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奋斗在隋末TXT下载奋斗在隋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奋斗在隋末全文阅读

作者:糖拌饭     奋斗在隋末txt下载     奋斗在隋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京里传来的恶耗

    这几天,小淘就专心在家里照顾着小宝哥,那侯孝宝,虽然当日落水,差点吓失了魂,但小孩子,来的快去的快,这几日,妈妈做好吃的吃着,妹妹在边上陪着说话,又不用去学馆读书,真个是,快活的象掉进米缸的老鼠。

    这日里,趁着小淘外出买东西,就拉了小丑丫在县衙后院同一干衙役的孩子玩,这些孩子里就算他读的书多,不由的便显摆起来,先说了个司马光砸缸的小段儿,又说了孙悟空大闹天宫,把一干孩子说的一愣一愣的,对那孙猴子竟是向往无比。

    这时小淘买了东西回来,不外是一些细米油盐的,再外加两刀肉,还在成衣店里买了几身衣裳,她跟侯岳说过,这两天抽个空,去看看刘家兄弟俩。

    到了后院,见这小子活蹦乱跳的跑闹,倒是放下心来,又见这小子,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放松了,这会儿便板着脸,让他回屋读会儿,练会儿字。

    小家伙嘟了嘴:“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写到爸爸字那样?”

    “你爸爸说过,这练字,每日要勤练,一日不能缀下,练个七八年,估计差不多。”小淘拍着他的头道:“快去。”

    小宝哥立时垂头丧气,心想着,七八年,到那时,他会不会跟学馆里的先生那样胡子都白了。

    一边的蝶儿过来,便要牵了小宝哥的手去书房,小宝哥连忙把手藏到背后,弄的鱼儿一阵莫名期妙,小宝哥却是一本正经的道:“学馆的先生说过,男女授受不亲,鱼儿你以后可不能再拉我的手了。”

    一时众人都笑腰了腰,那蝶儿本主是辣嘴的,再加上小淘夫妻一向亲厚,没有一般下人的那般拘束,这会儿便一手叉腰,一手轻扯了小宝哥的脸皮道:“你才多大点啊,也讲起男女授受不亲来。”

    小宝哥人小脸嫩,叫众人一笑,便恼了起来,拍掉蝶儿的手,跺着脚回到书房,找了一本书,就大声的读了起来。

    小淘笑着摇摇头,看到大柱也站在一旁傻笑,便问道:“大人呢?”

    “大人今天有案子,在堂上审案呢。”大柱道,又嘀咕了句:“我去看看,不知今天有没有人挨板子。”这大柱有个恶趣味,就喜欢看人挨板子,说那噼里啪啦的带劲儿,让小淘一阵恶寒。

    正说着,侯岳一手拿着一个紫砂茶壶,踱着官步往后院走,这家伙,做官做了这些年,别的本事没长进,就这官步长进了。

    “什么案子啊?”小淘一手挽了侯岳的胳膊,并肩回到偏厅,边收拾刚买来的东西边问。

    侯岳便站到边上帮她递东西:“还不是东祭日那两帮闹事的混球,我这些日子正查这事呢,归根结底,居然是为了一头牛,为首的两人还是表兄弟,哥哥叫秦二九,弟弟叫夏三四,各住上下村,开春的时候,夏三四到秦二九那里去借牛,那秦二九素知自己这个表弟借东西常常是有借无还,可表兄弟的不借又怕伤了感情,便要夏三四写借据,那夏三四倒是写了,可这人不地道,又趁着一起喝酒的机会将借据偷了回去,秦二九喝的糊里糊涂的也没发现,此后夏三四绝口不提牛是借的,只说是自己到武陵牛市上去买的,秦二九多次去要,只是没借据,夏三四哪里理他,两家吵了好久,到了冬祭日,秦二九看到夏三四牵的牛,一发狠,便唤了人准备抢回来,这才有冬祭日之混乱。”侯岳说着。

    今天他把那秦二九传到堂上,那秦二干脆就把夏三四给告了。

    “这种事情,没了借据哪里扯的清啊。”小淘道。

    “呵呵,扯的清,哪里扯不清,我让衙差去传那夏三四,说是县里抓了一个偷牛贼,供出他买的牛是贼赃,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购买赃牛,那也是犯法的,为了撇清,夏三四哪还有不交待的。”侯岳抱了小淘的腰,摇摆着身子道。古人聪明的紧,早有案例在那里,他今天不过是借鉴借鉴。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景玉就来报,夏三四到堂了,夏三四听说有人指证他的牛是贼赃,气的直跳脚,还拿出当初那张借据说:“大人,您看看,我这牛分明是借我表哥的。”这厮这会儿还没回过神,还直庆幸当时没把借据烧毁。

    侯岳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又传了在一旁等候的秦二九,才道:“秦二九告你借牛不还,如今借据即在,那就还了吧。”

    到这时,夏三四才回过神来,却也无话可说,那秦二九自然高兴万分,连声感谢,不过别急,侯岳的大棒还在后头。

    接着又有几个苦主上堂,都是冬祭日那场混乱中,被砸了茶棚食摊的,还有受伤的,于是夏三四和秦二九一个也跑不了,通通赔钱,立了字据,才让一干人散去。

    散了堂,侯岳回后院同小淘说起,又说那秦二九和夏三四一脸的苦瓜相,真解气,自小宝哥落水以来,他这肚子里总有一股邪火,这回也算去了不少,又被那些茶棚食摊的汉子妇人喊着青天老爷的,混身骨头都轻了二三两。

    “若是让人知道,你落力的做这一切,只不过是想帮儿子出口气,说不准,都拿吐沫来砸你。”小淘取笑道。

    “目的是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好就成了。”侯岳无所谓的道。

    午饭后,小淘和侯岳带着大柱,让他担着早上买来的东西,就去了公田庄的流人监,怎么说,那刘家兄弟还是要感谢的。

    侯岳虽说已经在龙阳呆了一年多了,可这流人监却没有踏足过,主要是见不得这个,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流人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可侯岳虽说龙阳令,却也无力改变这些,见了还闹心,不如不见。这是整个朝廷体制的问题,他难不成还能跟朝廷死磕,那是寿星公上吊——活腻了。

    叫了一个老衙役带路,那老衙役看了看侯岳又看了看小淘,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这……夫人去似乎不太方便。”

    侯岳最见不得这些差人神叨叨,便瞪了眼道:“有我在,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老衙役叫侯岳瞪了缩了缩脖子,也就不在多话,前面带路。

    田庄的流人监就在田庄边上,几人刚到流人监的大门,就看到两个差人押了一个犯人过来,小淘看奇的张望了一下,觉得那有些面熟,象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本想把那差人叫来问问,却被侯岳拉了快走。

    不远的一栋院子前面,几个差役正拿着鞭子不断的抽人,一个年青女子扑在那被打的人身上,结果最后是两人一起打。

    小淘和侯岳过去一看,那被打在地上的人正是刘氏兄弟中的弟弟刘信义。侯岳见了不由的火起,他将这两人由河道处转到田庄处,已经关照过监长,不可为难,那监长答应的好好的,感情全是阳奉阴违啊。不由火道:“给我住手,这是干什么?”

    那执鞭的是一个监头打扮的汉子,扫了一眼侯岳,因为侯岳从未来过这里,这监头也不认得,见侯岳穿着普通的文士服,身边又跟了女眷,估计是来探望犯人的,便一鞭子挥了出来,同时恶狠狠的道:“关你什么事,一边去。”

    大柱在一旁眼疾手快,凌空一把抓住那鞭子,然后反手一抽,他天生神力,这一抽将那大汉抽出很远,那大汉滚了几滚,才勉强爬了起来,远远的恨恨的看着大柱,却是不敢在动手。

    这时,监长匆匆赶来,他听守门的报,说县太爷来了,初时没太在意,还好笑的跟手下说:“都说县太爷是循规蹈矩的君子,这不,终于忍不住了吧,我说这世上哪有男子不偷腥的呢。”

    原来这流人监有一座很特殊的院子,就是侯岳面前所见的院子,它又称为悦院,说白了,就是一座官家妓院,从流放的犯人里挑年青貌美的住在里面,供人淫乐,也是犯人监重要的经济来源,各处有流人监的都是一样。

    这也就是之前那老衙役为什么对侯岳说夫人不方便去,显然这老衙役同监长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是后来那守门的又说,县太爷是跟夫人一起来的,监长这才觉得可能是另有原因,这才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侯岳指着刘信义同那女子问道。

    这时刘信义已经认出侯岳正是前几天那落水孩童的父亲,便壮了胆子,卟嗵的脆了下来:“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小姑姑吧。”

    侯岳看了看监长,监长便将侯岳拉到一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侯岳才明白,敢情这女子是悦院的人,那刘信义今天无意中看到她,认出是小姑姑,哪里肯让她再进悦院受辱,便同那监头冲突了起来。

    侯岳在那里郁闷的直握拳,闹心啊,就说这种地方不能来,那刘信义叫那女子小姑姑,想来是刘文静最小的妹妹,当日在长安,刘文静这个妹妹以贤淑美貌出名,多少王公贵族的子弟登门求亲,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这世道,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转头看着那女子一双空洞的眼,侯岳现在连计较之前那监头的无礼都没心情计较了,挥了手,让刘信义带着他小姑姑一起到他住处的地方歇下,刘信行还在田庄里做事没有回来。

    将一些吃食和衣服放下,小淘在边上同那女子说话,只是那女子总是低着头,一句不啃,坐在那里,身形一动不动,如同木头偶人似的。

    侯岳又将那监长找来,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带着小淘离开了犯人监。

    “怎么回事?”小淘拉了拉侯岳的衣袖问,侯岳叹着气把事情说了一遍

    “要不,我们把她买下吧。”小淘也觉十分的不忍。

    侯岳摇摇头:“怎么买,刘家被判的是叛逆之罪,没有朝廷特赦,他们一辈子也离不开这里。”

    “那只有我们平日多照顾点,你是县太爷,你的面子他们总是要给的,只等挨过几年,李二上台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侯岳点头。

    然而,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的时候,犯人监传来消息,那女子撞墙自杀了,也许本来这女子还能苟活世上,但当侯岳把刘信义兄弟调到田庄,亲人能再见,本是喜事,可那女子本是心高气傲之主,如今让亲人见到这境地,那心理就崩溃了。

    侯岳和小淘隐隐约约猜到这原因,更觉不是滋味。

    于是两人翻来覆去的也没睡着,半夜里,小丑丫突然哭叫起来。

    小淘连忙下床去看,鱼儿点亮了油灯。

    “我梦见二伯了,二伯一身是血,好怕人。”小丑丫滴着眼泪,一字一顿的道。

    “小丑丫乖啊,恶梦呢,不怕,二伯还在京里呢,明年说不准要给小丑丫添一个堂弟或堂妹了。”小淘轻拍着,又哼了一首童谣,好一会儿,小丑丫才又睡去。

    回到自己屋里,侯岳问小丑丫怎么了。

    “做恶梦呢,说是梦见二伯一身是血。”小淘说着,掀了被躺在侯岳怀里:“别说,我叫她说的心里毛毛的,按说小丑丫至今也只见过二哥一面,那时又小,哪里还会有印象,她怎么就梦到她二伯了呢?”

    “应该没事吧,前段时间不是还收到他的信,还说二嫂已经有身孕了呢。他们一直在平阳公主帐下……”侯岳说到这里,整个人突然坐了起来,脸色有些白道:“平阳公主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我哪知道什么时候死的,至于怎么死的,有的说是病死,但也有的说是战死,不过,她是以军礼葬是肯定的。”小淘道,脸色也有些白了,小丑丫一直有一种神奇之处,比如说,再凶恶的狗在她面前也乖的跟小白兔儿似的,这孩子又特别敏感,有时不用说话,她也能懂得你的心思,也许她的梦就预示着什么也说不定。

    “二哥上回来信说过,这段时间他和平阳公主的部队在河北道一带,我记得那刘黑闼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之前他已经被李二打败逃到突厥,可没多久,他又打回来了,我推测,这个时候,应该就在河北道一带,说不准,就同二哥给对上了。”侯岳急的下了床,打了一张纸,画起地图来。

    “你画这有什么用,不如明天到武陵郡跑一趟,打听打听京里的事情。”小淘说道。

    侯岳想想也是,只是这么一闹,外面天已放白。侯岳也睡不着了,干脆就打算早些去武陵。

    只是他才起床,就看一个衙役领了一个人来,居然是长安的侯贵。侯贵虽然一瘸一拐的,可却走的很快。

    “三公子,侯老爷子让您立刻回柳城,二公子战死了。”侯贵红着眼道。

第一百二十章 柳城侯府

    大年三十,这本是一个该欢庆,举家团圆的日子,但柳城侯府,这个大年三十,注定是一个充满了泪水和悲伤的日子。

    这几年的发展,如今的柳城侯府再不是当初刚分家时比邻的一大两小三个院子,侯峰对于地宅和田庄上面有一种固执的追求,所以这几年,侯府的宅院比过去侯家最鼎盛时扩大了近一倍,不但将侯岳和侯海两房的院子重新圈进了大宅里,又向外扩展了不少,形成了一个外院。

    内院主要分三个院子,侯峰和侯老院子住中院,左右两院自然是侯海和侯岳的院子,仍是当初三家并例的格局,只不过中院如今更气派。另外,在外围又起了几栋小楼,主要是族学之地,和一些亲戚朋友的住处。

    至于外院,一边是游玩的亭院,另一边则是下人的住处。

    关于侯宅的改建,侯峰也是专门同侯岳说过的,侯岳夫妻俩后世的小家过惯了,其实情愿自己过过小日子,不愿意一大家子在一起,不过,这个时代,家族的观念是很重,以前分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侯峰即然有心重振侯家,侯岳也只有支持。

    如今的侯家是柳城第一大户,能成如今之势,侯峰这几年可以主居功至伟的,以前的柳城,还有一个郭家同侯家比肩,而如今的柳城,那完全是侯家一家独大,侯老爷子虽说自侯老夫人去逝后,淡泊了很多,但家族能够发展至今,侯老爷子还是十分欣慰的。

    但同时,他又觉的心中惴惴,古人云,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不得不慎哪。

    所以,这几年,侯老爷子一直严加管束侯家子弟,这也使得侯家这几年一直深受官家和百姓的好评,每到灾时,战乱,侯家的施粥棚就从未断过,侯老爷子在得于给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夜很深了。

    侯老爷子站在院子里,看看深夜的夜空里时时的闪过一点红光,然后噼啪响,这是炮仗的声音,远处是层层叠叠的白,在夜色里显的尤为明显,一阵风过,吹的高处的碎雪点点飘洒,使本来就冷的夜更冷了。

    “老爷,回屋吧。外面冷。”玉夫人拿了件大裘衣轻轻的给侯老爷披上。

    “没事,我这身子骨,近年倒是越来越硬朗了,唉……这心里难受,吹吹冷风,舒服些。”侯老爷子叹着气道,丝丝白发在风中舞动,玉夫人在边上看着,鼻子酸酸,心道,老爷这些日子老了很多了。

    只听前院传来一阵孩子的嘻闹声,侯老爷子不得不皱眉头,心里一阵不悦,这老大和老大媳妇是怎么管教孩子的,虽说是过年,但家里还是丧期,如此嘻闹,成何体统。

    “老爷,毕竟是过年呢,孩子们懂什么?”玉夫人劝道,又叫使女拿了一个铜手炉来,刚烧的铜手炉,温度较高,玉夫人又在外面包了一块厚绵布,这才塞进侯老爷的手里。

    一阵风过,侯老爷打了一个寒噤,不由的就抱紧了手炉,问道:“二媳妇那里还好吧?”

    “唉,怎么好的起来,二媳妇如今有孕在身,这些日子天天哭,吃不下睡不着的,我劝了她好久,也才吃下一小口,这么下去,真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至于灵前,就让山儿守着。”玉夫人道。

    “嗯,老二无子,小四守灵也是应该,另外多找些人侍候二媳妇,把我屋里的人参也拿出来,她肚子里的可是老二唯一的骨血了,不能再出事啊……”侯老爷子的说里打着颤音,白发人送黑发人,若不是侯老爷经历的多,心理够强,这会儿怕已经倒下了。说到这里,侯老爷子就迈步朝外走去。

    “老爷,都这时候了,你这是去哪里?”玉夫人不放心的跟着。

    “我到门口去看看,算算行程,小三一家快到了。”侯老爷道,他心伤着二儿子的去逝,又掂记着三子一路是否平安,还有孙儿孙女,这一路的奔波,可是苦了这两小家伙了。

    “这么大晚上的,城门早就关了,他们就算要到也是白天到。”玉夫人在一旁劝道。

    “谁说的,我让平凡这些天都在城门处候着,跟守城门的军爷打了招呼,只要三儿一家到了,就立马开门进城的。”侯老爷子说着,穿过外院,叫了门房开了门,就依在门边等候。

    **********************************

    中院,正屋。

    侯峰在坐着喝茶,一边王玉娇正拿着算盘算账,噼里啪啦的,好一会儿,越算脸色越难看,看着侯峰一派悠闲的坐在那里,肚子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

    “这停灵要停要什么时候啊?也不知爹什么心思。”王玉娇搁了算盘道。

    这些日子,丧事同过年夹到一起,侯峰做为家主,那什么事都要出头,忙了个没有停的时候,这才刚坐下,又听王玉娇数落,心里就不痛快了,便没好气的道:“不是说过了吧,要等三弟回来。”

    “三房远在千里之外,又是兵荒马乱的,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你看看,这段时间家里每日的开销,如此之大,再加上各种佛事法事,这都要从家里拿出来。”王玉娇说着,就甩了账本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大户人家停灵四十九天都是有的,现在不过是三十多天,再说了朝廷不是还有补助吗,你这样,怎么就不顾一点当家大妇的气度呢。”侯峰不由的瞪了眼,心道真是妇人之见,这次停灵,各地好多官员都来吊唁,更有许多军中的和江湖的人物,这对于侯家来说,正是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比起那一点点金钱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的侯峰可不是以前的侯峰了,几年的家主下来,威势日盛,真要发起火来,王玉娇倒也不敢跟他硬顶,喃喃了几句也就算了。

    “对了,远哥儿呢?”侯峰问。

    “带了弟弟妹妹在后院玩呢。”王玉娇道,这时侯峰才注意到外面的嬉闹声。

    “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对了,小四这些天每晚都在守灵,让远哥儿去换换,也该让小四好好休息。”侯峰道。

    “那灵堂阴森森的,他小四愿意守就让他守呗,干嘛要远哥儿去……”王玉娇不干了,侧了身,不理侯峰。

    “你就宠着远儿吧,他是长子长孙,也该力所能及的为家里做事,你瞧瞧他现在,身边围的尽是些丫头使女的,叫你惯的十分娇气,我这么大的时候,爹已经开始带我在田庄里跑了,这样下去,叫我以后怎么把家业交给他?”侯峰皱了眉头道。

    对于远哥儿,王玉娇却是另有心思,她毕竟是官宦出身,如今堂妹王青宁又是秦王的人了,秦王如今之势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请他举荐做个官的,不是更好,粮商终究脱不了一个商字,在王玉娇眼里还是底人一等的。只是她这翻心事也不能同夫君直说,再一想如今远哥也十二岁了,老是斯混在内院也不是个事,吃点苦,磨练一下也是好事,便应和了道:“那你开了春就带他去田庄跑跑,不过读书习武之事可不能拉下。”

    “嗯……”侯峰应着,打了个哈欠,家里有丧事,夫妻自不便同床,便各自回屋睡去。

    *************************************

    柳城外的官道上。

    两辆马车在黑夜里急驰,车辙压的路面的碎雪,咯吱咯吱响,车前的马灯摇摇晃晃,映的周围的景特影影重重。

    “小丑丫睡着了吗?”侯岳探着身子看向小淘怀里的小丑丫,这姑娘正打着轻轻的鼻哼呢,而他的身边,小宝哥大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上面还盖了厚厚的锦被。

    “嘘,刚睡着,这丫头睡觉太灵了。”小淘轻声的道,那眼还时不时的探着怀里的小丑丫,生怕这么轻的声音都把她吵醒了。

    侯岳点点头,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觉得浑身骨头酸痛酸痛的。

    自接到侯贵的报丧,侯岳便立马去武陵郡郡守请了半年的假,按唐规定的官史制度,请假超过三个月,就直接挂职了,那武陵郡郡守会把他的卷宗递到吏部,而侯岳假满后,就直接到吏部去报道,然后由吏部另外安排。

    五叔侯申礼这回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而景媛则带着孩子留在了龙阳

    马车在行了一段时间,到了柳城门外,侯岳将小宝哥移到一边,让鱼儿接过,然后下了马车,这时侯申礼也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看了看高高的城墙:“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进城了。”

    侯岳正打算过去看看,这时却听城楼上有人在叫:“是侯三公子一家吗?”

    侯岳连忙拱了手道:“正是,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等着,就开。”城楼上回了一声,随后,城门就吱呀呀的慢慢打开了,最先从里面迎出来的是平凡。

    “三公子,老爷子估摸着你快到了,这些天,城门处天天都有家里的人候着。”平凡道。

    “辛苦了。”侯岳道,然后招呼了平凡同侯家五叔一起上了后面的马车。

    这进了城了,侯五叔却显的精神有些恍恍,很是有些近乡情切啊,算了算,路儿,也十九岁了吧……

    侯岳则在一边低低的问平凡家里的事情,然后闭了眼靠在马车上,一路的奔波,再加上心伤,侯岳此刻哪里还有当日长安侯学士的翩翩风度。一脸的胡茬子,看着很疲累。

    侯府越来越近了,最后,侯贵‘吁’的一声,勒住了马。

    侯岳下了马车,就看到侯府门前的白灯笼下,侯老爷子颤微微的站着,那烛光下,侯老爷子两眼浮肿,脸颊瘦削,花白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爹比当日在长安见时又老了……侯岳想着,扶了侯老爷子,小淘一行跟在后面进了侯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隐隐于朝

    灵堂的烛光总是幽幽暗暗的,小淘祭拜后,就带着小宝哥和小丑丫回自己的院子,而侯岳和五叔侯申礼留了下来,到了偏厅,几人刚坐下,下人上茶水点心。

    自进府时下,侯申礼一直躲在人群的后面,只到这时候,才走出来,卟嗵的一声对着侯老爷子跪,毕竟已是深夜,烛光暗淡,再加上侯老爷子的心一直在侯岳等人的身上,自然没注意这个一直跟在侯岳身后的五弟。

    如今见他突然对自己跪了下来,便撑了烛台到侯五叔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良久,才抖着手将侯五叔拉起,脸色有些激动,连声说:“好……好……活着就好……”

    那侯申礼也显的很激动,下额的短须微微抖动着:“申礼每想起以前的行事,常常出一身冷汗,在外奔波数年,常被欺之诈之,因此每行一步都慎之又慎,如履薄冰,到此时,方知家人之重,以前申礼浮浪,好赌,气小,每每想来,深感大哥之宽容,申礼愧疚。”

    侯老爷子摇摇头,也是一脸愧疚:“当年大哥每日奔波商计,从未曾同五弟细细谈心,亦不曾关心过五弟,是大哥错了。”

    两人说着,却听边上侯岳传来轻轻的呼噜声,侯岳居然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老兄弟俩相视一笑。

    侯老爷子直说自己糊涂,然后又唤了两个家人:“扶三公子回屋睡去。”又唤了平凡,让他带着侯五叔回家,侯五婶自那那年分家后,得了两间店面,其中一间租给别人,另一间自己拿来卖些粮油的,日子渐渐的也过得去,前几年,又在侯家的帮衬下,在粮油店的后面,起了一栋小楼,住的地方也宽敞,去年,侯路同县尉虞头家的三姑娘虞三妹订了亲,本来婚期就订在正月,只是因为侯家的大丧,现在已经往后推,日子另外在找那青羊道人算。

    侯岳迷迷糊糊让人扶回自己的院子,回到屋里,倒头就睡,而小淘却是越累越睡不着,再加上她认生床,因此第二天早早就醒了,只是因为没睡好,脑子显的有些昏沉,便仍躺在床上,这时庆嫂轻手轻脚的进来,端了屋里已经熄灭的火盘正要出去。

    “庆嫂,辛苦了。”小淘起身道,这些年,三房的院子,一直是庆嫂庆叔夫妻在打理。

    那庆嫂见小淘醒了,便又放在火盘,搓着手笑道:“三夫人太客气了,这本是庆嫂的本份,再说了,三公子和三夫人长年在外,这院子也没什么事,我夫妻倒是轻松享福了,哪里有什么辛苦之说。”庆嫂说着,又端了火盆出去,唤了正在打扫的蝶儿:“夫人醒了,你快端热水进去。”

    小淘洗漱好,又去叫醒侯岳,小宝哥和小丑丫,这回家的第一天,礼不能废,请安问好的要赶早。

    那庆嫂这几年一直看着三房的院子,做一些杂事,虽说清闲,但她夫妻二人,守着整栋院子也不免显的孤单,这会儿,见三公子和三夫人回来,又带着小公子和小姑娘,心里喜欢的不行,便使出浑身解数,作了各色点心,爽口小菜,再加上以前跟三夫人学过的营养粥。

    两小家伙也十分的捧场,端上来的几盘点心,小菜和一沙锅的营养粥全都一扫而空,乐的庆嫂笑眯了眼。

    吃过早点,侯岳和小淘带着两小就去给侯老爷子和玉夫人请安。一进门,就看到晴儿静静的坐在一边,一身粉绿镶白毛的胡领女装,看上去清新可人,如今的晴儿,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请了安坐下,那晴儿又起身拜见哥哥嫂嫂。刚坐下,大房一家也过来请安,侯岳一家又重新见礼,又拉了小宝哥小丑丫拜见大伯大伯母。

    那王玉娇看到小丑丫,一阵惊叹说:“这小侄女可真是漂亮的惊人。”只是又见这小丑丫说话行动总要慢上许多,跟反应不过来似的,这才想起小丑丫的那一场病,嘴里叹了句:“可惜。”

    侯老爷子有些不悦的看了她一眼,他上回到长安,就喜欢小丑丫喜欢的不行,又心疼小丑丫小小年纪就受那翻苦楚,因此,最见不得人说小丑丫一句不好,哪怕仅仅是可惜二字。

    侯峰横了王玉娇一眼,那王玉娇一脸悻悻,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她不过是心直口快,老爷子就这么护着,何曾见老爷子这么护着远哥儿和宁哥儿,心下便觉侯老父子太过偏心。

    那宁哥儿是王玉娇的二子跟小丑丫同年,月份上还较小丑丫小一个月。

    小淘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起身行礼道:“媳妇儿带小宝哥和小丑丫去拜见二嫂。”

    “去吧,也劝劝她,别太伤心,万事以腹中的胎儿为重。”侯老爷子挥挥手道。

    “嗯。”小淘点点头,便带了小宝哥和小丑丫离开,那晴儿见机也告退,牵了小丑丫的手,冲着她甜甜一笑。她自己因生病变成哑巴,如今见小丑丫反应迟钝,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到了二房,那方柳儿见到小淘,又哭倒在她怀里,小淘唯有劝着,一路上,她已经听侯贵说起侯海战死的经过,那刘黑闼连同东突厥一起进犯,一路直进,将淮阳王李道玄围困于下搏,平阳公主带部去救,正中了刘黑闼围点打援之策,被困于下搏城外的一个山谷中,侯海带部拼死冲杀,终于将平阳公主救了出来,而自己却背中十箭而亡,平阳公主亦身后重伤,听说,至今仍没有脱离危险。

    此战,李唐损失惨重,淮阳王李道玄战死,侯海战死,平阳公主生死不明,余将是望风而逃,不过短短数十日,刘黑闼同学就收复了所有失地。

    李渊震怒,斩杀了几个叛逃的大将,随后,李建成请命,同齐王李元吉在魏州大败刘黑闼。算了算,到如今,刘黑闼再也蹦不起来了。

    方柳儿哭了一阵子便断断续续的收了声,然后故笑脸道:“瞧我,你千里赶来,二嫂这么哭哭啼啼的失礼了。”

    “这是人之常情,二嫂不必介怀,只是二嫂如今有孕在身,还是要保重身体为重。”

    “我知道的,这些日子二嫂也想开了,将军难免阵上亡,这都是命。”方柳儿说着就拿起一边矮几上的针线缝制小衣。小淘本想劝她少做事,多养养身体,又一想,人悲伤的时候,多做点事,反面能忘却一点悲伤,便由着她。

    于是一个上午,小淘就陪着方柳儿聊天,尽挑些龙阳的风土人情说事,又拿侯岳当日跟侯小公子喝渴,喝的忘形,依红偎翠的,回来叫自己拿了木棰子棰的满屋子跑的事逗方柳儿。

    方柳儿被小淘这么一说,脸色也轻松了些,微微笑道:“你呀,也就三弟能容得你这性子。”说着,又盯着手上的小衣,神情又恍恍忽忽的。

    又聊了几句,才告辞离去,之前,晴儿已经带着小宝哥和小丑丫离开了。这一路上想,小淘总觉得二嫂并未真正把悲伤放下,反面压在了心底,不由的有些担心。

    走到前院假山处,却听到小宝哥气乎乎的声音:“你让开,我们要过去。”

    又听一个男声道:“屁大的小孩,脾气还挺大,你要过去,管你过去就是了,我跟晴儿姑娘说会儿话。”随后又听这男声道:“晴儿姑娘,这是我在下刚写的诗,请晴儿姑娘品鉴。”

    那晴儿本是个哑巴,性子又内向,此刻只是猛摇着头,有心跑开,手里又牵着两个孩子,前面的路又叫这人死皮赖脸的拦到,便急的一脸通红。

    那男子更带劲了,还当晴儿害羞,便自顾自的读了起来:“梅花香飘飘,晴儿衣带飘,梅花雪白白,晴儿美目白……我依梅树下,晴儿入梦来。”

    小淘在一边听着,猛咳了起来,这诗,彪悍啊……美目白是什么,白目?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此人的脸皮之厚,绝对是小淘在这个时代仅见,就算那个乌中道皮厚一肚子坏水惹人厌,可人家说到底还是有那点才学的。

    听这首诗,小淘便想起一首很有名的诗:远看宝塔黑乎乎,顶上细来底下粗,有朝一日翻过来,底下细来顶上粗。这两首诗虽然完全不一样,但在某种意义上绝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听到小淘的咳声,几个人都看了过来,那男子更是有些不悦的道:“你个妇人,躲在后面鬼祟祟的做什么?”这人居然倒打一耙。

    小淘深吸一口气,忍下一脸不悦,此时正是丧期,这来往的必是客人,小淘还得维持一点待客之道,不过,面前这位公子倒也还是要敲打两句,便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是公子阻了我等去路,又怎能说妇人在后面鬼鬼祟祟,再说公子此诗,小妇虽啥也不懂,但也知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我家晴儿是一待嫁姑娘,公子做此诗,却是有辱一个女儿家的名节。”小淘说到最后一句时,声色是有些严厉的。

    那公子便也一脸气愤:“你个妇人,胡搅蛮缠,本公子是晴儿的表哥,大舅亦有将晴儿许配给本公子的意思,又何来辱人名节之说。”

    小淘倒是有些愣了,这人口中的大舅难道就是指侯老爷,那就是说自己家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一房姑母来。

    这时,晴儿在一旁急的拼命摇头,两手也顾不得去牵两小,也拼命的摇了起来。急的眼泪水都快流下来了。看晴儿神情,这位所谓的表哥怕是一厢情愿。

    便道:“我是晴儿的三嫂,你即是晴儿的表哥,那就该处处为她着想,其他的且不说,只你今日这番拦路行为,不是太过轻薄和无礼了吗?还不快让开。”

    那公子一听小淘是晴儿的三嫂,再则小淘在长安管了一大家子,来往的又多是朝廷命妇,板起脸来教训人的时候自有一翻威势,那公子喃喃的几句,终没有说出声来,退到一边。

    晴儿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跟在小淘后面,带着两小离开花园,回二房屋子。

    进了屋,却看侯岳和平凡正在对着一张张的帖子,这是各地官员送来的吊唁贴,等丧事一结束,还得一家家的回礼。

    小宝哥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说有人欺负晴儿姑姑,那平凡在边上听了,眉头一皱,然后悄悄的看了看晴儿,晴儿一抬眼,正对上他的眼,便又一脸通红的低下头,然后比划着带小宝哥和小丑丫下去休息,便低着头拉了小宝哥和不丑丫朝里屋走去,那步伐之快,鱼儿在后面一阵小跑才跟着。

    这两人之间,看来是早有情愫了呀,小淘琢磨着。

    侯岳便问怎么回事?

    小淘便把路上碰到那公子的事说了说,尤其是那首诗,侯岳听了同平凡相视大笑,这人绝对算是一个活宝。

    “你说,咱们家什么时候又多出一房姑母来了?”小淘一脸疑惑。

    侯岳摸了摸鼻子:“这个我刚才在爹那里倒听他说起过,是嫡宗那边的,二哥去逝后,她过来帮忙,如今府里的丧事主要都是她在主持。那公子应该是她的儿子,温如玉,她这次来,确实是有跟爹提亲的意思,只是爹还在考虑中。侯岳说着看了看一边平凡的脸,那平凡仍是专注的整理帖子,不过小淘从边上悄悄的看去,便一脸闷笑,帖子根本就是倒着的。

    “对了,平凡你以后有何打算?”侯岳问道,平凡自开了侯氏学馆后,同那梁老学究越来越投机,最后居然被梁老学究收为义子,改名梁平凡,去年州试及第,便以乡贡士子的身份在吏部登记在册。

    平凡沉吟了一会儿,便抬头望着侯岳道:“我只想知道,如果要娶晴儿,需要什么身份?”

    侯岳和小淘没想有想到,平凡居然如此直接,不愧曾是一代帝王,该决断时有决断。

    “其实,以你现在梁老学究义子,又是乡贡士子的身份,娶晴儿足够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以后有何打算,毕竟养家糊口,说着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侯岳道,小淘在一边直暗笑,侯子这情形,倒象是一个父亲再女儿选婿似的。

    平凡想了想,然后抬起头,两眼亮晶晶道:“做官。”

    侯岳刚喝了一口茶到嘴里,这会儿差点叫平凡一句话给喷了出来,做官?曾经的杨侑,曾经的隋恭帝,他居然说要做官,这也太让人想不到了,小淘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有句话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吗。”平凡说着,就告辞离开,对于能吓到这夫妻俩也算是报了腹中的一口怨气,这夫妻俩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总装出一副不知不想知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有些恼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侯家的处境

    下午,陆续又有几个郡的官员来吊唁,侯岳便跟在自家老爷子后面做陪,然后捧了一大叠子的换联回院里,雪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了下来,落得侯岳一头一肩。

    屋里烧了一个大大的火盆,一边的书桌上,小宝哥正写着字,只是他的耐心实在有限,写字写的龇牙咧嘴的,蝶儿在一旁帮他磨着墨,看着他那样子,便偷偷的对他做鬼脸,小宝哥教她的样子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便故做一本正经,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写了起来,时不时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妈妈和妹妹。

    一边,小淘抱着小丑丫,一字一句的跟她对着话,小丑丫回应的很慢,这丫头虽然对别人的动作和话语反映慢,但并不表示她就笨,相反她很聪明,如今大了些,渐渐的知道了自己的短处,也开始本能的懂得利用一些先天优势,于是她总张着笑脸,眉眼弯弯的,这笑脸,绝对是大杀器,见到这样的笑脸,谁能不宠不爱不疼,于是,才回柳城一天的工夫,这小家伙收到的礼物足以把她自个儿淹没。

    “你倒是清闲……”侯岳一进门,跺着脚上的雪水,今日陪那些个官员真累,由于李建成带兵打败了刘黑闼,于是这厮便效法李二的经略山东策略,大肆拉拢幽州一系的官员,比如说原来的罗艺,现在的李艺就投靠了李建成一系,于是这些人便总是有意没意的想把他往太子一边拉,侯岳初时还嗯嗯啊啊的应两句,后来便眼观鼻子鼻观心,由着自己老辣如姜的老爹去应付。

    侯老爷子在一旁也瞧出问题来了,便将整理挽联的事交给他,侯岳这才得以脱身,大冬天的,背上居然出了丝丝冷汗。

    “我是想帮忙啊,可家里的丧事细则由那姑母照应着,又有大嫂在后面管着,我这临时的插手进去,岂不是要让大嫂多想,干脆,我就乐的清闲,去陪陪二嫂,然后同小丑丫磨嘴皮子。”小淘起身,拿了块干汗巾,帮侯岳打去头上肩上的雪花,在龙阳,除了偶尔一次下过一会儿小雪珠外,基本上很难看到雪花,而这柳城却是冰天雪地的世界。

    “也是。”侯岳点点头,他们半途回来,这事情早就有了章程,他们中途插手反而不好。

    随即又道:“即然没事,那来帮我整理挽联,按官职,地位从大到小排。”侯岳将一大络子挽联放了下来,到出殡的时候,也是要按这个顺序来,可出不得一丝差错。

    于是两夫妻忙了一个下午,才把这些挽联排好。

    正月初十,正是出殡日。

    送葬的队伍很长,那青羊道长在前面领着路,侯海的墓穴是由他开的,这道人自从那一年帮侯岳和小淘对八字,说二人合的八子乃是旺夫旺宅之命,后来,侯家虽然起起落落,但到如今,早已脱离了最初商人这个阶层,不说侯海和候岳,就是侯老爷子也有个五品老头之衔,已算得上是新兴的官宦,人人都说青羊道人道行高深,于是近年来他的业务量是直线上升,那钱也赚的盆满钵满的,青羊观更是整修一新,看上去气象万千,只是青羊道人近来却发富了,看着有些脑满肠肥,哪里还有半风仙骨。

    一路吹吹打打,唱着挽歌直到侯家墓地,方柳儿哭的几欲昏死,小淘在边上紧紧的扶着她,生怕出一丝意外。

    守墓人早已守候多时,侯海的墓穴就在侯夫人的右边,时辰一到,便入土归葬。

    守墓人持节唱着: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

    那声声听来,倒有一种对生死的洒脱。

    所谓逝者长己矣,生者如斯夫。几天后。方柳儿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小淘每天都要花半天功夫去陪她,每每看到方柳儿在缝制小衣的时候,小淘便担心,方柳儿没日没夜缝着,男女各一套,如今已经缝到五岁时大小的衣服,小淘每每劝的时候,方柳儿总是淡淡的笑着,却总是岔开话题,说起跟在侯海身边驻守苇泽关时的情形,常说,侯海教她骑马,夕阳下,漫漫黄沙地,如亘古永恒。

    不知为什么,小淘听到这些,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于是便常常私下的叮嘱方柳儿的使女和婆子,让她们仔细的盯着二夫人,切不可有一丝的轻忽。

    晚上,小淘同侯岳说起二嫂的反常,侯岳倒觉得小淘多想了:“我看二嫂平静多了,二哥刚去,唯有腹中的孩子是她的寄托,她天天缝制小衣也是正常,等时间长了,孩子生下来就没事了。”

    可小淘这心里还是没底,有些慌慌的,嘀咕着:“就算是每日缝,但也不至于从小缝到大吧,那感觉倒象是怕自己以后不在孩子身边似的。”

    侯岳想想也觉有些不对,就道:“那你多去陪陪她,多劝劝,多盯着点。”

    “这自不用你说。”小淘道。心里又想着,在孩子未出生前,那方柳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念头,心中不由长叹。

    又问道:“今天你们父子三人窝在书房窝了一天,在商议些什么啊?”

    听到小淘问起这事,侯岳便皱了眉头道:“是关于渠少开的那个马车行和城东商行的事情。”

    当年,开马车行是侯岳给侯海提的议,资金全是侯海出的,然后由渠少出面经营,侯海当时的意思便是不想让曾经跟着自己的兄弟没个活路,可不想,渠少倒是有本事,一来,他路子广,二来也有钻劲,马车行经营的不错,后来受小淘贬卖西瓜的启发,他又找上侯海,侯海又追加资金,开了城东商行,渠少这帮人,路子本来就野的很,又因时局混乱,各地物价相差很大,于是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倒爷,那城东商行倒成了日进斗金的聚宝盆,而侯海在这里面是占五成收益的,这五成股份,以前一直是渠少代侯海掌管着,如今侯二哥去逝,渠少就将这五成股份交给他侯老爷子。

    按律令,这部份财产必须由方柳儿腹中的孩子来继承。

    “老爷子的意思是,由我暂是代管这五成股份收益,若方柳儿腹中的孩子为男,则等他成人之即,便将这份收益交给他,若是女儿,成人后,只能得一半,另一半则上交家族。”侯岳说着又叹道:“真是个大麻烦呀,我看大哥神色,似乎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让二嫂自己掌管呢?”小淘也皱了眉。

    “这个时代,一切从家族的利益出发,按唐律,二嫂寡居三年后,是可以再嫁的。自然不便由她掌管。”侯岳道。

    “可这本是家族的事情,侯峰做为侯家的家主,按说这股份应该由他掌管比较好,老爷子此举倒底是何意?”小淘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想这一点怕是同太子李建成有些关系。”侯岳道,轻抱了小淘的腰,蝶儿忙一脸通红的带着小宝哥和小丑丫下去。

    侯岳对上小宝哥临去的鬼脸,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继续道:“那建成太子即然拉拢了李艺,那么现在柳城也就等于是太子李建成的势力范围,而我背上打了的是秦王的烙印,本来,有二哥这个将军在后面撑着,那李建成或许不待见咱家,但为了顾全大局,也不至于对咱家下黑手,可现在二哥故去,太子建成自没了顾忌,那对咱家肯定是一手拿糖,一手拿大棒,侯家现在家大业大,但在这些皇子王孙的手里,也不过是小菜,所以,以目前来看,侯家要想维持家业,就必须向李建成靠拢,可爹毕竟是老辣之人,如今朝中,秦王明显势大,所以,二哥这份收益,老爷子是在我身上加法码,若是太子顺利上位,大哥说不准就能弄个出身,柳城侯家或许还能更上一层,而若是秦王上位的话,以我现在的发展,再加上这笔收益,那么便很快能让侯家复起。老爷子做的是两手准备。”

    小淘叫侯岳的分析闹的头疼:“那李建成是秋后的蚱蚂,那李艺最后似乎又是个反唐出逃的结局,咱们不说应该跟他们划清界线,边边儿的躲着吧,但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侯大投靠他们那,哪有明知死路还往上撞的。”

    这事实摆在那里啊。

    侯岳纠结的揉了揉眉头,他又如何不知,但对于处于大时代的小人物来说,有时候虽然知道结果,但你仍不得不违心去做那错误的选择。这是没法子的事情,看现在柳城之势,侯家要想保存,就只能跟上太子的脚步,听说那柳城令的案头,已摆了厚厚一叠子状纸,均是状告侯家侵占良田的状子,这应该就是李建成的大棒吧。

    其实侯岳多次跟侯大说过,让他一定低调,该放手的利益就放手,过多的利益抓在手上,很可能会引火烧身,只可惜侯大从未把他的话听在心里。

    一时无语,只有火盆里的碳火发出吡拨的声音。

    正在这时,庆叔带了一个人进来,小淘起身一看,却是小刀,便立马将他迎了进来,接过他的披风,那上面,已经是厚厚的雪一层。

    “小刀,你怎么来了?”小淘好奇的问道。

    小刀喝了一口热茶,喘了口气,这几天,他一直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放下茶杯,小刀从怀里拿出一份卷宗,里面夹了一张朝廷专用的纸,侯岳接过一看,居然是一份空白的手教,上面盖了秦王的大印。

    唐初时,因为李渊,太子建成,秦王各有官署,再加上为了战争的方便,朝廷的旨意便有三种形式,分别是唐皇李渊的敕,太子建成的令,秦王的教,这虽然方便了战争,但也让各地官府无所适从,最后形成了惯例,先收到谁的就按谁的令办,就连李渊都曾发怒过,说自己的手敕居然还比不上秦王的手教。

    “这是什么意思?”侯岳一脸疑问。

    “秦王让我带你的,说你用的着。”小刀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流涌动

    小刀第二天一早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去了,用他的话来说:事儿多着呢,还催着侯岳,家里事忙完,就赶快回长安,用秦王的话说来:“那秦王府记室一职还为他留着呢。”

    送别了小刀。

    小淘就趴在桌子上,钳了桌上盘子里的一颗糯米糖球,轻咬了一口,然后一扯,就拉出一段糯米丝来,那眼睛却盯着另一只手上秦王让小刀送来的空白手教,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秦王可真是下足了血本哪……侯子,就你以前每天跑腿打酱油的,也不知秦王看中你啥?”小淘侧过脸,打趣着侯岳道。

    侯岳没好气的瞪了小淘一眼,也就小淘每每以打击他为何乐,便回嘴道:“听说过没,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别拿穿越人士不当人才,在别人的眼里,咱可是高深莫测的。”侯岳说到这里,却是摸着下巴:“不过,话说回来,李二同学不愧是一代帝王的料啊,有魄力,空白手教都敢拿出手,古往今来,怕是少之又少,别说,咱这心里多少有那么点激动。”

    “那你就士为知己者死呗。”小淘撇了撇嘴,这才是李二同学的目的吧。

    “呵呵,咱胆小,最怕死,要不然,肯定会窜掇着二哥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路。”侯岳说到二哥,那神情不由的暗,说不出什么来,总觉的怅然若失。

    小淘便岔了话题又问。

    “那你打算怎么用这张空白手教啊?”小淘说着,目光又回到了那张空白手教,心里琢磨着,这份空白手教能给侯家带来什么呢?

    “还没想好。”侯岳收了怅然的情绪,整个人有没形没相的靠在椅背上,那长胳膊一伸,就从小淘手里拿了手教回来,仔细研究着手教上的大印,脑海里更是异想天开的想着,是不是仿刻几个大印,到那是,左手拿一张填好的手教,右手再拿一张空白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敢情这厮居然还嫌一张空白手教不够用。

    就在这时,大柱在外面拍响了门:“三公子,县父母让人下了帖子,请三公子吃酒。”

    小淘刚想过去开门,却看侯岳整个人象是从椅子上弹起来似的,跑的贼快,两步窜到门边,开了门,接过帖子,边看边道:“我正想着该从何处下手呢,这人就自动送上门了。”

    县父母就是柳城令,姓贾,叫贾言,侯岳过去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柳城县令,后来柳城交给了罗艺,他就辞了,柳城县令就由罗艺的一个幕僚接手,可那幕僚出出主意行,这管一县之政务,还比不过侯岳,侯岳这人,没事的时候喜欢打酱油,可真要把他逼上架了,那做事还是挺认真负责的,事事亲力亲为,以前当柳城令是这样,后来当龙阳令也是这样,所以他的官声居然还一直不错。

    那幕僚接手后,所谓一朝天子一朝气象,那幕僚想打造自己的政绩,可随后,几件事的劳民伤财下来,人人背后都道:侯父母在时多好啊。

    那幕僚丧气之余也把侯岳给恨上了,后来罗艺看他实在不行,就又换了贾言,那幕僚临走时,却在贾言面前说了许多侯家的坏话,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贾言本想给侯家烧一把的,不过被罗艺一直压着,如今罗艺投了太子,而从太子的人的嘴里,那贾言多少听出,这太子似乎对着侯家不太待见,这会儿便有了拿侯家做投名状的打算。

    当然,这之间不免也有利益的牵扯,侯岳做柳城令那会儿,趁着大乱之际,着实为侯家捞了一把,再加上侯老大这些年的发展,柳城的利益有一大块在侯家手上,而贾言又贪的很,侯大塞的那点东西又怎么能满足他的味口,这次机会,咱们的贾父母认为,柳城的利益到了该重新分配的时候了。

    当然,他这次请侯岳吃酒倒并不是为了对侯家下手,这是一次试水,似乎太子对这侯家老三还有那么一丝看中,就看侯家老三识不识数了。

    美食居是柳城第一酒楼,它的幕后老板是罗艺的公子罗志超,罗志超当年,跟侯岳还有侯君集,混了个柳城三杰的名头,可这名头倒底是混的,在罗艺看来,这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更不是做官的料,失望之余,便有些放任自流。

    而罗志超做了几年纨绔子弟后,便觉没味道,当年一起的侯三公子已是长安知名学士,更是被评为书法大家,而侯君集更是不得了,是秦王帐下的得力大将,每每想来,便觉意兴阑珊,便想做点事,后来便开了这家美食居,几年下来,倒是做的红红火火,也算是一个收获。

    正午不到,侯岳按时到了美食居,然后由掌柜直接领到了二楼的雅间。

    一进门,侯岳就看到罗志超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侯岳一眼就认了出来,几年不见,这厮除了更成熟了点外,倒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感觉性子上比过去沉稳了。

    见倒侯岳进来,那罗志超起身哈哈一笑,却被侯岳在肩上捶了一记:“罗二哥,好久不见,原来今天你做东呀。”

    “开玩笑,到了这里,不我做东还谁做东啊。”罗志超也回锤了一记。

    侯岳一时还有些迷糊,一边的掌柜笑着解释道:“罗公子是本店的东家。”

    原来如此,侯岳大悟,旧友相会,总是让人激动的,侯岳此刻恨不得马上同罗志超干两杯,只是那柳城令却是迟迟未到,两人只得以茶代酒,互敬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那贾言才姗姗而来,侯岳只是笑望着他,贾言同侯岳在职位品级上是一样的,但侯岳还有一个荣誉的学士品级,所以那贾言还不得不跟侯岳告罪行礼,看他那表情很是有些不甘啊。

    “贾大人客气了,你有官务在身,自然比不得我们这等闲人。”侯岳笑着,然后同贾言一起落坐。

    “哪里哪里,侯大人客气。”那贾言虚应着。

    今天即然是酒局,那接下来自然少不得喝酒,侯岳这厮贼精贼精的,那贾言偶然露出的话头,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这姓贾的今天敢情是来帮太子做说客的,侯岳这厮虽然有些出工不出力,但抱李二大腿这一点却是坚定不移的,因此,贾言的几次话头都让他岔开了,再下来就借着酒意嗯嗯啊啊。

    那贾言颇觉没趣,这酒吃的也就更没味道了,两方都无意纠缠下去,因此,酒席便草草散了。

    送了贾言离去,那罗志超上下打量着侯岳:“你这会儿得罪他可谓不智,侯家这几年在柳城呼风唤雨,这贾言的红眼病可是越来越重了,以前你家势大,又有我爹压着,他自然不敢异动,如今有太子撑腰,怕是我爹也要站在他这边。”

    侯岳耸了耸肩:“这有什么法了,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对了,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他走他的,我们继续喝酒。”侯岳推了罗志超上楼,顺便还想从他嘴里打听打听这贾某人,倒底有几板斧,他好对症下药。

    不说两人继续吃酒叙话,却说小淘,自侯岳出门后,她也不琢磨那张手教了,如今已是正月十五过后,侯家学馆开课,小淘便带了小宝哥去,最近四弟侯山天天往三房这边跑,带着小宝哥和小丑丫玩,说着学馆的趣事,又说起那七巧板。

    小宝哥自小就是玩七巧板玩大的,他可以说是玩这东西的老手了,这会儿听侯山说,学馆里还有玩七巧板比赛,小家伙心思单纯的很,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想着撑个名头回来,便嚷着也要参加,今天一起床,就嚷着要去,小淘也正好想去看看那学馆,于是便带着两小,由晴儿和侯山陪着一起去学馆。

    远远的就看梁老学究坐在学馆前,手里拿着戒尺,凡是迟到的,那手心说不得都得挨一下,用他的话来说,一个学子,如果连守时都做不到,那你还指望他有什么成就。

    侯山也是学馆的学子,他本来早就该到的,只是为了等小宝哥等人,自然是迟到了,于是就乖乖的上前,让梁老学究拍了一下手掌才带着小宝哥进了课室。

    小淘牵着小丑丫跟着晴儿到了后面的院子,却意外的看到一些单双杠还有滑滑梯等,这时平凡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说道:“这都是晴儿和侯山弄出来的,侯山说,当年这些东西都是三哥和三嫂弄给他们玩的。”说着又拿起石桌上一个纸折叠的玩具:“还有这个,是晴儿做的。”

    小淘一看,却是刚来是,逗小侯山那个折纸,唤东西南北的,还记得当时,侯岳去送粮,自己担心他,晴儿就用一个八面都是平安的折纸来逗自己开心,现在想来,感觉心里一暖。便笑着接过折纸,递给晴儿:“来,东面八下。”

    于是晴儿就把那折纸套在手指上,一横一竖的动了八下,然后看了看上面的字,那眼眉便笑开了,两手一伸递到小淘面前,小淘一看,居然是小猪二字,众人便不由的笑开了。

    就在这时,一个孩子领了朱家娘子进来,朱家娘子提了一个竹篮子,里面摆了好几双鞋。

    看到小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我远远的看着一个贵气的娘子,还道是哪家大人的夫人来了呢,却原来是侯三娘子,早听说侯三公子回家了,就该想到侯三娘子必然是一块儿的。”

    小淘便笑着打招呼:“朱家娘子好啊。”一边晴儿接过那些鞋子,学馆里住着几个十分穷苦的孩,这些孩子别说是读书,家里就是吃穿都有问题,可却天份极高,用梁老学究的话来说,这些孩子如果不加以陪养,那实在是为师者的一大憾事,于是侯老爷子便接下了这几个孩子的读书及吃穿花销,这对于一个若大的侯府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朱家娘子本就是个话筒子,又见小淘仍象以前那样好处,那嘴就闲不住了,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全是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又说起柳城令贾言,便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大伙儿都想着侯父母在的时候,多好啊,从来都不多收我们一分,能减的都减了,可这贾父母,大伙儿私底下都说他是假父母,心黑,手段毒,上任两年,我家那一个小小的鞋庄,那税金较过去增加一倍不止,这么下去,叫人如何讨生活。”

    说到这里,那朱娘子又一脸幸灾乐祸:“前段时间,他那个儿子在春香院里杀了人,最后被流放了,真是活该,听说他那个婆娘天天跟他闹,嫌他当个官也没用,连个儿子也保不住,前些天在街上看到他,那脸上还有指甲痕呢。”

    小淘离了柳城好些年,听那朱家娘子东家长家短的,倒是有趣的紧,后来又听她说起柳城令的事情,想着侯家如今的处境,倒是听的更仔细三分。还有意无意的插上两句,让那朱家娘子说的更起劲。

    只是一边的平凡却是听得大皱眉头,他本皇子出身,虽说国破家亡后流落市井,但他接受的是正统的教育,自然不待见朱家娘子这种八卦性子,再加上这里是学馆,便在一旁有些不耐烦,板了脸道:“朱娘子,这里学馆,是非和流言的还是少说的好,有违圣人之教。”

    那朱家娘子的小儿子也在学馆里读书,这小儿一向被朱家娘子宠惯了,又学的她娘的撒泼耍横,而对这样的学生,平凡教导的手段就有些过激了点,这自然惹来朱家娘了的不满,朱家娘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几次大闹学馆,却次次在平凡手上吃憋,有心不叫自家的孩子来学馆,可天下父母,哪个不想自家的孩子将来有出息的,这侯家学馆,先生一流,学资又少,终是不舍,再加上平凡一段时间的教导,小儿倒是较过去懂事了些,识的字也多了不少,侯家娘子虽然泼辣,但倒底还是知道好的,便开始对平凡推崇起来。

    凡是平凡先生说的话,那都是对的,这会儿被平凡一训,便一脸悻悻,提了空竹篮,接过晴儿递过来的鞋钱,便匆匆离去。

    只有小淘听的仍有些意犹未尽,让平凡在一边感叹女人八卦的天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见素巧

    回家的时候,小宝哥垂头丧气的跟在自家妈妈后面,关于七巧板的比赛,他不但没有得到第一,甚至连前三都没进,这让他深受打击,这会儿便哭丧着小脸,他之前发下豪言壮语,这会儿深觉面子丢尽了。

    小淘在前面走,也不看他,小丑丫一手由自家妈妈牵着,却身整个身子往后扭,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家哥哥,同时伸了小胳膊去拉小宝哥。

    小宝哥拿眼睛悄悄的看了看自家妈妈,然后扯了扯小淘的衣摆:“妈妈,宝儿没得第一,你生气了?”

    小淘看了他一眼,用另一只手牵着小宝哥,然后道:“没得第一有什么生气的,妈妈以前读书,比赛那会儿,从来就没得过第一,别说第一,就是前十也没有过,妈妈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宝儿一遇挫折就垂头丧气,输了就输了,坦然接受就是,以后再努力,就算是羸不了,尽力了就行,毕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世间之事岂能事事尽如人意。你爸爸不是常常教导你,胜不骄,败不馁吗,你都记哪儿去了?”

    小淘一向来对小宝哥都是有些宠溺的,只是这回却叫小宝哥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给气坏了,多大点事啊,就跟天塌了似的,于是便板了脸训了一通,再看小宝哥尚有些懵懂的神色,也知自己心急了些。

    便轻轻揽了他在腿边,又细细的勉励了一翻,小宝哥才又鼓起劲了,嚷着要回家好好练习那七巧板。

    小淘看他那样子,也不由的笑了,以前做女儿的时候,总嫌自家老妈烦,一点小事就是一通大道理的砸下,烦人的紧,而今自己做了妈妈,才知做妈妈的那种诚惶诚恐,这世间之路荆棘丛生,生怕自己宝贝的孩子一不小心,就落了个满身伤,于是任何小事,在妈妈的眼里,就成了大事,提点再提点,教育再教育,哪怕明知孩子会烦会嫌,却依然如故,这或许就是母亲的心吧。

    母子三人,漫步在柳城街头,那柳城长街,一道道大青石板仍如几年一般,除了多了些磕痕之外,无甚异样,唯有两边商铺却较小淘初来时兴旺很多,还记得当日,小淘帮季娘子来卖鞋,这一条长街,开门的不过十之一二,而今却是家家都开着门。

    街边的一块大青石板周围,围了一圈人,里面一个汉子站的高高的,手里摇着大小,显然是一群混混儿在赌大小。那汉子也不怕冷,撒开了领口,嘴里哈着热气。色子在手上摇了一会儿,便开了,于是羸的大笑,输的大叫,一时间热闹非凡。

    再过去就是侯家开了几十年的粮店,小淘想起当日在这里碰到王老大的情形,也不知素巧现在过的怎么样?想到这里,便不由的看向粮店,掌柜的是当年那个颇维护侯家的店伙计。

    突然小淘看到买粮的人群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身后还跟了个跟小宝哥差不多大小的女娃子。此时,那身影买好了米转身出来,看着那眉目,不是素巧又是谁,这人果然是不能掂记的。

    “素巧……”小淘远远的招手叫道。

    那素巧招眼四处望了望,看到小淘,便露出了笑脸,牵了身边那个小女娃子过来。

    “三少夫人。”素巧行礼道,又拉了身后的女娃子,让她来见过小淘,只是那女娃子怕生的很,躲在素巧的身后,紧紧的抱着素巧的腿,那眼睛却有些怯怯的看着小宝哥和小丑丫。

    于是小淘就招呼了素巧在路边的一处茶铺里坐下,上了壶茶,又叫了点点心,那女娃子在边上直抿着口水,小淘拿了一块米粉糕放在她手里,那女孩看了看素巧,见素巧点头,这才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眉目弯弯的,看上去十分的开心,这女孩子长的极象素巧,小宝哥和小丑丫吃惯了家里的精致点心,这盘米粉糕比起家里的,不管是卖象还是口味都差了好多,两小家伙只是吃了一口就再也不肯吃了,小丑丫紧紧的依在小淘身边,静静的听着小淘同素巧说话,小宝哥就看着那女娃子吃,女娃子吃了几口,对上小宝哥的眼,便有些羞涩,看了小宝哥一眼,却小心的将那半块米粉糕放进身边的一个小荷包里,那荷包的绣工一看就是出自素巧之手,十分精细,只是料子很差。

    “你怎么不吃啦?”小宝哥问。

    那女娃摇摇头,转过脸又看了看素巧,才低声道:“这半块,我拿回家给弟弟吃。”

    听这女娃子的话,再看素巧和女娃子身上均洗了发白的衣服料子,可以得证,素巧的日子过的并不宽裕。小淘便让那店家用纸袋又装了些点心,让那女娃子捧着:“放心吃,这些你带回去给弟弟。”那女娃子于是开心的吃了起来,素巧却是一脸宠爱的看着她。

    “你夫君不是高开道手下的大将了吗?怎么你的生活还如此拮据?”小淘问。

    素巧微微苦笑:“去岁,那高开道响应刘黑闼的号召,起兵反唐,复又在北幽州渔阳称燕王,可刘黑闼最终还是败了,大家都劝燕王再投唐,可燕王觉得如此反复乃小人行径,不屑为之,可他手下都是以山东人居多,思家心切,早已人心恍恍,我夫君觉的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大乱,于是便将我和孩子秘密的送回了柳城。生活方面自然照顾不上了。”素巧解释道,因为王老大的身份,她自然不能去县衙登记领田,没有田地,她全靠帮人缝补做针线活维持生计,那生活自然拮据了。

    小淘一想,也能想到这里面的原因。本想让素巧来侯府做事,可一想,当日侯老夫人有意将素巧给侯岳做二房,是自己做主,将素巧许给王老大的,这事府里的老人多数都知道,侯家虽然在危难时期遣散了家里的下人,但后来复兴后,多数人又都投了回来,侯峰全都留了下来,素巧是一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怕是不会愿意。

    再说,侯家目前本身处在一个比较危险的局势里,而以素巧目前的身份,出现在侯家,怕是要授人以柄啊。

    看来要帮助也只好在暗中帮助,这事还要慢慢的寻个妥当的办法。

    于是小淘和素巧又聊了几句,那素巧放心不下家里的儿子,便要告辞,小淘起身相送,又下了一只手镯套在那女娃子手里。

    “三少夫人,这东西素巧万万不能收。”素巧道。

    小淘摇摇头:“不过是一寻常物件,你是老夫人身边最贴心的使女,这些年反倒是我们照顾不周,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本是应当之事,你莫要再推辞了。”

    素巧想想,便不再推了,小淘又叮嘱素巧以后多来侯府二房走动,素巧本就是侯府的使女,常走动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素巧点点头,告了辞,带着女娃儿离去。

    小淘也带着两小回到了侯府,一进家门,就看侯岳斜着肩靠在一根廊道的柱子上,两眼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小淘让鱼儿和蝶儿带小宝哥和小丑丫下去。

    那小宝哥直嚷嚷着让鱼儿帮他把七巧板找出来,说要多练习,小淘看着摇头,这宝儿跟自己一样是个急性子。

    院子里的风很大,小淘看到侯岳靠在那里,连自己进来也没发现,便进屋拿了一件棉袍子出来,走到侯岳身边,将棉袍子给他披上。

    侯岳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到小淘:“回来了,平凡将学馆整的不错吧。”

    小淘点点头,然后看着侯岳问道:“你在想什么呢,外面风这么大,也不怕冻着。”

    “没想什么,只是刚刚跟大哥吵了一顿,心里不痛快,吹吹冷风,舒服些。”侯岳一脸有些郁闷的道。

    “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你跟大哥吵什么?”小淘说着,就拉了侯岳进屋,这家伙都快成冰棍了。

    两人窝在火盆边的软榻上,侯岳便抱了小淘,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传出闷闷的声音:“哪里我想跟他吵,今天我从罗二的嘴里知道,那贾言手里握有郭家的状子,当年,我做柳城令,那抛荒地是为家里圈了不少,可我始终都没有去动郭家的田地,因为我认为,郭家当年虽然倒了,倒旁枝末叶的关系不少,再则,郭家同我们侯家斗了这么些年,虽说郭家的倒下同我们侯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在外人看来,肯定会认为是我们侯家下的手,这时候去动郭家的田地,怕是更会牵扯不清,我叮嘱过大哥的,这郭的田地,别人要由着别人要,我们侯家不沾一分,可大哥哪里肯听,这些年,将郭家的田庄全划入了侯家的田庄,如今那郭家的人告侯家伙同魏刀儿谋夺郭家之罪,我回来的时候就去找侯大,让他把田庄还给郭家,找人让郭家撤了状子,没想到,大哥却反怪我不识实务,不去抱太子的大腿。”

    说到这里,侯岳抬起了头,有些不忿的道:“他也不想想,大嫂的堂妹王青宁如今是秦王的侧室,嫡宗侯君集又是秦王的铁杆,再加上我,也贴上了秦王标签,侯家除了一条道跟秦王到底,没有别的路,就算你现在投了太子,焉知他不秋后算账,还有那贾言,人家看中的分明就是侯家的财产,就算是投了太子,太子也不会为侯家说话,到是那贾言说不准还要拿侯家开刀,大哥却仍妄想着得个两好,怎么可能?”

    听了侯岳的话,小淘也皱了眉:“这郭家好没道理,当年,他们家是被那魏刀儿的手下宋武给抢的,后来又是自家家里内斗才没落的,怎么成了咱们家伙同魏刀儿谋夺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莫须有不知道吗,再加上当年我们家虽然也遭到攻击,但因为二哥的人,以及那些临时赶制的土炸弹,侯家保存了下来,这在外人看来,肯定是不合理的,又有谁知道那些人是被咱们的土炸弹吓坏了呢。而且,郭家的人这么多年都没事,偏偏这个时候出头,怕是后面有人在操作啊。”侯岳道。暗想着,那相贾父母肯定脱不了干系,

    “那怎么办?”小淘也没了主意。

    “最主要是这个贾言,我们家虽说在柳城算是大家,但比起关陇贵族,那实在是如萤火一般,那李大未必会在意,而罗艺同我们家这么多年的关系,爹又许诺,把永和田庄送给他,必不会撕破脸,所以我想,把贾言给搞掉……”

    侯岳说着,一脸发狠。

    “可怎么搞掉,虽说他在柳城以贪出名,可他即然敢贪,必然会小心益益,方方面面都会打点好,不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的。”小淘道,想起今天那朱家娘子说那贾言的话。

    “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侯岳道。却突然抱了小淘起来,往那软榻上一压,那嘴顺势在小淘的胸口交了一口。

    “要死啊,发什么疯。”小淘满脸通红的道。

    “郁闷,需要运动一下。”侯岳馋着脸道。

    “别胡闹了,这还是二哥的丧期呢,叫人传到侯老爷子的耳里,怕是要上家法了。”小淘推开侯岳的脸。

    侯岳仍不甘休,连着在小淘的颈子上咬了两口,就在这时,听到“哎呀”一声,那蝶儿匆匆的进来,看到软榻上纠缠的两人,又急忙退了出去,顿觉小胸脯一跳一跳的,三公子和三夫人好不羞人哪。

    小淘瞪了侯岳一眼,侯岳一摊手:“这有什么,咱们不过是打闹一下,疏解胸中郁闷,是别人想歪了。”侯岳一脸别人太大惊小怪了样的道,然后整理好衣服,踱着官步,走出房间,看到站在边上的蝶儿,便一本正经的问道:“什么事?”

    蝶儿正眼都不敢看侯岳,只是低着头,低声的道:“老爷子唤三公子过去呢。”

    侯岳点点头,背着手,就去正院了。

    小淘从屋里出来,看着蝶儿仍红着脸,便有些好笑,看来自己夫妻皮太厚了,当事人没咋滴,倒是把看的人给羞着了。不过想着即然是在这时代了,以后这方面,还是要注意些。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香郎的遭遇

    侯岳去见侯老爷子了,小淘这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的,侯峰如今是家主,侯岳之前又跟他吵了,怕是侯老爷子唤他过去是要训话了,于是小淘的心就静不在下,里屋外屋的走来走去,也不知要干啥。

    最后倒把自己给弄晕了头,便想找点事做,想着三十晚那天,也没好好吃一顿饺子,当然这时候的饺子叫扁食,两个小家伙都喜欢吃,尤其是小丑丫,每回吃饺子都要吃的肚子滚圆为止。于是便想晚上包顿饺子大家吃。

    鱼儿和蝶儿听说晚上要包饺子,一个已经快一步去告诉小宝哥和小丑丫,一个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快步去找庆嫂,让她备齐材料。

    “妈妈,晚上包饺子吗,我要吃全肉馅的。”一边小宝哥手里还拿着七巧板,就从自己屋里冲出来,他的身后紧跟着小丑丫,小丑丫歪着小脸,两眼笑的跟弯弯的小月亮似的,两只小手在身前做了一个圆,然后慢吞吞的道:“我要吃一大碗。”

    小淘笑道:“即然要吃,那来帮妈妈包饺子。”

    小丑丫立时两眼更清亮了,不断的点着头,快步走到小淘身边,扯着小淘的手,似乎有些急不可奈。

    小宝哥本也想跟着过来,可一想屋里七巧板还乱七八糟的放着,爸爸说过,自己做的事,自己收好尾,哪里拿的东西要放回哪里,于是便冲着小淘道:“妈妈,妹妹先去,我把七巧板整理好就来。”说着,便一溜小跑的跑回屋里。

    小淘便带着小丑丫去了厨房,材料全都备齐了,庆嫂剁着肉,两把刀噼噼啪啪的,小淘就想起了那做人肉包子的孙二娘,鱼儿和蝶儿,一个捡菜洗菜切菜,一个和粉杠皮子,小丑丫难得的顽皮,伸了小手沾了粉,然后两手拍了拍,那粉儿飞扬,人人身上均沾,小丫头笑眯了眼,探头看了看妈妈似笑非笑,却有些不赞同的脸色,便伸了伸舌头,蹲到蝶儿身边,看着她洗菜。

    这时庆叔担了一担水过来,倒在水缸里,小淘见了道:“庆叔,这些重活儿让大柱做就行,他劲儿大。”

    “没事,就井到这里也不过一个园子的路,两桶水又不需要多大的劲。”庆叔说着,又道:“对了,我早上出去的时候碰到叶二狗了,他问我今年,咱们府上的夜香是不是都交给他来倒。”

    “这个我不太清楚,以前府里定了是谁的?”小淘问。

    “以前衙门里有个专门的夜香郎的,这一片街面上,都是由他来倒,只是去年下半年起,这个夜香郎不知怎么的就跑了,我们府上这才找了叶二狗的,今年听说衙门里又请了一个夜香郎,所以,叶二狗才专门来打听。”那庆叔道。

    这样啊,小淘想了想道:“府里的事一向是长房管,我们也不好插手,这事还是由长房定吧,你把这事跟长房的管家提一下就行,别误了事。”

    “嗯……”庆叔应了声,挑着空水桶出去,就准备去找那管家。

    等他走后,一边的庆嫂又道:“也真是奇怪,那夜香郎干了八九年了,一直干的好好的,当日我还听他说存的钱已经够娶个媳妇了,正准备找媒婆子帮他说门亲事呢,怎么突然就跑了。”庆嫂边说边摇头。

    而小淘却突然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被她漏了似的,就站在厨房门口,对着前面的一棵槐树,怔怔的以呆,良久,小淘猛的一拍额头,还记得在龙阳时,她和侯子去看那刘家两兄弟,就看到过一个刚刚押解到的犯人,当时小淘就觉的眼熟,却没太在意,这回来想来,那人不就是夜香郎吗,以前小淘还在柳城的时候,那夜香郎嘴皮子挺溜,还想要给庆嫂做干儿子呢,小淘也是见过的,只是在龙阳是,事隔了好几年,又是在犯人司这种地方,小淘哪可能把那人跟柳城的一个夜香郎联系起来,因此,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却没认出来,如今叫庆嫂这么一提,这想起来。

    便转身问庆嫂:“那夜香郎是不是犯什么事啊?”柳城并不大,而唐律以宽量刑,能够得上流放的案子想来不小,没道理庆嫂会不知道啊,小淘觉的这里面有些怪。

    “没有啊,我从没听说过夜香郎犯过什么事。”庆嫂道。

    “那去年柳城出过什么大案呢。”小淘又问。

    “去年啊,柳城还算比较太平的,就是高开道反唐那会儿,也没有波及到柳城,现在,生活渐渐的好起来,大伙儿一门心思的种田种地,前几年,混混儿浮浪人都叫李郡侯(罗艺,投唐时改姓李,封了郡侯)抓了不少,又召进了军营里,街上闹事的都较以前少了很多,平日里的案子都是一个小偷小摸或邻里纠纷,没什么大案啊。”说到这里,庆嫂又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对了,真要说大案,那就是贾父母的公子的杀人案,去年夏天,那贾公子去春香院喝花酒,春香院有一花魁,据说有着西施之貌,外人从未见过,是那春香院老板专门陪养的,准备送到长安送给齐王的,那日贾公子不知怎么的就把那花魁给杀死了,那春香院的老板自然不肯罢休,而这事又牵涉到齐王,那贾父母想要包庇儿子也不行,最后那贾公子还是判了流放之刑,好象是流放到武陵地区,听说那里可是蛮子出没的地方,那贾公子怕是难以活命了。”庆嫂道。

    以前,三公子和三娘子都不在柳城,她们三房的下人最清闲,她没事,就常在街边听人说闲话,这案子倒是弄的挺清楚。

    一听庆嫂这么说,小淘就知道,这里面果然有鬼,显然那贾父母为了保自己的儿子,八九不离十的,弄了一个李代桃僵之计。

    这时,长房那边过来人说,老爷子留了三公子吃饭。

    于是小淘这边就开始下锅煮饺子,也不分主仆的,大叫坐下来,一起吃了个痛快。

    庆嫂抹了嘴巴道:“三娘子在家里,这家就象个家了,以前,这院子就俺跟俺男人,再加一个老门房,冷冷清清的,晚上都不敢起夜,二房院子也是这样,那正院里的下人,都只当我们没人撑腰的,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年柳城大雪,平凡哥儿刚来,那长房管家硬说平凡哥儿刚来,没来得及准备,碳火什么的都不供应,我们临时上街买也买不到,平凡哥儿手脚都冻烂了,好不容易撑到第二年初夏才养好。”庆嫂说着,一脸气愤。

    “老婆子,你吃多了油米啦,尽说些不中听的。”一边的庆叔瞪了庆嫂一眼。

    庆嫂才一脸悻悻,连忙告了罪。

    小淘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

    小淘心下琢磨着,自己这一房长年在长安,如今侯府是长房当家,时间一长,长房的下人气焰肯定要高些,大哥大嫂怕也懒得管下人之间的事,自己远远的也鞭长莫及,得想个法子,于是便想那晴儿,如今也长大了,学馆里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以后这二房的事就交给她看着点,该挺的挺,但该管教的也要管教。

    吃完饭后,小淘又蒸了一笼饺子,又调了点酱料,然后放在小食盒里,让鱼儿放在火盆上面温着,等侯岳回来正好当夜宵吃。

    而侯岳回院子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老爷子找侯岳倒不是要训他什么,而是为了侯府未来商议定计。

    最后定计,安抚郭家,维持罗家,搞掉贾言,侯大对此是有不情愿的,不过他也不是蠢货,在弄清楚贾言根本就是看中侯家的财产后,也就绝了同贾言搞好关系的念头,当然,他心心念念的仍是要通过罗家的机会同太子挂上钩,侯岳就提了王青宁的事,那王青宁如今是秦王的侧室,王玉娇是王青宁的堂姐,你侯大其实在早不知不觉中就站好队了,不过侯大显然不这么认为,很是男子汉的说了句:“女人又不能决定什么。”

    结果,这句话叫进来添茶的王玉娇听见,侯岳分明看见,那王玉娇借着倒水的机会,狠狠的扭了侯大一把,侯大还不敢叫出声,那表情,让侯岳差点喷出茶水,太可乐了。想来接下来的晚上,侯大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侯岳知道侯大的心思,老爷有荣誉品级,自己更是朝中官员,唯独他这个家主,却是无品百姓,这要在外面,他这个家主还得给侯岳陪末坐呢,因此,就想投了太子,也弄个品级,只是现在早已不是李渊刚起兵那会儿,那品级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得到,更有一些地方,已经在开始削减。

    回到自己的院子,侯岳一改开始的郁闷,如今一家人算是齐心了,只是该怎么搞掉贾言呢?正好听到小淘说起那夜香郎的事,顿觉简直是瞌睡了送上枕头,便拿了筷子,夹了一只饺子塞进小淘的嘴里,又抱着小淘狠狠的啃了两口,被小淘一阵知骂。

    然后连夜去找侯五叔,同侯五叔一起去拜访县慰虞头,因为季家的关系,虞家同侯家关系本来就不错,再加上那侯路马上要成为虞头的女婿了,因此,虞头一听说侯岳要调案卷,就立马找关系偷偷的把贾公子的案卷拿来,那贾公了果然是流放龙阳,侯岳本是龙阳令,自然知道去年一年也就只有这么一起流放的。

    然后连忙把大柱找来,让他骑快马去龙阳,又写了封信给县丞景玉,让他把夜香郎的事在龙阳立案,这样,那贾言想翻盘也不能。

    接下来又想,真正的贾公子在哪里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水到渠成

    这世间有许多事都是有着微妙连系的,就在侯岳头痛这个贾公子在哪里的时候,霍飞白也在为这个贾公子头痛。

    灵丘霍家是已存近了两百多年的大家族,这个家族以礼乐传承,各代都有人在朝做礼乐学士,霍老爷子本人就是一个礼乐大家,而他的四个嫡子中,要按礼乐来看,霍飞白无疑是期中的佼佼者,但一来四子霍飞白上进心不足,只知玩乐,二来正缝乱世,单以礼乐不足以保家,因此,谁都明白未来的霍家家主很可能是在老大老二老三,三者中选。

    而随着霍老爷子年岁渐高,再加上霍老爷子几个弟弟夹缠其中,这三兄弟的内斗就越来越历害,在这几年,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一次冲突中,霍老大的双腿被打断,霍老爷子痛心之余,便展开了整冶的铁腕手段,一般的大家族是不轻易分家的,因为一分家就预示着家族力量的减弱,但此时,霍老爷子觉的非分不可了,于是,他先将自己几个弟弟从家族中分出去,接管了几处霍家灵丘外的产业,就象最初侯家从马邑分出到柳城一样,此后就在外地生根发芽了。

    接下来,霍老爷子直接用族规处置自己三个儿子,禁闭三年,霍家的禁闭并不是囚禁,它相当于武学的闭关,在一种极静的状态下去感悟乐感和乐质,从而提升曲艺,它应该算是一种心智的磨练,这一直是霍家传承的精髓,只是近年来,对于名利的追求,也使得霍家人缺失了那种对于纯技艺的追求,这种禁闭也就几乎没有出现过了,而霍老爷子此举,于其说是对三子内斗的惩罚,倒不如说是对三子进行一种磨练,希望他们能摆脱过强的名利心,提高自己身的技艺。

    在这种情况下,霍老爷子招回了远在巴陵的霍飞白,于是霍飞白就象那被天下的馅饼砸中的好运汉,一跃而成了霍家家主,霍老爷子的想法是乘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扶这个幼子一把,再加上霍飞白朝中为官的经历,自有收伏人心的手段。

    经过一年多的磨合,霍飞白总算是在霍家家主的位置上站稳了脚跟,只是这厮常常揪着鬓边的几丝白发感叹,做家主累啊,还是跟那侯老三畅游沅水,好吃好玩的来的逍遥自在。

    这不,他刚觉得可以松一口气,他家侄女又给他整了个事出来,霍侄女看中了一位姓贾的公子,这公子霍飞白见过一面,皮相不错,又嘴甜似蜜,很讨女孩子喜欢,只是霍飞白看来却轻浮的很,更重要的是,象霍家这种人家,那讲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这侄女可是霍老大的嫡女,更要慎重。

    可这贾公子只说自己是孤儿,幼跟高士学习,心慕魏晋隐士之风,烦俗世之喧哗,便有那踏遍九州,寻一仙山归隐之志,这调调更是糊得霍侄女倾心相许啊。

    可霍飞白观这位贾公子行径,实在不喜,处处都透着做作,后来他从这位贾公子身边的随从里得知,这位贾公子来自柳城。

    来自柳城,这好办,那侯老三如今不正是在家里吗,让他帮忙打听一下这个叫贾名风的风子,于是便修书一封,让家人快马送到柳城侯家三公子手里。

    侯岳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很想学那京戏里的人物,哈哈哈的大笑三声哪,因为这个叫贾名风的贾公子正是贾言那个杀了人的儿子,这人连逃亡都没有一点逃亡的自觉,怎么着也要隐姓埋名,低调再低调吧,这家伙居然还不自知,想去泡霍侄女,这不是寿星公嫌命长,活腻歪了。

    于是,他马上修书一封,将这边事情细细的跟霍飞白说清,然后让他想法将人软禁起来,只等那边龙阳的案子定下,夜香郎押回,到时,两下一对证,贾言别的不说,丢官去职是肯定的了。唐律对于这方面,量刑要重上一等。

    接下来,就是只等龙阳那边的消息了,这等待总是特别难熬的,而这时,贾言开始对侯家下手了,短短的两天,就传了侯老爷子,侯峰到堂不下五六次,而最后一次,更是直接将侯老爷留在了县衙,算是软禁了。

    “真是欺人太盛。”侯老大用劲的拍着桌子。

    玉夫人坐在一边,两眼红红的,直抹着泪儿,小淘在一边劝着:“别担心,县衙里有县尉虞大人暗中照顾,爹不会有事的。”

    玉夫人点点头,脸上担心依旧。

    晚上,侯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担心龙阳到柳城这一南一北,路途又远,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最后,想多了,直觉得脑袋痛。小淘便连忙给他揉太阳穴,随后又下床倒了温水。扶侯岳喝下:“还是放宽心,急也没什么用,这龙阳到这里,就算是快马,那来回至少也要二三十天,如今算来,大柱他们应该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侯岳点点头,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些日子真是太紧张了,等待的日子实在是最难熬的日子。

    而彻夜难眠的,不仅是侯家的人,县衙里的贾父母也是彻夜难眠,他本以为借郭家的事可以铲除侯家,可没想到,县里的许多老人自发到县衙里做证明,证明侯家除了低价买进郭家的田庄外,并无任何违法之处,现在,侯老爷子又亲口许诺,充许郭家以同样的价格买回田庄,至于什么侯家伙同魏刀儿抢劫了郭家,根本就没有无稽之谈,那郭家的人被县里几个老人驳的哑口无言。

    于是案子就搁在这里,不过贾言并没有放弃,他知道,象侯家这样的家族,不可能是完全干净的。

    “大人,小人前些日子在贫民区见到一个人。”一旁的一个幕僚道。

    “什么人?”贾言两眼不由一亮,他知道,这个时候幕僚不会无缘无故提一个人,那么,必然这个人同侯家有什么纠结。

    “这人叫素巧,身边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她曾经是侯老夫人的贴身使女。”那幕僚说着,便停顿了一下。

    贾言瞪了他一眼,这个时侯还故做什么调调,那幕僚一脸悻悻,随即接着道:“这娘子的男人叫王老大,祖上起就住在城西,隋末时投了燕王格谦,后来便一直跟着高开道,是高开道手下的一员大将。”

    幕僚说到这里,贾言就阴阴的笑了,这不,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看着贾言的笑容,那幕僚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于是又皱了眉道:“只是,这位娘子自回了柳城后,从不于任何人交往,咱们不能仅凭着一个嫁给反贼的使女就给侯家定罪。”

    “这有什么。”贾言淡淡的扫了那幕僚一眼:“给我找人盯着,她不去,不会想办法逼她去侯家,只要她一进侯家门,咱们立记刻下手抓人,到那时,侯家百口莫辩。”

    于是幕僚领命下去,立刻找人手安排。

    双方都在暗中较劲。

    这天,贾言坐在县衙后堂喝茶,心里正冒火着那幕僚怎么这点事也办不好,迟迟没有消息,这时衙役来报,说河北道监察郭大人到了。

    贾言连忙出迎,心里却奇怪,这郭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来柳城,河北道的监察是郭松,他的到来自然是侯岳请的,郭松在朝中有个外号叫郭石头,由这外号便可知他的性情,但也并不是完全不知变通之人,当年槐厅之争,侯岳帮他出了口气,所以他承侯岳一份情。

    前几天,侯岳一方面担心路上的事,一方便又觉得这事如果由自己出面的话不太好,于是就悄悄的将郭松请来,昨天晚上,大柱和龙阳的两个衙差将夜香郎带到。

    在龙阳时,侯岳根本就没来得及见到夜香郎的卷宗,就因为家事回家奔丧了,此时再瞧那夜香郎,他的舌头已叫人剪去,整个人形容憔悴,宛若游鬼,他趴在那里,哀哀哭泣,让人不忍目睹。

    随后贾公子也被带到,那郭松一看卷宗,气的大骂,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往县衙。

    对于贾言的殷勤招呼,郭松看也不看,而是朝后招了招手,他的手下又带了两个人进来,赫然正是夜香郎和他儿子贾名风。

    贾言看到这两人,立时便觉两眼一黑,然后长长一叹,也不顾礼仪,瘫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心里明白,同侯家这场争斗,他失败了。

    接下来,贾言自然是丢官去职,还被判以赎刑,也就是罚款,贾公子这回跑不掉了,再次被流放到龙阳。

    而柳城郭家,在得到侯老爷子的承诺可以原来的价钱卖回田庄时,就已经撤状子了。

    ***********************

    侯府三房的院子里,侯岳和郭松对饮着茶。

    郭松啜了口茶,沉吟道:“你推荐梁平凡做县令?”

    侯岳坦然道:“是的,以我跟郭兄的关系,我也不隐瞒,梁平凡以乡贡的身份已在吏部登册,我手上有一份秦王的手教,可以直接任命。”

    “是空白的吧?”郭松笑的有些莫测。

    “你怎么知道?”一说话,侯岳就知道说错话了,这不就是承认了。

    “这很简单,这贾言之事,不过是这么几天,想来让平凡做县令也是你临时起意吧,秦王远在长安,又如何给你下任命梁平凡做县令的手教,所以我才猜测,其实只有一成把握,没想到侯兄就承认了。”郭松道。

    侯岳长叹,原来梗直木讷的郭松如今也会挖坑了。

    “侯岳请勿怪罪,说实在的,侯兄能够一语道出,我很高兴,这至少证明侯兄对我不防备,说明侯兄还拿我当朋友,说实话,这些年在官场奔波,我已经有些找不到朋友的感觉了。”郭松颇有些感慨的道。

    侯岳听了这话,倒也是老脸一红,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侯家正遇上这事,他根本就想不到郭松。

    “对了,你那空白手教就留着吧,一个县令的官,我这个监察还是可以临时任命的,等我把结果报送吏部,吏部才会正式发文,以你侯学士在京里的关系,应该不会让吏部这一环节发生变故吧。”

    侯岳一想也对,这份空白手教留着,说不定以后有大用处,于是便拱手道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晴儿的婚事

    平凡走马上任了,对于曾经处于庙堂之尊的平凡来说,一切是那么云淡风轻,没啥子激动的,可真当他开始处理政务的时候,这家伙才发现,要当好一个县令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这几天,他正发动人手帮城西的二婆抓黄鼠狼,因为二婆家养的一窝鸡一直都在少,二婆说隔壁的麻婶偷鸡,麻婶说二婆血口喷人,从两个女人的口角到两家大战,最后就闹到县衙里来了,平凡就带着人去查,查出罪魁是黄鼠狼,可那二婆一听是黄鼠狼,居然摆起了香案要供黄大仙,把个平凡弄的哭笑不得。只得夜晚悄悄的带人去抓,心里更觉郁闷万分,抓个黄鼠狼怎么弄得他跟做贼似的。

    下了堂,平凡先回梁家,在梁老爷子身边尽了孝道后,就又转道侯家三房的院子,时已近春末,白天也渐渐的长了起来,此时小淘和侯岳已经吃过了晚饭,那二嫂方柳儿快生了,小淘便每日饭后,去陪她散会儿步,而侯岳则借着天还大亮的机会带着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家里原来养的两只小乌龟如今已经有盘子那么大了,天气渐热,乌龟的活动也频繁了起来,这会儿,一只在院子里慢慢的溜达,另一只则趴在池子的石头上,见着人靠近,立马把脑袋缩了起来。

    对这两只乌龟,小丑丫喜欢的不得了,一转眼就看她又瞪在池边了,弄的鱼儿紧张兮兮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小丑丫掉到池里,池水虽然不深,但小丑丫体质较弱,掉到水里,弄湿了一身,说不谁一个伤风头热的那也够叫人担心的了。

    看着平凡进来,侯岳问道:“怎么,今天晚上不带人抓黄大仙了。”

    “别提了,那二婆防我们跟防贼似的,生怕我们触怒了黄大仙,每天晚上拿了把扫帚坐在家门口,倒把咱们当偷鸡贼似的,这还怎么抓黄鼠狼啊,随它去了。”平凡有些郁闷的道。

    侯岳听了肚子一阵乐,自己当柳城令那会儿,不也还叫人砸破了头。便让蝶儿上茶,借着晚风习习,同平凡闲聊:“对了,这些小事不须你亲自出面,交给下面的人,需知为官,体贴民心里重要,但政务方面,还是要做到各司其责的好,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哪。”

    平凡点点头,又道:“对了,我要不要请个幕僚,本县的县丞已空缺多年,县丞的事一直是县令兼着,而何主簿,已经老朽,这几年他手上的财务县务都是由原来那贾县令的幕僚在管,如今那幕僚已随贾言一起去职,现在,所有的事都集在我一人手上,我怕不太好。”

    侯岳啜了口茶,道:“这没什么,县令之职本来就是总管县里全盘的,不过,我建议你去看看何主簿,他自隋初时就已是柳城县主簿了,我记得当初我当柳城令时就得他帮助不少,他的脑子就是一本活的柳城县志,别看他老朽了,这样的人越老越精道,他以前看似糊涂不管事了,可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以贾言的为人,这何主簿如果表现的精明的话,早就要让他给弄掉了,怎么还可能让他在主簿的位置上混饭食。”

    “那我明日就去请他出来管事。”平凡沉思的道。

    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蝶儿掌上了油灯,因为天光还有些蒙蒙亮,油灯的光线就更显昏黄。

    平凡便告辞回县衙,他如今都住在县衙里面,侯岳送平凡出去,回来的时候,看到小淘正同大嫂王玉娇站在正房院子的门口聊天。那王玉娇不知说什么,声音越来越大,而小淘在一边一副想走又不便走的样子,看得侯岳一阵暗乐,于是便走过去,在边上重重的咳了两声。

    “呵呵,三弟来了,那我不打扰小淘了,对了,三弟什么时候回京?”王玉娇问道。

    “本来就要回去了,只不过小淘说二嫂快生了,咱们怎么着也见见这位侄儿再走,就准备多呆一点时间。”侯岳回道。

    “那是。”王玉娇说着又转向小淘:“对了,青宁来信了,秦王独宠秦王妃,她在那王府后院,怕是过的不太顺心,弟妹回京后,就常去看看她吧。”

    “这是自然的。”小淘连连点头。然后趁着机会告辞。同侯岳一起回自家院子。进了屋小淘长长的舒了口了。

    侯岳看的乐了,便问:“大嫂跟你在聊什么啊?”

    “还不是在诉苦,说嫡宗那位姑母呢,说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说到这里小淘一个劲的摇头,嫡宗那姑母,前阵子主持着侯二哥的丧礼,再加上柳城侯家,侯老夫人早丧,那玉夫人又一直没有扶正,估计以后都难,那侯峰是家主,自然不会愿意去叫一个丫头出身的偏房做娘,因此玉夫人在家里没有多少话语权,而王玉娇虽是当家主妇,但毕竟是晚辈,因此,正印证了一句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那嫡宗姑母是事事都要插上一手,而侯老大的偏房和妾室就时不时的在嫡宗姑母身边卖卖乖,把个王玉娇腻歪的不行,估计肚子里压了一肚子的邪火,正好小淘从二房出来,准备回自己院子,却叫上王玉娇拉到,好一顿诉苦。

    “这种事情,咱们不能掺和,等二嫂孩子出世,咱们就打道回长安。”侯岳道,这厮心里还有一点纠结,按唐律规定,请假挂职的官员再次起用,要降级使用,之前,他的实职是七品县令,再降一级,那就是八品了,别人的官都是越做越大,唯有他越做越小。

    “嗯,我倒是挺想家里人的,对了,上回小刀来,我听他说,季爹季娘子把他定了门亲事。”小淘笑着道。

    “哪里是季爹季娘子定的,是你外公虞世南定的,听说是卢家的女儿。”侯岳道,自南北朝以来,就有五姓女的说法,当时的少年子弟,并不以做皇家驸马为荣,而以娶五姓女为荣,这五姓分别是崔,卢,李,郑,王,俱是关陇贵族的代表,而范阳卢氏,更是楚翘,其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东汉卢植,甚至更远。

    小淘在京里也呆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五姓女的说活,只是,这五姓通婚基本上多在五姓之内,而京里才俊很多,新兴贵族也不少,这卢姓女怎么会轮到小刀呢?

    “我估计是卢姓的旁支,小刀虽然看似没什么地位,可他一人身牵几方,要知道虞家曾经也是相当大的贵族,虽然虞世基被灭满门,但虞家有虞世南在,这家族就传承了下来,在加上咱们侯家,虽然侯家跟这些老门阀比起来,无异是那刚刚兴起的土暴发户,但偏偏秦王手下,象我们侯家这样的暴发户很多,而这些门阀之所以长盛不衰,就是因为他们常常用旁支去拉拢新兴家族,然后融合,以增强家族的力量。”侯岳道。

    小淘无语了,开始为小刀祈祷起来,希望他遇到的这卢家女是他喜欢,要不然,双方就悲剧了。

    想到这里,她想起之前大嫂王玉娇的话,便道:“对了,刚才我听大嫂说,那温如玉为了咱家晴儿,得相思病了呢,如今嫡宗姑母正磨着老爷子,要老爷子把睛儿许给那姓温的小子呢。”一想起那温如玉做的诗,小淘实在是‘佩服佩服’。

    “瞎扯,就那姓温的小子,打扮的跟个伪娘似的,还得相思病呢,我怎么觉得这么寒哪,不行,晴儿可不能嫁给他……”侯岳是大摇其头。

    可有许多人都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这不,第二天,那温如玉又要拦着晴儿念诗,晴儿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就躲到了小淘这里来。

    看着晴儿陪着小丑丫玩得开心,大小两个美女,笑颜如花。

    “我看,赶紧,把晴儿和平凡的事定下来吧,要不然,夜长梦多的,指不定老爷子一犯浑,就把晴儿定给了姓温的小子。”小淘边说,边扯着布片,这二嫂快生了,她帮着做些尿片。

    侯岳一边看着书,一边品茶,他知道侯老爷子在顾忌什么,终归倒底,还是因为平凡的身份,这身份若一但泄漏,那侯家就是灭族之祸。虽然看似问题很严重,但侯岳倒觉的不须多虑。

    目前知道平凡身份的,只是他,小淘和侯老爷子,他们自然不可能说出去,平凡自个儿当然更不可能说出去,要说宫里见过平凡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而画像,失真度也很大,再加上,如今的平凡早就不是当年宫中的少年皇帝了,较侯岳第一次见平凡时,那变化都很大,再加上杨侑已死是大家早已接受的事实,那么,怎么可能会把柳城一个孤苦的少年同杨侑连系起来呢,所以,有时候看似很风险的事情,其实啥风险也没有。

    “嗯,我去找老爷子谈谈。”侯岳起身主屋找侯老爷子。

    只是侯岳出去转了个圈又回来了,小淘问:“怎么这么快啊,谈的怎么样?”

    侯岳一摊手:“根本就没谈,那嫡宗姑母就在老爷子那里呢,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玉儿病的如何如何了,瞎扯,那温小子病了,怎么早上还去拦晴儿呢,我看老爷子那样子,怕是有些顶不住了。那姑母好话都说尽了,就差没说把晴儿供起来。”侯岳有些担心。

    一边的晴儿也很担心,两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小淘,小淘琢磨了一下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是有些偏。”

    “什么办法?”侯岳问。

    “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嫁给你的。”小淘扬着嘴角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题

    晴儿对于三哥三嫂当初那一幕还是记忆犹新的,听小淘这么一提,那脸便赤红赤红的,扭个身就跑了。

    而侯岳觉得小淘这一招绝对是昏招,但不可否认却是最实用的昏招,只是这种事,他一个大老爷们就不掺和了。却不得不提醒小桃道:“晴儿可不比你,你要注意点,别弄得整个府流言诽语的,到时候她可受不了。”

    这一点小淘自然知道,再说了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事到临头那还得晴儿和玉夫人这个做娘的同意。

    于是,小淘就去找玉夫人,玉夫人这阵子正为晴儿的事烦心,这个女儿的婚事就是她一大心结,说实在的,以侯家如今的地位,自己的女儿完全可以许上一个好人家,可偏偏晴儿是个哑巴,性子又是那么内向敏感,如今有点地位的大户人家,那内院都是勾心斗角的,这些且不说,就光一个婆媳相处,晴儿说不准都应付不过来,真要遇上被人冤了的事,连自辩都无法自辩,这让她如何不担心,因此,她思来想去,看中的女婿就是平凡,这平凡虽然出身低了点,但好歹也是个乡贡出身,如今又做了柳城令,更重要的是,他上无父母需要孝敬,也就不怕自己女儿在公婆面前失礼,至于梁家,那是看着晴儿长大的,只有更加照顾的份,而侯家也从来没有把平凡当成外人,毕竟他是三房放出去的,说到底还是自己人,自己能放心。

    可玉夫人几次要侯老爷子面前提起,可侯老爷子总是犹豫的岔开了,再加上近来那嫡宗姑母,天天带着她那儿子在老爷子面前转,玉夫人真的担心了,晴儿若嫁入温家,以嫡宗姑母的强势,晴儿哪里有好日子过。

    玉夫人正焦虑着,于是小淘的主意倒是让她有些心动,只是,这样一来女儿的名声怕是要受损了,不过,由她来安排,她会想办法将这种受损降到最低程度,再说了,平凡那小子却是值得信任和托负的。

    “想来,当年,你同三公子那一幕也是你娘弄出来的吧。”玉夫人这心事放下,看小淘却是越来越顺眼,便有些打趣的道。

    这东西知道是一回事,承不承认是另一回事,所以小淘只是笑笑,却是闭口不谈,大家心照不宣。

    于是,接下来,玉夫人和小淘就进入了导演状态,如此这般,这般如些的安排,接下来自然是由玉夫人引来侯老爷子,无意中听到晴儿的房中有男子说话的声音,于是推开了门,虽没抓个现行,但从那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裳看,这个……一切尽在不言中……

    侯老爷子气急,将平凡请进了书房,平凡倒是光棍的很,直接跪下来请求侯老爷子将晴儿许给自己,侯老爷子长叹之下也只能默许了。那嫡宗姑母磨了这么些个日子,最后磨出这个结果,只得气哼哼的带着患了相思病的儿子离去。

    可以说,除了嫡宗姑母那边,应该是皆大欢喜,玉夫人已经开始整理起晴儿的嫁妆,小淘也自得了一把,心说季娘子的方法真是直接犀利啊。

    只是第二天,侯老爷子去让人将侯岳请到了祖屋,而侯岳这一进去,就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小淘在屋里急的不行,几次去探望都被挡住,这祖屋,女子是不能进的,让小淘十分的郁闷,真是万恶的制度。而侯老爷子看自己的眼神,也让小淘觉得那后背凉叟叟的。

    到了第二天,侯岳才由人扶着回来,一坐到那里,就将衬裤的裤腿拉了起来,只见两个膝盖通红通红的。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小淘一阵急问。

    “还怎么了,跪了一天一夜,就成这样了。”侯岳很是郁闷,老爷子精道着呢,小淘同玉夫人做的那些小动作,又怎么能瞒过他,侯老爷子不好出面罚媳妇,就罚儿子了,反正也是同案犯。

    老爷子说了:“回去管教管教你媳妇,做事没点大脑,她如此做法,把家族的声誉置于何地,而家里人的婚事又岂是如此这般就能决定的,这次幸好平凡本来就在我考虑的范围内,要不然,她该嫁依然要嫁谁,你们此举改变不了什么,反而更将晴儿推到更艰难的地步,你如今也是朝中官员了,切忌感情用事。”

    听完侯老爷子的话,小淘郁闷了,这侯老爷子不愧是老狐狸,现在想来,她这个主意,确实有欠考虑了点,毕竟晴儿跟当时的自己是不一样的,可还不是你老爷子吱吱歪歪的老弄不定,现在就驴下坡,却反而开始杀驴了,不由的肚中狠狠的腹诽了侯老爷子一顿。

    便有些气闷的坐在侯岳身边。

    而侯岳似乎仍故意气她似的道:“侯老爷子让我管教管教你,娘子,你说为夫该如何管教你啊?”侯岳一脸贼笑的问道,此时,他想起了后世的S-M大法。

    小淘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两个人自初中同学开始,经过高中的暧昧阶段,到大学确定恋爱关系,再到结婚,再到穿越,可以说,小淘对侯岳脑子里那点东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此时看着他那贼笑的样子,哪还不知这家伙在动歪心思,便一脸似笑非笑,那眼底波光流转道:“夫君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喽。”

    侯岳顿时骨头轻了三两,那膝盖火辣辣的痛也不觉得了,只是一抬眼,看到小淘眼底眼波刀片乱飞,叟叟的,寒气逼人,才醒悟,自家老婆脑后长反骨的,最喜欢说反话,于是便突然哎哟一声,摸着膝盖。

    看着侯岳那有些夸张的痛苦表情,小淘明知这家伙装样的成份大,但倒底心疼他跪了一天一夜,心里暗暗的将祖屋视为危险之地,以后谁要去祖屋,事先全要备上某种叫跪得快的东西。

    便起身,扶着侯岳进屋里软榻上躺下,又吩咐鱼儿蝶儿去备些吃的,想来侯岳这一天一夜也没吃好。

    侯岳转移话题的奸计得逞,又得小淘细心看护,便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天,侯岳便呆在书房里陪小宝哥读书,因为有侯老爷的话,小淘也不出去走动了,算是禁足吧,便陪着小丑丫说话,小丑丫最近说话好多,虽然仍很慢,但不在一字一顿,而是软软的拖着音,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翻可爱之处。

    于是,这一天,两夫妻就在自家院子里自得其乐,倒了傍晚,二房的一使女匆匆跑来报说二夫人要生了。

    小淘带了鱼儿便连忙过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到了二房,侯老爷子,玉夫人,大嫂王玉娇都来了,两个接生婆子已经在屋里了,里面不时传了方柳儿痛楚的叫声。

    小淘第二胎的时候出现难产,所幸老天保佑安全度过,此时再听方柳儿的痛楚叫声,便觉心里慌慌的,便拉了拉王玉娇衣袖,低声道:“接生婆子进去多长时间了?”

    “有一会儿了,不过二弟妹是第一胎,怕是还要痛上一阵子。”王玉娇道。又指挥着使女婆子忙活着。

    里面痛叫声时断时续,小淘听的实在心慌的很,便出来在院子里走走。

    方柳儿一直痛叫到下半夜,孩子终于生下来,只是让她有些失望,是个女儿,方柳儿多次曾跟小淘说过,她希望能生个儿子,以延续自己夫君的生命。小淘在边上劝着:“女儿好啊,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方柳儿叫小淘的说活动逗乐了,笑了一会儿就沉沉睡去,生孩子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

    侯老爷子虽然有些失望,但他孙子不少,倒不太在乎,接过接生婆递过来的女婴,想着去逝的儿子,不由的有些老泪纵横。

    小淘回到自家院里,这时,天都快亮了,侯岳一个晚上,也来来回回的跑了几趟二房,这会儿正和衣靠在软榻上,显然正在等着小淘回来。

    听到小淘的脚步声,侯岳醒来过来,搓了搓脸道:“二嫂生了?”

    “嗯,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小淘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却是困极了。

    “睡吧。”侯岳一伸手,拉了小淘一起躺在软榻,软榻本来就窄,两人躺着,身子贴的紧紧的,倒是有一翻别样安心的感觉,不知不觉的,就迷迷糊糊的睡去。

    似乎没睡一会儿,小淘就做了个恶梦,梦见方柳儿自杀了,呀的一声大叫醒来。外面天已大亮,阳光直咧咧的有些晃人眼。

    “怎么了?”侯岳也被小淘吵醒,扶了她问道:“做恶梦了。”

    “嗯,我梦到二嫂自杀殉情了。”小淘脸色十分难看。

    “瞎担心,二嫂刚生了孩子,又怎么舍得抛下孩子不顾。”侯岳道。

    可小淘想起之前,方柳儿拼命的帮孩子缝制衣服,从小到大,做了十几套呢,总觉得有些怪异,正在这时,蝶儿匆匆进来,焦急的道:“三夫人,蝶儿刚才听二房的喜儿姐姐说,二夫人天光起就发高烧了,烧的十分厉害。”

    “可请了大夫来瞧?”小淘问道,这产妇产后发烧,那可是十分凶险的事情。

    “管家已经请了柳大夫来了,柳大夫开了药,却是一个劲的摇头,说是二夫人情形不太好。”蝶儿道。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小淘喝了碗粥就又匆匆去二房,奶妈已经事先就请好的,这会儿正抱着婴儿喂奶,方柳儿昏昏沉沉的睡着,边上丫头婆子侍侯着,晴儿也在边上陪,两眼哭的跟小兔子似的。就连一向不怎么瞧得上方柳儿的王玉娇也抹着泪:“二弟妹真是太命苦了。”

    小淘只得心里酸酸的,老天爷真是个操蛋的家伙,怎么就容不得人安生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京

    接下来几天,方柳儿一直昏昏沉沉的,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方柳儿的烧却一直退不下去,人也极其的虚弱,小淘便时常去陪着她,只是她大多时侯都是昏沉中,有时说的话跟梦话似的。

    这天一早,小淘熬了点开胃养生粥,方柳儿这几天一直就喝些药汤吊着,昨天,偶尔清醒的时候跟小淘说嘴里发苦,这开胃养生粥味道还是不错的。到了二房,一个婆子看到小淘进来,便有些开颜的道:“二夫人今天一早起来,气色好些了,这会儿正抱着小囡呢。”

    “真的?”小淘快走进了方柳儿的房间,里面药味扑鼻,方柳儿正坐在床上,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头也梳的整整齐齐,挽了个云髻,这会儿,奶妈正喂着奶,方柳儿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奶妈怀里的孩子,那眼睛眨也不眨,听到小淘掀帘子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然后,然后挥手让奶妈把小宝贝抱了下去。又拍了拍床边,示意小淘坐过来。

    小淘将小沙锅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又用手探了探方柳儿的额,烧似乎退了些,但仍有些热,再看她的脸色,一脸青白,带着一丝异样的潮红,倒是显得人稍微精神了些。

    “来,我今天熬了一锅美味粥,我喂你吃点。”小淘拿了一边的小碗和勺子,舀了一碗,然后一口一口的喂方柳儿,只是方柳儿的喂口仍然很差,才吃了三四口,就摇头不吃了。

    方柳儿抱歉的笑了笑,这粥熬的很稠,显然花了不少时间。然后靠在床背上,那眼睛望着半开了一扇的窗户,眯着眼,那窗外阳光明媚,院里无名的小花开了一簇一簇的,远处,一个小池子,池子里面荷叶田田。

    “这荷叶绿的多喜人啊,我的小囡就叫她绿荷吧。”方柳儿看着远远定定的道,一缕阳阳从窗户外照了进来,正好照到床边,象是给床前笼了一层淡淡的柔软黄纱,方柳儿的眼神很缥缈,整个人在这片柔光中尽有一种羽化之感。

    小淘不自觉的摇了摇头,摇去心中那一丝不好的猜想,然后笑道:“嗯,绿荷这名字不错,比我家小丑丫的名字好听。”小淘道,侯老爷子先给小丑丫取名云雀,后来小丑丫生病了,侯老爷觉得什么都不求,只求孩子以后有福,便给小丑丫换了个名字,福儿。

    方柳儿笑笑什么,道:“福儿这名字也很好呢……”只是她的声音太弱,弱到风一吹就要散似的。

    说了几名话,方柳儿就似乎很疲倦了,靠在床上,又沉沉睡去,小淘便叫来丫头婆子侍侯着,才回到自个儿屋里。

    侯岳正在整理着一些书籍,其中还有不少梁老爷子的手稿,梁老爷子一身文翰,在学问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侯岳这几天常常去学馆,每跟梁老学研谈过后,总觉得受益不小,只是梁老学究在说起最器重的孙子梁道数的时候,总是有些担忧,那梁道数,如今已是离石郡通守,不这梁道数性情同梁老学究一般,太过忠直,又不太知道变通,因此,同离石郡的官员关系很僵,倒不如原来做县令做的轻松。

    侯岳一直觉得,梁家的人绝对是教书育人的一把手,但却不是混官场的料,梁道数为官至今,虽说性情已经改变了不少,但骨子里的秉性却是难以改变,而官场,说句不好听的话,到处都充满了妥协和交易,也充满了抗争,侯岳还真有点替他担心,或者等回长安后,找个机会将他介绍给李二,以梁道数的学识,混进文学馆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侯岳正带着人将一箱子的书拿到外面晒,这一打开,一股子霉味扑鼻,侯岳连打了几个喷嚏,小宝哥和小丑丫也捂紧了鼻。将一箱子书晒好,侯岳又往那走廊的长椅上一躺,拍着肚皮。

    “爸爸,你这是在干什么?”小丑丫好奇的歪着头,软软的问道,一只大乌龟就跟在她的脚边。

    “我在晒书啊,这一肚子的书也得晒晒。”侯岳很装那啥的道。

    一边正用脚踢着乌龟的小宝哥也来劲了,拍着小肚皮道:“我也要来晒晒。”而小丑丫更是一脸小兴奋。

    于是,等小淘进了家门,就看到家里一大两小的全躺在太阳下面。这情形倒是扫去了些抑郁的心情。便打趣侯岳:“你一肚子的什么书?全是些YY种马类的吧。”

    “妈妈,什么是歪歪种马。”小丑丫跑到小淘身边,扯着她的手问道。

    小淘有拍额长叹的冲动,这……在孩子面前真的不能乱说话,一边的侯岳正在看好戏,小淘剜了他一眼,便连忙使用起转移大法:“小福儿,妈妈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那只老龟在生蛋哦。”小淘指着院子一角的草丛道,现在小丑丫渐渐的大了,也分得清美丑,对于别人叫她小丑丫,那可是很不服气的,于是渐渐的,大叫都叫她的名字福儿了。

    而那只老龟是侯岳前些天在集市上卖的,今天早上她就看到那只老龟在刨土,挖了一个洞出来。

    小丑丫立刻跑到草丛边,不一会儿就一脸兴奋的道:“蛋……有蛋了……”

    于是一家人都围到了那片草丛边上,果然看到那洞里几个白白的小蛋,这时老龟见到了人,便不安的爬了起来。

    小淘连忙拉了小宝哥和小丑丫,又招呼侯岳:“进屋进屋,这大太阳的,别打搅乌龟生蛋了。”

    一家人进了屋,蝶儿倒了茶水来。

    “妈妈,那龟蛋能孵出小乌龟吗?”小丑丫问。

    “当然能。”小淘道,侯岳在边上偷兮兮的嘀咕道:“别答的太满了,那万一是没有精斑的龟蛋,那能孵出小龟才怪异了呢。”

    小淘气的踢了他一脚:“我如果照实回答,那她再问什么是精斑,你跟她解释?”小淘白了一眼。侯岳一想起要他解释什么是‘精斑’便觉一个头两个大,于是便不在插嘴,自然是小淘怎么说怎么是了。

    “那什么时候能孵出来?”小丑丫又问。

    “要两个多月呢。”小淘说着,又让小宝哥和小丑丫去找鱼儿和蝶儿:“鱼儿蝶儿正整理东西,你们去看看,什么东西要带的,什么东西不带,去跟她们说清楚。”

    “妈妈,要回长安了吗?”小宝哥立刻兴奋的道,说实在的他挺想狗儿还有一干小同窗的。“嗯……”小淘点点头,小宝哥就欢呼一声,拉着小丑丫去找鱼儿和蝶儿了。

    晚上,侯岳正跟小淘商量着,这回马上要回长安,各处的礼物都得送上,而侯海的去逝,京里也设了灵堂,虽说是二叔在那里主持,但来客多是官场中人,所以侯岳回去,还得一家一家去回礼。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侯老爷子也说过了,从家里的府库里挑一些精致的器具,还有丹砂,墨丸等也带一些,至于其他的随手礼品则回长安再买。

    一直商量到很晚,两人才躺下休息,只是正欲睡未睡之际,二房的院子突然传来一阵哭嚎,在静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小淘猛的坐起来,拍醒已睡的迷迷糊糊的侯岳:“侯子,是不是二房那边出事了?”

    侯岳也听到了哭声,天开始热了,便随便披了一件外裳下床道:“你坐着,我去看一下。”

    只是侯岳还没有出门,二房的下人来报了,二夫人方柳儿病逝了。

    方柳儿还是没能熬过这一劫,侯家二房只剩下孤女一名。小淘回想过去,唏嘘不已。

    侯岳只得送信又续请两个月的假。等到方柳儿的丧事完毕,又是一个月后了。天气燥热了起来,侯家三房才起程赴长安,而此行又多了两个人,二房的孤女绿荷和她的奶妈。

    方柳儿在临死前留下遗言,将小绿荷托负给了三房,小淘每每想起方柳儿怀孕时拼命缝衣服的情形,那个时候,小淘总担心方柳儿会想不开,追随侯海而去,现在想来,也许她当时就有现在情形的遇感吧。所以极早为绿荷缝衣服。

    如今,刘黑闼也死了,各路反王也顺了,李唐的统一大业基本完成,但突厥却一旁虎视眈眈。

    武德六年,甲申,七月十八,小淘一家人终于回到了长安,因为是坐渠少的马车,小淘并没有先让大柱回家打招呼,侯岳笑她小心眼,要搞突然袭击。

    马车在曲园门口停下,就看门房赵伯的老伴赵婆子抱了一个大西瓜过来,那赵伯和赵婆子自从给府学士家做门房,日子过的舒心,再加上两老的子孙都在乱世中相继战死饿死,因此也就以侯家为家了,门房毕境清闲,有赵伯一人就够了,而赵婆子将自家的田租给别人种,只留下几分山地,如今也种了西瓜,不为别的,就为了自个儿尝尝。

    赵婆子先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宝哥儿,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便笑开了,大着嚷子叫:“老头子,快开门,东家和东家娘子回来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曲园的门就开了,赵伯从里面出来,跟在他身后和自然后那条大黑狗,还有几条小狗在后面摇着尾巴,显然黑狗家族也在不断的壮大。

    这时,贵嫂也出来了,搓着手,一脸高兴的道:“三公子,三夫人终于回来了,我们可是想念的紧。”说着就抱过赵婆子手上的大瓜,说着:“说天热,我去切瓜。”而赵伯又拉着赵婆子说再去摘几个瓜来。

    在几个车夫的帮忙下,一溜子十几个大箱子终于搬进了屋,侯岳给了赏,又让他们留下来吃块瓜解解暑再走,只是这几个车夫说还要加车行,就告辞离去。

    一家人坐下,七月的天,正热,这一番动作下来,自然少不了一身是汗,小宝哥掂着吃瓜,就拉了小丑丫道“妹妹,我们帮贵嫂拿瓜来。”说着,便拉的小丑丫一路磕磕碰碰的去厨房,只是在院子却叫人拦下。

    一个四十多岁妇人板着脸道:“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又跑到曲园来。”说着就把小宝哥和小丑丫往院子处推,嘴里还嘀咕道:“这赵老头倒底不是侯家的下人,看个门如此失职,真该辞了。”

    小宝哥在自己家里,却被一个从没见过的妇人往外推,尤其是小丑丫,她本来反映就要慢上几拍,这被妇人三推四推的,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丑丫虽说因病的原因吃了不少苦,但家里人,从上到下,哪一个不宠着,生怕她受一点委屈,这会儿叫人推倒在地上,她不是个爱哭闹的性子,因此便坐在地上,狠狠的瞪着那妇人,两眼红红的。

    小宝哥见自家妹妹跌倒,这下就捅了他的逆鳞了,妹妹好小好小的时候,爸爸就说过,他这个做哥哥的要保护妹妹的,于是便冲上去,对着那妇人又是抓又是咬的,只是他一个小孩,而这妇人又颇壮,哪里这妇人的对手,被妇人两手用劲一推推在了地上,两只手肘磕着沙子,湛出密密的小血珠。

    小丑丫见到哥哥手臂出血了,便再也忍不住,哇的大哭了起来。

    这时贵嫂切好了瓜正端着过来,看到这一幕,魂都没有了,顾不上手上的瓜,就那么一丢,然后飞快的冲上前,拦住那妇人:“叶娘,你给我住手,小公子和小姑娘你也敢打,三公子三娘子面前,你吃罪得起吗?”

    “你说,这两孩子是孝宝公子和丑丫姑娘?”那叫叶娘的妇人问,她之前,见这两孩子穿着普通,还当是附近邻家的孩子又跑来曲园玩,她又哪里知道,小淘一直认为,孩子在小时不要让他养成享受物质生活的习惯,因此,宝儿自小到大,衣着都是挺普通的,饭菜也以清淡为主,再加上这一路来,为了旅途上方便,那穿着更是以轻便易行动为主,所以,外人看着,就跟一般农家的孩子差不少,只不过不会有补丁而已。

    贵嫂点点头,心里气极,自二公子去逝后,就在曲园设了灵堂,以供京里官员祭奠,本来这事由侯二叔主持,可侯二叔毕竟在武功县有他那一摊子,后来嫡宗就派了这个玉娘带着十几个家人和使女,帮忙主事,招待客人,没想这玉娘到了曲园,倒真当自己是主儿,什么事都管下了,又立了许多规矩,曲园这边,下人本来就少,对着玉娘带着一帮子人,哪里顶的住,就连段氏,都被这玉娘以眼不方便,被排除在管事之外,段氏气得病了一场,本想等这祭奠过去,这些人自然要走了,可不曾想,祭奠结束,这玉娘还带着人呆在曲园里,说是三公子三娘子不在,嫡宗留下她帮忙管家,侯二叔虽觉不妥,但却不好出面干涉,侯云倒是上泼辣的性子,只是她偏偏这阵子生孩子,又坐月子,自然也就顾不上了。

第一百三十章 嫡宗叶娘

    小淘和侯岳听到小丑丫大哭的声音,连忙赶过来,就看贵嫂同一个陌生的妇人对峙着,小宝哥扶着小丑丫起来,小丑丫则对着小宝哥的两个手肘吹着,侯岳一看到小宝哥两个手肘都是小血珠子,又看西瓜砸了一地,还道小宝哥顽皮,撞了人,把西瓜也撞地上了,也就没在意,他小时候也是毛毛燥燥的性子,也常常跌的膝盖手肘青青紫紫的,便笑着对小丑丫:“你哥哥跌倒了,你扶他起来就,值得这么大哭,没的眼泪不值钱了?”

    小丑丫仍抽泣着,一边的小淘却觉得不对,自家的宝儿颇有一些硬汉的性子,上回在龙阳落水那么大的事,事后还想着安慰自己和妹妹,眼泪都没怎么落,若真是跌倒,肯定是拍屁股站起来,还要小心摭掩着,生怕被自己发现,哪会让小丑丫这般的大哭大叫,何况,此时,小宝哥正一脸恨恨的看着那陌生的妇人,倒跟是要扑上去咬一口似的。

    这时,远远的院子边上,又围着几个下人,都是生面孔,自己家里哪来这些生人,想了想,怕是嫡宗那边的,在曲院设灵堂的事,侯二叔写信跟侯岳说过,也说起过嫡宗那边派管事来帮忙的事情,只是小淘以为,这些人早该回嫡宗了,显然她的估计错误,于是便板着脸问:“怎么回事啊?”

    贵嫂正要说话,那叶娘却当先跪下:“小人是嫡宗派来的管事叶娘,刚才看到小公子和小姑娘在院子里跑,还当是邻家的孩子顽皮,偷偷跑进来玩,就让他们出去,因而起了争执,小公子和小姑娘没站稳,跌倒了,让小公子和小姑娘受伤,是小人的罪过,请三公子三夫人责罚。”这叶娘的嘴皮子十分了得,说的清清楚楚,又避重就轻。

    “胡说,明明是你用劲将宝儿公子推倒的。”贵嫂在一边气愤的道。

    “不错,可一来,当时我并不知他是宝儿公子,二来,宝儿当时对小人又打又咬,小人被打被咬倒是其次,但不能落了主人家的气势,小人若不是看他是个小孩儿,早让人乱棍打出去,又怎么只会是推一把呢?”叶娘虽然跪在那里,气势却很盛。

    侯岳这厮虽然平日督促起小宝儿读书很严,但他却这个儿子却宝贝的很,小宝儿的性子于其说是象舅舅小刀,倒不如是跟侯岳小时候一个模子,只是侯岳那个做警察的老爸很专制,硬是将侯岳的性子给磨平了。

    对于小宝哥,小淘有时候被他皮烦了,要体罚两下还要被侯岳埋怨,这会儿侯岳一听小宝儿是叫这妇人推倒了,便气的想上去踹那妇人一脚,只是真叫他踹他也踹不下脚,于是气哼哼的板了脸:“你谁啊?我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下人在这里指手划脚,马上给我卷了包裹,你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小人受嫡宗家主指派,在三公子和三夫人不在期间,暂时充当曲园管事,管理家里的事物,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三公子如此说法却是不公。”叶娘道。

    小淘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又听贵嫂将这叶娘来曲园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这叶娘好嘴皮子,按她的说法,自己夫妻俩要是还处罚她,那就成了恶主了。

    见侯岳气哼哼的还要说什么,小淘便扯了他衣袖一把道:“快带宝儿回屋吧,先用水冲去手肘上的沙子,再上点外伤的药粉,你上回不是还从孙真人那里掏来收口的药膏吗,一并用了,孙真人说过的,那药膏用了,疤都不会留下。”

    侯岳想想也,宝贝儿子的伤要紧,自己犯不着跟一个刁奴在这里死磕。便冲着小淘眨了眨似,示意这事你拿下,然后便心疼的抱了小丑丫,牵着宝哥儿回屋了。

    小淘冷冷的看了那叶娘好一会儿,看着她额上已经冒汗了,才淡淡的道:“起来回话吧。”其实,小淘恨不得让她跪个一天一夜,可今天这事儿说到底还真怪不上她多少,若是因为这事处罚她,轻了,还不如不罚,重了,嫡宗那边怕是会有想法了,嫡宗二爷那边因为侯老爷子主持分家的事,已经让嫡宗二爷很是不高兴了,而侯岳以后还要跟侯君集在李二的帐下共事,若是把关系弄的太僵,对侯岳没有好处,也没有必要。

    当然,敲打一翻也免不了,要不然,人人还以为,一个嫡宗的下人就能踩在他们的头上了,另外,还是要打发回去,这等人留在家里,不是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吗?

    “你是嫡宗家主派过来的不错,可我记得,只是让你们负责接待祭奠的各路客人吧,我收到信说灵堂二月底就撤了,我想这时你的职责就已经结束了吧,那么现在是几月份了?”小淘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轻轻抿了一口蝶儿刚泡好的茶,这是今年的新茶,似乎还是最早一批的毛峰,小小的芽尖儿,在茶水里上下翻滚,淡绿带点点嫩黄的茶汤,不仅好喝还好看。

    “三夫人……”玉娘正要辩解,小淘却不让她说下去,又接着道:“听说,你还给我府里的下人立了不少规矩,我只想说,曲园有曲园的规矩,不是嫡宗侯府,更何况,就算是嫡宗侯府也不是你一个小管事能立规矩的吧,那曲园就更不需要一个外人来立规矩,这一点,你实在是逾越了本份。”小淘越说,那声音就越带着寒意。

    叶娘叫小淘连翻的教训,又不让辩解,也有些急了,她在嫡宗,一直跟着窦夫人,又曾是侯君集的奶妈,那窦氏对她颇为看中,别的人下人更是拿她当主子似的敬着,没想到到这曲园,却是人人都不卖她的账,好不容易借着祭奠时拿下了管家权,如今却被这三夫人训一通,不过是一个侯府的旁支而已,别的侯家旁支去嫡宗,见了她都要恭敬的称一声叶管事,她何曾吃过今天这般的亏。

    这时再也忍不住道:“三夫人,小人并不是存心要逾越的,只是曲园的下人太散漫了。”

    小淘扫了她一眼:“即便是下人散漫,那也不是你能立规矩的理由,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将家里的事交给了段婶娘处理,下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自该跟段婶娘说,一切由她处理。”

    “可是,那段氏一个瞎眼婆子如何管得了事?”叶娘回嘴。

    小淘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看来,该学规矩的是你,段氏夫家同是侯门,于侯老爷子是算是堂兄弟,我见了她,都要称她一声婶娘,而她的独子侯秀如今是马邑郡丞,怎么说,这段氏也是主人家,你居然称她为瞎眼婆子,下回,我倒是要问问窦婶子,你学的是什么规矩?”

    叶娘听到小淘的话,不由的再次跪了下来,拍了自己两巴掌:“小人说错话了,请三夫人责罚。”叶娘说着,肚子里都快气翻,不知怎么的,在这三夫人面前,她是说一句错一句,这三夫人,不愧悍妇之名啊。

    “你是嫡宗的下人,我就不多说了,真要罚你,那也是嫡宗的事,这样吧,我和三公子即然已经回来了,而我们一向喜欢清静,就不多留你们了,这段时间,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下去,把园子里该交的东西都交到段氏手上,然后领了赏钱,就回嫡宗吧,代本夫人向嫡宗二爷和窦夫人道谢,这些日子让他们操心了。”小淘说着便起身,她还要去看看小宝儿的伤势呢。

    只是刚抬脚,又想起刚才贵嫂提到的一件事,便回头问道:“听说,你上个月从库房里提了二十斤曲园毛峰,可有这事儿?”

    叶娘回话:“是的,家主和夫人都喜欢喝这茶,只是三公子和三夫人一直没有回府,便先提了,账等三公子回来再结。”

    “结什么呀,都是一家人,我这次从柳城也给嫡宗府上带了些礼物,一会儿再礼单上再加上这二十斤茶叶也就是了,不过,还得请叶娘在后面签字,几月几日时已经交付。”

    那叶娘一听这话,脸就白了,当时,是提了二十斤茶叶,但她只交了嫡宗侯府十五斤,另外五斤自己偷偷的贪下了,一方面她有八成把握,三公子不会收这钱,毕竟这段时间,二公子在京的丧礼嫡宗出力不少,另一方面,就算是要再结帐,那也是由她来结,到时,她只消把单价提高些,账面做上一翻,就能混过去了,这是做管事一惯的贪没手段,只是,如果写在礼单子上的话,那礼单上的斤两同入库的就不一样了,她贪没的事就立马会被拆穿。

    如今那五斤茶叶早就换成了银子,而这曲园毛峰又是别处没有的卖的,她想补也补不上啊,这回叶娘是真正的慌了,嫡宗府里,总管事,副总管事那里都有账,那账目肯定是改不了的,这事,若是落在窦夫人手里还好,自己跟了她这么些年,她或许还能饶过一次,可若是落在家主二爷手里,那下场,叶娘很清楚,轻则被乱棍打出府,重则还要送官,脑子里一翻交战,便一咬牙,冲着小淘忙不叠的磕头:“三夫人恕罪,三夫人恕罪。”然后说明真相,只求小淘千万别写在礼单上。

    听完叶娘道明的真相,小淘直叹,这真是自做孽不可活啊。摆了摆手:“这事,我就暂且不写在礼单上,你自己去跟窦夫人坦白吧,别想混过去,你做为管事,犯下这等事,不可能不受罚的,过几日,我这安顿好,还要去给窦婶子请安。”那言下的警告之意明显,小淘说着,就转身离开,这叶娘。小淘一开始还道她是一个厉害角色,现在看来,也逃不过一个贪字。这样一来倒也好,叶娘只得带着人乖乖回嫡宗,还不敢多嘴说这边的坏话。

    听到小淘的承诺,见只须跟窦夫人坦白,那叶娘才长长的松一口气,教训责罚一顿是免不了,但夫人应该不会将她赶出府去。

    等小淘走远了,叶娘才站起来,觉得魂儿在地府打转了一圈似的,风一吹,后背冰凉凉,显然是让汗给湿透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嫡宗打的算盘

    且不说叶娘这边,单小淘听贵嫂说那段氏这段时间身子不利索,便有些不放心,又转了道去看段氏,路过穿堂,就看段氏的使女雀儿正在那里缝着小衣,小淘才想起,上次侯秀来信的时候说鹅儿怀孕了,看来自己也要加紧备一份礼。

    那雀儿见到小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喜滋滋的道:“三夫人回来了。”因段氏信佛,喜清静,因此,她的屋子在最里面,离园子较远,并不知道园子里发生的事情,雀儿连忙要去告诉段氏

    小淘冲着她摇摇头,然后低声问道:“听说段婶娘身子骨不利索,我来看看,如今怎么样了?”

    “好些了,这会儿正在诵经呢。”雀儿回道。

    小淘点点头,便朝段氏的屋子走去,雀儿快一步,帮小淘打开门。

    段氏的屋子,清清爽爽,还带着丝丝佛香,北面的佛龛上摆着一座救苦救难观世音,那墙上又挂着观音像,那观音像是侯岳特意请阎立本画的。

    此时段氏正在佛前打着坐,手指掐着珠子,嘴里喃喃的,小淘却听不清她诵些什么,只觉得身处屋中,那心便会不由自主的宁静下来,,淡淡的佛香,总有一种清心宁静之感。

    “段夫人,三夫人来看你了。”那雀儿道。

    段氏醒觉,那手往边上一探,小淘便一手扶住她的手,段氏拍着小淘的手,有些激动的道:“是的,是三娘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这一路可是幸苦的很吧。”

    “还好,咱们也是跑惯了路,倒也不太觉得,倒是婶娘你,听说身子骨不利索,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小淘说着,扶着段氏在一边的茶几前会下。

    雀儿便上了茶,段氏端着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才叹了口气道:“多谢三娘子关心,老身惭愧啊,这阵子,曲园倒落在外人手上,让人拿捏,老身对不住三娘子的重托。”

    “婶娘这是说哪里的话,嫡宗的地位超然一些,我们这些旁支的也是没办法的。”小淘安慰着。

    “是啊,老祖宗的规矩,嫡宗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压旁支一头。”说着,那段氏面色一整,又道:“老身虽然老了,眼瞎了,但在三娘子面前,却不怕说恶言,三娘子以后对嫡宗还是要提防一点,这回,那叶娘之所以夺我的权,又赖着不走,怕就是为了曲园的茶叶作坊,还好这一点,侯云之前有准备,直接让季家的小刀哥儿派了两个侍卫在门口守着,这才没让那叶娘得逞,要不然,以月香姑娘的身份,怕是也顶不住那叶娘的蛮横,到那时,咱们的制茶法怕是都要让嫡宗学了去了。”段氏冷冷的道。

    而小淘从见到叶娘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考虑,叶娘自丧礼后,仍然滞留曲园,这一点是有些说不通的,嫡宗当家主妇窦氏,小淘打过几次交道,是个极聪明的人,那管家的手段较之老太君并不差多少,按礼说,丧事完毕,窦氏就应该招叶娘等人回去,要不然,这些人呆处了,落在有心人眼里,怕也是会落下流言诽语的,于嫡宗的声望有误。

    所以,小淘便一直在想,叶娘等人留下,怕是另有所图。再加上又正好是春季,茶叶上市时,曲园能让人心动算计的唯有这个制茶法了,如今再结合段氏所说,那就是肯定的了。

    说实在的,小淘和侯岳还真没太在意这制茶法,想当初,在原来的时代,农村里种茶叶的,家家都会制茶,所以,小淘临走前,就轻易的将制茶法教给了月香,却不知月香在得到小淘如些重用之后,却起了效死命之感,只是她的未婚夫却一直没有回来,后来有消息传来,整个马帮在路上遇了抢匪,货被抢掉,人也无一人逃生,月香悲痛之余,就把整个身心都投在了曲园后山的茶园里,茶上市的时候,更是整夜整夜的熬着制茶,段氏和贵嫂都担心她撑不下去,所以,这两年从茶园到茶叶作坊,一直都是月香在打理,就连侯云见了背地里跟段氏说:“难得,等侯岳和小淘回来,得好好的为月香请功。”

    其实,叶娘的重点对象也是月香,她许下重金,只是月香都无动于衷,有心要拿月香整冶吧,月香又不算是曲园的下人,她是茶园的管事,在地位上不比你叶娘低,叶娘只得暗恨,有心想夺茶园的管理权吧,那两个侍卫可不是吃素的,段氏也放了话:“这茶园和茶叶作坊是曲园的重地,除了侯云和月香,别人谁都不能插手,否则,那可是要送官的。”

    也因此,至今,叶娘的目的都没有达到。

    小淘不由的有些好笑,也有些好气,你嫡宗真有这个想法,直接问,或者说要共同发展,毕竟同属侯家,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合作,自没有什么瞒,可如今,偏偏弄这些手段,真是下乘啊。

    随后小淘又同段氏聊了几句,又叮嘱她多多休息,然后便离开了段氏的屋子,回到正屋。

    两小已洗刷干净,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正各处跑,那小宝哥是个闲不住的主,唤了狗儿,就要出去拜访他的小同窗,被侯岳唬着脸说了几句,才怏怏不乐坐在一边的同狗儿说话,听狗儿说着学堂的趣事,今年,邻村的也有人送孩子到武王庙学堂来读书,于是本村的孩子同外村的孩子就开始拉帮结派起来,那外村的颇有几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常常请人吃些零食,风头倒是越来越盛,而本村的,除了保长家的二牛,其他都是贫穷人家的孩子,本来,本村的一向是以小宝哥为头的,只是这二年,小宝哥不在,那二牛论事起来最后总是要论拳头,反倒吃了虞和庸好几次的竹板炒手心肉,回家又少不了保长的一顿打,渐渐的,倒是不敢太造次了,于是风头倒让外村的孩子出尽了,本村的孩子颇觉憋气,这会儿,狗儿自然是要在小宝哥面前告状的。

    而小丑丫则蹲在一边看着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面全装了泥沙,里面放着七八个龟蛋,上面用薄薄的泥沙盖着,小淘虽是龟友,但从柳城到长安,路途甚远,小淘是没那个心带来的,反正留在柳城,有那么一个大院子,由得小龟自然生长,可偏小丑丫不依不绕的,一定要看着小龟孵出来,也幸好都是有受精斑的龟蛋,要不然,小淘还真没办法解决这问题。

    另一边奶妈抱着小绿荷,这一路上,算小绿荷最舒服,总是在大人的怀里睡着,这到了家,她精神反而好了,睁着黑柒柒的眼睛,盯着奶妈看,似乎要从奶妈的脸上看出花来。

    奶妈是柳城请的,说实在的,一到长安,她并不太愿意,毕竟她自己的孩也才半岁,做娘的如何离的了,只是小绿荷这边又实在离不了她,那奶妈也心疼这个才出生几天娘亲就去逝的奶娃子,那心里也疼小绿荷,最终仍是一起到长安了,小淘答应她,等小绿荷断奶了,就让人送奶妈回柳城。

    鱼儿和蝶儿正带着下人整理着行礼,侯岳处理好小宝哥手上的伤势就一直在等着小淘,这会儿见小淘回来,就问怎么处理那叶娘的。

    小淘把叶娘的事情一说,侯岳本来就气玉娘害得小宝儿受伤,这会儿又听说还有贪没茶叶之事,立马就跑脚了:“怎么回事啊,你也想学人做圣母啊?怎么这就饶过了?”侯岳难得的大脾气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打板子还是送官府啊,或者揪了错处送嫡宗那里?”小淘便好声好气的问。

    这下侯岳倒是冷静了,想着,直接打板子,似乎嫡宗的脸面不好看,送官府就更不用想了,那就完全同嫡宗撕开了脸,便道:“自然是揪了错处送嫡宗处理。”

    “那嫡宗二爷可是最好面子的,那自己派出去的下人做出这等丑事,还是让外人抓到,说不准恼羞成怒之下,就要让人直接仗毙了她,而他在咱们面前丢了面子,自然又要将咱们恨上了,到时,两家关系就更僵了,你说是也不是?”小淘反问。

    侯岳琢磨了一下,也对啊,可就这样放过叶娘,他又很是不甘心。

    小淘看穿他的心思,便道:“你当窦夫人真的是吃素的呀,那叶娘只要把这事一禀,我敢肯定,窦夫人不会轻饶她,想那叶娘即然能在茶叶上下手,怕别的地方也不会干净,怕是这叶娘在嫡宗的好日子倒头了。”

    “你说的轻巧,哪有人那么自觉的,万一这个叶娘不说呢?”侯岳不服气的道。

    小淘轻笑:“我还巴不得她不说呢,我们这边她提二十斤是有记录的,嫡宗那边入库十五斤也是有记录的,她若不说,我自然会趁着闲聊的时候跟窦夫人提起的,窦夫人可是聪明人,自然会知道我是卖她一个好。”小淘道,那窦夫人虽然已经掌家,但嫡宗内部关系也是十分复杂的,不服窦氏的大有人在,叶娘这事如果闹大,必然会威胁到窦氏的威性,窦是个聪明人,自然就会知道小淘不把这事闹大于她有好处。

    不过,小淘猜测,那叶娘没有隐瞒的胆子,这事毕竟已拆穿,她唯有求得窦夫人的支持才能过这一关。这里面,其实就是一个人情的博弈。

    吃过晚饭,洗过澡,小淘才觉一身疲累不堪,小宝哥和小丑丫也早早睡去,小淘又去看了小绿荷,奶妈正给她唱着小调,小家伙吸着手指头,正睡的香。

    出后来,检查完门户,小淘才同侯岳休息,两人躺在床上,仍如同在车船上一般有着摇来摇的感觉,累是极累,却仍是睡不着。

    小淘便同侯岳说起嫡宗打自家茶叶制法的主意。

    “这东西,咱们没太在意,别人去当宝,这样得了,这几天,你跟我一起把所有的工序都记下来,咱给李二送去,冲着人家那道空白手教,咱也得回回礼。”侯岳说着,却翻过身压着小淘,还用身子磨了磨,这一路来车船旅店的,人多,两夫妻亲热的机会极少,这会儿,即然睡不着,那就补上。

    于是这一夜不必细表。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苏家再起变故

    第二天,两夫妻早早起来,侯岳要去吏部销假,还要去秦王公署拜见李二,按唐律规定,销假后重新录用的官员,一率要降一级使用,侯岳掰着指头算,那个学士待诏反正是荣誉称号,摆着好看,没太大实用价值,当然有一点对侯同学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那就是心理优势,这不到长安,不知道官多,尤其是这唐初时期,朝廷有朝廷的官,各王府还有各王府的官,若没有学士待诏这个从四品的品级撑着,单以实职品级,那在大街上,一杆扫去,只要是官员,估计品级都比侯岳高,更何况,侯岳这会儿还要从七品再降一级,侯同学记算过了,最大的可能是,到太常,光禄,鸿泸这三寺下去做个八品的办事员。

    侯岳一想到这个就头疼,他在书局的时候跟这些太常傅士打过交道,想着那些让人头疼如麻的各种礼仪,侯同学就觉得那背发寒,这礼法要是弄错了,那压下来都是大帽子,他还真担不起,所以这厮就记着秦王府记室的位置,咱先到秦王府挂单,到那时吏部就不会再安排他了,他也好一心一意的跟着李二混。

    小淘知道侯岳的心思,边帮他整理着领子边打趣:“你就这点出息,咱们来这里也八年多了,若是有心的话,说不准,那李二反过来还要跟你混呢。”

    侯岳抱着小淘啃了一口道:“瞎扯,你还真当咱有那王霸之气啊,现实点,小淘同学,你老公我就一个只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知足的小人物,咱现在就想啊,过了接下来的玄武门之变,到那时,再混个品级高一点的闲差,然后学那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如此,人生足矣啊。”

    小淘叫侯岳的话逗乐了,便伸了食指拇指掐着他脸道:“你还得瑟了,你能跟人家李白大大比嘛,别的不说,先做首诗来听听,要求原创。”

    侯岳苦了一张脸,两手却悄悄的搂住小淘的腰:“咱转贴行不。原创的事交给咱儿子,儿子不行,再交给孙子。”

    这厮感情要把这事,子子孙孙传下去。

    吃过早饭。

    小淘送了侯岳出门,就开始整理着礼单子,然后让侯贵一处处的将礼送过去,之后订下时日,再上门拜访,当然,自家爹娘那边就不用这么麻烦,小淘拿出礼物,正准备带着小宝哥和小丑丫去西直巷季娘子那里,却不想,这时候小锁儿蹬蹬的先跑来了。

    原来她今天来武王庙学堂上学,听二牛和狗儿说自家姐姐回来了,那哪里还坐得住?便跟虞先生请了假,就跑来曲园。一进门,便一脸兴奋的喊着:“姐姐。”又规规矩矩的行了见面礼。

    小淘见小锁儿来,便高兴的将她拉到一边,看她一身时下长安比较常见的少女装束,粉色短袖的胡领衫子,再加上长裙,还有一个环臂金,这环臂金是带了坠儿的,夏天套在胳膊上,一动这下,带着轻轻的铃声,小女孩戴来显我尤为可爱。再加上那红仆仆的脸。

    小淘不由赞道:“锁儿长大以后可是个大美女呢。”

    小锁儿又喜又有些羞意的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吃着鱼儿端上来的点心,另一边正上茶水的蝶儿打趣道:“明儿个,让学士大人给锁儿姑娘定个好亲事,定要那有才有貌,才能配得上我们锁儿姑娘。”

    这个时代,八岁的小女孩子已经相当懂事了,那小锁儿叫鱼儿这么一说,两眼就紧盯着地上,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有个地洞可钻似的。

    小淘笑骂道:“锁儿还小,你打趣她做什么,倒是你自己,若是有了心上人,可要告诉我,我好备了嫁妆把你给嫁了。”这一转眼,鱼儿蝶儿也都十五六了,鱼儿是贵嫂的女儿,性子要单纯些,那蝶儿却是朝廷送的,事先经过教导,较之鱼儿要有心计些。

    “三夫人取笑,蝶儿哪有什么心上人。”蝶儿脸红红的道。

    小淘没说话,以前,在曲园时,蝶儿对那季衡很有些意思的,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记着给他留,只是季衡的一门心思都在巧姐身上。

    想到季衡和巧姐,小淘才想起,自昨日进门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俩人,便叫来贵嫂问。

    贵嫂一听小淘问起这事,便叹了口气道:“我这正要跟三娘子说这事,去年,巧姐的姐姐,也就是徐氏的女儿苏香莲到我们这里来找巧姐了,说是族叔把她娘给遣嫁了,连苏小哥儿也跟着一起离开了苏家,而苏家若大的家业全都落在了族叔手上,那苏香莲求巧姐看在苏小哥儿的份上救救她娘。”

    小淘听到这里就奇怪了,按说那徐氏是苏老爷的正室,又有一子在身,怎么可能让族人给遣嫁了呢?家业还落到族叔手上。

    那贵嫂也弄不清,只说那族叔手上有过继文书,上面写明,族叔的小儿子苏贯过继给苏老爷做儿子,并继承家业,上面有苏老爷子的亲笔签明和印章。

    小淘听贵嫂说的不清不楚的,哪里还坐得住,就带着小锁儿,小宝哥,小丑丫以及鱼儿去了季娘子那里,季娘子见女儿终于回来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没见,只觉的小淘瘦了,唠唠叨叨的好一阵子,直让小淘要养养,养的丰满些,要不然瘦弱弱的,小心男人嫌弃。然后又到厨房里忙活起来。

    小淘好久没听季娘子的唠叨和笑骂了,这时听来,便觉格外亲切,便也笑着回道:“我家夫君可不同时下男人,以前我不是瘦瘦弱弱的,也没见他嫌。”

    季娘子也好久没跟女儿拌嘴了,便横了一眼小淘道:“还不是娘眼光好。”

    于是小淘便很有些狗腿的回道:“嗯,娘的眼光最好了。”

    母女俩想视一笑,那季娘子以前老气小淘跟她顶嘴,所以,后来又立誓要把小锁儿陪养成淑女,小锁儿如今倒是听话的紧,可这母女对话起来,一个只管说,一个只管应,让季娘子想发脾气都发不起来,有时觉得闷的慌,于是,季娘子最近觉悟了,她这两个女儿,一个是气她,一个是闷她。

    小淘跟在季娘子身后帮忙。这才问明苏家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事,至始至终都是苏家的族叔在布一个大局,自那苏夫人过世后,徐氏为了扶正,就找族叔帮忙,却不知那族叔早生有歹心,如果苏老爷官位仍在的话,那族叔自然不敢有什么动作,可偏偏苏老爷是隋时的官,入了唐后便被闲置了,再加上苏夫人去逝,苏老爷便每日醉生梦死。

    那徐氏找族叔帮她写扶正文书时,那族叔就已经布好了局,他先把扶正文书第一面写错几个字,然后拿去给苏老爷看,苏老爷看过,自然要他把错字改正了再签字,而等族叔改正后,又拿去给苏老爷签字时,除了第一面,后面的文书就被调换,变成一份过继文书,内容是将族叔的小儿子过继到已逝的苏夫人名下,并继承家业。

    那苏老爷每日都是醉熏熏的,再加上自认为之前看过,便只随便扫了第一面的错字处,于是就在文书的最后事一面盖章签字了,于是便着了族叔的套了。

    然后族叔又把原些做好的一份假的扶正文书给徐氏收着,那徐氏大字不识几个,又哪分得清文书的真假,还小心的收着,压在箱底,又拿大锁锁着箱子,自以为以后可以高枕无忧。

    后来,苏老爷过世了,族叔的计划就一步一步的展开了,他先挑拨着徐氏对付季衡和巧姐,又为徐氏请了管家,偏偏那徐氏自身不正,又跟管家有染起来,从而逼走了季衡和苏巧姐,这之后没多久,苏家族叔就撕开了面具,以管家和徐氏相通为要胁,逼徐氏嫁人,徐氏一开始还拿着正妻和独子为由不从,可等她拿出那扶正文书,才被告知,那上面的章和签字都是仿冒的,真要追究起来,还要问她一个仿冒之罪。

    而那苏小哥儿也以母身不正为由,不为苏家所容,随母一起出了苏府。

    没办法,香莲才找到季衡和巧姐。

    季衡对徐氏没有一丝好感,可那苏小哥儿却是苏老爷的唯一骨血,季衡和巧姐自然要出这个头,总不能让苏家的独子去跟别人姓吧。

    于是就一状告到衙门,可所有的证据都不利徐氏,最终在小刀和虞家的帮忙下,也只为苏小哥儿拿回了十几亩田产,而偏偏徐氏嫁的那人又是一个无赖汉,每日里不是赌钱就是逛窑子,没钱了就回来对徐氏拳打脚踢,徐氏叫他打怕了,连苏小哥儿那十几亩的田产也卖了换钱给那汉子用,季衡知道后,气的咬牙,巧姐也气的直哭,想要把弟弟接出来,那苏小哥儿又离不了娘。

    最后,那巧姐就在徐氏的隔壁租了屋子,好就近照顾弟弟,而季衡由着苏老爷子一手教导,学识本就不错,只是他跟着苏老爷,却看淡了官场,近两年便一直在季爹的家具作坊里当个小管事,赚点钱,贴补巧姐的家用。

    “这徐氏,说倒底也是自作孽,只是苦了巧姐和苏小哥儿两孩子。也难为衡儿了。”季娘子叹道,她原先对季衡很有些偏见,可如今,见季衡,有情有义,再说过去的事情也毕竟过去了,渐渐的季娘子倒是真心疼季衡起来。

    这些年来,季衡一直照顾着巧姐和苏小哥儿,就是那徐氏,季衡也照顾着,要不然,好几次,那徐氏都差点叫她现在的男人打死,苏小哥儿哭着来找季衡,季衡便拿了菜刀,然后当着那男人的面,硬生生的在自己大腿上砍了一刀,然后冲着那男人吼:“你若在有下次,那这刀就砍在你身上。”

    季衡跟小刀比起来,却是偏向文气的,平日总是好生好气的,可这一发起狠那也吓人的紧,这一下子倒是把那男人给填住了,很是安稳了一阵子,只是季衡却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这季衡外表看着温和,骨子里那股狠劲一点也不比小刀差。

第一百三十三章 虚惊一场

    午后,下了一场雷阵雨,又刮了一阵风,天气就瞬间的凉爽了不少,季爹去作坊了,而小宝哥和小丑丫则被小淘安排了睡午觉,昨晚,小宝哥和小丑丫也好一阵兴奋,再加上早早起来,这午饭后,就有些困了,小宝哥由着季娘子带到小刀的屋里睡,小丑丫则挤在小锁儿的屋里。

    “妈妈,我要听沉香的故事。”小丑丫扯着小淘的衣袖道。

    “好。”小淘轻拍着小丑丫,然后低声的说起了宝莲灯,小丑丫听着听着,迷迷糊糊的,那眼皮子就耷拉了下来,一会儿,小鼻子一扇一扇的。

    小淘看着小丑丫有些红朴朴的脸,不由的也有些痴了,这随着慢慢长大,小丑丫也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漂亮了,只是,这女儿太漂亮了,长大后也是让妈妈发愁的事情。

    听着小丑丫细细的酣睡声,小淘又摇摇头,小丑丫还小,自己现在就操心似乎太早了,小淘想着,便起身,轻轻的扯了块薄单子盖在小丑丫的肚子上,然后轻声的退出房间。

    院子里。

    屋檐上的雨水还有些滴滴答答,季娘子正在一个盆里洗着拖把,小淘便接了过来,拧干了,拖去廊道上溅进来的雨水。

    季娘子拿了一把谷米,往那院子里一洒,几只母鸡和十几只半大的小鸡一窝蜂的冲了过来,叽叽咯咯的叫着,连啄着地上的谷米,边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破云的一丝阳光洒在小小的院子里,嫩黄夹彩色的羽毛上,泛着点点金光。

    “娘,听说小刀订了卢家的女儿?”小淘连拖着地,边有跟季娘子聊天。

    “不错,是那个人订的。”季娘子道,小淘听了一阵感叹,季娘子的性子是很倔的,她叫虞世南的时候都是以那个人代替。

    “家里什么情况啊,是哪一房的女儿?”小淘又问,她心里可是好奇的紧。

    “是六房的长女,她爹原来也是隋时的官员,不过早早就去了,就剩她娘带着她们姐弟四个,好在有家族时常帮衬着,再加上几十亩田的租子,日子倒也将就着过,我瞧过那姑娘,人挺能干的,帮衬着她娘,几个弟妹管教的很好,你弟弟那毛燥的性子,就该找个能管住他的人好好管管,我瞅着这卢家的长女不错。”季娘子显然对那卢家的女儿很满意。

    只是说起小刀的时候,季娘子的口气却是有些气恼,三个儿女,就这儿子最让人不省心,他如今跟了秦王,再加上经过上次月香姑娘的事件后,小刀跟过去的那帮子朋友倒是没什么来往了,可新朋友更不是省油的灯,一帮子玄甲侍卫,除了平日训练,当值,稍有一点假期,全泡在酒楼妓馆里,季娘子都有好几天没见过这儿子了。不由的对小淘道:“自小,小刀就最听你的话,等他回来,你帮我好好说道说道,这快要成亲的人了,也该好好收收心。”

    小淘笑着点点头,季娘子怎么说就怎么是,然后拧干了拖把,甩在墙头上掠。转身又问季娘子道:“即然小刀快成亲,那房子可弄好?女儿身上还有两个闲钱。”

    季娘子甩甩手:“不用,这些年,我跟你爹也赚了不少,你又不要分红了,也积了不少银钱,前段时间,就现在作坊的那几间屋子都买下来,重新翻盖建了几间屋子,如今正在装修呢,以后,你爹做事,也不用跑来跑去的。你那些钱自个儿留着,你夫君现在还在挂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再说了以前不是听你说要开个茶庄吗,正好拿来盘个店面,现在,你那曲园毛峰的价钱被炒的很高,一些个人家都以收藏了几两曲园毛峰为荣呢。”

    曲园毛峰的事小淘听段氏说过,想着以后,侯岳把那制茶工序给了李二后,以皇家的背景和经营手段,自家的曲园毛峰肯定会从高端上降下来,因此,小淘想着,过两天找渠少,通过他的通达商行,趁着价好,把家里仓库里的曲园毛峰给卖了。

    想到渠少,小淘便想起二哥侯海在通达车马行和通达商行的股份,侯老爷子把侯海的这部份产业交给了侯岳管理,而侯岳在官场奔波,实际打理就交给了小淘,因为,小绿荷是个女儿,所以,这部份产业,就成了家族同小绿荷一人一半,家族那一部份,小淘自然每个季度会回报一次,而小绿荷这一部份,就要小淘帮她一直管着,直到她成人。

    想到小绿荷,小淘心底就有一些心疼,心里首实觉的这孩子可怜,也因此更加疼爱她些。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小宝哥和小丑丫都醒来了,小锁儿带着小宝哥,两人一起,从那井口边提了一个竹篮起来,里面有一个大的花皮西瓜。

    小淘开了瓜,红艳艳的瓜瓤,吃到嘴里甜而沙,三小吃的小肚子滚圆。

    转眼,太阳渐渐的西斜了,小淘牵了小宝哥和小丑丫,叫上侯贵,同季娘子告辞,坐马车回曲园。

    马车上了长安大街,因为这前的一场雨,一阵风,这气温就凉爽了些,街面上也多了不少的出游的人,街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路边的酒肆里,酒娘边压着酒,边同酒客们调笑。

    小淘掀了车帘子看着外面,小丑丫在她身前也探了头。只是当马车在路过仙味阁时,马车却叫一个小少年拦了下来,小淘看着这少年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家的孩子。

    再看看少年的边上,正站着笑意盈盈的红拂女李夫人,小淘这才想起,敢情这孩子正是李靖最小的儿子李昭,当年,小丑丫满月时,红拂女还打趣说,让自家儿子李昭把这侯家这漂亮的女儿拐回家做媳妇的。

    只是后来,听说那虬髯客到李家,把这孩子带去了北方七十二岛,因此,虽然小淘跟李夫人常走动,却是很少见到李昭,这才一眼没认出来。

    李夫人挽着小淘的胳膊道:“三娘子什么时候到的啊,我这阵子正念叨着呢。”

    小淘笑道:“我昨天才到,这不,正准备过两天到府上看望李夫人呢。”

    “那咱们今日相遇,也是有缘,不知三娘子可有时间,我在这仙味楼订了位置,这仙味楼的飞鸳脍是很出名的,还有野猪肉脯和羊羹。

    看了看边上仙味阁来来往往的客人,对于仙味阁的飞鸳脍,小淘倒是久闻了,只是没有尝过,倒不知是什么东西,再加上李夫人难得的邀请,盛情难却,于是就叫了小宝哥和小丑丫下来。

    那李夫人一看到小丑丫,就将她拉到身边,嘴里啧啧的道:“小丑丫可是越长越水灵,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李夫人说着,用手轻拍着小丑丫的脸蛋,却叫小丑丫挣脱了,这才发现小丑丫撅着小嘴儿躲在小淘的身后。不免好奇问道:“怎么了,大娘惹小丑丫生气了?”

    小淘好笑,从身后将小丑丫拉出来,先让小丑丫见礼,然后才道:“这小家伙现在大点了,不喜欢大家叫她小丑丫,说自己明明很漂亮,为什么要叫小丑丫,因此,以后大家就叫她福儿了。“

    李夫人这才一笑,拧了小丑丫一把:“小人精。”

    于是一行人上了二楼,李夫人订好的是一个靠窗的位置,不一会儿,店小二上了菜,那李昭今天十二岁,气质上更是文气中带着一丝英气,也十分懂事,同小宝哥和小丑丫坐个并排,还忙着为这两小布菜,勺汤,时不时还逗着两小开心。

    那李昭也就比小宝哥大四岁,可两人比较起来,那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孩子,相差的远,小淘和侯岳虽说养孩子不能惯着,但家里条件不错,哪能真的不惯,所以比起李昭,小宝哥还是娇气了,听李夫人说,这个李昭,自幼就跟武师习武,三年前,又被那虬髯客带去北边狠狠的磨练了三年,因此,可不是小宝哥这等养在蜜罐里的孩子可以比的。

    这时仙味阁的飞鸳脍上来了,卖象很不错,做工很精细,那肉薄若丝缕,再拌上各种调料,边上还有花叶衬着,看着倒是很有食欲,但吃着,小淘却吃不惯,因为这根本就是生鱼片,对于吃不惯这一类食物的小淘来说,你就是做的再好,那也吃不下。

    那李夫人倒是喜欢吃的紧,说她到这仙味阁来,为的就是这一道菜。

    正吃着,就看楼上下来三人,当中之人居然是秦王,而两边陪着的是侯岳和褚遂良,还有两个侍卫在后面跟着。侯岳显然喝了不少酒,脸一红朴朴的。

    “爸爸……”小丑丫眼尖,远远的就拖着长长的童音叫了起来。还自己跳下凳子,迈着小短腿跑到侯岳身边,小宝哥和李昭在后面连忙跟着,怕她跌倒。

    这个时代,叫爸爸的,也只有自己两个娃儿了,侯岳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小丑丫,转过脸,就看到小淘正笑着望着他。心里还奇怪,小淘怎么会来仙味阁,再一看到边上的李夫人,想来应是受李夫人之约。

    那秦王看着侯岳抱起的小丑丫,也不由的惊奇,然后很是爽朗的道:“侯学士真是好福气,生出这等漂亮的女儿。”

    “呵呵,秦王夸奖了。”侯岳谦虚着,可那一脸有女万事足的样子似在是有些小得意。又让小丑丫给秦王见礼,那李二见小丑丫如此的乖巧模样,也是喜欢的紧,不由的脱口而出:“令千金如此乖巧,不若给我家青雀做媳妇吧。”

    这青雀正是后来的魏王李泰,先不说李泰最后的结局也很凄凉,就说这皇家的媳妇,那也是难当的很,小淘和侯岳只想着两个孩子,平平安安,有着普通人的幸福就可以,又哪肯舍得将小丑丫嫁入皇家。虽然李二这话开玩笑居多,但侯岳却是据绝也不是,不拒绝更不是。

    于是一时间,便冷场了。

    这时,一边的李夫人却笑着插嘴了:“秦王可是慢了一步,这可是我家昭儿看中的媳妇。”

    其实李二说完那句话也后悔了,皇子的婚姻要受着诸多关系的影响,可不是自己随口一句就能定的,这时,听李夫人这么话,倒是松了口气,笑道:“即然这样,那本王就不夺人所爱了。”

    小淘和侯岳也同时松了口气。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134/ 第一时间欣赏奋斗在隋末最新章节! 作者:糖拌饭所写的《奋斗在隋末》为转载作品,奋斗在隋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奋斗在隋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奋斗在隋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奋斗在隋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奋斗在隋末介绍:
隋末唐初,小夫妻平凡淡定的生活画卷……
奋斗在隋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奋斗在隋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奋斗在隋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