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奋斗在隋末TXT下载奋斗在隋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奋斗在隋末全文阅读

作者:糖拌饭     奋斗在隋末txt下载     奋斗在隋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 晋王师

    历史以其顽固性,朝着即定的方向发展,侯君集这次虽然没有受到牢狱之灾,但依然受到了训斥,手下那两个杀人的亲卫也被斩了以正法纪。

    一个带兵的将军,那同手下将士的感情是非同一般的,何况侯君集又是这样张狂跋扈的性子,手下亲卫为他出头,却被正了法,这就是赤果果的打脸,让他觉是十分的没面子,心中自然是大不痛快。

    于是观德殿的庆功宴上,这厮喝多了马尿,更是频频口出狂言,其中不乏怨忿之词,急的侯岳恨不能拿板砖闷了这家伙,最后只得以,侯大将军饮酒过多,怕失体统,拖了侯君集先退出了观德殿,到偏殿休息,只等宴席散后方可同众人一起离去。

    “你干什么?本将军酒还没喝够呢。”侯君集借着酒意,仍大叫大闹着。

    侯岳郁闷的要死,心想着,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家伙,一气之下,抄了桌上一方厚重的砚台就朝他的脑袋上闷去。

    “你……”侯君集一手指着侯岳,最后却是眼冒金星,然后一片黑暗,世界安静了。

    侯岳将他扶了在桌子上趴好,然后自顾自的倒着之前侍从送来的茶水,慢慢的品了起来。

    “啊……”这时,一边的屏风后面传来细细的轻叫声,声音很稚嫩。

    “谁?”侯岳连忙问道。

    这时,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脸色苍白,体形瘦弱,唯眼神却清亮如清泉。穿着宫服,虽素雅,却显大气。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打晕他?”小女孩显然有些怕,但仍极力装作很平静的样子道。

    “小姑娘又是何人,你问别人是不应该先介绍自己吗?”说着,侯岳又指着趴睡在桌上的侯君集道:“这位大人喝醉了,这可是在观德殿的偏殿,若是失了休统,冲撞了皇上,那可就不美了,所以,还是让他睡了好。”

    小女孩似模似样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嗯,也有道理,只是你不怕伤了他吗?”

    不知怎么的,侯岳看这女孩的样子,就想起了小丑丫小时候,两人都是一般的沉静性子,在心里细细的算了一下宫里的人,这个女孩,气质穿着上,绝对不是宫女,应该公主吧,那么,很有可能,这就是皇上最宠爱的晋阳公主李明达了。

    “我下手,自然心中有数,伤不了他的。”侯岳笑道。

    此时,侯君集叭在那里,已是酣声大作。

    这时,外面又听一阵轻轻的叫唤声:“兕子,小兕子,你在哪?别乱跑。”

    听到这叫声,侯岳明白,眼前的小女孩,果然是晋阳公主李明达。她的小名就是兕子,此刻小明达听到叫声,先是小脸上满是喜气,一幅就要出去的样子,可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冲着侯岳摇了摇头,见到侯岳点头后,这才又躲回屏风后面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少年出现在门前,穿着棉袍带着皮帽子,手里还拿着一件棉大衣,这位少年,侯岳在见李二时见过的,正是晋王李冶。

    “见过晋王。”侯岳先施礼道。

    “侯大人,你怎么在这里,怎不去殿上喝酒啊?”晋王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偏殿见到侯岳。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呵呵,侯大将军喝醉了,下官便带他来这里休息一会儿,下官也好喝杯茶,解解酒。”侯岳淡笑道。

    “那不知侯大人可看到晋阳公主了吗?”晋王问道。

    侯岳故作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晋阳公主,下官可没见到,不过,刚才有个小姑娘跟我说了会儿话呢,这下却不知躲哪里去了?”侯岳说着,那眼却看着一边的屏风。

    晋王哪里还会不知侯岳的意思,这会便也故意的道:“唉,这若大的宫里,找个人真难,我也不找了,陪大人喝杯茶,本王很喜欢大人的书法,正好请大人指点一二。”晋王说着,便在侯岳的对面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茶,却满脸笑意的看着屏风后面,此时,屏风后面,露出一声衣角,不停的晃动,显然小明达生气了,在跺脚呢。

    “指点不敢当,就当一起研究研究。”侯岳笑着道。

    屏风后面又是重重的跺脚声,李冶看着侯岳,声音里十分惊讶的道:“屏风后面怎么有声音,难道这偏殿躲了一只小老鼠。”

    侯岳呵呵笑着。

    “晋王哥哥才是小老鼠呢。”小明达一脸不高兴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哦,原来不是小老鼠,是我的小兕子藏在这里,可叫我好找。”李冶笑着站了起来,拉过小明达,将手上的棉衣披在小明达的身上:“天很冷呢,跟哥哥生气也不能不理哥哥啊,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侍侯你的宫女是干什么吃的,等下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侯岳在一边看着李冶,这位后来的唐高宗,此刻仅是一位爱护妹妹的好兄长,此刻的他肯定不会想到,未来自己会登上九五之位。

    “哥哥,不怪她们,是我偷偷的跑出来的。”小明达紧紧的抓着李冶的衣袖,又轻轻的摇了摇。

    李冶轻轻的拍了拍小明达的头,然后拉了她在边上坐下:“来,小明达,给你介绍一下,你不是最喜欢侯大人的书法吗?现在侯大人就在你眼前了。”

    “见过侯大人。”小明达这会儿却是一本正经的行礼。

    侯岳下意思的就在衣袖里摸了起来,摸了一会儿,摸出几块糖,塞到小明达的手上。

    弄的李冶和小明达看着他发傻。

    侯岳有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下官习惯了,家里的孩子多,平日总喜欢带一点在身上,好讨孩子们喜欢,一时习惯了,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小明达愣愣的看着手上的糖块,然后小心的拿了一块放在嘴里,过了一会儿,却抬起脸,笑的一脸灿烂,眼眉弯弯的直点头:“好吃。”

    李冶轻轻的摸着小明达的头发,这个妹妹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正要说什么,却听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显然是宴席散了,李冶看了侯岳一眼,然后起身,牵着小明达道:“宴会怕是散了,本王要带小兕子回去,告辞。”

    说着,李冶就牵着小明达离开了。

    而侯岳这时才推醒侯君集,侯君集晕晕乎乎的醒来,觉得后脑一阵隐隐发痛。不由的怒指着侯岳:“你打我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侯岳来个死不承认,拍了侯君集的肩道:“好了,你酒喝多了,现在宴席散了,你也回家好好休息。”

    “真的没打我?”侯君集这时也有些糊涂了,他只觉得似乎是有人打了他一下,可又似乎不太清楚了,最终只能是越想越糊涂。

    侯岳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小淘没有睡,正等着侯岳。

    侯岳泡了澡,同小淘一起睡下,便说起了李明达之事。

    对于李明达,小淘倒是知道的不少,倒不是她刻意的去百度什么的,实在是这个聪慧让人疼的小女孩勾住了后世许多姐妹们的心,那穿越李明达的小说层出不穷,小淘也喜欢看的很,连带的,对李明达也有了些了解,对她的早夭也十分的可惜。

    “要不,叫福儿回来,给她冶冶。”小淘道。

    “你真当福儿是赛华佗了呀,宫里御医那也不是吃素的,长孙皇后病重时,皇上不也招了孙真人回来,依然没有留住长孙皇后的命,何况是小明达,我听说,她不但是遗传了长孙皇后的病,更重要的是早产,体质虚弱,以现在的条件,想要冶好,难哪。”

    侯岳说着,又问道:“福儿和昭儿现在到哪里了?”

    “前天收到的信,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虬髯客那里,虬髯客送了一座小岛给他们,我不是把那珍珠养殖的法子抄了份给她了吗,李昭如今就在弄那个,他们估计要在虬髯客那里呆一段时间了,连孙真人也在那里,他如今正着手写《千金方》,而李靖如今是心灰意冷,大概也有意让李昭在虬髯客那里发展。”小淘道。

    “让他们留在虬髯客那里也好,咱家族的侯君集侯大将军可真是越来越胡闹,今天在宴席间,他居然在李道宗面前大放妄言,我瞧李道宗已经他很有看法了。照这么下去,怕是难逃历史的厄运。”侯岳抱了头仰躺在床上。

    此刻他心里沉重的很,这次,他丁忧结束,朝廷却迟迟没有安排,这显然就是出于防范了,如今侯家在军方的力量已经成了气侯,显然,朝廷出于均衡的考虑,要削弱侯家在朝堂上的力量,侯岳估计着,接下来,他应该会得到一个闲差。

    “以咱家现在的力量,就算是侯君集出事,皇上也不会将咱们一棍子打死吧?”小淘皱着眉道。

    “怎么不会?你以为那些连坐的,个个都有罪吗?越是高位,牵连的越利害,我假如,侯君集犯事了,皇上斩他,如果放过我们,他更会担心我们因侯君集之事对朝廷生怨,再说了,如今李二渐渐的岁数大了,他一身的伤病使得他会更多疑,宁错杀,不放过,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逃不脱的本性。”

    侯岳皱着眉道,不行,他还得在想办法,不能让侯君集走上历史的道路。

    几天后,侯岳的新职下来了,是学士院大学士及晋王师。

    学士本就是闲职,这点在侯岳的预料之内,只是晋王师,就出乎他的预料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布局

    贞观十六年冬。

    一夜的北风吹,第二天整个长安城一片洁白,天气虽然冷的很,但人们的兴致反而更高了。

    嫡宗侯府的后院暖屋里,侯岳和侯君集对坐饮酒,这几年,由于侯岳特意的接近,两家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侯君集心里也是很奇怪,自前年高昌战后,这岳三哥没事就往他嫡宗府跑,又或者是邀了他去喝酒,这之前的隔阂似乎就毫不再意了。

    当然,侯君集虽然奇怪这些,但心底仍是虚,知道这些年来,有些事自己做的不太地道,当年,他为了压制侯岳,可使了不少小手段,所以,每每见倒侯岳,他心里就觉得十分的不自在,一来二去的,就几乎没什么来往了。

    如今柳城侯府已成气侯,别看岳三哥现在的情形似乎是边缘化了,但首先一个晋王师,权利是没多少,但名誉尊崇,再加上朝中,马周,霍家,是岳三哥的死党,关系十分不错,还有,褚遂良,阎立本,以及王家,也跟侯岳关系不错,再加上独孤家,李家军中的势力,可以说,如今柳城侯家和嫡宗分庭抗礼已是事实了,到了这时,压已经没有必要,正该精诚合作,一荣俱荣。

    也因此,对于侯岳的特意结交,他也自然是顺水推舟,于是,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柳城的时候。

    “可惜了,如今我们都不在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了,想当初,我们和罗家二公子,参加清淡,结交豪杰,现在想来,还是怀念不已啊。”侯君集啧的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自斟了一杯。

    “是啊,当初我帮你作弊,没想叫霍飞白那老小子一眼拆穿,弄的好不狼狈。”侯岳笑着摇头道,也啜了口酒。

    “这叫不打不相识,三哥后来不是霍兄成为朋友了嘛,如今又是儿女亲家了。”侯君集笑道。

    “不错,如今飞白兄倒是逍遥,辞了官,专心轻营着家业,没事就去赛马场赛赛马,弹弹琴的,倒是比你我逍遥多了。”侯岳有些感叹的道。

    侯君集皱了皱眉头,一直以来,似乎他这个三哥除了喜欢赚点钱,似乎并没有什么权欲之心,便道:“我听说,前几年,三哥丁忧的时候,曾跟皇上请辞过,只是皇上没准?”

    “不错,你也知道你三哥的性子,没什么上进心,当时,就想着在武功县做做地主算了。可皇上没准,好在皇上知道我这性子,便给了我个闲差,让为兄能混混日子。”侯岳笑着道,当年,他确实是有退出官场之心,只是试探了的提了一下,没想到李二是坚决不准。

    “我看皇上对你还是挺看重的,要不然不会让三哥你做晋王师,要知道晋王是由皇上一手带大的,虽说不可能成为太子,但恩宠确不会差,三哥做了晋王师,倒正好可以退出朝堂中的纷争,现在魏王李泰跟太子斗的很厉害,朝堂上也暗斗不休,前些日子,那魏王招集了他府里的学士,编了一本《括地志》,皇上很是夸奖了一番,又是提高每月用度,如今朝中新起的文官,大多都倒到他那边了,倒是太子这边,皇上越来越严了,这不,前段时间,派魏征做太子师了,三哥,你说,这太子和魏王究竟许能继大统?”侯君集问侯岳道。

    “这我哪知道?”侯岳摇着头。

    “卜一卦呗。”侯君集道,当年,高昌之战,这岳三哥给了他的锦囊,他当时虽照做了,但心里还不太痛快的,可是去年,李世绩带兵败薛延陀部,前锋营的牛超在攻破一个千帐后,手下士兵没有掌握好,劫掠了,结果,一回来,就被投了狱。

    侯君集事后想来,如当年他没有照着锦囊做的话,怕是真的会有一场牢狱之灾,只可惜最后,回城之际,他却中了小儿的道,不够冷静,跟魏王发生了冲突,这造成了他没有更进步,登上仆射之位。想来他就有些懊恼,不免的,他也恨上了魏王,那魏王成天跟些人文人学士混在一起,却没把他们这些带兵的将领放在眼里,若是异日他上位,怕是自己也没好日子过。

    而此事后,侯君集对于侯岳的断言则更是深信不已。

    “这种天命之事,岂是能卜一卦就成的?”侯岳摇着头。

    “你别想瞒我,当年,皇上还是秦王时,我听说,他也问过你断言,那不同样也是天命之事。”侯君集有些不悦的道。

    “当年情况跟现在怎么相同,这种事能随便说的?弄不好一个妖言惑重,你我吃罪的起吗?”侯岳瞪着侯君集道。

    侯君集这才一脸悻悻的住了口。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贺兰姑爷求见。

    听说贺兰楚石求见,侯岳就不由的一由的有些紧张,最近贺兰楚石频频出现在嫡宗侯府,他虽然没有跟乐儿成亲,但在窦夫人的做主下,娶了冬雪,跟侯家仍然是亲戚,再加上贺兰家和侯君集关系不错,贺兰楚石仍是为太子做说客的最好人选。

    趁着管家去请人之即,侯岳觉得还是要敲侯君集两句,于是便对侯君集道:“你说卜一卦,最近我确实是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于我侯家非常凶险,所以,我想,最近侯家可能有大事发生,这点不得不防哪,还请君集弟一定要慎重,若是信得过你三哥的话,在做任何决定前,不防让三哥为君集谋划一下,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侯君集听侯岳这么说,自然应道:“自当如此。”

    随后,侯岳就告辞了,在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迎而来的贺兰楚石,贺兰楚石神情显的十分紧张,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侯岳出了府,门外,大柱的贺着马车正等着,一边小十八正跟他说着闲话。

    侯岳回头看了看嫡宗侯府的大门,然后上了马车。

    “驾……”大柱扬了鞭正要起程,却听马车里侯岳道:“大柱,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停下。”

    大信应了声,将马车拐到嫡宗侯府的后面小街。

    侯岳又叫了小十八进马车。

    “十八兄弟,有件事要交给你。”侯岳道。

    “爷,什么事?”小十八看着侯岳慎重的神色,自己的脸色也慎重了起来。

    “你带几个信得过的,身手好的侍卫,给我在嫡宗侯府盯着,若是侯大将军要去太子府,你就给我拦下,说我有事找他。总之,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让他去太子那里。”侯岳叮嘱道,他算过了,贺兰楚石在之其中牵线,也只能是拉进太子和侯君集的关系,侯君集和太子要真正走到一起,还必须面对面坐下来谈。

    “是。”小十八应道,然后下了马车,就准备布置去。

    接下来几天,侯岳就一直关注着侯君集的情况,他这回可是下定了决心,决不让侯君集往死路上走。

    晋王府。

    晋王这段时间显然没有心读书,一本战国策,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也没翻动一页。

    侯岳也没管这些,自顾自的喝着茶,看着书。

    “兕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一到冬天,她大多数时侯都躺在病床上,父皇昨天发怒了,太医署的太医如今是人人自危啊。”李冶叹着气道,十四岁的少年,眼神中带着烦闷和不知所措。

    “有些事情又岂是人力可为,劝劝你父皇,尽人事,听天命吧。”侯岳道。

    “父皇发火,不仅仅是为了兕子,父皇对大哥很失望。”李冶又低着头道,眼睫毛在眼底拉长了一个暗影,让人猜不透眼底的心思。

    “这些事情,王爷不必太操心,皇上自然心中有数,你只须以仁孝之心侍侯皇上就行了。”侯岳又道。

    “仁孝?在皇上眼里,怕是无能。”李冶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甘和自嘲。

    侯岳淡淡的笑了,看来,李冶在两个大哥争斗之中也不是一点想法也没有的。

    “不管如何,仁孝在任何时候都是很重要的,它能让人放心,而且,能力是可以陪养的,而仁孝却是天性。”侯岳道。

    这时,李冶抬起头,看着息这位师傅,说实在的,李冶有些琢磨不透自己这位侯大人,这两年,侯大人教自己功课总是很随意,甚至对自己的态度也很随意,即不象有些先生那般的战战兢兢,又不象有些先生那么兢兢业业,似乎就是在混似的,可不可否认,这两年自己学到很多东西,不仅仅是学业方向,诸子百家,在这位侯大人眼里是一个整体,对于法制,他可以在儒学里找到解释,而对于儒学,又能找到墨学的相通之处,更重要的是,许多观点,常常听来平淡无奇,可越深思下去,却越觉含义深刻。

    “先生是什么意思?”李冶有些按奈不住的问。

    “就是字面的意思,仁孝是天性,最为珍贵,而能力是后天,是可以陪养的,对了,听说你舅舅最近身体违和,你有空时也该去看看他,尽尽后辈的一点心意。”侯岳状似很无意的说着,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别说晋王师一职真的是很逍遥,再加上晋王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而晋王却在那里苦思。

    他总觉得侯大人今天的话有些莫测高深。

第二百五十六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长孙无忌前几天受了风寒,这两天头一直昏沉沉的,那心情自然不太好。

    前两天大雪刚停,今天却是个艳阳天,阳光映着雪,刺人眼的很,长孙无忌就躺在暖阁的一张软榻上,微闭着眼睛,享受着那一份融雪的沁寒和清新。

    一阵风,卷起白雪,扑打的窗格子上。突然,一双手,轻轻的将窗户关上,又有声音道:“这外面阳光虽好,但化雪的天气却更加寒冷,舅舅受了风寒,这窗户可开不得。”

    长孙无忌睁开眼睛,才发现晋王李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便支起身子,要起来见礼,却被李冶轻轻按住,当然长孙无忌也只是做个样子,这会儿便顺着李冶手势又重新躺好,一边的使女拿了两个厚垫子过来,让长孙无忌靠着。

    这时,又有下人上了茶。

    “这天气,喝什么茶?煮点酒吧。”长孙无忌道。天冷的时候,他一向不太喝茶。

    那使女应声就要下去,却又被李冶叫住:“把炉子一起搬过来,我来煮酒。”

    “这如何使得?”长孙元忌道。

    “如何使不得,舅舅身体不适,外甥煮酒本是应当。”说着,李冶又吩咐那使女道:“不要烧春酒,就拿花雕酒,再备些糖和姜片,一起拿来。”

    那使女应声下去。

    不一会儿,炉子,花雕酒,糖,姜片等物品都拿来了。

    李冶就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然后就开始煮起酒来,花雕酒里放了些糖和姜片,然后开始煮酒。坐在那里拿着扇轻轻的扇着炉子,然后同长孙元忌聊着家长。

    “为什么要在酒里面放糖和姜片呢?”长孙无忌有些好奇的放着这个外甥,说实话,对于李冶,长孙无忌很少接触,不过,从皇上的嘴里,他知道,皇上对于这个儿子不太满意,总觉得过于懦弱了点,缺了点男儿气慨。

    “外甥身子不太好,冬天也老受寒,一受寒了,侯先生就煮这种花雕酒给外甥喝,这种酒最是祛寒温胃,所以,外甥也煮给舅舅喝。”李冶笑道。

    清秀的脸带着一种平和的微笑,倒容易让人生起亲近之心。

    “哦,侯大人都教你些什么?”长孙无忌随意的问道。

    “诗书百家,无所不包,只可惜外甥驽钝,不能领会一二,再就是杂学生活艺术,这方面外甥倒是挺喜欢的。”李冶说着。

    这时酒好了,李冶便倒了酒,然后抚了长孙元忌坐好,就着小菜,同长孙无忌对饮了起来。

    “哦,杂学生活艺术,这都是些什么?”长孙无忌又问。

    “很多啊,比如今天这煮酒就是,还有功夫茶,还有相马,分辩茶叶的等级等等,还有打牌,建身等。”李冶一一的道。

    “这个侯大人倒真是异类,对了,听说他的公子,一手棋下的相当不错,想来他自然也教于你了,来,今天我们下两盘,也看看侯大人教你的棋路。”

    饮了两杯,长孙无忌觉得整个人从里温和了出来,头也不那么昏昏沉沉了,便来了兴致,招手让下人备了棋具,要同李冶边饮酒边下棋。

    李冶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却是摸了摸鼻子,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长孙无忌看着李冶的表情,便觉奇怪。

    “我这先生,什么都教我了,唯独没有教我下棋。”李冶笑的一脸开心的道。

    “这是为什么?”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见到了侯公子,我才知道,虽然,侯公子棋下的很好,但侯大人,用侯公子的话来说,那就是个臭棋篓子,棋下的极差。所以,侯大人自然不会教外甥了,外甥所会的棋不过是自己的一点兴趣,舅舅有言,外甥自当奉陪,只是舅舅怕是看不到侯大人教的棋路了。”李冶道。

    长孙无忌听了也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外面的使女都一脸好奇,自家老爷可是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于是,一个下午,甥舅俩就在饮酒和下棋间度过,谈也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直道日西斜时分,李冶才离开。

    送李冶离开,长孙无忌便站在暖阁的窗前,看着通红的夕阳。

    太子的性情越来越为皇上所不喜,再加上太子又瘸了腿,按皇上如今许多表现来看,承乾的太子之位,怕是做不长了,如今皇上一颗心都偏在了魏王李泰身上,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这便是他最近烦恼的地方。

    李泰如今整日跟那些清流混在一起,在长孙无忌看来,这些人都是眼高手底,夸夸其谈之辈,再加上李泰自视甚高,如今隐隐之间,魏王已有自比当年秦王之势,然而在长孙无忌看来,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李泰上位,并非国之福。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脸色就不由的沉了下来,这泰儿拉笼着朝中清流,又培植自己的势力,而对他们这些当年跟着皇上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臣,是处处提防,平日的言论之间,总有他们这些老臣携功自傲的意思,实在是让人很担心哪。

    倒是这冶儿,也许是懦弱了点,但很平和,能接受人言,若是再教导一番,倒是能为皇上分忧的。

    ******************************

    转眼就是来年了,正月间,太子的最后一根保位稻草魏征因病去逝,朝中的气氛便突然的诡异了起来。

    侯岳管不得朝中的事,只是更加关注侯君集了。

    这段时间,他观察着侯君集,发现他最近常常走神,神色也开始越来越不安了,从小十八搜集的消息来看,贺兰楚石这段时间频频在嫡宗侯府出现,有一次还带了纥干承基来,侯岳可以肯定,侯君集现在应该已经倒向太子这一边了,毕竟,他跟魏王是不对盘的。

    侯岳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了。

    于是,借着请侯君集喝酒的机会就开门见山的道:“大将军最近跟太子走的很近啊。”

    听着侯岳的话,侯君集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随即想着,自己跟太子的人走的近也没什么,于是便一脸不悦的道:“太子看得起本将军,本将军又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话是不错,可做为朝中大将,最忌结党。”侯岳淡然的道。

    “什么结党,什么叫结党,走的近一点就是结党了吗?”侯君集有些恼羞成怒,结党可是忌讳的词。

    “大将军不要嘴硬,我们是一家人,我说什么不会害你,我只是告诉你,你现在正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你真要找死我也管不着,可你别拉上整个侯氏家族。”侯岳紧盯着侯君集。

    侯君集一阵心虚,不由的就侧开了眼。

    “岳三哥胡说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小弟还有事,先告辞了。”侯君集觉得不能再呆了,就起身告辞。

    回到家里,侯君集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的书房虽有不少的书,但不过是摆样子的,从曲园回来,他的心就是摇摆不定,今天晚上,太子要宴请他,他心里明白,宴请只是一个借口,怕是要大家立血书了。

    去,还是不去,若是去的话,他就没有退路了,想着,岳三哥的话,他本来已做了决定的心这会儿又不了,若是不去的话,则必然将太子得罪了,他已经得罪了魏王,若是再得罪太子,异日新皇上位,怕就是他侯家失势之时。

    眼看着晚宴的时间就要到了,侯君集心里还是决定不下。

    “爹,吃饭了。”外面响起拍门声,说话的是他的三子侯义成。

    侯君集开了门出来,看着一脸喜色的儿子站在门边,不由的皱了眉头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爹,今天纥干承基跟我说要转给我一家青楼,一家赌坊各一半的份子,这可是长安城知名的青楼赌坊,当年,这些份子掌握在季侍卫长手上,没想,后来季侍卫长调到洛阳去了,就退出了这些份子,如今纥干承基就打算把份子转让给了孩儿。”侯义成道。

    “你哪来的钱接受这些份子?”侯君集狐疑的问。

    “不用现钱,份子先转给我,然后用每月的红利抵转份子的钱,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够了。”侯义成高兴的道。

    侯君集没说话了,他知道,这是太子给他的好处,看来今晚这一趟他还是要去,所谓富贵险中求啊,他现今的地位有一大半要得益于当年的玄武门之变,现在太子已经到了退无可退之地,正如同当年玄武门之变的形势。

    于是,侯君集道:“晚饭不吃了,我还有事,成儿,你给爹听好了,在爹没有答应前,那青楼和赌坊的份子你暂时不要去接。”

    一切要等今晚的宴请结束再说。

    于是侯君集就出了家门,骑了马,连侍卫也不带,直朝太子府去。不是他不想带,而是今天事情特殊,还是不带的好。

    可在半路上,他却被小十八拦了下来。

    “十八侍卫,你这是干什么?”侯君集沉着脸道。

    “打扰大将军,在下是来给我家老爷传话的,想请大将军移步。”小十八陪礼道。

    “没看我这有事吗?明天我会去找你家老爷的。”侯君集道。

    “我家老爷就在那边,只说一句话,不会耽误大将军时间的。”十八再次道。

    “神叨叨的,不知干什么?”侯君集嘀咕了句,跟着小十八到了街角转弯处,刚到转弯处,见侯岳正靠在一辆马车边上,正要说话,却突然迎面一阵风过来,夹着一些粉尘,侯君集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最后倒在紧跟在后面的小十八身上。

    “快,扶他上马车,我们直接去武功县。”侯岳道,同小十八一起拖了侯君集上马车,然后由小十八驾了马车直朝城外的武功县奔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窦氏遗书

    侯岳和小十八到武功县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马车直接驶进了庄子,小淘半夜里被紫衣叫醒,才知侯岳回来了,不由的穿了衣起来,走到厅门口,就看小十八背了个人,侯岳在后面跟着。

    “你怎么这么大半夜的赶回来,我还以为你在曲园呢?”小淘上前问道。

    “没法子,侯君集那小子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侯氏家族跟着他一起玩完,就使了硬手段,把他绑来了。”侯岳恨声道。

    “什么?你直接绑了侯君集?”小淘听到侯岳居然把侯君集给绑来了,觉得这世界有些疯狂了。不过细一想,倒觉得这是一招不错的手段。

    “老爷,夫人,人已经绑在椅子上了。”这时,小十八从一边的屋子里出来。

    “好,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然后就到这外间来守着,这段时间,你找几个人给我把这屋子守死了。”侯岳道。

    “是。”小十八应声,就同紫衣一起下去了。

    侯岳和小淘人人进了屋。

    小淘看着绑在椅子上的侯君集,转身问侯岳:“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那点心思,我琢磨透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想跟着太子逼宫,别说门儿,窗儿都不给他。”侯岳摇着头道。

    从去年到今年,他在侯君集身上花多少心思,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侯君集上,弄得阎立本那小子说他们兄弟之间有什么古怪,连断袖之说都出来了,把侯岳给郁闷的。

    可就这样,这侯君集还是一颗心一路走到黑,若是不关自己的事的话,侯岳倒巴不得他吃点苦,跌一跤,但是如今,他却不得不使用极端手段,都是这该死连坐法害的。

    “这是醒药丸,现在要给他闻吗?”小淘从怀里捣出一颗丸,先凑近了鼻子闻闻,一股子沁寒的冲鼻味直冲进鼻子,于是连打了几个喷嚏。

    “给我吧,你再去煮一壶酒来。”侯岳接过小淘手上的药丸。

    看着小淘出门后,侯岳就把药丸凑到侯君集的鼻子,侯君集的鼻子动了动,打了个喷嚏,然后那眼皮子就开始抖动了,过了一会儿,睁开眼前,看着侯岳,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才突然大叫起来:“好你个侯老三,这是在哪里?你要做什么?”

    显然他已经想起之前的事了。

    说着,侯君集就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一低头,发现自己叫人给绑成了棕子。

    “侯老三,你作死啊,绑架朝廷大将军,你还想不想活了?”侯君集咬着牙狠狠的盯着侯岳,心里怒意涛天,奶奶的,他一个堂堂武将,居然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给绑了,这阴沟栽的太深了。

    “怎么不想活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不想活的是你吧?窜通太子想干什么?再来一次玄武门?”侯岳噼里啪啦的一阵质问。

    “你胡说。”侯君集恼羞成怒了。

    “我胡说,你摸摸自个儿的心,我是在胡说吗?”侯岳一步不让。

    侯君集一时无言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小淘一手拿着热酒,一手提着一个食盒,到了桌前,打开食盒,里面四碟小菜。中间还有一大砂锅的甜汤。

    小淘将菜放好,汤放好,又分别给两人倒好了酒。然后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话边吃边说。”

    “三嫂,我这么绑着怎么吃啊?”侯君集没好气的说着,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他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肚子早就饿了。

    “这事,得听你三哥的。”小淘笑着,心里有一阵子舒畅,这阵子,她和侯岳绞尽脑汁的就在琢磨着侯君集的事,不知死多少脑细胞,如今见侯君集吃瘪,那心里总是有些欢乐的。

    说着,小淘就离开了屋子,出了门,又将门紧紧的关上,这时,小十八回来了,小淘就叮嘱他小心守着,顽后回了房,等着这两兄弟最终谈判的结果。

    侯岳等小淘出去,门关紧后,才转身走到侯君集身后,帮他把绳子公开。

    那侯君集见绳子松了就要发难,却没想,两手刚张开一点就动不了,这才注意到,两手还有铁链,两个铁环分别套着两只手腕。

    “你从来都是胆大包天的主,我怎么可能不防一防。”

    侯岳在边上看着,笑了,就说这小子不会乖乖就犯的,还好,他先把侯君集的手铐了起来,说着,很淡定的坐在侯君集的对面,滋溜的吸了口酒,然后吃了口酱鸭,别说,他到现在也饿着肚子呢。于是又舀了一碗甜汤,先吃点垫个肚子。

    侯君集在一边直咬牙,他大将军当惯了,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那从来都是别人吃亏了,可对着这侯老三,侯君集也有一种使不出劲的感觉,他知道,发脾气,摆脸色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试了试手上的铁链,还成,不防碍吃东西。

    不管了,先垫了肚子再说,也不管侯岳,直接两个手端了那锅甜汤,就那么喝了起来,也算消解一些腹中的怒气。

    好一会儿,放下那砂锅,侯君集又拿桌上的酒,滋溜着一口就干了。

    “你把我抓来,不怕我娘子担心吗?”事已至此,侯君集也算放开了。

    “若是别人绑了你,弟妹自然是要担心的,不过,是我侯老三就没问题,我在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跟弟妹说了,你要在我武功县庄子上呆几天。”侯岳笑着。

    侯君集又是一阵脸青,好一会儿才转过来气来。他知道,这岳三哥别看表面上和气好说话,但精明的很,从他刚才的话,显然岳三哥将他这段时间,跟太子的事摸的一清二楚,想到这里,侯君集也一阵心惊,这事岳三哥即知道,难保不会还有别人知道。

    “太子的谋划,你是如何知道的?”侯君集靠在椅背上,有时,他觉得这岳三哥就是个鬼。

    “我不知太子的谋划,但我知道你的谋划,我早跟你说过,我算出侯家面临着一个大难,全族覆灭的大难,而这个大难的关键就是你,再加上这段时间,贺兰楚石跑的太勤了,太子又是如今这个处境,别忘了,我也是从玄武门之时走过来的人,对这方面比较敏感。”侯岳道,吃着小菜。

    侯君集抓了抓头发,然后拿了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喝下。然后道:“一点胜算也没有?”

    “没有。”侯岳很干脆的道,反正他就神棍装到底了。

    “那你就应该阻止太子。”侯君集道。

    侯岳自嘲的笑了:“我怎么阻止,我可是一点证据也没有,难道要我嘴上去跟太子说,你别去对付魏王,也别想再学当年的秦王,我算出来了,你此举必败,那样,太子能饶过我吗?说不准,就是一个妖言惑众的大帽子,别忘了,我这么长时间花在你身上,苦口婆心的,你可曾有丝毫停手之意,若不是此刻我硬抓了你,怕是今晚,你们就要歃血为盟了吧,何况,今天这个时候,我抓了你,使得你失约了,若是太子有一点点警剔之心,就应该放弃这一谋划,否则,人自要找死,那天都耐何不得,何况是我一介小小凡人。就算是我现在在跟你说,可你真的全信了吗?我看未必。”侯岳苦笑的道。

    侯君集又一次无语了,抬头望着天花板,是的,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自己仍然有些不甘心,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信岳三哥的断言,但天命这东西本就虚无缥缈,老天也有闭眼睡觉的时候不是,焉知就不能改天命。

    “还有这个,你看看吧。”侯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侯君集。

    侯君集狐疑的接过一看,没想到居然是母亲大人的遗书,不由的惊讶道:“你怎么会有我母亲大人的遗书?”

    “窦夫人眼光长远着呢,她怕你的胆大妄为会害了你,也知你不会听我的,所以她临死前,把这封遗书给了小淘,我想你母亲大人的命令你不能违吧,不管是你心里信服也好,不信服也罢,你都得听我的,这次,你就告个病假吧,在我这里休养一段时间,离开朝中的纷纷扰扰。”侯岳算是帮侯君集做决定了。

    唐以孝冶天下,就算以侯君集之胆大,他也不敢违背母命,很是有些不甘的道:“如今我还有什么话说,就依你了。”说着,又扬了扬手上的铁链。

    侯岳从怀里掏了钥匙丢给侯君集,让他自个儿开。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他不怕侯君集反悔,这屋子的周围,有小十八带着侍卫看守,侯君集武勇,小十八也不是吃素的,他逃不出去。

    回到屋里,侯岳见小淘还在等着他,便道:“怎么还不睡啊?”

    “我能睡得着吗?”小淘道,然后又问:“怎么样?”

    “有窦氏的遗书,不怕他不从,只是这回,我算是把他彻底得罪了,今后还得小心他的报复。”

    “我看不一定,虽说太子之事,侯君集算是退出了,但他这之前跟太子有来往还是逃不掉的,怕也要受到一点牵连,他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而你是晋王师,一旦晋王成了太子,侯君集说不准还要来巴结你这个晋王师呢。”小淘琢磨着道。

    “能这样就最好了,只是如今我们硬生生的把侯君集给拦下,会引起什么蝴蝶效应就说不好了,到那时,就不在你我的预测之内。”侯岳有些担心的道。

    “也是……”小淘点点头。

    “算了,不管他了,睡吧。”侯岳道。

    两夫妻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百五十八章 该来的终归来了

    转眼就是三月中。

    呆在武功县侯氏田庄的侯君集,就如同一只困兽,他不停在的屋里走来走去。远离朝堂,远离权势,让他的心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他得不到外界一丝一毫的消息,这让他有一种睁眼瞎的感觉。想到这里,不由的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

    就在这时,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侯岳拿着酒壶,带着棋盘进来。

    “老子哪里时间跟你下棋,这里我不待了,我要回长安。”侯君集的情绪有些失控。

    侯岳不理他,自顾自的摆酒,摆棋,然后道:“你这时候回去干什么?一切等尘埃落定在说,来,下棋。”

    “什么尘埃落定?”侯君集觉得侯老三话里有话,便狐疑的转过身,坐在侯老三面前。

    “齐王反了,李世绩奉命平叛。”侯岳轻描淡写的道,拿了一个棋子落在棋盘中间。

    但这话听到侯君集耳里,不亚于晴天霹雳,齐王跟太子来往一向是比较密的,不由的压低声音:“齐王怎么反了?”

    “齐王杀了权万纪,然后自建朝廷。”侯岳道,却是咪了一口酒,又指了指棋盘:“来,下呀。”

    侯君集焦燥的摇摇头,他这时哪有下棋的心思,而且对于他来说,打猎,喝酒什么的比下棋好玩多了,下棋一向是他不屑的东西,只是他看侯老三那笃定的样子,也只得胡乱的拿了棋子,看都没看棋盘,直接将棋子随便放了个位置。

    然后问道:“那这事跟太子有什么牵连?”

    侯岳摇摇头:“目前还看不出来。”侯岳说着又落子了,又催着侯君集快下。侯君集又看都不看的落子,侯岳笑道:“看不出,你还是快棋手。”

    侯君集一阵无语,只得岔开话题,追问太子和齐王的事,只是侯岳却是左右他言,弄了侯君集一阵头大,最后火起,掀了棋盘,将侯岳赶了出屋。

    侯岳呵呵笑的出屋。

    小淘从一边过来,没好气的道:“你尽惹他干什么?”

    “老子这些年,受他气受的够多了,这小子一肚子阴招,当年,我我为他出了多少力,又指明追随李二的路,没想,他最后却在李二身边给我下绑子,还当我不知道呢?”说到这些,侯岳就一肚子的气。

    “这都陈年烂芝麻的事情了,你还记它干什么?”小淘肚子有些好笑。

    “我哪有工夫记这些,不过,这回,他落在我手下,那总得出一口气的。”侯岳道。

    “爷爷,爷爷。我们玩碰碰车。”这时,两岁的小冬瓜踉跄着脚步冲过来,手里还抱着两辆小木车,这是梁少天那呆子帮小冬瓜特制的。

    “爷爷,爷爷,木车不好玩,我们玩下棋。”身后,同样两岁的弟弟小西瓜也跟着小跑过来。

    侯岳看着这两兄弟,那脸上笑得象朵花,孝宝和夜歌硬是争气,要么没有,这一来就来了个双胞胎。

    侯岳一手抱着一个,在小淘耳边道:“老了,咱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等太子这事一了,我就辞官,咱们也学霍飞白那小子,乘着腿脚还利索,咱们也倒处走动走动,当当驴友,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现在可没门票那回事,省了一大笔。”

    小淘看了看侯岳,感觉到了那股子岁月苍桑,当年,两白领小夫妻一头扎进历史的长河,本着小投机的心理,啥也不顾的就一头扎进了宦海沉浮之中,而随着时间推移,两夫妻就很有一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如今,感觉累了,厌倦了。

    对于侯岳的打算,小淘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转眼就是三月底,而齐王还没等李世绩的兵到,就被驻地的人抓了送到京里,接下来自然是三司会审,而这一审就审出了条大鱼,纥干承基不知怎么牵进了齐王案,他为了保命,便想了一招以功抵罪之法,于是,就将太子出卖了。

    李二接到太子谋反的消息,那真个叫晴天霹雳,于是命令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绩会中同书,门下的官员审理此案。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证实了太子谋反之事,牵连进去的官员很多,汉王首当其冲,接下来是洛州都督张亮,还有禁卫将军李安俨,再就是一干东宫官员,李二看着这些不由的心惊啊,若是太子成功的话,那么,他就将是第二个李渊。

    于是有关人等,速度被关进大牢,就连侯君集也不例外,毕竟之前,他跟太子互通款曲,也是有嫌疑的,好在,他因为被侯岳中途绑了,没参和进谋反里面,只能算是朋党,终将命保住了。

    晋王宫。

    李冶同侯岳喝着茶。一边晋阳公主小兕子就乖乖的坐在一边,这天气暖和了,兕子的身体也稍稍好转了些,只是人却是越见的瘦弱了,瘦小的身子裹在厚厚大大的衣服里面,显然可怜兮兮。一张小脸也满是忧愁。

    “王兄,父皇昨晚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也不让人进去,兕子很担心。”晋阳公主一脸担忧的道。

    “兕子别担心,大哥太伤父皇的心了,让父皇静静吧。”李冶轻轻的拍着兕子的小脑袋,那苍白的小脸让他揪心似的疼。

    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他跟兕子感情最好。

    “先生,你知道我父皇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什么吗?”李冶问侯岳。

    “太子已废,皇上在想储君之事吧。”侯岳似乎是不确定的道。

    “这还用说,自然是四哥魏王了。”李冶道。

    “未必吧,太子之事,魏王也是深陷其中呢。”侯岳有些莫测高深的道。

    “先生……”李冶还要说什么,却被侯岳阻止了:“一切静观其变吧。”

    “那,我该怎么做?”李冶问。

    “争即是不争,不争亦是争。”侯岳说道。

    李冶喃喃的读着这两句,似乎在品味着里面的含义。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的过来。

    “见过晋王,见过侯大人,见过公主。”那侍卫一溜子行了礼,然后又对侯岳道:“侯大人,皇上有请。”

    皇上要见自己?侯岳有些疑惑了,皇上这时候见自己干什么。

    于是起身,正了正衣服,然后跟着那侍卫。

    到了御书房门口,自有太监进去禀报,过来了一会儿,太监出来,请侯岳进去。

    进了御书房,侯岳一眼便看到李二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两眼就看着墙上挂的长孙皇后的画像。

    “朕对不起皇后啊,没教导好太子。”李二的声音有些哑,显然是一夜未睡的结果。

    侯岳不认为李二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这话他也不好接,于是干脆就做了个闷嘴葫芦。

    好一会儿,李二转过身,紧紧的盯着侯岳。

    “侯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绑架朝廷大将,又明知太子有不轨行为却不上奏,眼睁睁的看着事态一发不可发拾,你罪不可恕。”李二沉着脸。

    侯岳立时觉得自己如同处于暴风眼中。那背心不由的有些冒汗了。

    李二是什么意思他还不清楚,此时,侯岳心里却将侯君集咒了个狗血淋头,这家伙什么都将他卖了。

    侯岳干脆躬身垂头,不言不语。你李二可以认为是默认,也可以认为是沉默的反抗。

    “怎么不说话?”李二沉着声道。

    “皇子已经定了微臣的罪,微臣无话可说,也不能说。”侯岳仍是很恭敬的道。

    “无话可说,也不能说?那朕是冤枉你了?朕要你说!”李二更加厉声的道。

    “臣绑侯大将军是族内之事,是奉窦夫人遗言而行,至于太子之事,臣又不是神仙,亦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茴虫,臣如何知道太子的事,再退一万步,就算臣知道什么,但太子是一国储君,没有证据,又岂是臣能妄加断言的。”侯岳挺着背道。

    “是关国家社稷,又有什么不能言的?你们这些个臣子,一个个表面恭顺,心里打什么小九九,以为朕就不知道吗?就拿魏征来说,他推荐给朕的臣子杜正伦和侯君集,都于太子事件有牵连,这表明了什么,说的好听点,他是识人不明,说的不好听点,他就是结党。”李二有了暴怒的迹象。

    侯岳很郁闷的发现,他成了出气筒。更可怜魏征,也成了李二暴怒下的牺生品。

    “晋王那边的课就先停了,你给我回到武功县,好好闭门思过。”李二挥了挥手。想起今天在同长孙无忌商量储君之事时,长孙无忌居然提出了晋王,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局,还是先将局里的人尽量清出,他才好看清点。

    “臣遵旨。”侯岳躬身退出。

    出来后,侯岳哪里也没有停留,直接回到了武功县田庄,也开始学李靖般关门闭客,反正侯君集反叛之事已了,他心中的大石也已落地,只可惜,李二这一旨下来,他注定当不成驴友了,只能在家含饴弄孙。

    四月中,李承乾废为庶人,幽禁于右领军府,汉王赐自尽于家,张亮,李安俨,赵节,杜荷皆斩首。侯岳记得太子谋反事件里面,似乎没有张亮这个人,李承乾谋反这么大的事,而张亮也是二十四功臣之一,没道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呀。

    难道是因为他硬绑了侯君集而出现的小小偏离?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李二的安排

    朝堂的一番博弈,最终李冶在长孙无忌的大力支持下走上了太子之位。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终南山,翠微宫。

    天气刚进入长夏,终南山上,苍翠一片,山风轻拂,使得整个翠微宫如在山巅摇曳一般,透着万千仪态。

    然而翠微宫内却透着紧张,惶恐和悲伤的气氛,自前年皇上病倒,到如此已是每况愈下,一代雄主的生命似乎要走到了尽头。

    李世民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可谓是成功的一生,只是此刻,他面前浮现最多了的却是大哥建成太子和齐王元吉,对于自己曾经做过的,他不后悔,因为当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成就一代霸业贤主,容不得妇人之仁。

    只是,如今频频想起建成和元吉,李世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他怕是真的过不去了。而他唯一牵挂的,仍是这个国家,仍是太子李冶。

    冶儿这孩子,太过柔弱了,性子没有一点坚强,虽然,有长孙元忌和褚遂良扶助,可性子太过柔弱的君王必将导致君弱臣强,冶儿得有他自己的人扶佐啊,不由的李世民想起了李靖的话,李世绩有冶国之大才,侯氏兄弟能文能武也可重用,可问题是冶儿能不有掌控这些人呢?

    侯岳侯学士,李世民很是遗憾,此人一直一来,都是闲散的性子,没有太多的权欲之心,再加上他曾是晋王师,他和冶儿有着师徒情谊,本来应是冶儿的一大助力,只可惜此人对世情看得太透,就只同李靖一般,注定不会介入朝堂的争斗,何况他已病休在家多年,愿不愿出仕,还不好说,这勉强不得,还是由冶儿自己决定吧。

    侯君集侯大将军,想到他李世民就更头痛,对于侯君集,李世民一直有一种发小之情,他是最早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在玄武门事件中立下大功,自己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只是在承乾之事上,这家伙野心不小,若不是侯学士一力阻止,会干出什么事不得而知,因此,这些年,在自己有意的冷落之下,这家伙倒是本份了很多,但真的是从内心里本份了吗?李世民觉得还有必要试探一下。

    至于侯山,他同侯君集同样师出李靖,这些年来,对薛延陀部立下汗马功劳,同时又身处于独孤系,再加上他的性子倒是跟侯学士有些相似,这个人,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压制着他,就是要留给冶儿用的。

    还有李世绩,冶国大才,他在之前同样也被自己冷落了近十年,后来才被启用,一直以来倒是本本分分,兢兢业业。才能也确实着著。

    但要想这些人真正为冶儿所用,就必须让冶儿施恩于他们,恩威并施,才是用人之根本。

    李世民恍恍忽忽的想着,弥留之际,让他再为冶儿尽一份力吧,这个儿子让他着实放心不下。

    长安曲园

    侯岳穿着大袖长袍,坐在院子的大树下同侯山侯老四饮酒。

    “皇上在翠微宫已呆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病体好些了吗,这些日子都是太子监国。”侯山皱着眉道。

    “这老没有消息总是不太妙的。”侯岳淡然的道,自那一年,李二责令他在家闭门思过,两年后,他提出病休,一直到现在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朝堂上过了。

    这闲适在家的日子,倒也是挺服适的。

    此刻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李二要走了,贞观时代要结束了。

    侯山低头喝酒,对于皇上,他也有感怀,不知皇上为何总看他不顺眼,一次次的浴血征战,驻守北疆,可换来的仍然是一次次的冷眼,独孤家,朝臣一次次为他请功,最后都被皇上压了下来,所以,至今,他仍是那个前锋营的营将。

    侯岳站起来,拍拍侯山的肩,对于侯山的心思,他懂,只是他也不知侯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这就是所谓的君心难测。

    这时,侯老四的一个家人急匆匆的进来:“四爷,快回去,朝廷来人了,要宣旨,你快去接旨。”

    侯山听了,飞快的站了起来,这时候,朝廷突然来了旨意是什么意思?侯山看了看自家三哥。

    侯岳冲他挥挥手,让他快去,接了旨再说。

    等侯山离开,侯岳也起身回到屋里。

    小淘正画着眉,从镜子里看到侯岳进来,便起身,将眉笔放在梳妆盒前,扶了侯岳坐下,便闻到一丝淡淡的酒气,不由的气急败坏的埋怨道:“又喝酒了,福儿上回来就说过,你不能喝酒了,怎么这么大个人了,就不知珍惜自己的身体呢?”小淘说着,就有些眼红了。

    侯岳这身子骨原来就是病弱的,虽然后来经过段练倒也经得起折腾,可是,这随着岁月流逝,又加操尽心思,到了如今,身子骨就显的不行了,一年倒有好几个月要躺在床上度过。

    “没事,就跟侯山跟了两小杯。”侯岳抓着小淘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然后站了起来,一手轻摸着小淘的鬓边,然后两指一钳,拨了一根白发下来,递给小淘:“咱们都老喽,你也有白发了。”

    小淘接过白发,轻嗔的瞪了侯岳一眼,然后轻叹了一下道:“这谁能不老啊?咱们的平儿,如今都有人上门提亲了。”小淘说着,嘴角扬着笑意,很满足。

    “哦,我上午看着你跟阎立本的娘子嘀嘀咕咕的,不会就是在说平儿的婚事吧?”侯岳笑道。

    “正是,那阎家娘子来为阎立德的孙子阎本中提亲了,你这个徒弟,不但跟你学了书法,还顺带着想拐咱们的孙女。”小淘一副不舍的样子道。

    阎本中几年前就拜在侯岳为师,学习书法。

    “我说本中那小子怎么回事,今儿个见到我格外知礼,又殷勤的有些过度了,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个原因,他跟平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本中人品也还不错,这两人的婚事,我倒是同意的,不过,定亲可以,成亲最好得晚两年,平儿自小跟在我们身边长大,最知你我的心,咱们多留她两年,反正她如今也还小。”侯岳道,便拥着小淘的肩走到铜镜前。

    “这个自然的,我跟阎家娘子说好了,得等平儿过了十六才成亲。”小淘道。

    “嗯。”侯岳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小淘,突然的笑了,指着镜里的小淘道:“你瞧瞧你,眉毛怎么只画了一边,我说刚才,我怎么瞧着就是有点怪呢?”侯岳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还不是你突然进来,我顾着跟你说话,画了一边就忘了另一边。”小淘也好笑摇着头,转身又坐在镜前,拿了眉笔要画。

    一边侯岳伸了手,接了眉笔道:“来,为夫今天为娘子画眉。”

    小淘笑他,脸不由的有些红朴朴的道:“你今儿个倒是有兴致,学那年少轻狂起来,你年轻时候都没给我画过眉呢。”小淘的话里有些打趣,也有些幽怨。

    “一切都是为夫的错,现在画也不迟啊。”侯岳温和的笑站,带着稳重的儒雅,却似那阳春三月的太阳,照得人暖融融的。

    侯岳举着眉笔,轻轻的画着,小淘的眉毛很淡,这画一下,看着人就精神多了。拿着笔,看了又看,那专注的神情如同在构思一幅精致的画卷,拿着笔又扫了扫那眉尾。

    就在这时,门喷的一声被推开,侯老四急匆匆的进来,见此情形,连忙先作揖给小淘道歉,然后什么也不顾的拉了侯岳去了去房。

    “怎么回事?这么急慌慌的?”侯岳奇怪的问,不过,看侯山一幅紧张的样子,也知可能出了大事,难道李二去逝了。

    “皇上下了旨,任我为郎州司马,马上起程,三哥,你给我分析分析,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最近没做错事,怎么会突然的把我贬到郎州去?”侯山显然很急,他一个营将到郎州去做司马,那根本就是文不对题。

    “别急,让我想想。”侯岳挥着手,按时间推断,李二快不行了,这个时候突然的贬四弟是什么意思,突然想起李世绩也在李二临死前被贬过。

    于是,转过脸问侯山:“你有没有打听过,朝廷贬的就你一个人吗?”

    “不用打听,传旨的礼部官员跟独孤还有些渊源,他跟我说了,被贬的还有李世绩李将军,他到叠州,还有咱们嫡宗的侯大将军,他去黔州。”

    侯岳一听这些,心里就有底了,于是道:“老四,你给我听着,什么也别管,立刻起程,一刻都不能耽搁。”

    “可是,朝华带着孩子回娘家玩了,总得等她回来跟她说一声吧。”侯老四有些不甘的道。

    “不用说了,你马上就走,等会儿让你三嫂去说。”侯岳也急道,李二临死前下了这道旨,其目的不外两个,其一,试探各人的忠心度,其二,就是留给新皇用的人,这时候若不从,或稍有待慢,很可能会被一按到底,甚至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若是严办的话,很可能就是杀身这祸,毕竟这是非常时候,若是皇上一旦确认,新皇不能掌控制的话,那很可能要除之以绝后患的。

    侯山对于侯岳这个三哥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此刻见自家三哥神色这么严重,自然是二话不说,带着跟随就直接上路了。

    等侯山离开后,侯岳又想起侯君集,得给他带个话呀,不然,以这家伙的个性,怕是要推三阻四的,说不准还要找人说情,那可就要闯大祸了。

第二百六十章 获罪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侯君集最终还是没有听侯岳的话,他一方面选择了拖的政策,装病推延上任的日期,另一方面却在积极的寻找接近晋王的机会,也许他也在猜测,皇上怕是拖不久了,他在为下一个时代做准备。

    打探消息的十八回来,把侯君集的事情跟侯岳一说,侯岳便奥恼的直跺脚:“君集糊涂啊。”说着,侯岳便剧烈的咳了起来,吓的一边的小淘连忙拍着他的背。

    “他糊涂管他糊涂好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人要一心找死,你又奈何?”小淘又气又急的道。

    “我能不激动吗?这可是关键时候啊,这可是抗旨之罪,再加上君集言他一向张狂,在朝中又飞扬跋扈的惯了,恶事也没少做,若是安上一个反叛的罪名,咱们家也得跟着一块儿下水啊。”侯岳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想当年,他处心积虑的,就是要抹掉侯君集反叛之罪,难道也仅仅只能推迟几年而已。

    “唉……”侯岳长长一叹,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了。

    翠微宫含风殿。

    李世民昨天昏昏沉沉了一天,今天好不容易有些清醒了,便勉强招来长孙无忌和褚遂良。

    “李大人和侯氏兄弟都离开了吗?”他微闭着眼睛,声音有些低弱。

    “李大人和侯山营将接到旨就立马起程,中间没耽搁一点,但是侯君集侯大将军却因病滞留。”褚遂良恭谨的道。

    “他是真病还是假病?”李世民张开眼,虽病弱,但两眼中的冷光仍带着杀气。

    “这……”褚遂良迟疑了一下。

    “他是假病,前天还请了过去一同袍喝酒,其中就有太子府的千牛卫,这个千牛卫过去曾是他手下的将士。”长孙无忌在一旁道。

    “看来,他还是没有做不到一个做臣子的本份啊。”李世民叹息道,这些年来,他留给侯君集的机会够多的了,可他仍然因为自己的冷落而满腹怨言,连一个臣子的本份都做不到,留他何用。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李世民又问。

    “都查好了,平日侯大将军多有犯上之言,同时,他又收养了三百假子,这三百假子均训练成死士,同时,侯大人又跟洛州长史侯秀来往甚密,收拢一些归附之辈,在洛州欺行霸市,洛州一带,百姓怨言颇多,曾经洛州最大的义商洛冲就是被侯大将军的假子刺杀而死。”长孙无忌道。

    “好一个侯君集,又是养假子死士,又是收拢钱财,他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李世民瞪着眼睛,喘着粗气。

    “皇上息怒。”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连忙的道。

    “给我抓了审,一个也别放过,我不能为太子留下隐患。”李世民喘了会儿气,好一会儿才道。

    “遵旨。”长孙无岂和褚遂良道。

    这时太医进来,两人便退出了含风殿。匆匆回官署,开始彻查侯君集反叛之案,这一案搅得朝堂纷纷扰扰。

    很快侯君集,侯秀都下了大牢。

    从朝廷开始查侯君集的案子之后,侯岳反而淡定了,有些事情注定是避不开的。孝宝这个秘书郎也被暂时免职了。

    只是他没想到侯秀也牵连了进去,还成了主犯,当年,段氏说要带侯秀回乡,可侯秀终归抛不去荣华富贵,只是让鹅儿陪着段氏回了乡,他仍然留在洛州,这些年来,在洛州也经营了一份相当的家业。

    只是如今,怕是一切都将如流水逝去。

    “爹,现在朝中有些官员揪着您是曾是侯秀恩师的关系,又因为当年他们是从我们家出去的,便认为您是侯秀背后的主使,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侯秀多年前就投了嫡宗,他们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孝宝同学在屋里急的团团转。

    “你这么急有什么用,稍安勿燥,这一切还得看皇上的定夺。”侯岳仍对着棋盘,小西瓜小小的身子,规规矩矩的坐着,正陪着爷爷下棋呢,两人下的是五字棋。

    “我看皇上都病糊涂了。”孝宝同学没好气的道。

    “胡闹,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侯岳瞪了孝宝一眼。

    侯孝宝很少看到自家爹爹发火,没想自家爹爹发起火来倒是让人升起胆怯之心,便不由的住了嘴。

    偏厅,穿堂处,小淘坐那里,夜歌静静的坐在一边。

    “娘,要不,让平儿先嫁了吧,若是家里真牵连了,也让平儿有个安心日子过。”夜歌愁着脸道。

    “也可以,前天,阎家的娘子还来提过。”小淘点点头。

    “我不同意,我今儿个才十三岁,还小,再说了,家里如今面临这样的大事,我做为女儿孙女自该同爹娘爷爷奶奶在一起,为家里分忧,这时候,打死我也不嫁。”

    平儿正拿着衣服走到穿堂口,听到自家娘同奶奶的说,那便眼含着泪,摇着头,一幅誓死不从的样子。

    “来,平儿过来。”小淘轻轻的拉着平儿的手,平儿就蹲在小淘身边,拿头枕在小淘的膝盖上。

    “听话,你不能让你娘和你奶奶不安心。”小淘轻摸着她的头发道。

    “娘,奶奶,你们别劝我好吗?若是别的平儿都依从,唯有这时候离开家里,平儿怎么都不可能答应的,你们要让平儿愧疚一辈子吗?”平儿抽泣着。

    “傻孩子。”小淘摇摇头,倒是叫这小丫头给感动了,也摸了摸自己湿润的眼角:“随你。”

    “谢谢奶奶,其实这样也不错啊,孙女还可以考验考验阎家公子,是不是个能够共患难的。再说了,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也终归会分开,不在乎这么一时。”平儿抬起脸,有些小得意的道。

    “你这丫头啊,就是个小精怪。”小淘打趣着。一边的夜歌也跟着笑了。

    五月十八日

    翠微宫,含风殿。

    “皇上,侯大学士绝对不会是主使之人,下臣敢以性命担保。”褚遂良在一边焦急的道。

    李世民是只微微的抬了抬眼看着他,却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褚遂良还要再说,却被长孙无忌阻止,长孙无忌冲着他摇了摇头,心道,褚大人怎么看不出来,皇上这是在为新皇埋棋呢。

    两人躬退了出去。

    “让冶儿进来。”李世民的声音更加的微弱了。他此时已感到自己力不从心了,只是这江山让他如此的放心不下。

    含风殿外。

    长孙无忌冲着一边满脸忧虑的太子李冶道:“太子殿下,皇上请你进去。”

    李冶点点头,冲急步走了进去,只是直殿的时候,那脚步放的很轻。

    “父皇,你要多休息,等病全痊愈了,还有许多国事要您拿主意。”李冶红着眼坐在李世民的病榻前。

    “冶儿,你已经是太子了,有许多事,你要学会自己去拿主意,父皇教不了你多久了。”李二低低的道。

    “父皇,您别说丧气话,好好养病,过段时间就好了。”李冶含着泪说着。

    “好了,不说这些,让你进来,是要告诉你对侯大学士的处置。”李世民道。

    “父皇,恩师的心性冶儿了解,他决不会有反叛之意的,何况侯秀多年前就已投了嫡宗,他们的事跟我恩师一点关系也没有。”李冶道。

    “怎么会一点没关系,他们都姓侯,记住,做为一个帝王,就不该有太多的私人感情,他虽然没有反叛之心,但小聪明亦不少,梁平凡的事就是一例,这回也给他敲一记警钟,等你继位后,你可以再为他平反,让他记你的恩,恩威并施,你才能掌控他。”李世民喘着气道。

    “可是,父皇,我观恩师的意思,他已经没有再入仕的打算了。”李冶道。

    “你能不能掌控他是一回事,他入不入仕那是另外一回事,你知道吗?父皇这一生所见,唯一看不透的就是这位侯大人,这侯岳说才有些,但并非大才,比起马周等人,他就逊色不少,可马周却是他举荐的,纵观过去,这位侯大人的事朕也收集了不少,朕发现一个很奇妙的事情,打趣的说话是,这位侯大人有运,不管在乱世,还是在朝堂,他都能站在有利的一面,而另一说话,他能看透天机,你知当年,父皇还是一个小小的李二公子的时候,侯君集就不顾一切的投奔了我,据侯君集说,这条路就是当年侯三公子指点他的,可当时高祖善未起兵,而随后种种,许多事情,他都能预先预见似的,比如当年,你大哥承乾之事,他几乎是在一年前就开始劝侯君集,最后劝不了了,他干脆直接绑了……这些都让父皇看不透啊,难道这世间真有看透天机的人?所以,为父让你施恩于他,朕想,若有一天,你在朝堂上受制于臣,只要招他,以此恩,他必不能推托,必尽心助你。”李二说着,此时,他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十分荒唐的想法,不知这位侯大学士是否能预见自己的死亡。

    五月二十日,侯君集的案子结果出来了,侯君集和侯秀斩于西市,没其财产。虽朝中有人言,君集反形未具,罪不当死。然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却同侯君集道:法者天下之平,与公共之,公自不谨,蓄养凶人,陷于法,今将奈何,公好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树倒猢狲散

    侯岳没有想到,自己千辛万苦,万般谋划,最终事情仍然走到了这一步,这难道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坐在御史台有大牢里,侯岳看着顶上小小的窗户,这是他第二次坐牢,第一次是陪着梁道数,第二次却是陪着侯君集,只是侯君集已昨日斩于西市,而他却在牢里等待着朝廷的发落,他可是预先知道别人的结局,却无法预知自己的结局。

    想到这里,侯岳不由的盘了腿,学着禅坐,禅坐能让人收神凝气,浑然物外。

    不知过了多外,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侯大人,太子来看你了。”御史台的唐大人陪着太子李冶进来。

    侯岳睁开眼睛,看着牢外的太子李冶和唐大人,平静的道:“这里,不是太子该来的地方。”

    “先生在这里,做为学生的又有什么不能来的。学生是来接先生出去的。”李冶淡笑道,说着,就让狱卒打开牢门,他要进去。

    太子要进牢里,这如何使得,那狱卒不知如何是好?

    一边的唐大人喝道:“拄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侯大人请出来。”

    狱卒这才大松一口气,连忙打开牢房,把侯岳请了出来,又巴巴的煮茶上茶。

    李冶扶着侯岳坐下,先是细细的慰问了一番,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侯岳:“你可以出去了,只是你的家财全都冲没了,这钥匙是西直巷的一栋屋子,学生听说当年你也在那里住过,学生又把它租了下来,好让先生一家暂住,是由学生自己的月钱租的,是学生的一片心意,还望先生不要拒绝。”李冶诚恳的道。

    侯岳也不矫情,接过钥匙,所有家财全都冲没,他出去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李冶帮他租个地方倒解决了他的大难题,他不想这个时候带着家人去寄人篱下。

    侯岳谢过,一边的狱卒又整了一顿吃食,太子锦衣玉食惯了,吃了两口就停下,而侯岳却是想着家里的人,不知如今,家里落了个什么情况,更是难以下咽,只是勉强吃了几口也停了筷,于是一行人出了大牢。

    太子便先行回宫。

    “侯大人,我派两人送送你吧。”一边的唐大人道。虽然,侯岳早些年就告病在家,如今又受牵连,但唐大人却不敢小视这位侯大人,看看如今太子对他的态度,他日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用了,我如今带罪之身,不麻烦唐大人,唐大人公务繁忙,就请回吧。”侯岳坚持的道。

    那唐大人见侯岳如此坚持,也无可奈何,只得告辞。

    侯岳仍然是进牢时的那一袭薄袍,虽料子不错,但多日未洗,已发出一股了酸味儿,路过闻者纷纷退避。

    “这哪里来的糟老头,也太过不知礼仪了。”边上几个路过的太学学子们嗤着鼻道。

    侯岳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不由的自嘲的笑了,然后正了正头上的纱帽,便快步往家赶,以前有马车来来去去,倒不觉得城郊的曲园有多远。

    而这回,靠着老胳膊老腿的,再加上心急如焚,总觉得回家的路怎么这么的远哪?

    到了傍晚,日落十分,侯岳才走到曲园,曲园门口,大大的封条刺人眼的很。

    “老爷,老爷,您回来了?”这时,远处的地里,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人,老远就叫着,正是侯贵。

    侯贵如今也老了,他的腿本就跛着,这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在路上差点跌一跤。

    “侯贵,夫人她们呢?”侯岳抓着侯贵的手急忙忙的问道。

    “都住在武王庙呢。”侯贵抹着泪道。

    “好,好,快带我去。”

    于是,两人一起直往武王庙赶。

    武王庙的老庙祝在门口迎着侯岳,然后将他一起带到了后院。

    看着侯岳和侯贵进入后院,那老庙祝才转身回去,身边一个小道很不理解:“庙祝爷,他们一家都成了朝廷的罪犯,咱们犯得着这么的恭敬吗?何况我们庙里香火甚好,要是让香客知道我们后院收留了朝廷犯人,这对我们武王庙的名声可不好。”

    听了这小道的说,老庙祝沉着胖脸,眯着本来就小的眼睛,搂着两三缕疏疏落落的白胡子道:“青明,修道之人,要有敬畏之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当年,若不是侯大人和他娘子,武王庙能有今日之盛况?吃水不要忘了挖井人,你要记住。”老庙祝一双眼睛虽有些昏暗,却锐利无比,刮的小道脸皮火辣辣的。

    “是。”小道连忙恭身道,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后院里,贵嫂正在熬药,平儿照顾着弟妹。阎本中站在一旁,小声的劝慰着平儿。

    他眼尖,余光就看到庙祝陪着侯岳和侯贵进来,不由的惊喜的叫了起来:“爷爷回来了。”

    平儿和几个小的便连忙围了过来,忙不叠的问爷爷好。

    “好……好……爷爷好着呢,你们奶奶呢?”侯岳忙问。

    “奶奶病了,娘和紫衣在屋里照顾娘呢。”几个小的苦丧着小脸道。

    侯岳一听小淘病了,那心里急的不得了,小淘跟他不一样,她的身体一向挺好,没想这回却病倒了。

    进了右手的一间厢房,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夜歌正喂着小淘喝药。一边正收拾东西的紫衣看到侯岳进来,也是一脸的惊喜,转脸冲着小淘和夜歌道:“夫人,少夫人,老爷子回来了。”

    小淘这阵子总是昏昏沉沉的,自侯君集事发后,小淘和侯岳商量着,就先一步遣散了家里的下人,也算是好聚好散,而侯贵一家,小十八一家也早在武王庙集市里落了户。

    等到侯岳被抓,朝廷冲没家产的公文下来,不管是曲园的家产,还是武功县的田庄,全都冲没了,小淘一家就被赶出了曲园,虽然,侯贵和小十八来接,独孤家的朝华也来接,还有虞家的人,甚至褚家和阎家都来接了,可小淘却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而自己一家却是带罪之身,没道理要去连累别人,于是就谢绝了各家的好意,最后暂住在武王庙里。

    而孝宝同学,则每日去打听自家爹爹的情况,又当了几样原来戴在身上的首饰,准备租房子,毕竟不能老住在武王庙啊。

    “小淘……”一进屋,侯岳便急步上前,夜歌连忙让了让,然后同紫衣一起退了出去。

    侯岳看着躺在床上的小淘,脸色腊黄腊黄的,鬓边的白发原来还不过是几根,可也就几天没见,那白发就如同雨后的小草般,出了一茬又一茬,似乎一下子就老多了。

    “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小淘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紧紧的抓着侯岳的手,脸上勉强露出笑容。

    “让你受苦了。”侯岳颤着音道。

    “这有什么苦啊,比起当年柳城大乱时,好多了,是我自个儿身子骨不争气,却病倒了,只是想着这些年来,咱们辛辛苦苦挣的家业,就这么没了,我这心痛啊。”小淘道。

    “你也是的,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就没了吧,想当初咱们还是房奴呢,如今啊,你就放心把身子骨养好,咱们有儿子,有女儿,还有孙子孙女,过了这道坎,说不准就雨过天晴了。”侯岳劝慰道。

    小淘点点头,叹道:“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只是有些想不开罢了。”

    “这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到底,如今这情形比真正的历史上好多了,想当初侯君集是满门抄斩,最后皇上看在他多年功绩的份上,也就给他留了一个儿子送终,而侯氏族人全都流放的,而现在,只斩了侯君集一个,其他也就冲没家产,总比流放要好的多了。”侯岳道。

    小淘笑了:“你倒是想的开。”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不想的开还怎么过日子啊。”侯岳自嘲的道。

    小淘也就释然,又问侯岳:“朝廷放你回来,是不是没事了?”

    “怎么没事,听唐大人说这次放我回来,是太子求的情,没有旨意,我是不能出长安城的。”侯岳道。

    小淘郁闷了,还想等侯岳回来,一家人一起去虬髯客的地盘找福儿呢,在那里养养珠,也是不错的,没想,如今却要窝在长安城。

    两人聊了几句,小淘这阵子身体不好,再加上担心侯岳,所以基本都没怎么睡,这会儿侯岳回来了,便觉心里轻松了不少,这心头事一松,就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出了一身汗,醒来后,洗了个澡,整个人就轻松了,便起了身。

    出了屋,听到外间侯岳正同儿子孝宝在说话。

    “今天我跑了几家,那几家人听说咱们背着朝廷的罪,都不愿把屋子租给我们。”孝宝同学郁闷的道。

    “不租就不租,我这还有一栋屋子,是西直巷的那栋老宅,当年,咱家刚来长安时,还在那里住过呢。”侯岳道。

    “怎么,京兆府衙门,还愿把屋子租给我们。”小淘从里面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衙门当然是不愿租给我们的,但这屋子是太子租下来给我们住的,可由不得衙门愿不愿意。”侯岳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死者已矣,活者心伤

    侯岳一家人又再一次回到了西直巷的老屋,屋很小,一家八口人住的很挤,好在,这一套本来就是大间,一家人勉强住下。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小淘也不留紫衣和贵嫂,让她们回去。

    “夫人,夫人,您让紫衣留下来侍侯您吧。”紫衣不依。苦苦哀求。

    “没事,我好手好脚的,又有夜歌在身边,平儿和静儿也渐渐的大了,能帮着做些家务,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如今是自由身,家里有小的要照顾,而十八这次受到老爷的牵连,也丢了侍卫之职,他也要另谋生计,这家里许多事要靠你操劳,不要再为我们担心了。”小淘轻轻的拍着她的手道。

    说着,又看了看一边仍不舍离去的贵嫂,便笑着对贵嫂道:“回去吧,家里事都忙,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小淘安慰着两人,贵嫂和紫衣对视一眼,见小淘坚决,也无可奈何。

    “好了,紫衣,我们回去,反正武王庙集离长安城又不远,我们随时都可以来探望夫人和老爷的。”贵嫂拉着紫衣道。

    紫衣重重的点点头,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才跟着贵嫂匆匆离去。

    看着紫衣和贵嫂离去,小淘才关紧了门,夜歌正带着平儿在厨房里忙活,静儿正督促着两个弟弟读书做功课。

    侯岳负手站在厅前,那上面挂着当年魏征送给他的那幅字,当年,太子承乾谋反,再加上魏征死前,曾将他以前写的谏言册子交给起居郎,这在李二看来,这分明是要让起居郎将这些记入史书,以彰显自己的功劳和皇帝的过错吗?李二心里是很不痛快,于是就发生了几年前的停婚仆碑一事,不但停了公主嫁给魏征儿子的婚事,更是将原来他给魏征立的碑推倒,以示惩罚。

    想着这些,曾经权重如此的魏征尚难免这一下场,侯岳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倒也泰然了。

    听到小淘的脚步声,侯岳转过脸,两夫妻相似一笑,小淘上前,轻轻的挽着侯岳的胳膊:“兜兜转转的一圈,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了。”

    “这也是一种经历啊,你没看小说上那些个武林高手,练到极高之境,必返璞归真,咱们也算是返璞归真了一场。”侯岳抽出胳膊,拥着小淘的肩。

    “对了,福儿那里,咱们就不要告诉她了,她离咱们这里天遥路远的,让她知道,也只不过是徒增担心罢了。”侯岳叮嘱道。

    “这还用你说,我已经跟李家通过气了,这些年来,福儿跟着李昭走南闯北的,做游方郎中,倒是着实为百姓做了些事情,前两年,瞿州瘟疫,也幸好福儿在,发现的早,要不然可就要出大麻烦了。”小淘道。

    侯岳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怕是也瞒不了多久啊,李靖身体越来越差了,年初时,福儿不是写信回家过,说是要跟李昭回来了吗?”侯岳道。

    “是啊,你当时还说了,回来也好,省得福儿两夫妻成年的跟继线的风筝似的,让人牵挂。”小淘笑着道,这远行在外的儿女更惹父母牵挂。

    两夫妻聊着,这时,夜歌来通知吃晚饭了。另一边,孝宝同学也整理好阁楼下来,弄得一头一身灰。

    夜歌连忙打了水让他梳洗。

    平儿乐呵呵的正摆着碗筷,静儿也来帮忙着打下手,小冬瓜和小西瓜两个则收拾好书本,过来扶着爷爷奶奶。

    孝宝同学梳洗回来,被夜歌拉在身边坐下。

    “爷爷奶奶,这两个菜是我炒的,那两个是娘亲炒的,你们偿偿。”等侯岳和小淘坐好,平儿连忙递上筷子道。

    小淘抬起头着平儿脸颊额上还有两道黑黑烟尘,不由的笑了。

    “大姐,你成大花猫了。”冬瓜乐哈哈的笑道。

    平儿连忙用手一摸,然后伸到眼前看,刚洗净的手又沾了一块黑,不由的呀了一声,小跑着回房里,对着铜镜看了又看,对又后厨房里舀了水洗脸,随后又拧了一把,回到桌前,递给夜歌。

    夜歌先是一愣,随后那脸一红,知道肯定自个儿脸上也沾了烟灰,便拿了汗巾,准备回屋对着镜子擦,却不想,那汗巾叫一边的孝宝同学抢了去。

    “别跑来跑去的,耽误吃饭的时间,来,我帮你擦。”孝宝同学说着,就转过身,一手托着夜歌的脸,一手拿着汗巾在夜歌脸上抹。

    夜歌一脸红得跟新娘子的红盖头似的。几个小的低着头偷笑。

    一顿饭吃的温馨而热闹,虽然今晚的饭菜远远够不上可口二字,毕竟两人都是当着千金养大的,这种厨房里的事,平日里,自有厨娘去做,真到了亲自动手,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但一家人吃着,却也没觉比往常的锦衣玉食差多少,反而更觉温馨了,这点从几个小白那一脸轻松自然的表情便可知一二。

    以往,一家人吃饭,平儿因为自小就跟着小淘,要好些,其他几个跟着夜歌的,却总是谨守着礼节,显得有些拘谨。

    吃过晚饭,正是佛灯初上时。

    “我们去段氏那里看看吧。”小淘对侯岳道,侯秀被处斩了,家里的财产也全都冲没了,当年,侯秀没有听段氏的,硬是到了洛州,言氏和蝉儿都跟在他身边,唯有鹅儿跟段氏留在长安,段氏不愿去洛州,于是,这些年来,鹅儿一直侍侯着段氏住在西直巷。

    后来,蝉儿难产死了,侯秀这一支,也只有言氏产了一子,只可惜这个儿子生来体弱,成婚两年后的一次骑马时,受了惊,没多久就又病死了,言氏因为儿子的死,也郁郁而终,尽管后来,侯秀又收了几房妾室,但都无所出,而此番,侯秀出事后,洛州的妾室也纷纷逃散。

    好在,儿子还留下一子,叫侯元青,小名青哥,今年方五岁,自夫君走后,青哥的娘就改嫁了,侯秀便把青哥放在段氏膝下。

    “去吧,段夫人这一生也真是劫难多多,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想着也让人黯然泪下,只恨侯秀这家伙,一门邪心思,偏偏要跟侯君集搅到一块儿去,他要是早听段氏的,早早回乡了,虽说不一定富贵,但安安乐乐的日子还是有的过的。”侯岳有些惋惜的道。如今玩火玩的,把小命玩掉了。

    “这时说这些有什么用,各人有各命,强求不得。”小淘道。

    于是两夫妻就出了门,走到段氏家的屋前,侯岳拍了门。

    开门的是鹅儿,一身丧服,见到侯岳和小淘,鹅儿的眼眶就红了,迎了两人进去,关了门,又低低的问:“三公子和三夫人可好?”

    “还好,不外损失些钱财家产,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小淘道。说着却又挽了鹅儿胳膊道:“节哀顺便吧。”

    鹅儿点点:“我没事,只是婆婆她,我瞧着难受,自夫君走的那日起,婆婆就将自己关在屋里,每日念着经文,这样下去,我怕她会撑不住,毕竟婆婆年事已高。三夫人,婆婆听您的话,您劝劝她吧。”鹅儿有些担心的道。

    小淘点点头,同侯岳一起进了屋,侯岳便把青哥叫道跟前,问他一些话,又陪他一起玩着,这孩子自幼丧父,母亲另嫁,如今又逢大祸,倒是比许多同龄的儿子沉稳了很多,五岁的小小年纪,却板着脸儿,那神情倒跟七八岁上下的孩子般。

    “学认字了吗?”侯岳问。

    “学了,我整本千字文都能背下来。”青哥小模小样的道。

    “那背给三爷爷听听。”侯岳淡笑着道。

    “嗯。”小青哥点点头,然后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背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

    …………

    小淘随着鹅儿来到段纸的屋外,站在屋外,都能听到屋里段氏诵经的声音,连续几日的诵经,段老夫人的嗓子已十分的暗哑,再加上那特有的苍老的声音,听道仿佛是远古的佛唱,能让人心空旷而悠远。

    鹅儿敲了敲门:“婆婆,三夫人来看您了。”

    里面的诵经声依旧,过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然后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小淘看着开门的段氏,段氏又见老了,脸皮已皱如枯树皮,毫无焦距的眼神在昏暗的油灯下,更显昏黄,但却显得更加的睿智了。

    “三夫人请进。”段氏摸索着,小淘连忙上前几步,扶着段氏坐下。

    屋里的佛龛上,佛香缭绕,再配上那佛灯的光线,显然十分的虚幻和缥缈。

    小淘看着段佝偻的身形,不由的深深的叹息:“老夫人,您要节哀顺便,身子骨要紧哪。”小淘劝道。

    段氏摇了摇头,无焦距的眼神落在虚空之处:“三夫人不必担心,老身活了这把子岁数,生离死别,悲欢苦乐,早就看得通透,我诵经是在为秀儿做最后一件事,为他做的那些违法的事情惭悔,为他远去的灵魂超度,然后才能让他一身干净,重新投胎做人,来生做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

    段氏说着,又盘起腿,低低的诵起经来,那声音悠悠远远,直透小淘的心底。

    小淘不是信佛的人,可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段氏佛音里面,那种直透人心深处的共鸣,于是,她默默的起身,拿着佛掸子,给佛龛扫去尘灰,又拿了布,擦亮着佛灯,让佛灯的光线能照得更加的远,送离去的人一程。

第二百六十三章 老本行

    侯岳的身子骨倒底是差了些,一晚咳到天亮,小淘便也照顾到天亮,天微明时分,两人才沉沉睡去。

    到醒来的是候,天已大亮。气温渐渐的燥热。

    小淘便先起身,看到侯岳还在睡,便小心的掂着脚步,怕吵醒了他。

    刚一出门,小淘便听见孝宝正在同夜歌说话。

    “爹娘还没起床吧?”侯孝宝问。

    “没呢,昨晚,爹咳了一晚,娘也照顾了一晚,天亮才睡下,应该不能再睡一会儿。”夜歌的话里透着浓浓的担心。

    “嗯,小心点,别打扰他们,我先走了啊。”侯孝宝道。

    “你去哪里?”夜歌问。

    “咱家的家财全都充没了,仅有的一些银钱,前些日子我为了打听爹的情况,也花光,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吃喝都是要用钱的,昨天我谋了个差事,给棋社当棋手,每天有二十个钱,而每下一盘棋根据赌注另有抽成,今天我就要去棋社上工。”侯孝宝道。

    “怎么一天才二十个钱?这不是讹人吗,你当初,他们千求万求的,许下一盘棋十两银的高酬。”夜歌气急的道。

    “这时候跟当初怎么比啊,以前我是皇上亲封的国手,而今我是朝廷受牵连的犯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能找到事都已经不错了,工钱也是跟一般的棋手一样的,一天二十几个钱不算少了,如今物价便宜,四,五个钱就能买斗米了,再加上下棋还有抽成,算下来,一个月不出意外的话,能维持一家的生计了。”侯孝宝道。

    “嗯,那你小心点。”夜歌叮嘱道。

    “我知道,家里你就受累点,爹娘身体都不太好,你要小心照顾,该请医问药就请医问药,钱的事我来操心,只是辛苦你了。”侯孝宝道。

    “我没事,钱真不够用,我身上还有两样首饰呢,可以当了。”夜歌道。

    “胡闹,我说了钱我来操心,你那首饰是你娘留给你的唯一念想了,怎么都不能当的,好了,不说了,我得赶快走了,要不然,迟了不好,你在家仔细些。”侯孝宝又叮嘱着。

    “我知道的。”夜歌应道。

    随后,小淘听到一阵脚步声,再接着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唉,以前,自己辛苦,我倒不觉得,可如今见孝宝这般,我这心里倒是有些难过。”身后,响起了侯岳的声音,侯岳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

    小淘连忙回头,转身扶着侯岳:“你怎么起来了,你昨晚咳了一夜呢,怎么不多睡会儿?”小淘有些嗔怪的道。

    “家里碰上这种事情,哪睡得着啊,不就是一点感冒吗?没啥,挺挺就过去了。”侯岳说着,又接着道:“咱儿子不容易,这家计不能都落到他一人的肩上,我想着,你等会儿,给我缝个幌子,我把以前干过的写字测字摊摆了,虽说我如今不比过去了,但怎么着,那点字还能卖几个钱,再给人测个字,算个卦的,这些年来,我跟二叔,以及孙大牛,还有王绩那小子,这方面学了不少,比起当初仅靠嘴上两张皮,如今可是靠谱多了。”侯岳笑着道。

    “那行,真摆起来了,我每天中午给你送饭。”小淘笑着道,在柳城那会儿,就是这般。

    吃过早饭,小淘让平儿找一块布来。

    “奶奶,这块布行吗?”平儿找了一块长条形褐色的布。

    小淘看了看,点点头道:“行,拿过来吧,再把针线盒拿来。”

    “哦。”平儿点头,又到屋里拿了针钱盒。把东西拿到小淘面前,然后在小淘身边坐下。

    “奶奶,你要这东西干什么呀?”平儿疑惑的问。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小淘说着,回屋找了一声老黄的汗巾,然后把汗巾剪成四个字——铁口直断。最后把这四个字缝在那块褐色的长条布上。

    “这不是一般算命测字的人用的招牌吗,奶奶你缝这东西是要给谁用啊?”平儿更加疑惑了。

    “自然是给你爷爷用啊,你不知道啊,这可是你爷爷当初的老本行呢,当初隋末大乱,你爷爷和奶奶还在柳城,当时啊,又是王世充,又是魏刀儿的,柳城乱的不得了,咱家的家财也全叫人给圈走了,又缝柳城大旱,奶奶我天天跟着城里各家的娘子们去快干的河里找野菜和泥鳅,有时运气好,还能抓到鱼,而你爷爷呢,就摆个字摊,代人写信,或是测字算命呢。”小淘边回忆边道。

    “真的啊?没想到爷爷还干过测字算命的事,那爷爷算的准吗?”平儿好奇的问,一边静儿和小冬瓜小西瓜也都围了过来。

    “算的当然准啊,你爷爷铁口直断可不是乱封的,当时柳城有一户人家,他家的娘子正好怀孕着快要生了,他就在你爷爷摊前算算,想问问,倒底是生男生女,他问你爷爷:‘这回,我家娘子会不会生个儿子呀?’”小淘说到这里就停了。

    一边的小冬瓜急了,连忙问道:“那我爷爷是怎么回的啊?”

    看着孩子们都一脸的急切,小淘才道:“当时,你们爷爷很是莫测高深的,只是送给那汉子一个字‘好’。”

    “这好字是什么意思啊,爷爷没说是生男生女啊?”小西瓜不解的道。

    “是啊,那个汉子跟小西瓜一样不解,不过,‘好’总比‘不好’好,那汉子倒也没什么不满意,就回家了。结果,第二天,他家的娘子生了,是个双胞胎,正好是一男一女,合起来岂不正是个‘好’字。”小淘含着笑道。

    “爷爷算的真准。”几个小的都惊叹道,唯有小淘肚子里暗笑,当时,侯岳回来说,这时代又没有B超,他哪知道生男生女啊,送个好字是蒙混过关,反正怎么解释都能沾点边,没想到却是一对双胞胎,倒成了好字的正解了。

    侯岳奋好了笔墨纸张过来,听小淘说这些,倒不由的也想起了过去。

    看到小淘已经缝好了幌子,便道:“这样吧,说到就马上行动,我出去到街口上看看,找个地方摆摊子。”

    “好,小心点。”小淘道。然后开了门,送侯岳出门。

    没想,刚出门,就看到不远的段氏的家门口,一片吵闹。

    侯岳和小淘连忙过去,才知道原来是京兆府衙门来收屋子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侯岳连忙拨了人群上前,虽说侯家此刻落魄了,但多年的官威之下,侯岳虽着青袍,但气势却不让人小觑。

    那领头之人见侯岳这等气势,先是一怯,后又一拍额头,不对啊,眼前这户人家是谋反案的家属,他怕什么,于是便挺胸上前道:“你是谁,少管闲事,他家房子快到期了,再说了,咱们衙门的房子,哪里能租给犯妇住,莫要不识好歹,赶快滚了。”那领头这人很是嚣张的道。

    “那我也姓侯,也是连坐之内,你是不是也要将我们赶走啊。”侯岳冷冷的道。

    “什么?还有姓侯的住在这里,报上名来,住在哪一户。”那人狠狠的道。

    “侯岳,87号户。”侯岳淡笑的看着那领头之人。

    “给我查。”那人回头对一边手下的差役道。

    那下人拿了手上的册子一阵猛查,等查到87号户的时候,那额头就冒出汗了,嘴巴张了又张,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查清楚了没?”那领头之人皱着眉头道,另外一边一个差役道:“叫我看也没什么查头,他即然都承认了,那一并赶了就是。”

    “不能赶。”这时,拿着册子的差役终于发声了,拿着册子凑到那领头之人面前,指着87户那一行对那领头之人道:“这户屋子是太子亲自来租的。”

    这领头之人叫于颂文,他是于家老大于天德同钱可素的儿子,于家虽不是官宦世家,但却是户吏世家,京中各衙门的办事小吏有好多都是出自于家。

    这于颂文虽然嚣张,但做为胥吏,眼色这一点是必不可少的,他一看是太子租的屋子,那心里就咯噔一下,眼前的睛形很明了,太子都租屋子给连坐的犯人住,那他一个小小的田户曹小吏,难道还能赶人不成。

    想到这里,那于颂文那脸色便阴晴不定起来,最后,一咬牙,一挥手:“回去了。”

    还有其他几个小吏仍莫名其妙,怎么来势汹汹,这一会儿就萎了。

    “慢着,屋子我们退。”就在这时,鹅儿扶着段氏出来。

    于颂文立时有一种骑虎难下之感,只得看了看侯岳一眼。

    小淘也上前扶着段氏道:“老夫人,这屋子你住着就是,我就不信,这天下难道就真没说理的地方了吗?

    段氏摇了摇头:“谢谢你们,只是我们早些天,就打算走了,秀儿的棺木停在义庄,我们要带着青哥送秀儿还乡了。”

    “老夫人,此去并州,天遥路远,青哥还小啊。”侯岳在一边劝道。

    “落叶归根,身死还乡,再难,我们也要起程。”老夫人道。

    “侯三爷放心,老仆一路伴随,定会照顾好老夫人和小公子的。”侯秀府一个多年看门的老仆正叫了马车回来。

    “那怎么着也别这么急啊,我们两家吃个饭,也好为老夫人送行。”小淘在边上道。

    “不需如此,老妇就此别过,珍重。”那段氏说着,就牵着青哥,在鹅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见此情形,侯岳夫妻也知段老夫人去意已决,小淘将一对耳环及头上的一支簪子拿了下来,塞到正要上马车的鹅儿手里。

    “夫人,如何使得。”鹅儿推拒,她心里知道,三爷和三夫人日子也不好过。

    “拿着,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用得着的。”小淘坚决的道。

    鹅儿推拒不得,只得收下。

    马车渐行渐选。

    “好了,你回去吧,我去街口看看。”侯岳道

    “嗯……”小淘点头。

第二百六十四章 姐弟和好

    侯岳看中的地方就在街口的豆腐店边上,说起街口豆腐店的老板,几年前还是柳城豆坊的学徒,学成后,在亲戚的帮助下回长安开了一间豆腐店,因他诚实诚信,兼热情殷勤,生意倒是相当的不错。

    那店家在知道侯岳就是当年的柳城县子后,十分殷勤,直接搬了桌子和凳子出来给侯岳搭台。

    第二天一早,侯岳就带着笔墨纸砚,以及测字工具过来

    那店家的娘子更是端茶送水的,忙的不亦尔乎。

    弄的侯岳心里直感慨,这段时间,人情冷暖他见多了,过去许多巴着上门的人,如今见了他们那是避之维恐不及。

    侯岳拱了拱手,然后道:“多谢店家娘子,在下愧不敢受,你自忙自的去,在下在这里叨扰不是一日两日,倒是给店家和娘子添麻烦了。”

    “没的事。”店家娘子是个豪气的女子,那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官家的那些事,咱们小民百姓不懂,咱们只知道,如今柳城石头集的人都在念着大人的好,曾经贫困杂乱的石头集,如今是柳城最繁华的市场之一,豆市,当年石头集温饱不济,卖儿卖女的集民如今也能有舒心日子过,这一切全拜大人所赐,大人如今看得起小店,在店门口摆字摊,若是石头集的集民知道我们没好好的招呼大人,那是会被他们唾骂的。”

    侯岳见店家娘子说的爽直,也就不在多言,有些事情,记在心底就好。

    摊子刚摆起来,就有生意上门,豆腐店来往的人多,家家户户的,豆腐是常供菜。

    一个妇人家,女儿要订亲,让侯岳帮忙选一个好日子,还有一个汉子,家里要搬家,也请侯岳帮忙选个好日子,这选日子的活最是容易,查查历书就成。当然,不免还要合合,选的日子是不是跟主人家的五行相合。

    选好日子,合好五行,收了钱,侯岳的测字摊也就算是正式开张了。

    侯岳又用宣纸写了几副字摆了出来,准备买。

    这时,几个学士打扮的人路过,先是看到那摆出来的字,都不由的惊讶,其中一个道:“咦,这不是侯氏字体吗?这个测字先生不得了,模仿起侯氏字体来已经到了真假难辩的地步了。”

    这时,其中一个摇扇子的纨绔公子却是盯着侯岳看了几眼,然后很是有些阴阳怪气的道:“我倒是谁呢?这字体可不是模仿的,而是正儿八经的正品,侯书侯岳大人所作,只是,真是世事难料,曾经盛名一时的侯大人如今成了测字先生,曾经千金难求的侯书如今成了地摊货,这真是字随人价呀。”

    侯岳淡淡的扫了说话的人一眼,是尹家的公子,也不过是一个轻薄儿罢了,以侯岳如今的诚府和涵养,以及近几十年所养成的淡然超脱,自不屑理他。

    当年的国丈尹阿鼠在李渊去逝后,这靠山就倒了,不过,这家伙,确实是有钻营的本事,先后将两个孙女,嫁给窦家和长孙家,虽说家势不在如以前那么风光,但也保住了不至于落财,而那尹德妃的弟弟尹四郎更是个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好手,在最近这些年,倒是深得李二的欢心。

    而这个尹公子正是尹四郎的儿子,侯岳见过一回,轻薄浮浪,实在让人不喜,前年,他为了行卷,想给人送礼,曾向侯岳求字,侯岳自然没有应从,这回,这尹公子哪有不找回场子的。

    “喂,我说侯老头,你这些字我全要了,要多少钱?”尹公子一幅不可一世的道。

    “字卖有缘人,公子并非有缘人,千金不可得。”侯岳道,便自己顾自己的喝茶,磨墨。

    见侯岳仍这么的不识好歹,那尹公子恼羞成怒了,一指挥手下的家丁道:“给我砸了……”

    “呵呵……尹老弟好大的威风啊……”

    正在这时,横刺里插进了一个声音,侯岳抬眼一看,却是独孤家的独孤青去和乌中道的儿子乌悦之,说话的人正是独孤青云。

    此刻,独孤青云说完话,也不理尹公子,而是同乌悦之上前,齐齐躬身道:“小侄等见过侯叔叔。”

    “不需多礼。”侯岳笑道。然后又道:“独孤兄和乌兄近来可好?”

    “我爹身体好着呢,前些日子带人去打猎,还打了一只黑瞎子回来,还嚷着等熊掌弄好,请侯叔叔吃酒。”那独孤青云道。

    一边的乌悦之也行礼回道:“家父最近还不错,前些日子也到长安来了,家父来时还说了,多年不见侯叔叔,正准备登门拜访的,没想侯叔叔却又受了牵连,不知身落何处,正自叹息呢。”乌悦之道。

    侯岳连说好好好。

    而一边的尹公子见这三人就当他不存在般,一口气哪里咽的下去,挥着手上的扇子,指冲着家丁吼道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砸。”

    独孤青云横了眉,就要拔剑,他是将门之后,一切自然是武力说话。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道寒光就直指向那尹公子,一个中年侍卫就挡在了字摊前,手中的剑尖直抵尹公子的咽喉,尹公子立时两股战战:“你……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行凶?”

    “你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砸人摊子,我又有何不敢的呢?”来人冷冷的道,随即又道:“要么你来试试,要么,你就带着你的人滚蛋。”

    尹公子的手下挥剑就要上前,来人一个剑花,就听一阵哗啦声,断剑掉一地,而来人的剑又在一次回到尹公子的脖子处,尹公子感到脖子处寒气逼人的,哪里再敢停留,连连往后退,丢了一句:“走着瞧后。”便落荒而逃。

    侯岳看着来人,很平静的道:“小刀,你来了。”

    “姐夫,我来晚了。”来人正是本该在洛阳的小刀,此刻小刀的神情有些激动,也有些惭愧。

    独孤青云和乌悦之见此情形,不便在打扰,就先告辞离开。

    侯岳也暂时收了摊子,带着小刀回住处:“我们现在就住在当初西直巷那屋子,多年不见,你小子还不脱以前那股子混混劲儿。”侯岳道。

    当年,知道小刀跟纥干承基在一起,为免招来大祸,侯岳和小淘就私自做主,走了关系,将小刀调到洛阳宫去当侍卫了,小刀这些年来,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自到了洛阳后,虽然每年该有的礼节不少,但小刀却从未来长安见过小淘和侯岳,而侯岳和小淘去洛阳看季爹季娘子时,小刀也几次三番的避而不见,这小子还在记恨呢。

    虽说,后来太子事发,小刀也知道侯岳和小淘是为他好,但关系已然弄僵,他一时也抹不开脸面,所以,最近几年,便一直没有联系,直到前不久,他收到消息,才知姐姐姐夫家出大事了,到了这时,什么脸面,什么倔性子,都比不过心里的焦急。

    便请了假,只身来长安了。找到了独孤家,才知道姐姐姐夫又回到了西直巷,这才巴巴的赶来,没想又遇到尹公子这么一遭,肺都要气炸,自然发了狠。

    “你姐见到你,肯定会十分高兴的。”转眼,两人就到了屋前。

    侯岳拍了门,而此刻,小刀却一脸惴惴,姐姐那脾气,他是知道的,这些年,自己的行为算是让姐姐伤透了心。

    这时正是中午,小淘和夜歌一起烧好了饭,小淘提了食盒,正要给侯岳送去,刚走到门边,听到拍门声,便开了门,见到侯岳便道:“我这正准备给你送饭呢。”

    “不用了,你看,谁来了?”侯岳让开身子,露出站在身后的季小刀。

    “姐……”小刀如今也是马上就要做爷爷的人,可一见到小淘,他那心底还是有些心虚。

    而此刻,意外的见到小刀,小淘心里一阵激动,这么多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那就是小刀的记恨,小淘为了小刀操了不少的心思,最是这样的结局,心里亦是有满腹的委屈。

    激动过后,小淘便冷了脸,提了食盒转身回屋。

    “姐夫……”小刀有些不知所措了。

    “进去吧,跟你姐认个错,你这些年的行为,你姐能不生气吗?”侯岳笑着道,推了小刀进屋。

    没想,小刀刚进院子,就看小淘手里拿了扫帚,劈头盖脸的就朝小刀身上招呼,嘴里更是道:“你能啊,这些年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即没了这个姐姐,你还来干什么?哪来的滚回哪里去?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到你家去讨米。”

    小淘边打边骂,眼泪也涌了出来,季爹临死前,还在为姐弟不合之事耿耿于怀,走的不安哪。

    小刀也不躲,就那么站在那里让小淘打。

    侯岳连忙阻止,一边的夜歌和家里的小的哪见过这阵仗,在边上不知如何是好。

    “姐夫,你别拦,让姐姐打,姐姐还打我,那是说明她还当我是她弟弟,我心里高兴。”小刀也有些哽咽的道。

    侯岳摇摇头,这小刀,敢情打在身上不疼哪?

    小淘听小刀这么说,也住了手,她也累了,手上的扫帚叫侯岳接了过去,两姐弟就相对的抹起了泪来。

    “小刀,娘还好吧?”小淘抽抽泣泣的问。这顿一发作,什么怨气也消了。

    “还好,这回,姐姐家发生的事,我没敢跟娘说,娘岁数大了,我怕她担心。”小刀道。

    “嗯,做的对。”小淘点头。

    “姐,要不,你们跟我回洛阳吧,家里田庄大着呢。”小刀劝道。

    “我的事还没完全了呢,皇上随时会传见,哪也去不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对了,侯家的事,你有没有牵连上?”一边的侯岳接口问。

    “我能有什么牵连,再说了,我跟侯秀也不是一路上的,我有我的圈子,跟他搭不上。”小刀道。

    “这就好。”

    ……

    几人叙述别后之情,到了下午,小刀也要离开了,临走前拿出一张飞钱递给小淘。

    “姐,我的钱你可不能不要,要不然,你就是不认我这个弟弟。”小刀知道自家姐姐的脾气,先一步把话堵死。

    “我为什么不要,当年,为了你这小子,我没少花钱,你这是在还债。”小淘笑着道。

    姐弟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百六十五章 李二大行

    转眼就是五月底,侯岳一家总算是安定下来过日子了。

    侯岳依然摆着他的测字摊。

    这天,他正在帮人写信,就见乌中道手里抱着一坛酒过来。

    “来来来,侯兄,今儿个天气热,我弄了坛麦酒,咱们好好地喝一场。”乌中道到了侯岳的摊前,将酒放在桌上,又进了边上的豆腐店,叫了一盘虾米豆干,还有一盘凉拌豆油皮,端出来一起摆桌上,身后老板娘拿了凳子和碗筷。

    侯岳这边信也写好了,读了一遍给那大嫂听,那大嫂满意的收好离去。

    于是,侯岳就是乌中道就当街对饮了起来。

    “想当初,我年少轻狂,兼又自大量小,跟侯兄斗了十来年,没想到如今,咱们俩却能坐在一起喝喝小酒,看看这古意长安的街景,想来也觉天意难测啊。”乌中道喝了一口酒道。

    “呵呵,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为了咱们能在一起喝酒,当浮一大白。”侯岳说着,也将手中的酒一干而尽。

    “可惜郭松郭石头早早的走了,要不然,我今天也定要将他拉来喝酒。”乌中道不无遗憾的道。

    “乌兄着相了,如今也能一起酒啊。”侯岳说着,又转身请老板娘拿了一个酒杯过来斟满了酒,然后倒在地上,如今天气正热,这酒一倒在地上,很快就干了。

    “想来,郭兄泉下有知,定也有爽快的感觉。”侯岳笑道。

    “好,好……”乌中道连声道好,也倒了酒遥空一举:“郭兄,我敬一杯,当年之事,多有对不住之处,等我也到了泉下,咱们定当痛饮,不过,今日我即敬了酒,那阎王爷处,槐厅的位置你还得给我留着,不然,就是不够朋友。”

    乌中道说着,也将酒倒在了地上。然后同侯岳相视一笑。

    侯岳便想起当年,跟乌中道斗之初,就是因为槐厅之争,没想这老小子,到如今还念念不忘着槐厅,连阎王爷的槐厅都记得,呵呵。

    “侯兄,你看看,对面那酒娘的身段真个是风流的很哪。”乌中道喝了酒,开始说起荤话来。

    “乌娘子,你来找乌兄啊。”侯岳冲着乌中道的身后道。

    乌中道脸色立时一变,连忙转身,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转头看着侯岳一幅忍俊不禁的样子,才知上了侯岳的当了,也是,他娘子还在柳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不由的一脸悻悻。

    当年乌中道叫自己的小妾摆了一道,是家里那糟糠妻不离不弃的侍侯他,也因此,乌中道如今对家里的糟糠妻是很尊重的,再加上少年夫妻老来伴,如今老夫老妻的倒是谁也离不开谁了,所以,渐渐的倒也有些惧内了起来。

    “呵呵,叫侯兄见笑了。”乌中道悻悻的道。

    “这有什么见笑的,我背这妻管严的名头都背了一辈子了。”侯岳笑道。

    乌中道疑惑了:“什么是妻管严?”

    “就是怕老婆呗,妻了管的严。”侯岳哈哈笑道。

    乌中道也笑了,倒真是这么回事。

    两人说说笑笑的,侯岳倒是找着了过去霍飞白那小子在一起胡闹的感觉。便对着街上的人品头论足起来,尤其是那些个风韵尤存的半老徐娘。

    就在这时,突然街上本来悠闲的行人,脚步突然变的匆匆了起来,还有人在小跑着,随后就有两队黑衣禁卫由东边过来,立时,街边的许多店铺开始关门了。

    出什么事了?侯岳和乌中道相视一眼。

    乌中道在侯岳耳边低低的道:“应该是出大事了,是北衙的神策军。”

    侯岳点点头,神策军是北衙所有禁卫军之首,一般不出大事不会有行动的,侯岳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李二病逝了吧?

    这时,已有几个黑衣军卫过来,冲着侯岳挥手就道:“全城戒严,快快收摊了。”

    “这位将军,这就收。”侯岳道,乌中道在边上帮忙,将东西收好,连桌子凳子都搬进了边上的豆腐店。

    此刻豆腐店的客人就散光了,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也正在整理东西,准备关门,见侯岳将东西放进来,那老板娘就低声的问:“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估计是朝中发生大事,你们别管,也别打听,赶紧关门,这两天就在家好好休息,没事的,过几天就会平静下来的。”侯岳低声的叮嘱道。

    小民百姓的,最怕遇上这样的事,豆腐店两夫妻有些惶恐的点了点头。

    侯岳出了豆腐店,同乌中道告辞,两人分别回家去。

    回到家里没多久,侯孝宝同学也匆匆回来了,身上还背了一袋米,棋社也突然的关门了,孝宝同学在回家的路上,路过米店,就买了一袋。

    “爹,你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在棋社里听说,宿卫长安的南衙和守卫皇宫的北衙都出动了,连神策军都出来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侯孝宝问他老爹。

    “我估计着怕是皇上大行了。”侯岳压底声音道。

    “啊……”侯孝宝一脸大惊,又道:“可皇上是在翠微宫养病,若是大行,那岂不是不在宫中?太子也不在宫中?”侯孝宝道,皇上在宫外去逝,这可是很容易引发宫中动乱的,难怪突然的全城戒严起来。

    于是,接下来几天,长安城都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百姓们心中恍恍,就连一些朝中官员也是心中紧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六月份,一切安排妥当,才昭告天下,皇上驾崩,太子李冶在太极殿上位,成为新皇。

    这段时间,侯岳也不摆摊,一来是国丧时期,二来天气也太热,他这把老骨头也有些吃不消,于是就在家里专心教导着小冬瓜和小西瓜,经史子集无所不包,两个小家伙压力极大,整日里皱巴着小脸。

    大热天的,小淘在一边看的心疼不已,今儿个上街买菜的时候,特意买了个西瓜,放在院子里的水井里镇着,这会儿便切了开来,也不理侯岳一脸的不悦,硬是拉着两个小家伙来吃西瓜。

    侯岳嘀嘀咕咕的:“吃不得苦,如今做人上人?”

    “这人上人又怎么样,还不是人家一句话,让你上就上,让你下就下。”小淘抢白的道。穿越两夫妻倒是会折腾,没想到折腾到老了,却反而一无所有了。这怎么让人不心寒。

    见小淘这么说,侯岳一阵语塞。

    两人正说着,就听有人拍门,不一会儿,一个女子牵着小冬瓜和小西瓜的进来。

    那女子一见到侯岳和小淘,就卟嗵的一声跪了下来:“女儿不孝,不知爹娘受苦。”说着,抬起一张绝美的脸,上面满是泪痕,不是小丑丫又是哪个。

    “福儿,快起来,你这里干什么,多亏大家照顾,没受什么苦。”小淘也是一阵激动,她这阵子可牵挂这女儿牵挂的紧,连忙拉起小丑丫,看着门外,李昭正带着两个儿子站在那里。便连忙招呼了大家进来。

    于是,一家人坐下,叙述别后离情。都唏嘘不已。

    “你们怎么回来了?”小淘拉着福儿的手问。

    “公公怕是不行了,我和昭哥接到消息后,就日夜兼程的往回赶,回到家里,才听婆婆说起家里出了大事。”福儿说着,又红了眼眶,紧紧的拉着自个儿妈妈的手,又看了看爸爸,然后道:“爸爸妈妈都瘦多了。”

    “瘦好啊,没听说吗,有钱难买老来瘦,我倒觉得这阵子身子硬朗了。”小淘安慰道。

    几人倒叫小淘的说法给逗乐了。

    而李靖,最终在七月初走了。李昭和福儿一合计,就在长安定了居。

    转眼就是永徽元年。新皇继位,大赦天下,侯氏一族也在受益的犯围内。许多受牵连的都免了罪。侯岳的日子也不用再过的小心益益了。

    正月里,李冶下旨,将武功县的侯氏田庄反还了侯岳,侯岳一家也算是有了生活保障了。至于曲园,那里朝中各派的利益争夺之地,那是想也不想拿回来了。

    能拿回田庄,侯岳和小淘也算是比较满意,可以说,这新年里,开了一个好头,侯岳和小淘商量着,等谢了恩,他们一家就回武功县去,安安心心的养老过日子,彻底的离开朝堂。

    于是,这天一大早,侯岳就进了宫。

    小淘就在家里整理着东西,这时对门的柳娘子就来约小淘去祟德坊的济度尼寺上香。

    自上回同段纸见面后,小淘对于佛这东西,倒是有了一份虔诚之心,于是小便准备了各色供品,还有一些香火钱,然后带着平儿和静儿一起去济渡尼寺上香。

    这尼庵,说起来,小淘多年前还来过,当年是陪着段氏来的,她记得当年的玉茹就在这里出家为尼,法号好象是叫静闲吧。

    出了西巷,就是朱雀大街,长安不愧是一个国际化的繁华大都,昆仑奴,胡人,突厥人,吐番人,随处可见,就算是高鼻子蓝眼睛的欧洲人也能偶尔见到,对于这些,长安人已经见惯不怪了。

    小淘同柳娘子一行到了济渡尼寺,才发现寺庙已经改名了,叫感业寺。

    看到感业寺三个字,小淘就不由的想起了女强人武则天,这个时候,她应该就在这寺里做尼姑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明空

    如今的感业寺较之以前的济度尼寺,那规模有着很大的变化,整个寺庙透着一种庄严又含着一慈祥。

    进了寺院。

    小淘按规矩上了香,添了灯油,然后默拜了一会儿,便起身正要离去,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平儿和静儿正在那寺庙的院中赏桃花呢。

    “多年不见,施主别来安否?”一声低低佛唱在小淘的身后响起,那声音听着即熟悉而又陌生。

    小淘转身一看,先是一愣,后来才认出,却是曾经的玉茹小姐,静闲师太。如今的静闲师太,也老了,身形清瘦,但却透着一股子出尘的味道,那宁静超然的表现就一如在佛前静静燃烧的佛灯。

    小淘连忙回礼道:“师太别来安否?”

    “拖施主的福,安也。”静闲说着。接着静闲又道:“我今观施主,眉心祥和,却又暗藏悲喜,乃久别相缝之相,以贫尼观之,施主在本寺里必有意外收获。”

    听了静闲的话,小淘笑了:“师太如今果非凡人,妇人今天来,确实是要会一会两位故人。”

    静闲倒是有些奇怪,不由的道:“哦,哪两位故人?”

    “其一,自然是静闲师太,难道我们算不得故人吗?”小淘笑道。

    静闲连忙唱了个佛谒,然后道:“自然算得,那其二呢?”

    “其二嘛……”小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那眼神也缥缥缈缈的起来,象是在回忆什么?一边的静闲也不打拢,只是静静的含笑站着。

    好一会儿小淘才回过神来,有些嫌意的道:“瞧我这岁数大了,老是走神,这其二便是宫中的一位故人,宁婕妤,多年来她深处冷宫之中,如今想来,让人唏嘘不已,老妇听说,她就在你的寺里出家,因些也想探望探望。”

    静闲听说,长叹一声道:“我知道施主说的是谁了,是宁空吧,这世间万苦,人最苦,她如今脱得宫里的牢笼,洗去尘土,佛法广大无边,她身处之中,终会得一心安之所,要见她,施主就请随我来吧。”说着,静闲伸一手做了一个请势,然后转身由角门出去。

    小淘跟着她,出了角门,穿过后院,再转过一个圆门,圆门有人把守,周围寂静一片,看不到一个香客游人,显然这里是闲人勿进之所。

    那守门之人见到静闲,便合手施礼,唤了声:“住持师太。”

    小淘才知道,原来,静闲已经是这感业寺的拄持了。

    “宫里出来的出家之人,都住在圆内的佛堂里。”静闲师太说着,两人就进了佛堂,佛堂内纤尘不染。佛香袅绕。

    “去把宁空叫来。”静闲叫住一位扫地小尼道。

    “是,师太。”那小尼应声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人,小淘望去,正是多年不见的王青宁,远远看着这王青宁,小淘就感到一个冷字,淡灰色的僧尼服穿在王青宁的身上,显的空空落落,王青宁的周身都似乎笼着一服子清冷的气息。

    见到小淘,王青宁显然有此意外。

    “你们二人谈,贫尼就不打扰了。”静闲说着。

    “打扰师太,师太有事,尽管离去。”小淘道。于是,静闲就告辞离去。

    小淘这才转过身对王青宁道:“外面阳光明媚,桃花正开,我们在院子里坐一下吧。”

    王青宁点点头,然后同小淘一起在圆子里的石桌边坐下,刚才唤人的小尼连忙煮了茶送了上来。

    两人相对饮茶,却是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反倒是王青宁先开口道:“我们都老了。”

    “是啊,都老了。”小淘点头,喃喃应着。

    “如今,你已是儿孩满堂,而我却是孑然一身,此后青灯古佛,了却一生。”王青宁颇有些感慨的道。

    “你……后悔了吗?”小淘问,当年,王青宁执意要嫁李二,甚至不惜以功相挟,而李二本身就是一个强人,他喜欢的女人是温柔宛约的,如长孙皇后,如后来的徐惠妃等,如王青宁这种性子强执之人或许会引起他一时的兴趣,但终归不会是李二流连之人。亦如后来武媚亦不能得宠原因,性格上天然的犯冲。

    “不后悔,我做了我想要做的,就这够了,最后的结局有老天爷安排,不是我能掌控的。”王青宁淡淡的道。

    这亦是一个痴人,小淘心中一叹,曾经王青宁跟她说过,她要嫁李二为的是家族的重兴,可到如今,经过一切,看透了许多东西,小淘发现,王青宁要嫁李二,是因为她真正的喜欢李二,也许之前王青宁是有什么想法的,但在那场平定刘武周战争里,王青宁却把自己的心给丢掉了。

    明知那不是一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却偏偏如飞蛾扑火一般的不计后果,这不是痴人又是什么?

    “对了,这些年,你可好?我堂姐可好?”王青宁问道。

    “我还好,只是大嫂她在几年前已经病故了。”小淘有些感伤的道。

    自从柳城侯府分家后,侯岳一家就迁到了武功县,侯大一支就在柳城发展,而随着儿子们长大,侯大后院的斗争就越来越厉害,而王玉娇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几年前去逝了,她这一去,侯大的后院就乱套了,谁也不让谁,互相使着手段,侯大每每在信里提及些事,都郁闷的很,如今,侯大一家也受到了侯君集的牵连,郭家趁势而起,若不是有侯老四还有独孤家顶着,柳城侯大这一支怕是要迎来灭顶这灾。

    好在如今,新皇继位,大赦天下,侯家才渡过难关,柳城侯府也才稳定了下来,只是田庄亦三去其二,同全盛时期已经不能比了,倒是郭家趁乱而起,成了柳城第一大家,正应了那句古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堂姐已经走了?”王青宁有些失神。

    小淘黯然的点了点头。

    王青宁闭了闭眼睛,合着手掌,念起了佛经来。

    看她那物我两忘的样子,小淘便起身,准备默默的离开,只是她刚起身,就看到迎面过来一个拿着洗衣盆的年轻女尼。

    看到她,小淘不由的睁大了眼睛,脸上是一幅突然而悲喜莫名的表情,心里只在叫嚣着,是绿荷吗?是绿荷吗?

    眼看着那个女尼就要错身而过,小淘连忙伸了手叫住:“绿荷……”

    那女尼身体微微一颤,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脸色较刚才有些白,却一脸疑惑的道:“这位施主……?”

    小淘看着眼前这张脸,虽然有些陌生,但又十分的熟悉,陌生的脸只是较那张熟悉的脸更成熟了些,不错,她不会认错的,这分明就是绿荷。

    “绿荷,我是三婶呀……”小淘颤着音道,心里是满满的愧疚,她对不起二嫂,没能好好的照顾绿荷。

    “这位施主,您认错人了,小尼不叫绿荷。”那尼姑淡笑,又抱着衣服慢步离开。

    “胡说,怎么会不是绿荷,你明明就是绿荷。”小淘在后面紧追几步,拉住了那小尼的胳膊。

    这时,坐在那里念佛经的王青宁也站了起来,走到小淘身边道:“侯夫人,你真的认错了,她不叫绿荷,她是武才人武媚啊。”

    武才人武媚?小淘觉得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她?她怎么会是武才人武媚呢?那个女强人武则天?她疑惑了,难道她真的认错人了?

    “阿弥陀佛,贫尼明空。”那女尼喝了个佛谒,挣脱了小淘的手,再一次转身离开。

    这一次,小淘没有阻止,她已经有些迷糊了,这人倒底是武才人还是绿荷?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前面那个女尼身上掉下来一声东西,那女尼仍毫无所觉的往前走,小淘走了上前,拿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一块玉佩。

    而这块玉佩,小淘当然认识,这是当年,小淘第一次来济度尼寺时,静闲送给小绿荷的,毋庸置疑了,这女尼就是绿荷,只是她怎么又成了武才人了?这之间倒底发生了些什么?小淘不得而知。

    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小淘拿了玉佩就朝那女尼追去,只是这时,哪里还能看到那女尼的身影,只得又回头,找王青宁问。

    这时,西边的一间禅房里。

    静闲同明空对坐。

    “你为什么不认?静闲问。

    “认又怎么样,不认又怎么样,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绿荷了,谁都知道我是武氏,如今我是明空,同过去那个绿荷早已毫无关系,我也回不到过去了。”明空淡然的道。

    “唉……”接着她又叹了口气:“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当年自己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到了宫里,她一开始也想回家,可那两个太监和两个侍卫,千方百计的防着她,还恐吓她:“要是将事情拆穿,那么,他们就把事情栽到她身上,更将事情栽到侯家身上,到时,整个侯家都要跟着她一起完蛋。”

    她不信,她还想反抗,可当她又一次莫明其妙的被栽偷盗后,她绝望了,她发现,她居然自己的找不到辩护的理由,别人的坑布的天衣无缝,这时候,她明白,她如果真的不顾一切,那很有可能将侯家拉下水的,那是,茫然无助的她只能屈服。

    而当她在那个深宫里,耗去十多年的青春的时候,她已经完完整整的蜕变了,妈妈曾说过,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再爬起来,得我该得,报我该报的。

    如今她还没有到完全绝望的时候,她的所有希望都在一个人的身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如意娘

    静闲静静的看着明空,当年那个抱着她腿的小女孩确实已脱胎换骨了,当青春飞扬被压抑后,等来的不是消沉就是绝然的爆发。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真的在这里青灯古佛一生吗?”静闲问道。

    明空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的站起身来,扑通的一声给静闲跪下:“求师太帮我。”

    静闲笑了,无奈的笑:“我不过一介女尼,如何帮你,又如何能帮得了你?”

    明空咬了咬牙,然后道:“小尼自幼父母双亡,虽有家中亲人疼爱,但心中孤寂却无一日减少,唯觉于师太有缘,如今师太亦是小尼之师,师即母也,于母,小尼不敢有丝毫隐瞒,在宫中时,小尼于当今皇上有个约定,然人情冷暖,物是人非,小尼亦不知皇上还能否记得,所以,想请师太帮忙给皇上送封信。”

    说罢,明空便泪雨纷纷。

    “痴儿啊,贫尼居寺庙之中,皇上居庙堂之上,这二者虽同在长安,但相隔却是万水千山,贫尼想帮你,可是贫尼无能啊。”静闲叹息的说着,然后扶着明空起来。

    两人却是相对悲叹。

    “我帮你!”就在这时,门突然的被推开了,小淘双眼通红的站在门外。

    之前,明空和静闲的对话她都听到了,虽然绿荷在宫里吃了多少的苦,小淘不知,但这些想想也能想到,这世间黑暗之所在,宫廷当居其首,绿荷这些年来,在宫里的日子怕不会好过的。

    绿荷和小淘一个屋里一个屋外,连着门,默默相对。

    静闲站了起来,走出禅房,推了小淘进去,然后关了门,却站在屋外,看那桃花盛开,花开花落不为谁,只是生命轮回的一种形式。

    “阿弥陀佛……”静闲低低的咏唱。

    屋内,小淘喃喃叫着:“绿荷,绿荷……”

    “三婶……妈妈……妈妈……”明空先是低低的叫了声三婶,随后却是悲凄的低叫了起来,然后扑到了小淘的怀里。

    小淘此刻也抖动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的拍着明空的肩,喃喃的叫着:“绿荷,你受苦了。”

    好一会儿,两人才平静下来,相对坐下,这时静闲也煮了茶送了上来。

    一番叙述别情,等到明空说起同李冶的种种的时候,小淘看着明空那双即有情意,又满含不屈和战意的眼神,这让小淘感到了一种一往无前,无惧无畏的气势,这时候,小淘突然感觉,这明空,同那当年的王青宁是何其的相似啊,只不过最终的结局却是天壤之别。

    “绿荷……”小淘拉着明空的手,正要继续往下说。

    却被明空打断了:“夫人,我是曾经的武才人,现在是明空。”明空两眼紧紧的盯着小淘,那双眼的眼瞳变的十分的深遂,如不见底的深潭。

    小淘深深的看着眼前的明空,好一会儿,才笑了,不知所谓的笑,正如绿荷之前跟静闲说,这世上已没有了绿荷的存在,有的只是武氏武才人,有的只是现在的明空。

    也许在绿荷的心里,那后宫才是她的战场。

    “我明白,你把那封信交给我吧,我想办法给你送。”这时候,小淘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之感,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未来的女皇会以这样一种形式介入到自己生活里。

    听到小淘这么说,绿荷脸上先是一喜,最后却又出现了一片羞涩的红意,只见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小淘,却是连个信封也没有。

    小淘接过就收了起来,即没看,也没给明空任何承诺,毕竟能不能送出,什么时候送出,这个还要看运作,这时说也是白说。

    转眼看了看禅房外面,夕阳映的半边天,通红通红的。

    “好了,我要告辞了,你一切自己小心。”小淘站了起来,平儿和静儿怕是在外面等她等急了。

    “保佑施主万事安康。”明空躬身唱礼道。

    小淘同静闲一起走出这一座佛堂,果然,走出圆门,就听平儿在跟那个圆门的守门人理论:“我祖母在里面,我要去找她,凭什么不让进?”

    平儿的声音气哼哼的。

    “平儿别闹了,佛门乃清静之地,你这般吵闹,可叫师太笑话了。”小淘嗔怪道。

    “奶奶,你怎么进去这么一大会儿,我和静儿都担心了。”

    平儿见到自家奶奶出来,便拉了静儿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抱着小淘的胳膊,静儿一如她的名字,静静的笑着。

    小淘轻轻的拍了拍两个小丫头的后脑道:“不早了,我们回去,跟静闲师太告别。”

    “嗯……”两个丫头便学着佛礼,跟静闲告辞。

    柳娘子她们早回去了。

    小淘带着两丫头回到家里,就看孝宝正同夜歌说着话,转了一圈,没看到侯岳,便问孝宝:“怎么?你爹还没有回来?”

    “没呢,爹今儿个出去一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怪叫人担心的。”夜歌在边上道。

    “呵,爹肯定又是跟那乌伯一起喝酒去了,这两人凑到一起喝酒,能喝个天昏地暗,娘,你可得管着些,福儿说了,适量的酒可以活血气,可过量就伤身了,何况爹的身体如今还不好。”侯孝宝也抱怨的道。

    “嗯,是要管管爷爷,爷爷都快成酒坛子了。”这时小冬瓜拿着平儿刚才在街上帮他买的礼物过来,也一幅举双手双脚支持的样子道。

    几人见小冬瓜的样子,都笑了。

    看着天色实在已经晚了,小淘便让大伙儿先吃晚饭,把侯岳那一份留着,她心里估计着,侯岳今天是去见皇上了,要么是皇上留饭,要么是过去那些个官场的朋友请客。

    夜了。

    侯岳是踩着满天的星斗回家的,一到家门口,就看到小淘仅穿一件夹衣站在门口等他,不由的抱怨道:“你也是的,身子骨刚好不久,这夜寒露重的,也不小心点,要等我,在屋里等就是了。”

    侯岳的口气虽说不太好,但老夫老妻的,谁心里那意思会不明白啊,小淘知道侯岳这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于是便顺着他的口气道:“是是是,老爷说的是,快回屋吧,下回,老婆记住了。”

    侯岳便嘿嘿的笑了。清冷的月光洒在院子里,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两人进了屋,侯岳果然已经吃过了,于是便烫了脚睡下。

    “对了,你今天跑了一天,都跑些什么啊?”小淘靠在侯岳的肩上问,心里却在想着绿荷的事情,等下说出来,怕是侯岳也会大吓一跳吧。

    “也没跑什么,见了李冶,先谢了恩,再就是提出回武功县,请皇上恩准。”侯岳。

    “怎么样?皇上准了吗?”小淘连站坐直了问。

    侯岳自嘲的笑了笑:“皇上自然是不愿意我就这么退出朝堂,他想请我留下来任中书侍郎参政如事。”

    “你答应了?”小淘有些紧张的问,说实在的,打心里,她不想侯岳再留在朝堂上,有时这朝中的大臣还不如一个田舍翁来的自在,可另一方面,因为绿荷的关系,小淘又想着,侯岳若留在朝堂上,或可帮她一她,这让小淘有些纠结。

    “怎么可能答应,自古天家无情,这一套我还见的不够吗?几十年的宦海沉浮,我真的是累了。”侯岳叹息的道。

    “更何况,朝廷要不要重新启用我,李冶这皇帝还作不得主,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把持着朝堂,重不重新启用我还得由他们说了算,今天晚上,就是褚遂良请我吃酒,你也知道我跟褚遂良的关系一直不错,可这回,咱们顾命大臣褚大人给我摆的却是鸿门宴。”侯岳有些不忿的道。

    “怎么回事?”小淘连忙问,一直以为,褚遂良和侯岳的关系都不错啊。

    “褚遂良倒是开门见山,他希望我能出任那个中书侍郎参政知事,可他的意思我明白,同他一起扶佐李冶,言下之意,我得跟他抱团,也就是跟长孙无忌抱团,权利这东西真的是一个容易让人疯狂的东西,在他们的眼里,李冶根本就是懦弱无能之辈,权利必须由宰相集团控制,最后仍然是掌握在关陇贵族的手里,李二努力至今的事情仍然是失败了。”侯岳不无感叹的道:“也就是因为这种形式,最终使得武氏在夹缝中成长起来。”

    听侯岳说到武氏,小淘便有些激动,她扯着侯岳的胳膊道:“我今天见到武媚娘了。”

    侯岳看小淘的样子有些乐了:“怎么?你还真准备去抱武媚娘的大腿,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是挖坑高手,咱们即已决定退出朝堂纷争,就别去沾惹她了。”

    “什么呀,你知道武媚娘是谁吗?”小淘又神叨叨的问。

    “谁?不就是未来的武则天喽。”侯岳一幅你当我白痴啊的表情。

    “不是这回事,她是绿荷啊。”小淘道。

    “怎么回事?武媚娘是绿荷?你没发烧吧?”侯岳说着,还拿手在小淘的额上按了按,温度正常啊。

    小淘没好气的掐了侯岳一把,才把今天在感业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侯岳听完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她给你的那封信呢?”

    “这里。”小淘拿出信。

    侯岳打开一看,却是那首著名的《如意娘》。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第二百六十八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屋内一时无语,只有油灯在爆着火花。

    侯岳好一会儿就将信合起收好,交还给小淘,然后却看着小淘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小淘叫他怪异的眼神看的莫明其妙,不由的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不对啊,便锤了他一记道:“干什么?这么一股子怪表情。”

    “没什么,只是感叹啊,咱们的绿荷如今这心思可是不得了了,你这个三婶啊,白活一大把年纪了。”侯岳继续摇着头。

    “什么意思?”小淘更是叫侯岳说的云里雾里。

    “我的意思是啊,从你一进入感业寺起,你就叫绿荷牵着鼻子在走。”侯岳笑道。

    侯岳不解释还好,这越解释小淘则越糊涂。皱着眉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说什么?你想啊,你开始的时候叫绿荷,那明空不承认,可巧的很,她才走几步,那玉佩就偏偏掉下地来,让你捡着,你不觉得这太巧了点吗?”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她不是绿荷?”小淘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不,她是,当年,以咱们家,渠少,独孤家,还有衙门,那么多的管道去找绿荷,都没有找到,谁又能想到她会在宫里呢,这才是我们遍寻不着的原因,只是多年的宫中生活,已经养成了她多疑的毛病,她对谁都不会太信任,即便是我们这些个亲人,所以,她一开始不认,却丢下玉佩,这是她在试探你,另外,她也怕,我们在知道她是绿荷后,会帮她安排另外的出路,这不是她所想的,所以,她以退为进,她了解你的个性,知道你捡了玉佩,就一定会找她问清楚,所以这个时候,她同静闲合伙演了一出戏给你看,让你自己跳出来答应帮她送信,而你也按着她所安排的一步一步的走。”侯岳笑道。

    宦海十几年,这种伎俩侯岳还是看得穿的。

    听侯岳这么说,小淘不由的沉思,侯岳不说她倒没觉得,可如今侯岳这么一说,小淘也觉得,今天在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巧的点,首先是静闲的卦语,那岂不就是表示着同绿荷相会的意思,小淘相信,若是自己不提出见王青宁,那么,静闲也会以带她走走为由进入后园的佛堂的,而自己见了王青宁,也正好顺了静闲的意,随后,静闲离开,不久后,明空出现,而后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小淘苦笑了,自己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但话说回了,意外的见到绿荷,她脑子里激动一片,哪里还会想这些。

    “哎,这么说来,绿荷还真是煞费苦心。”小淘自嘲的笑道。

    看着深受打击的小淘,侯岳拍着她的肩道:“好了,她在那样的环境生存这么多年,疑心重点情有可原,想来她能生存至今,英姑母对她的教导功不可没,至于这封信,我就做一回乔阁老,皇上虽然没答应我的请辞,但也同意了我武功县养病,只是大学士的名头还在我的头上,好在,这个时候比不得后来的宋明时期,大学士只是个闲差,按后来的现代的来说,也就是那名誉专家什么,连职钱也没有。所以,我打算这两天收拾一下,咱们回武功县,皇上说过,他要给我送行,到时,我就把这封信给他吧,至于以后的事,自有天意安排,一代女皇的路要靠她自己走,前面所有的艰难正是成就一代女皇的磨刀石。我们不需太过插手。”

    “也对。”小淘点头。

    随后又聊起了回武功县的一些琐事,然后睡下,一夜到天明。

    三天后,城门外的十里亭

    两辆马车停在亭子外面,侯岳和侯孝宝同李冶坐在停子里,一壶酒已喝的见底。

    几个侍卫和太监站在亭外守卫着。

    “先生此去,保重身体,望先生养好身体,能重回朕身边,说实在的,这皇上的位置还真不好坐,朕需要先生。”李冶十分不舍的道。

    “多谢皇上抬爱,老夫相信,皇上一定能做的很好的。”侯岳道。

    “可有些人却不相信。”李冶脸上出现一丝淡淡的没落,如今,朝堂之上,是舅舅的一言堂,而回到后宫,王皇后又是一幅苦口婆心的样子,似乎他这个皇上很无能,什么事都做不好的样子,这让他觉得这人生没一丝点儿趣味,唯有去萧淑妃那里去夜夜买醉。

    “皇上,你要相信自己。”侯岳安慰道,然后站起身,却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李冶的面前:“前日,我夫人去感业寺上香,偶得一诗,非常之妙,送于皇上品赏。”然后侯岳又拱拱手道:“老夫就此别过。”

    说着,侯岳就出了亭,上了马车,马车夫扬起了鞭,马发出一声长嘶,便扬起蹄,带着一路风尘上路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李冶才拿起面前的这封信,心下有些疑惑,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诗有什么特别含义不成。

    打开信,却意外是久违了熟悉的字迹,再看那落款,却是媚娘二字。

    李冶的心突然扬一种鹊跃之情,曾经父皇的病榻前,他于媚娘眉目传情,又曾经,他们背着父皇,花前月下,每一次相约,时间都很短暂,但却更让人疯狂。

    这一刻,李冶恨不能立马同媚娘相见。

    **********************************

    四年后,永徽五年三月。

    武功县。

    所谓久旱必有久雨,从去年冬天以来,长安一带,一直不见下雨,可这进入了三月,雨就一场接着一场,似乎要把之前欠的雨一次还个够似的。

    今天好不容易赶了个晴天,自然让人格外的高兴,而侯氏田庄的人,今天的兴致也格外的高,妇人姑娘们忙了个不停,一趟一趟的往侯家来回,而一些大老爷们,也难得的丢了田地里的活儿,一簇一簇的凑到侯家的周围。

    “别说了,这静儿姑娘肯定是个有福的,你瞧,前些日子,雨下个不停,我听东家说了,这雨真要不停,就要把婚期挪挪,嘿,这老天爷象是知道似的,这雨立马就不下了,从昨儿个到今儿个,那暖洋洋的太阳晒的人别提多舒服。”庄上的一个庄丁,神叨叨的道。

    “那是,静儿姑娘,人美,心好,老天爷自然要顾着点。”另外一个妇人也来趋趣。

    “叫我看哪,是龙王怕了,前阵子雨大的时候,听说冲了万年宫,淹死了三千多人呢,还冲了天子之气,皇上和武昭仪都差点死在里面,这龙王要是再还不停雨啊,就要受天规惩罚了。”借住在庄里的一位穷士子一脸心有余悸的道。

    “我说你个酸士子,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把孔圣人的话都丢哪里去了。”这时接话的是庄里的教书先生苏先生。

    “先生此言差矣,道亦是天子之道,乃大贤也,如何提不得。”那位穷士子道。

    “如今朝廷重的是儒学,你整日研究道学,怕是今儿个秋试,又要名落孙山了。”那苏先生出言讥讽道。

    那穷士子气的直跳脚,正要骂回去。

    却听来阵鞭炮声传来,一些孩子大声喊道:“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啦,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啦。”随后便是锣鼓齐鸣。

    宋家同样是武功县的大家,只是祖上自隋末大乱后,便避世在家,经营着田庄,还开着笔墨斋,宋家做的墨丸在长安一带那也是相当有名的。

    自从侯岳回到武功县养病这些年,宋老爷子就多次上门拜访,为的当然是侯岳的墨宝,想拿侯岳的字做填店之宝。而这老爷子,跟侯岳倒是有同样的爱好,那就是下臭棋,于是两人倒是一拍即合,成了一对臭棋友。

    这一来二去的,两家关系就越来越好,两家的后辈也随之玩到了一起,而静儿就跟宋家的长孙宋大庸看对眼了,于是两家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亲家。

    这时,新郎官宋大庸已经到了侯家门口,却叫小冬瓜和小西瓜这两个兄弟给拦住了。

    侯家这两兄弟本来就是又胞胎,如今又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给那新郎官出了个难题:“谁是冬哥儿?谁是西哥儿?”答对了才让新娘子上花轿。

    宋大庸平日常带着两个兄弟玩,自然知道这两个兄弟一个性子急燥,一个性子平和,这时就指着先出头说话的小哥道:“你是冬哥儿。”

    “哈哈,宋大哥错了,我才是冬哥儿。”这时站在后边的小冬瓜跑了出来:“今天我难得做了闷嘴葫芦,果然把宋大哥给骗了。”

    原来这两小子鬼精灵的,知道平日自己两个一动一静,宋大庸定会朝这方面猜,于是,就由平日性子平和的小西瓜出来说话,倒真是骗倒了宋大庸。

    于是宋大庸只得给这两兄弟许下许多的好久,两兄弟才放新娘子上花轿。

    一路吹吹打打的去。

    忙乱的一天过去,到了晚上,侯家才算静了下来。

    小淘捶着腰,咳了声道:“不行了,这老骨头折腾了一天,都快散了。”

    “来来来,我帮你揉揉。”侯岳走过来笑道,家里事忙,不过他做为老爷子,侯孝宝他们可不敢劳动他一下,所以,今儿个一天,侯岳倒是跟那宋老爷子两人下了一天的臭棋,两人半片八俩,倒也是正合味口。

    就在这里,侯孝宝却匆匆的过来,冲着侯岳道:“爹,皇上来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134/ 第一时间欣赏奋斗在隋末最新章节! 作者:糖拌饭所写的《奋斗在隋末》为转载作品,奋斗在隋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奋斗在隋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奋斗在隋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奋斗在隋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奋斗在隋末介绍:
隋末唐初,小夫妻平凡淡定的生活画卷……
奋斗在隋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奋斗在隋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奋斗在隋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