板上。他抠下来嗅了嗅,却发现那蜡油带着点点香味,一看就是女子屋内才会用的。赵二泽这王府内,除了夏晴,可以在书房内来去自如的女人也只剩下了莺歌一个了。他冷笑着,准备找她来问话,谁知道那女人却早就跑了出去,藏身在承平中。景铮瞬间起了杀心,派人出去追,却终究一无所获。

第一百七十三章:染病

    莺歌在世子府内渐渐苏醒,她身受重伤,还好府内大夫医术高明,才挽留住了一条性命。孟懿宁坐在她的床头,柔和的端详着她的面庞,“莺歌姑娘,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讲讲吗?”

    莺歌低垂下眼睛,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虚弱的说:“我不叫莺歌,我本名傅崇雪。”

    “傅崇雪?”孟懿宁一愣,回头看着景池,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景池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的问道,“莫不是傅家的人?”

    “正是。”傅崇雪点点头,她脸上褪去了在王府内的娇媚,多了一些冷淡和刚毅,不知道是否是这真实的名字所带给他的。她淡淡的说:“傅家人,我的舅舅名叫傅衷寒。傅家昔日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如今就剩下了我们两个。”她笑了笑,眼神里是仇恨和杀气,“当年拜周家所赐,结党营私诬陷傅家,严刑逼供。要不然傅家怎么会落得如此这个地步。”

    孟懿宁想起来了,确实听闻过当年周家背后使用的那些手段,她问道:“那你此番来承平为的是报仇雪恨?”

    “是。”她咬牙切齿地说,双眉如同刀子般深深的皱在一起,眼眶有些红。

    “那傅衷寒呢?”孟懿宁又问道。

    “干你何事?”她回答的倒是轻快利索。

    孟懿宁一笑,“不愿意说没关系,我们也不会怎么样。那么请傅姑娘告诉我,你要如何报仇雪恨呢?”

    “自然是杀光他们。”

    “就两个人?”

    “借刀杀人。”傅崇雪眼神里有些狂妄,她等着孟懿宁又看看景池,微微服了服身子说道:“世子殿下救了我,我自然要回报。景铮与北阳将军赵二泽勾结的前因后果已经写在了信封之上,末尾有签字画押,抵赖不得。我又从密室内找出来了这么多年周家纳贿的秘密,只要把这些证据呈送给夏王,我不就可以报仇了?傅家也可以沉冤昭雪了。”她静静的说着,语气无波无澜,但是听得出来深入骨髓的仇恨。“我委身于王府,不是就为了等待这一天。”

    景池问道:“赵二泽人在何处?”

    “琏王府密室地牢。”

    “他们下一步有何打算?”

    “自然是起兵造反。如今城中将士多患瘟疫,毫无战斗力。他景铮手握的兵马虽然不多,但是从近日以来的情形来看,他足够在承平占领脚跟。如今他已经知道我拿着证据逃走,只怕会更快的起事。殿下要早做打算啊。”傅崇雪黑漆漆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景池把那封沾满鲜血的信件握在手心,嘱咐道:“懿宁,你照顾傅姑娘。我进宫一趟,可能会晚些回来。”

    “路上小心,虽然明面上彼此还没有撕破脸皮,但是如今他更有可能下手了。”孟懿宁搓揉着手掌,站起来思考了一会儿,“若是今晚不回来了,报个信出来吧,也让我们安心。”

    “好。”景池答应完便转身离开。

    春风竟然在景池眼中带着一丝丝的萧瑟。他迅速的前往王宫,眼神潦黑,面色冷淡,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丝绸长袍甩动间带动起冰冷的风,他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扣在银冠之下。天边飞过苍白的鸟,头顶的太阳像是血一样鲜红。侍宦见到世子殿下赶来了,慌忙不迭的前来,眼神里有一丝惊慌。

    景池看着父王的书房紧闭,询问道:“怎么了?父王不在此处?”

    那小侍宦深吸了一口气:“回禀殿下,王上在寝殿休息,但是偶感风寒,不见任何人,殿下请回吧。”

    景池眉头微微一皱,从语气中嗅出来了一股不详的味道。他手一挥袍子,前往父王的寝宫。寝宫门口如同往常一样,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卫、侍宦,只不过房门紧闭听不得一点声音。所有人见到景池来了,都跪在地上问安。他眉稍一挑,面色微沉的准备推开房门,却遭到了侍卫的阻拦,“世子殿下,还请恕罪,王上下令不见任何人。”

    “父王?”他隔着门大喊了一声。

    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世子殿下进来。”

    门缓缓地打开,里面传出来一股药水的苦味。景池坦荡地走过去,见到父王身边的侍宦恭恭敬敬的守候在两旁,坐父王床榻一旁的是如今的丞相——张仲。景池眼光蓦然一寒,有大事发生。他走过去看了看双眼紧闭的父王,拧着眉头问道:“丞相,王上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感染了时疫?”

    张仲点点头,“有人暗加陷害。这宫中患病之人早早就被清除了出去,尸体也焚烧了。谁知道昨晚王上突然高热不退,今日一早便陷入了昏迷。昨晚我便在此守候,王上嘱咐一概人不得进宫便是怕有人借此机会生出事端。”

    “我知道,琏王的事情我知道。”他说着把手中的信件交给了张仲,“赵二泽就在连王府内,今日从他府内逃出来的侍妾说,他要动手了。”

    张仲叹了口气,“廉覃大将军已经安排下去了。”

    “父王是如何患病的?”

    “我在王上的床褥之下,发现了公众患病之人的衣服。这王上身边的侍宦与宫女我都一一巡查,有一人透露这衣服究竟是何人带进来的。”张仲顿了顿继续说道,“是,一个姓傅的男人塞了黄金十两买通了近宦,把脏衣服放到了床褥之下。”

    “傅衷寒。”景池脱口而出。

    张仲一愣,“殿下为何能如此明晰?”

    景池原原本本把傅崇雪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缓缓地说道:“如今的当下之急是稳住朝政。傅家想要沉冤昭雪,但是背后的力量我们不容忽视。他们是否和燕戎有所瓜葛,要不然身无分文如何能出手阔绰。而且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内忧外患,外有燕戎虎视眈眈,内有景铮犯上作乱。兵力不够,只能求助于人,北阳王应该可以早做回复。父王处于昏迷,朝堂之事不可放缓,还要劳烦丞相了。”

    他叹了一口气,回望双眼紧闭的夏王。

    突然夏王身子一震,手指微微颤抖。

    “醒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认罪

    “父王!”景池连忙凑过去,“太医!太医!”

    腥苦的汤药灌下去,夏王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他看了看眼前的焦急的世子,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慢慢说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寡人昏迷了半天?”

    “是,王上。”

    夏王头疼,全身像是火焰一样燃烧,他捂住口鼻突然咳嗽了两声,一张开手掌已经是猩红一片。“把窗户打开。”他侧头看着窗外庭院中的假山流水小桥花树,王宫内亭台楼阁连绵起伏。他呼吸声沉重,手脚麻木,眼神浑浊,似乎一夜间苍老了十岁。景池撑着夏王的身体,看见了他几根花白的头发。

    “父王,您多休息。”景池宽慰道。

    夏王没有说话,他又劳累的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一瞬间病入膏肓。这个病朝发夕死,太医又怎么能治好呢?身子忽冷忽热,已经没有力气吐出一句话。景池突然觉得高高在上的父王顷刻之间变得老了,深深的皱纹镶嵌在额头上像是战车碾压过的车辙。他轻轻的为父王揉捏着肩膀,“父王,莫要担心。”

    夏王睁开眼睛,正要说什么,庭院中突然传出来芙贵妃的声音,“你们拦我做什么!我要见王上!”

    “王上吩咐,不允许任何人……”那侍卫还没说完,夏王开口,“让她进来。”

    芙贵妃如蒙特赦一般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距离夏王十步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下。她脸上毫无血色,泪流满面,颤抖不已,嫩粉色的长裙已经衬不出来妩媚,她似乎在这几日之间消瘦了许多。周婉眼泪盈在眼眶下,哽咽的说道:“恳请王上刺死臣妾吧!宽恕我儿,宽恕周家吧!”

    夏王冷冷的看着匍匐在地面上的女人,笑了笑。

    窗外的野鸟扑腾飞过,落下一片灰色的羽毛。

    周婉全身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看那威严的王。她在听到夏王患病的消息之时,她的意识瞬间炸了锅,呼吸紊乱,眼睛充血,随时要爆炸一般。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尖锐的刀锋凌迟着他。自己儿子景铮在找到她要求给夏王下毒之时,她拒绝了。如今她听到夏王患病便一口咬定一定是自己父亲或者儿子指示宫人如此。前日夏王撤了周家和铮儿的权利,今日就遭到了报复。自己的儿子是为了一己之力,要把整个大夏架在火上煎烤啊。

    周婉登时就慌了,跑来要坦诚一切。犯上作乱可以要诛灭九族的,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犯事?要死就死她一个吧。她不知道夏王知道了多少,但是从他的态度来看,一定已经摸清楚八九不离十了。如果再不悬崖勒马,自己的铮儿就是国之罪人啊。她脸孔通红,白牙紧咬,“求王上看着臣妾这么多年陪伴的份上,看在……看在景铮是您儿子的份上,饶过他们吧!”

    她“当当当”磕响头。

    在夏王的印象里,芙贵妃很少行此大礼,她总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像是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的身旁。他宠爱她,但是如今只有愤恨。愤恨她偷偷摸摸的夜会情郎,愤恨教出来那个罪大恶极、图为不轨的儿子,恨她那个欲壑难填的父亲。

    夏王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周婉不敢抬头,她稀里哗啦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景池愣了,连带着张仲也愣了一下。

    下毒害人的不止傅衷寒一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

    张仲身鞠一躬,“王上。”

    夏王对着周婉说道,“下去吧。”

    “王上?”她惊慌地抬头,瞪大了眼睛。

    “婉儿,你对寡人可有果真心吗?”

    “王上。”她又重复了一遍,“臣妾……臣妾真心日月可鉴……”

    “你下去吧。”夏王淡淡的说了一句,脑海中没有力气翻江倒海。

第一百七十五章:更迭

    周婉颤颤巍巍的被人搀扶着离去,房间内空荡荡的只留下景池、张仲和夏王。

    多难之春。

    “杀了……杀了那个孽子……”夏王气喘吁吁的说道,眼底翻红,怒瞪着空荡荡的前方。他算计了一生,平稳庙堂,防备结党营私,却想不到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背叛。也想不到那二十年前已经死了的傅家人竟然出现在了王宫之中。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似乎一瞬间就崩塌成粉末,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夏王猛烈的咳嗽,浑身发烫,扭过头,浑浊的眼珠望向了一旁忧心忡忡的景池。夏王嗓子里的痰被狠狠的咳出,他已经呼吸不能喘不过气,痰夹杂着大量鲜红色的血痰。他肺部湿性啰音明显,身上发绀色,逐渐出现了瘀斑。

    夏王自知时日无多,也许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捂着胸口说道:“景池……”

    “张仲。”

    “王上。”张仲凑过来,他的年岁比夏王还要大一些。张仲伏在夏王的床下,眼底泛着轻易不见的泪花。

    “寡人自知此病已无法救治,遵循旧礼葬入王陵便可。大夏……大夏今后的时日就拜托丞相了。寡人励精图治三十余载,却没有料到最终会死在儿子间手足相残,国家里相互勾结暗害的阴谋里……无妨,无妨了……我算计了一辈子,终于是被别人所算计了。”他说着,泪水划过堂堂君王的脸庞,像是一只受伤的巨兽不服气却又不得不认命。

    “景池……我们与燕戎不久就会有一战,如今瘟疫横行,若是……若是真的不敌,一定要利用国家关系相生相克,威胁与惠利并施。如今的北阳王与你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北阳与大夏联姻联盟,此乃要事,你也一定要谨记。为君要贤德,用人不疑,庙堂之上,要选贤任能,张仲和廉覃辅佐了父王一辈子,忠良并誉,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可以放心去用。大夏有这些仁义纯善之士,基业才能长久,国顺安康。”

    景池握着父王的手,表情痛苦难持。

    夏王缓缓地闭上眼睛,低声念着景池的名字,“儿啊……昔日取景池之名,你可知何为池?护城之河意为池,这是为父对你的期许。你知道为什么你不争不抢,立你为世子?因为景铮野心勃勃,当初顾子安遇刺之事就与燕戎勾结,如今为了世子之位又投入了敌国的怀抱。此人虽为你兄长,但是不得不防。你从小并没有长在为父的身边,但是你心中的雄心抱负我都看在眼里。遇事不慌,混乱莫忙,往后的日子……为父不能陪指导你一一往前走了……只能靠你自己……自己去……抚定内外,励精图治……”他猛然吐出一口血来,长大了嘴巴,呼吸困难。夏王狠狠抓住景池的衣袖,额头上青筋像是渔网一般从脸上突起。

    他奄奄一息的靠在景池身上,“传召……传召……”突然没有了呼吸。

    夏王,薨逝。

    景池搂着父王的手颤动,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慌,从脚底蔓延到心窝。他脸色苍白,衣服褶皱有些凌乱,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里面溢满了悲伤。春风中远处寺庙的钟声清脆,外面阳光收敛了颜色,孱弱的绿草从尘泥中冒出来。他像是石化了一般,没有挪动分豪。景池哭泪无声,他关上了窗户,外面的侍宦、宫女还在忙碌着打扫。

    张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低低的说:“王上万年。”

    景池似乎眼中一瞬间多了一份坚毅。他脊梁挺得直直的,似乎要把大夏的重担全部抗在身上。一缕松香从远处飘进来,书桌前的笔墨还是昨晚研磨。

    春风淋漓,竹炭未熄。

    他冰冷地问了一句:“四叔是回来了吧。”

    张仲起身回答,“原在边疆驻守,患病来承平疗养。”

    “是我对不住四叔,塞外风沙大,但是又要回去了。”前些日子,先王景成的四弟因为患疾回到承平叙旧,自己的父王与四叔一起长大,四叔在年轻的时候就驻守沙场,鲜少回京。而当时夏王也格外开恩,让四叔带着家眷一起前往边疆生活。如今年岁已大,多年征战维护安稳的旧伤一遇到风就会隐隐作痛。先王不忍,特招回京。谁知道没回来几天,斯人已逝。

    景池的脸上淡漠又带了两丝寥落。

    他推开先王寝宫厚重的大门,浅色的袍子在风中空荡荡的飞舞,头上的银冠闪烁着精光。他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悲戚如同大雪茫茫的萧索,但是深处隐藏着蛰伏的力量。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忙碌,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景池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处山峦起伏,庙宇升烟。

    “夏王,薨逝。”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巍然不动的景池,半响突然高呼:“请王上节哀。”

    阳光从乌云中透出来,落在景池身上金光一片,他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子染上了一层暖色。眉宇间透着尊贵和傲气,腰系玉带,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这就是他们的王,大夏的王。

    孟懿宁坐在莺歌姑娘旁边询问着病情,突然听见远处钟声敲打了十二下,惊起落在房屋上的一排乌鸦。她霍然站起走了出去,外面突然艳阳高照的刺眼。

    孟懿宁举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眼睛,院落中景池亲手栽种的桃树在风中微微颤抖。她抬头望向了远处,“这是何事了?”

    身旁的管家也突然怔住了,愣了两下大呼:“王上……王上殡天了。”

    “你说什么?”孟懿宁心中寒冷,前日相见还是好好的,怎么说薨就薨逝了。她不可思议的望向王宫的方向,这么说,景池以后就是这大夏的王了?瞬息变化,天翻地覆,她还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姑娘靠着冰凉的柱子缓缓委顿在地,她突然间觉得好累,像是巨大的山压在了她瘦小的身体上喘不过来气。

    不知道前路是何方,但是只能跌跌撞撞的走下去。

    那曾经挥斥方遒的老君王,已经一一离去,如今换了天地,换了人间,只等后人接着奋不顾身的闯下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祭春节

    北阳的祭春节向来热闹。

    阳上外的草原上是不一样的景色。

    祭春节是北阳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每年春日都会由北阳王在祭天台上兴大典,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两旁草木已经生机勃勃,红色的旌旗在随风飘扬。满街杨柳绿丝烟,春日天空凝碧。

    顾子安气度恢宏的站在天地万物之间,他身穿一件深红色的织锦长袍朝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祥云纹带,身躯挺秀高颀,当真是英姿焕发从容不迫。一双明亮的朗目,眸中眼光如同寒星,眉如墨画,看遍世间万物。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站在那里,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白熙宁站在他的身后,穿着一件五彩月亮纹的长裙,金丝银线刺绣出流光溢彩的画卷。她身披一件橙红色织金缠枝纹薄烟纱缎面的披风,乌黑的长发插着镶玉垂心水晶步摇,整个人衬托白里透红,婉若秋月。身后雷鼓齐鸣,震动天地,就连脚边的尘土也潇潇而动。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北阳百姓在宽阔的草原上唱歌、跳舞。他们穿着素色的服饰,头戴着干花制作的发饰围绕着篝火欢声笑语。顾子安侧头看了一眼白熙宁,她沉静的站在那里。

    “在想何事?”

    “生意盎然,今年一定是个好收成。”

    “那就借姑娘吉言了。”

    白熙宁微微一笑,她的眼神看向了远方燕戎的方向。燕戎五日之前急速在北阳边境增兵,顾子安把大部分兵力聚集在了西北边境与之对峙。他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有条不紊的派兵增援。如今在外人看来,可以调动的兵力全部聚集到了一处,这也让该有可乘之机的人蠢蠢欲动。顾子安安然的却当作无事之人一样,淡然的参加祭祀大典。

    鱼龙混杂,热闹纷繁。

    北阳的贵族大臣一个个走来行礼问候,他们都远在自己的封地,鲜少来到阳上。而顾子安熟悉的,与他在朝堂之上作对,反对变法的人却都告病在家,就连这个极为重要的日子都不参加。顾子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并没有怪罪他们。他身后的彩旗飘荡,整个人有一种气宇轩昂的气势。

    白熙宁突然从人群中瞥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眼睛斜睨,小声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顾子安顺着目光看过去,见到一行人偷偷摸摸的从一个帐篷钻到了另一处帐篷。他低声笑了笑,“终于等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顾崇武是想要在祭祀大典上重新登基啊。”

    “全凭王上吩咐。”

    “你呢,就好好的站在寡人身边便好。”他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一瞬间要清亮的白熙宁倒也迷惑起来。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就是那个和自己妹妹朝夕相处的人吗?怎么又感觉到如此陌生?自己的妹妹经常说这个男人冷冷的,心思缜密却对待她极好,只不过过半像个没有情感的木头人。也许是这么多年太过于忍耐,太沉得住气的缘故。但是接触的越来越多,白熙宁倒是渐渐发现了他的另一面,似乎是燃烧在冰洞之中的火焰,反差极大,温暖却又不自觉地往你的心窝子里钻。

    白熙宁笑了笑,“那我就当真一动不动了。”

    顾子安低头注视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当真。”

    突然,远处听到了千军万马奔袭而来的声音,呐喊声音铺天盖地的从远处刺入两人的耳朵之中。草原上参加大典的人们一瞬间齐刷刷的赶慢放下手中的事情,抬起头张望出来。顾子安眼眸深邃,他嘴角露出不经意的嘲讽。他眼神中的轻蔑,似乎一切都进在他的掌握。

    十日之前,他自顾崇武失踪的那一天起,燕戎增兵边境,就联想到了一切事情。

    因为自己改革招致多人的不满,但是朝堂之上不好发作,只得瞄准了顾崇武这一根救命稻草。顾崇武就像是他们贵族手中的傀儡,扶植上去,便可任意妄为。加之燕戎与顾崇武已故的母亲关系匪浅,与北阳的某些大臣关系毅然匪浅,所以借用燕戎进攻北阳边境的架势引得顾子安出兵对抗。

    阳上兵权空虚,全部调往边疆,这才给了这些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的机会。顾子安冷笑一声,为了自己手中的钱财,为了王位哭哭啼啼的去找敌国求援,这种人的北阳血性早就被抛在脑后了,现在不除必然以后是国之大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顺了这些人的心意,而他也必须把兵力调到燕戎边境。

    他晾燕戎没有胆量堂而皇之的进攻北阳,但并不知道燕戎与北阳贵族商量何事。燕戎人是典型的背后作乱,有利弊图,言而无信。即使答应北阳贵族只威慑,不增兵,等新王上位后再兑现承诺城池或者金银。但是若顾子安不增兵边境,阳上一内乱,他们一定趁机攻占城池,到时候更加难堪。

    顾子安在朝堂之上斩钉截铁的支援边境,一是为了防止燕戎偷袭,二是给了那些居心叵测之臣一个信号。

    你们可以动手了。

    远处烈马奔腾,尘土翻飞,车轮碾碾,近在咫尺。顾子安站在原地,波澜不惊,静静的恭候着。人群中有人尖叫呐喊,牛马乱作一团。那黑压压的少说有五千人如同乌云一般侵袭而来。有三五个身影从那四匹马拉着的车内下来,堂而皇之的走入祭祀大典的围栏,远处兵马停在原地。

    顾子安看清了。

    是顾崇武,还有几位王公大臣。

    顾崇武并没有消瘦,脸上的肥肉和往常一样,看起来是春风得意。他穿着绣着祥云的大袍子,头顶金冠,眼神中有着骄傲和不屑。他看到顾子安站在高处,嘴角动了动,眉毛一挑张口说道:“弟弟别来无恙啊。”

    其身后的大臣也并没有参拜,像是没有看见北阳王站在自己面前一样。顾子安低头浅笑,没有说话。半响后,其中一位张姓大臣站了出来:“王上。”

    “张大人不是在家称病吗,怎么来此了?天凉,小心风寒。”

第一百七十七章:阳上易主

    那人哼哼冷笑:“王上,还是担心自己吧。”

    “我有忠君爱国将士在侧,何须担心?”顾子安嘲讽的笑道。

    那人眼睛一瞥,“旧礼旧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王上说扔就扔了,实在有愧于先祖啊。若是先祖知道,定当……”

    “定当如何?”顾子安打断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一步步的走下铺着雕花地毯的楼梯,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既然张大人如此关心先祖,那不如替寡人去问候一下,寡人到底应当如何做才能让先祖满意,百姓满意,江山社稷千秋万代?”他声音缓缓地,但是铿锵有力,极具威胁。

    那人顿时脸色一变苍白起来。张大人深吸一口气说道,又像一只野鸡一样昂起脖子。他的这几日补缴税款整整三百两黄金,马上就要把全部家底都掏空了:“王上一意孤行,唐突变法革新把北阳陷入如此尴尬之境地。北阳重病,要下猛药,难不成还要看着重病把北阳拖垮吗!阳上易主,此乃大势所趋!”

    顾子安面色不动,长袖凌厉一挥,寒假出鞘,剑芒四射。片刻之间,张大人的头颅竟然被硬生生的砍在地,血溅三尺喷在顾崇武华贵的衣服上。顾崇武大叫一声就要往回撤,几个人瞪大了眼睛紧跟在跑,拉住了惊慌失措的顾崇武。其中一人小声说道:“殿下不慌,我们千军万马,足以踏平这里。”

    顾崇武鼓着腮帮子,终于定住了脚步。但是脸上肌肉颤抖,显然没有从刚刚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他怒瞪圆目,指着手提血剑的顾子安:“你已经没有兵马了,你的兵马都在西北边境哈哈哈……我背后千军万马,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就等着任人宰割吧!”他突然间狂笑起来,“怎么,没有料到吧!”

    顾子安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勾结敌国,其罪当诛,这便是尔等忠君爱国之道吗。”

    顾崇武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黑压压的兵马,心里镇定了不少,他上前两步,不敢靠得太近,但是趾高气昂地说,“顾子安,阳上乌烟瘴气,父王留下来的礼法竟然被你毁坏,父王无法遂心,我亦无法遂心。心病不除,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他这句话背了很久,其实自己都不知道新法究竟是何,只要有人辅佐自己,胡说一通那又有何关系?

    “身为北阳公子,竟然与燕戎合谋,聚众叛乱,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北阳。”

    顾崇武旁边的大臣哼了一声说道:“大忠若奸,历来如此!”

    “哦?”顾子安收起了带血的寒剑,大吼一声,“来人!”

    只见四面八方想起了号角,从帐篷里窜出一百多名带甲勇士把顾崇武等人团团围住。顾崇武脸色登时变化,如同中毒一般面色铁青。他手中拔出宝剑,晃动的指着把他团团围住的壮汉勇士们。几个文臣也被这个架势吓得不轻,哆哆嗦嗦打颤。壮士们虎视眈眈的围绕着几人,一动不动,像是一个钢铁般的牢笼。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我们有精兵八千,你不过区区百人,还不束手就擒!”声音尖锐的像是宦官一样。

    远处兵马见到顾崇武被团团围住,将领大吼一声就要冲到阵地前。结果还没有迈出一步,身后传出来了威震四方的呐喊之声。黑色铠甲外裹着白袍的士兵从不远处的山峰奔袭而下,如同滔滔不绝的水流向这五千人涌来。瞬时间,血花飞溅,人影翻腾,寒光闪亮。潮水般的将士冲杀进乱臣贼子的人堆之中,激烈的肉搏,长枪短尖相接,战士们杀红了眼睛,一刀刀捅进作乱之人的心窝。

    顾子安冷静的看着这一些,低头抚摸着寒剑上镂空的花纹,冷冷喝道:“棋子落盘,大局已定。”

    “这棋还没下完呢!”顾崇武愤然上前。

    “是吗,那怕只剩下的也不过是残局了。”

    周围在祭坛附近的乱臣贼子也从衣袖中纷纷亮出刀剑,嘶吼着冲着顾子安飞奔过来。顾子安身形一闪,顿时挥剑而出,速度犹如闪电!身影好似鬼魅,剑锋画圆,一个横扫,血花四溅。他自幼习武,以一挡百,怎怕这几十个小喽喽在面前跳梁。

    白熙宁紧紧的站在顾自安身后,手上是一个小小的锦布袋子。听闻身后有脚步声,她后退两步,飞手儿出,金色一般的粉末脱袖儿出在空中飞舞,那刺客一个眼迷在原地打转。士兵的叫嚣和怒骂不断的响起,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顾子安腾空而起,面对不自量力如狼似虎扑来的士兵,剑芒平地而起,霎时烟尘飞舞,士兵们接连惨叫,身子朝后面倒去。顾子安的速度极快,眼神闪动赤红色嗜血的铎芒。

    猛然间一个回顾,见到有人西面八方的向白熙宁扑杀过来。

    顾子安大喊一声,“小心!”

    只见白熙宁抄起身旁一个紫檀矮桌对着飞身而来的刺客就砸过去,“哐当”一声正正好好击中了那人的心窝,一下子落在地上动弹不得。有人从她背后,侧面扑来,白熙宁左躲右避,但毕竟没有练过武功,咬紧牙关,皱起眉头找寻安全的地方。她的长裙被硬生生扯了起来,一人抓住她的披肩,白熙宁灵巧一躲,脱身而出。

    人越聚越多。

    顾子安腾跃而起,穿过人群如同战神一般,身形挺拔,手握长剑,热血彻底迸发而出。他的衣袍随风飘舞,好似燃烧的烈焰。寒剑劈开,血肉横飞。祭坛上空响起了长鹰的厉啸,击打着极大的灰褐色的翅膀。他落在姑娘的身旁,刀光剑影之间人头落地。

    白熙宁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顾子安笑了笑,“说了今日危险,你非要来看看。”

    “我有何惧?”

    男人的长袍迎风招展,他住了她的腰,盈盈一握飞身而起,落在了安全地方。他低下头,眉眼温柔,看着她自信又不羁的眼神,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炙热的滚动。

    远处将士们厮杀,黑白交杂。渐渐叛乱的势力不敌,败下阵来,接连逃跑后退,还有人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当场下跪求饶。

第一百七十八章:水往高处流

    “报——”

    “承平千里加急报——”

    一个士兵快马加鞭冲过人群,向顾子安冲来,神色慌张,腰间的玉佩是北阳驻承平刺奸屯的人才有的信物。那人汗流浃背的奔到顾子安面前,双手呈上一卷密信。顾子安皱了皱眉头,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能等回宫之后再行禀报?

    那跪在地上的士兵也解释到:“孟姑娘嘱咐在下,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信件送到阳上。”他接连跑死了三匹快马,已经几昼几夜没有合眼,终于把信件稳妥的送在王上手中。

    顾子安拆开信件一看,目光突然尖锐起来。孟懿宁字迹潦草,看起来是情急之下奋笔疾书,寥寥数据勾勒出来了三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第一,燕戎囤积老鼠尸体于河道内,大夏十室九空,兵士乏力,

    第二,夏王因暗害去世,

    第三,赵二泽与景铮勾连,现已逃窜,恐生事端。

    大夏需要被北阳派兵,如若不然,燕戎来袭则螳臂当车。

    顾子安深吸一口气,眼梢一挑,衣袖飘飘,他断然看了一眼远处厮杀的场景,低沉喊了一声:“卫勇!”

    威武的将军冲出来,单膝跪在地上,“王上。”

    “他们闹腾得差不多了,就该消停消停了,你随我速速回宫。至于参与此次叛乱的王公贵族格杀勿论,不用问寡人。”他低沉地说道。卫勇看见自己大王阴沉的脸色自知有事情发生。他速速再起来发号施令,收拾残局。叛军被勇猛的壮士悉数消灭,跪地求饶的声音响变了空旷的草原。卫勇下令诛杀了参与此次行动的王公贵族,而顾崇武眼见事情败露,自己无法苟活于世,拔剑自刎。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捍卫自己尊严的事情。

    顾子安与卫勇将军商量了两个昼夜,闭门不出。北阳士兵多半驻守边疆,防御戎狄,防御燕戎,肯定不能断然撤兵,让他国有机可乘。

    春夏一直守候在顾子安的身旁,柔声说道:“殿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要不然明日就要头痛了。”

    “无妨。”他淡淡地回答,放下手中的地图,眼睛瞟见了桌子上小小的钗子。那是她准备送给白熙宁的礼物。白熙宁善水利建设,城防布局,又有当年父亲将军白衍所教授的兵法阵仗,虽为一介女子,但是聪慧难当,就连很多朝堂之上的男子都自愧不如。她明媚的样子正好戳中了顾子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连他的母亲也常常提起这个姑娘的名字。但是,她好像从未深入白姑娘的生活中,政事繁忙,两人在宫中并不算多见。如今,她在做些什么?

    顾子安突然间想起那日她猛然掀起桌台的样子,想着想着竟然冷淡嘴角露出来了一抹微笑。

    月夜深邃,他心思沉重,不得入眠只得半夜了还出来走走。夜风从西面吹来,吹过王城中刚刚破土的嫩芽

    白熙宁寝宫的灯还是亮着的,明明暗暗的,但是里面的姑娘却没有沐浴更衣,铜镜描眉。哗啦啦的水声音从宫殿内传出,紧接着就是传来小姑娘虹溪的声音。从大夏带回来的虹溪、虹岳是宫中为二两个孩子,虽然于王室无关,但是聪明伶俐,十分招人喜爱。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身旁的近宦刚要高嗓子喊一句,被顾子安挥手制止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这冰冷冷的王宫竟然被打扮的生机勃勃,寝宫外面是小小的盆景,碧瓦上落着羽毛白如雪的鸟,朱灯环绕,流光溢彩。他推开院落的门,白熙宁趴在梯子上摆弄着一些泥土。下面虹溪、虹岳大晚上也不知疲倦的转来转去。

    “可以吗可以吗?”

    “我看看。”

    “哟,怎么做到的白姐姐?”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扬起笑脸,说了半天的话才意识到身后站着几个人,接连转身过去行礼,“王上万安。”

    白熙宁借着月光,恍恍惚惚看见眼前的男子白衣飘飘,笑容和美,甚至淡然之间带着几分蛊感。他就如此凝视着她,瞬间姑娘红了脸,从梯子上下来,轻轻屈膝有些腼腆的笑道:“王上万安。王上今日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寡人看你还没睡,特来看看。”顾子安背着手走近了几人摆弄的土堆,上面潺潺流水倒真像是人世间的小溪一般。白熙宁站在她的背后,不由自主的把手抚在了他的肩膀上。顾子安心里一愣,脸上默不作声。白熙宁见他肩膀僵硬,轻轻的揉捏起来,“这几日我没参与朝政的都累了,您多休息,这肩膀僵硬的像个铁板一样。嘱咐太医送去的安神药去了吗?我嘱咐他们多加了一些菊花和玫瑰,味道带着花香,也算是有一点春天的感觉了。”

    他突然想到怪不得这两日的安神汤味道竟然有一丝甜,原以为是春夏自作主张加入的,却没想到是白熙宁提点了两句。他回头斜睨姑娘,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白熙宁面庞装作没事人一样,夜色遮挡住了她红得滴血的耳朵。

    “哟,你看,水真的往高处流了!”虹溪突然大叫一声,打破了刚才略显暧昧的气氛。

    顾子安顺着土堆看过去,小小的土堆的像一座座小小的山峰,河流从中而过,水竟然真的从低处流往高处。白熙宁在他耳边笑道,“这无难事,用截流的方式抬高水位,随自然就可以往人眼觉得高出的地方流去。”

    他没有说话,死死的盯着泥土上的水痕,久久没有说话。

    白熙宁有些怔住了,身旁的男人眼神温和如春日湖水,负手而立,却也不曾接上一句话,他脑海中万千翻涌。这两日和卫勇将军一直苦苦思索却找不到任何答案的方法突然浮现出来。兵力不够,压制不住虎视眈眈的燕戎,只能出奇制胜。但是如何能以最少的代价,让燕戎无力再战。

    水!

    水往高处流!

    顾子安眼前一亮,突然激动的转身双手搭在白熙宁的肩膀上,“你……救了北阳啊……”

    姑娘错愕。

第一百七十九章:相逢

    夏王薨逝,景池即位。

    转眼之间,那前日还嬉笑打闹的男人,扛起来了一国之重担。命运狠狠的退了一步形只影单的男人,临危受命,步履艰难。他穿着蟒袍朝服坐在龙椅之上,大典依照礼数,却没有了往日的奢华之景,没有舞女细腰,金粉明香,胭脂摇曳,只有尚且年幼的君主还有两鬓斑白的重臣。

    他才不到二十岁。

    琉璃红瓦之下,昔日金光璀璨的鎏金玉栋伫立,孟懿宁远远的站在宫中的阁楼之上,看着火红色的长毯从宫门一直扑到了正殿。这里是大夏最为灿烂荣华的地方,但是所有人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欢欣雀跃。

    玉食琼浆,锦衣奢华的背后是野心昭昭的燕戎,是不可预测的时疫。一种无法宣泄的压抑感侵入孟懿宁的内心,她喘不过气,捂着胸口,皱起眉毛。大夏宫殿内的熏香让她呼吸不畅,似乎多闻几下就要晕倒过去。

    这本与她毫无关联。

    但是乱世之中,却又一一相关。

    她本是燕戎将军之女,逃入阳上,又囚于大夏,如今自由之身却又在这三国的漩涡之中苦苦挣扎。命运十分神奇,她以为自己可以草草的过完一生,却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站在了每一个拐点之上,却没有人告诉她将来会何去何从,事情瞬息变幻,因何而起?风吹过孟懿宁飘散的长发,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铮铮而立的景池身上。

    “大争之世,弱肉强食啊。”姑娘终究叹了一句。

    景池向远处的亭台楼阁微微一瞥,见到姑娘撑在栏杆之上,探望此处。他笑了笑,两人对视,如同春风化雨,惺惺相惜。如果说当年孟懿宁像是一个怯生生的妹妹,如今出生入死却与他一道并肩作战起来。

    鼓号齐奏,编钟长鸣。

    醉生梦死繁华的承平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疫病顺着春风扩散开来,十室九空,大夏的壮士们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病榻之上。官兵们举着火棍和毒药抓鼠,没有患病的士兵被看作是国家的财富被保护起来。

    孟懿宁忧心忡忡的从王宫之中出来,偌大的世子府邸突然空了起来。

    景池强烈建议孟懿宁住在王宫之中,但是却遭到了拒绝。孟懿宁笑着说,“王上,我这也不是内臣,也不是侍妾,传出去还不知道让人怎么说呢?从阳上王宫又住到了承平,说起来倒是让人笑话。”

    景池笑了笑,温柔的说道:“怎么,你是在要什么名分吗?”

    他逗了逗眼前的姑娘,毕竟娶她这件事情早在她同顾子安离开北阳的那一刻起就说得清清楚楚。孟懿宁不是居于金丝笼中的小雀,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肯定要驰骋于九州之上。她一直把他看作兄长,看作恩人,唯独没有心心相印的爱情。他后来想开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便是好久不逗她了,觉得心里有些空虚。

    果然孟懿宁神色一变,瞪了一眼他,“王上又拿我打趣。”

    男人呵呵一笑,“懿宁你有心悦之人吗?”

    姑娘一愣,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来了一个身影,骑着高头大马,洋洋洒洒的冲她放荡不羁的一笑。

    他都回山上好久了。

    孟懿宁叹了口气,负气的说道:“没有,多谢王上关心。”她撇着小嘴,“您早些歇息吧。”微微服了服身子,匆匆的退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景池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中的奏章。

    沉静的夜色,乌鸦悲鸣。孟懿宁揍在荒凉的街道上,春风涌动着沉默,街巷错落。莲花娘娘庙日夜香火不熄,似乎是唯一给予这里人们慰藉的地方。她没有会世子府,而是找了一家酒楼,腿踩在椅子上,饮这一口小酒。夜晚拂过繁华的城郭,把酒临风,昼长夜短。倏然间,一道温暖的目光从身后射来,她心有灵犀的侧头追寻过去,见到灯火阑珊之处中站着一个身影。

    穿过寂静的天地,目光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火花四射。

    她猛然站起来。

    那男子一身玄墨色长袍,面容清俊,轻扯嘴角,沉静地看着她。两人之间隔着很远,似乎千山万水,又如同近在咫尺。孟懿宁手扶窗棱,飞身一跃,轻飘飘的从二楼落在了地上。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似乎这些天的一切重担终于有人可以分担。头发飘扬在空中,少女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甜美可人。

    她眼眸闪动着星辰,他眼中冰雪消融。

    孟懿宁没有一丝停顿,飞奔的冲入到男人的怀中。一个踏实的拥抱,她深吸一口熟悉的味道,这似乎是一场久别重逢。深夜烛火微光,如同萤火虫飞舞。乐毅紧紧的搂着她,拥抱住少女单薄的双肩,心如沸水滚烫。他低下头,微笑的看向眼前的姑娘,沉声说道:“懿宁,我回来了。”

    她紧紧搂着男人的腰,声音有些委屈和呜咽,“你离开的太久了。”

    他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呜呜的风声穿过街巷,她却没有在感到寒冷了。孟懿宁抬头看着他墨发飘飞,眼神里是皑皑情深。似乎两人已经相伴了多年,说不清楚的情愫如同烈焰一般。

    他叹了口气,“你瘦了。”

    她低垂下眼睛,搂着他的肩膀,“你可知,最近发生了什么?”

    “我曾听闻,便处理完师傅身后之事便赶来了,希望还不是太晚。”

    她知道子聪散人仙逝之后,大弟子需要回山上打点,但是这几日事情发生的太多,让她每天心惊胆战,无法安眠。她要保护景池,她要照顾患病的人们,她要打探消息,她要警惕景铮,要提防燕戎入侵……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劳心费神,但她却又不跟景池吐露心肠稍稍的抱怨一番,他刚刚登基,朝政不问,自己又怎能那这些事情打扰他。

    孟懿宁把头又埋回了他坚硬且宽阔的胸膛里,温暖大约可以让他忘记一切。

    “我爱你。”

    “嗯?”

    她突然抬头,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狐狸一般的眼睛。

    他猛然上前,登时亲吻上了姑娘颤抖的嘴唇。她可以听得见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有力的,坚定的。唇齿之间的酒香,绵绵长长,心好像被放在了温暖的糖水里,甜腻所被笼罩着。

    “我也……很想你。”

第一百八十章:誓死效忠

    四月十七。

    承平并没有从瘟疫之中缓过神来,即使已经十分忌讳的不留全尸,全部焚烧,但是依旧无法控制紧张的疫情,就连莲花娘娘庙宇之众的香火也比平时少了近乎一多半。承平空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却没有生机勃勃,熙熙攘攘的景象。孟懿宁坐在夏王景池的书房内,像一尊雕像一样没有说话。廉覃和景池站在一副展开的大夏地图面前惆怅。

    “还有多少兵马?”

    “大夏二十万兵马,能战者,七万,需紧急征兵,调遣兵马!”廉覃将军的话没有任何情感,他也在尽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忐忑。尚且年轻的君王还不能稳住现在内忧外患的局面,先王临危受命,他必须万死不辞。将军又接着说道:“从北阳归来的盖骁勇将军手里尚且还有八千人马没有患病,可用。”

    “布置三万人到承平之外三十里的地方吧。盖将军镇守山谷口之外为一百里。”景池叹了一口气,他现在防范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不知道是敌是友。他指着承平外围的山谷口说道,“易守难攻的地方需要多加布置,景铮逃亡了数日还没有动静,实在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王上,招兵买马还需数日,更何况他打算趁国家危难之际,谋权篡位,一朝失败,便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机会了。而且,琏王哪里还有兵马……”廉覃对于景铮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旁边一直没有没有说话的婴疾开口:“夏有内有,承平动荡。夏有外患,燕戎叵测。”

    “王上,臣以为内忧可解,外患无穷。如今大夏背靠北阳虽然安稳,但是只有一方盟国,把燕戎入侵的赌注全部压在北阳身上就有点太过大意了。北阳也是近些年未曾有过征战,不清楚燕戎底细。”他看了一眼孟懿宁,见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又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与魏国同盟,若是燕戎发兵攻打,则魏国可以瞬即进入燕戎,夺取城池。对于他们来说,有利而无一害。”

    景池问答:“燕戎要出征必先后方稳固。如若他们早就与魏国同盟了呢?”

    孟懿宁终于插了一嘴:“外臣先插一句话,我王已经派丞相去魏国缔结同盟了。”

    婴疾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有人抢先一步啊,北阳王未雨绸缪。我们需有临渊之警惕,如履薄冰之警惕啊。”

    “燕戎假扮魏国派人刺杀北阳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想泼脏水给邻国,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姑娘不屑的笑了笑,“魏国和燕戎是不可能结盟的。”她话锋一转,“但若是燕戎真金白银源源不断的送到燕戎、或者又真的狠下心来愿意割让城池以求安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燕戎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十几年前就已经暗自布局。为了这点小利,可能也能嚯的出去。”孟懿宁越说越不对劲,“不对,我怎么倒是灭自己志气,长别人威风……”

    婴疾笑了笑,拱手施行一礼,“孟姑娘所言不差,但魏国人说一不二,言而有信,未曾出现所应之事不予兑现的情况。再者,北阳与大夏同盟,乃是建立在北阳王和我王年幼积累起来的信任之上,情同手足,所以必然不会自相残杀。燕戎这个国家,出尔反尔的事情还少吗?魏国与其与它同盟,放松警惕之后等着被人吃掉,倒不如与大夏、北阳同盟,如此更能震慑住燕戎。大争之世,天下皆为战国,便存在你死我活之觊觎,兵戎相见之征伐。不能只见眼前之利,而不见身后之患啊。”

    “先生所言,那我便是放心了。”孟懿宁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

    她站起身来,准备出去透透气,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深吸一口气,突然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

    “有事。”她说不出来什么事情,但总有一种预感,预感乌云阴雨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刚才还放晴的天空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刚冒出来的嫩芽被闷雷大雨所掩盖。冰冷的雨水中,有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藏着一个小小的卷轴本来,扑通跪在地上,湿漉漉的衣服皱皱巴巴,但从胸怀里拿出来的绢帛还是干爽的。景池展开一看,整个人沉重起来,“廉覃,备马!”

    景池站在门口,穿堂的水汽掠过他的眉眼,像是拂过冰冷的钢铁,水珠凝结在他的睫毛和头发上。

    “去军营!”

    近处电闪雷鸣轰隆巨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景池没有乘坐马车,他选了一匹快马,奔驰在承平城。水花飞溅,闪电投射在他坚毅的脸上。这个往日里温柔的男人眼中是无尽的冷冽,四周一片肃杀萧索。军营中的火把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指引着迷失游子的方向。景池白衣被雨水打湿,顺着蜿蜒精致的锁骨缓缓流下。他睁不开双眼,眯起眼睛策马奔腾。

    孟懿宁紧追其后,泥水染在她的长裙上。

    “把全军叫于军营前。”景池在雨中巍然不动,站在领军台上,静静的注视前往迅速聚集的士兵。

    孟懿宁站在婴疾身旁,抬头看着这个男人。刚刚登基,他便已经换了一个人,眼眸之中发自内心的坚毅与镇定,已经不见年少时的模样。她并不知道他是否能但此大任,但是如今只能是他,也只有他站在这里号令。姑娘突然眼眶湿润,看着雨中的男人,他眼中的光芒不会世事磨碎,依然明亮如初见般的赤子之心。

    他可以,可以支撑起内忧外患的大夏。

    姑娘身上发冷,但是鲜血由热。

    高台之上,景池一双眼眸狠狠扫过站在风雨中的将士们。他双手紧紧握拳,然后又松开。挥舞着手臂,在飘摇中高喊:“将士们!如今,我大夏危如累卵,国家动荡,内忧外患。内有琏王景铮起兵谋,争夺王位。外有燕戎虎视眈眈,谋求算计我大夏之疆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任他国欺凌。”他目光如水,“今后大夏面临的不是一场恶战,而是鲜血淋漓的生死存亡之时刻。如果不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抵挡在大夏境土之外,我们的尊严将被践踏,国家将会破碎,我们的家人、我们的父母孩子无端的战火折磨!将士们,寡人需要你们的铁血和勇气,即使寡人知道,摆在我们前面的是无尽的流血与牺牲,但我们身后是大夏是千千万万个百姓,是祖祖辈辈的土地!”

    将士密密麻麻的站在广场上,瞪着通红的眼睛眺望着至高无上的王。热血在无声的沸腾,锋利的刀剑并未出鞘。

    “大夏拜托各位壮士了!”景池说完,突然弯腰低下头去,对着所有官兵深深的施行一礼。

    轰然的雨水中,众人沉默许久,片刻之后,穿着铠甲的勇士们齐齐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于胸口,目光炽烈:“誓死效忠大夏!”

    此起彼伏,如惊涛骇浪。

    “誓死效忠王上!”

    “誓死效忠大夏!”

    “誓死效忠大夏!”

第一百八十一章:将军

    原世子府邸空置,傅崇雪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躺在屋内听闻景铮造反的消息传来,倾然一笑。她似乎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称其虚弱的身子,一点点移动到门口,站起身看着外面细雨淋淋,平静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自己被救的这些时日,舅舅傅衷寒也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突然失去了目标,兜兜转转站在原地。

    她斜倚着栏杆,拖着苍白的脸哼唱着一首徘徊在脑海之中的小调。莺歌踢沉静而美丽的面孔在歌声之中竟然看得别人心生悲凉起来。人们都知道这是琏王府里逃出来的侍妾,但是对于背后的故事,却不曾听闻,只是恭敬几分的叫她傅姑娘。

    “冬雷震震,春夏雨雪

    行行重重,潇潇洒洒

    盛时把酒,醉时欢歌

    置谏高殿,死身沙场”

    她笑着,眼中带着泪水。不知怎么,莫名其妙想起了那个身困地牢的北阳将军。她缓缓地念着名字,“赵二泽……”然后不自觉地勾起了这个嘴角。

    初见时,那个将军就是一副落魄的样子,身上有着血污,凶神恶煞的要生吞活剥了自己,摔得手脚的锁铐叮叮当当的乱想。他扑到自己面前,身影是那样的高大,阴影笼罩着自己单薄的身躯。他低沉着问自己:“你能给我唱一首北阳小调吗?”

    她竟然答应了,几乎不加思索的答应了。

    傅崇雪从未把他当作一个阶下囚,或者手中翻盘的棋子来看待,她好像生出来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愫。那夜他们两个聊了很晚,聊到地面上想起来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她才从然离去。赵二泽背靠着栏杆,仰头望着地板缝隙之中投过来的点点月光,报以悔恨讲述着自己那些辉煌时刻。他曾经血战沙场,镇守边疆,他曾经有一个爱护他的姐姐和可爱的侄子。他拥有了一切世间美好的东西,有儿女,有妻妾,有金银财宝,有如花美眷。

    只可惜,最后误入歧途。傻呵呵的跑来大夏,就要客死他乡了。

    “我无颜面对先王啊。”一个男人当着傅崇雪的面竟然掩面哭了起来,泪水流过他脏兮兮的面庞,从手指缝中缓缓流淌。他脖子上的粗大的青筋露出,像忍住悲伤的声音,却无能为力。

    赵二泽一直想做一个骁勇的将军,一个忠君爱国的臣子。若不是傅崇雪告诉他前因后果,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姐姐毒杀了先王,他也不知道姐姐在他面前说着的那些顾子安软弱无能的话都是编造出来的谎言。

    他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孩子,活在美梦编制里不能自拔。

    从未看清过事实的真相。

    傅崇雪可怜他,就像可怜一个已经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一生的夙愿并没有达成,在众人眼里无非就是一个叛国、愚蠢、靠姐姐赵钗上位的可怜男人。但是那天夜里,傅崇雪似乎拨开层层的创伤,看见了她最初最初的那颗赤诚的心脏,只不过后来被荣华富贵所掩埋。他耿直、没有任何花花的心肠,唯命是从才落得今天的地步。

    若要问后不后悔。

    后悔。

    自己竟然与年少时候的心愿背道而驰,同流合污。

    他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却已经来不及了,即使存活于世上也不过是乱臣贼子,没有人会饶恕他。他心里一寸一寸如同针扎一样疼痛。夜风漫漫,伴着傅崇雪醉人的歌声,带着春日的凉和青石板上的霜。

    “我是多想,去看看北阳的疆土。”

    那天傅崇雪匆匆离去,这是他最后所说的一句话。

    他深情地望着她。

    她区分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感。

    傅崇雪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眼中哀伤吸引了孟懿宁的注意力。她问道:“怎么了?”

    “琏王府如何了?”

    “已经空了。”

    “那地牢呢?”

    “并未搜查到分毫。”

    “那赵二泽呢?”

    “地牢大门敞开,已经派人去寻了。”

    “他还活着?”

    “不知。”

    傅崇雪心里突然忐忑起来,那日被救助之后凭借着一口气交代了事情,今天才渐渐苏醒过来。好不容易见到了孟懿宁,却听闻了这样的消息。她又问道,“真的一点踪影都没有吗?”

    孟懿宁摸不清楚她的想法,“真的没有,可能是趁着混乱自己跑了。你若是身子好些了,你想寻就去寻。”在她的眼里,赵二泽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办出了这么多令人耻笑的事情,毫无价值所言,所以是生是死也与他无关了。现在夏王都死了,玩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也没有了意义。

    傅崇雪皱了皱眉头,胸口一阵巨疼,捂着伤口坚毅的说道:“我要去寻他!”

    “寻他作甚?”

    她瞥了一眼孟懿宁,“劳烦姑娘备车。”

    傅崇雪拖着病身固执的上车,她掀开帘子问了一句:“孟姑娘,北阳是哪边。”

    她指了指北方。

    “多谢了。”

    傅崇雪病怏怏的样子没有一丝血色,孟懿宁叹了口气就随他去吧。

    姑娘裹着衣服手脚冰凉,她四处张望着街道一路从承平城的城门向北方出去。那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峰,越过了一座又一座就可以看见日思夜想的北阳,烙印在赵二泽骨血里的家乡。小路经过雨水的浸泡已经泥泞不堪,马车轮子现在小路中动弹不得,车夫哀叹着下马清理。傅崇雪艰难的一步步沿着小路爬上去,撑着路边捡的树枝作为拐杖,麻木的双手就算被粗糙的树皮划出了鲜血也不自知。

    她另一只手抚摸着伤口,心脏噗噗噗的跳动。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一意孤行的想要往北方走,似乎这就是归属的地方。

    恍惚之间,她突然在山顶之上看到了一个躺在岩石上的男人,穿着单薄的衣服,感受着来自北边的风。她跌跌撞撞提着裙子跑上去,大喊着:“将军……将军……赵将军……”

    好久,好久没人叫自己将军了。

    他侧着虚弱的头,看见一个身影跑来,拥入了自己怀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218/ 第一时间欣赏山河运最新章节! 作者:孟白河所写的《山河运》为转载作品,山河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山河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山河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山河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山河运介绍:
混战政权,不曾止息。
风卷狂沙,兵临城下。
气贯长虹,金戈铁马。
本以为报仇雪恨是她一生的目标,
一路前行后才发现,这拱手山河,天下浩荡。
目前第一部哟,第二部尽情期待
山河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