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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拌饭     奋斗在隋末txt下载     奋斗在隋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 酒楼辩论

    凤凰楼是朱雀大街上最知名的酒楼。

    今天是侯孝宝请客,约了卢元厚,田山还有李昭,李家三哥在二楼的雅间里吃酒,还有小丑丫和她新选的侍女小玉,这个侍女是长孙皇后选的,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理,长乐公主的身体已康复,不过,小丑丫又多了一个给长乐公主当伴读的差事,所以,大多时候,仍住在长乐公主宫中,这次是因为小宝哥考入太学的事,请了个假,来给哥哥庆祝的。

    有小丑丫在,卢元厚和田山自然是要巴巴跟着,最后,连李昭也来了,李靖这段时间一直闭门在家,先是足疾,后来御史大夫萧禹告李靖冶军无方,使得攻破颉利牙帐时,一些珍贵的物品被哄抢一空,要交三司审查,李二虽然制止了,但也把李靖叫到宫里,很是严厉的训斥了一顿,李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嗑头告罪,然后辞了兵部尚书的职位,闭门在家养病,谁都不见,只留李昭在身边侍侯。

    酒楼上。

    小丑丫仍是一身女公子的打扮,头上戴着一个罩了面纱的帽子,这即可以摭阳,又可以将她的绝世相貌摭起来,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福儿妹妹,你这些日子可好?”卢元厚有些结结巴巴的问。

    小丑丫便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答,她因为语速慢,从来都是长话短说,短话不说。

    而一边的田山则傻呼呼的帮她布菜,倒果汁,这时候,酒楼里给女公子们备的最多的就是西瓜汁。

    一边的小玉抿着嘴笑,心里却有些得意,别看自家女公子岁数小,可仪态不凡,这些个大几岁的公子们在自家小姐面前,反倒放不开手脚,拘束的很,说着她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李昭,心里猜测着李昭跟自家女公子的关系。

    这位李三公子从一坐下,就似乎一个人在自斟自饮,话不多,但总会不时的看一看自家女公子,而自家女公子一对上他的眼神,那不管干什么,手上的动作都要停顿一下,然后眼神会飘乎乎的移来移去,似乎不敢跟这位公子对视似的。

    自家女公子从来都是聪慧而淡定从容,小玉可从没见过这种现象,就象是面对宫里的皇子们,自家女公子也从来没有一丝怯场。

    所以,小玉就特别的对这位李家三公子好奇。

    而小丑丫之所以这样,实在是因为自家老妈前不久曾跟她的一次问话,老妈想把李昭跟她的婚事定下来,问她的想法,她能有什么想法,这种事情,一向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何况李家三哥每隔段时间总会出现在她身边一些时日,久而久之的,她也就习惯,甚至前段时间,李家三哥上战场,她一些时间没见,心里还有些牵挂,这就是妈妈说的喜欢吗?

    所以,今天见到李昭,小丑丫突然间就觉得有些羞涩,没了往日的从容。

    “来,喝一杯,愿孝宝在太学里学有所成。”李昭举着酒杯,说话间又看了小丑丫一眼。看得小丑丫眼神又是一阵飘忽。

    而一边的卢元厚和田山则心里郁闷不已,不由的踢了踢正喝酒的小宝哥,心里一阵腹诽,这小子,平日里守妹妹守得比什么都紧,他们想靠近一点都不行,偏偏此刻,那李老三跟福儿妹妹大玩暧昧,这侯孝宝却后知后觉的很,可不气煞人了。

    “干什么?”侯孝宝看着卢元厚问道。

    却看卢元厚朝李昭那边撇撇头,侯孝宝看了看对面的李昭,心里明白卢元厚等人的心思了,不由的暗自好笑,李昭追他妹妹,那手段可高招了,混不似卢元厚和田山这两人这般的猴急,人家是潜移默化。

    自家爹娘都默许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还蹦哒个什么劲,当然,有机会出出难题也是必要的,总不能太便宜了李老三。

    侯孝宝抬头看了看李照,挑着眉,弄得李昭心里狐疑,不知什么地位得罪了这位未来的大舅哥,对于小丑丫,李昭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之这个小女娃子,他一直就放在肚里,挂在心上,直恨不得小女娃子长快点,他好娶了回家藏起来。

    “侯兄,卢兄,还真是巧了。”这时,一个清丽的女声传来。

    众人转过脸一看,见是房陵郡主带着一帮子人正走上来,卢元厚不由的暗暗苦叫,没想又碰上了房陵,这位公主实在太难对付。

    “本公主在楼上包了大间,吃酒,清谈,还望侯兄和卢兄能赏个脸。”房陵倒没有如卢元厚心中所想般发脾气,其实房了公主心里气的很,上回她约了卢元厚和侯孝宝吃茶,没想两人居然放了她的鸽子,这怎不让她气煞,这两人太没把她放在眼里了。

    当然,房陵公主也不是那傻瓜,她心里清楚,这些个少年公子,身上的骨气还是有的,所以,她觉得先忍忍气,先安抚了再说,要报复以后有的是机会,就当玩一个游戏吧,最近她正觉无味呢。

    房陵的好言好语,一时弄的卢元厚和侯孝宝两人不知是据绝好还是应承好。

    “好了,酒已酣,日已斜。大家也尽兴,回家了吧。”这时李昭突然起身道,他这样说显然是不卖公主的面子了,那李昭自小就跟在虬髯客身边,帮忙虬髯客打理商队,打交道的大多都是商人,对人情世故摸的透透的,这房陵公主虽然语言客气,但她倒底还是只有十二三岁,这表里远做不到如一。

    所以,她下意思的撇嘴和压抑怒气,李昭全看在眼里,自然不愿跟她打交道。更何况,那房陵公主身后的几位公子自刚才上来,那眼睛一直看着小丑丫这一边,他心里也早已怒气直冒,这会儿边说边站起身来,转身之际,将纱帽扣在小丑丫的头,正好挡住了容貌,但隐隐约约之间更是惹人好奇。

    听到李昭的话,房陵公主气的面色铁青,这些人给脸不要脸。恨不得拿鞭子要抽人。

    再看那被李昭和侯孝宝等人掩在身后的小丑丫,心里更是有说不出的味道,她刚才上来之即,看到这少女的侧脸,便觉那容貌惊人,心里已是十分嫉妒,偏偏这些人护着她如同护宝贝一般,更让她暗咬着牙。

    可却不便发做,说话的男了认得,当今李将军家的三公子,本身又是军中将领,这次更是随父立下赫赫战功,如自己这种公主,却是奈何他不得的,太上父皇幽禁宫中,自己这个公主空有贵女之名,耍耍性子,仗仗势欺负一般人没问题,若真是傻到不知自己几两种那还真是找死。

    正在公主暗自不甘,却又有些无奈的时候,有人出头了。

    “怎么,卢兄就要走了,本公子还想见识一下卢兄的大才呢。”公主身后的一位少年公子道,少年公子人如玉,只是眼神显得太过高傲,和轻挑了些。

    这少年正是洛阳杜家的杜唯才,洛阳杜家也是也一向是才名满天下,而杜唯才是杜家年轻一代的楚翘了,是杜家的新星,他是今年到长安游学的,一个杜家新星碰上卢家千里马,那自家是要斗上一番的,只是两人倒底都算是少年英才,在没摸清底的情况下,都不敢轻举妄动,也因此,虽然两人之间火星直冒,但一直没有硬碰的当面较量一场。

    而此刻,似乎杜楚才要出手了。他想的很清楚,此刻正是出名绝佳时机,又可解公主之围,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见到杜楚才出头,房陵公主吃吃的笑了,再看了看身后几人,一个主意就出来了,怎么着,也要杀杀这般人的气焰,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就让这些人丢尽面子。

    于是,公主便扇风点火的道:“这长安东都,两大才子,本公主正想看看哪一个才不是浪得虚名。”

    这时,二楼一些好事的酒客也都朝这边看来,这种比试,是大家最感兴趣的。

    “好,要我看,就请二位公子就最近朝中一直在谈教化的问题说说吧,朝中有人提出要广教学,也就是说广开教学之门,请二位先论述自己的观点,再畅述,由在坐的各位酒客做评判,如何,二位公子敢不敢哪,没什么别的,只要能说服人就行。”这时,二楼告窗的一个中年青衣学士道。

    周围的人自然是鼓掌叫好,这朝中之事,也是百姓坊间喜欢津津乐道之事,这一题可是满足的众人心中的八卦噬好。

    那卢元厚和杜楚才相视一眼,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十分的刁,关于这广教学的问题,一部份人认为,于民教化就要开民智,开民识,讲究有教无类,而另一方面,却仍是主张,学识只能掌握在大家士族的手里。

    这两派都有论证,其一是,孔圣人的,有教无类之说,而一派,也是孔圣人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总之,如今朝中两派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听这个问题,侯孝宝在一边愣了,这个问题昨晚他才听老爸说过,他记得老爸说了,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可以读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一来,跟前面的有教无类,不就是达到统一了吗。

    不过,这样的读法,却是以前从未有人读过的。

    于是,他将悄悄的退到一边,拿出身上备的鹅儿笔,又问店家要了墨计,然后将这句话断语写在扇面上,然后送到卢元厚面前:“卢兄,天热,扇扇风。”

    卢元厚以前跟侯孝宝合作惯了,看他眼神,便知扇上有古怪,于是,接过扇了一看,这句断的新颖,更重要的是将两个论证合二为一。

    心中大喜,想来孔圣师总不会说上下矛盾的话来,此解当为最合适。

第二百四十章 明堂针灸书

    最终论断自然是卢元厚胜了,虽然杜楚才很有些不服气,说卢元厚曲解圣人语,但正是因为从圣人的一惯言行判断,卢元厚的这个断句显然更附合圣人言行。

    那个出题的中年青衣学士虽然没有明确的判定谁胜谁负,但他对卢元厚这个断句方式却给出了较高的评价,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了。

    杜楚才又置疑中年青衣学士判定的资格,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那中年学士虽然一身青袍,袖边磨损,襟边发白,整个形象是一个清贫的学士,但他居然是太学博士萧仲石,曾是大儒文中子王通的学生,在太学里面学名相当的大,尤其以公正著称,又任朝中秘书郎。

    到此时,众人自然再无异议。

    房陵公主也没了那喝酒清谈的心思,只觉一番兴致败坏极了,便不管身后杜楚才等着,带都会侍卫使女回到公主府。

    回到府里,房陵狠狠的往那软榻上一倒,恨恨的吃着冰镇杨梅,觉得今天丢面子了。

    “公主,看来这长安才子之才还是以卢家千里马为最。”一边一个陪着房陵的使女道,她是房陵奶妈的女儿,自幼就跟着房陵,算是房陵最贴身的人,较房陵大两岁,叫绿萝

    “怎么,绿萝,你看上他了。”房陵嘟着嘴道,她心里还在生气。

    “小的哪有那样的资格,卢公子可是卢家的人,小的只是觉得,如公主这般身份,身后跟着这等公子,那才气派。”绿萝悻悻的笑。

    “也是,姓杜的那小子,今天可让我丢脸了,以后不见他了。”房陵坐起来,挥挥手道,便想着今天所见的几个少年,卢公子文采非凡,侯家的公子却又洒脱自然,李家的公子成熟冷然,这三家公子,真是各有千秋啊。要是自己天天带着这些人出去转转,那才叫气派,还不羡煞那般姐姐妹妹们。

    可又一想到那跟他们一起的少女,这三人眼中似乎只有她,就觉混身的不自在。

    “对了,今天那跟他们在一起的女公子是谁,查清楚了吗?”房陵问绿萝。

    “没,以前从未见过,我让人找听了,也没打听出来,好象京里没这样的人,真是奇怪了,这样的容貌,怎么在京里从未听人说起过呢?”绿萝皱着眉头。

    “去问田山那小子,他肯定知道。”房陵跺着脚。

    “我让人问过了,田山说不清楚,根本就敷衍。”绿萝气愤的道。

    “算了算了,总会知道,不说就不说呗。”房陵挥挥手,表面看似不在意,其实她内心里却是有定计,以后时日还长着呢,都是熟人,还怕打听不出来。

    “公主,吃吧,这冰镇杨梅可长乐那边送来的。”那绿萝见公主气消了些,便将杨梅推上前。

    房陵公主一愣:“你说这杨梅是长乐那边送过来的?”

    绿萝点点头。

    “那好,你准备一些礼物,我明天去见长乐,一来探探她的病,二来也感谢她心里掂着我这个姑姑。”房陵公主道,然后抱着装杨梅的碗,乐滋滋的享受起来。

    心里想着,长乐可是皇兄的心肝宝贝,跟她关系处好了,皇兄对自己也会另眼相看的。

    如房陵这样的公主,自有其生存之道。

    第二天,吃过早点,房陵就带着绿萝直奔长乐宫。

    长乐宫中。外面的院子里,一片绿意黯然,院子中间,枣红的书桌,长乐正趴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一边小丑丫正磨着墨,又歪着头看着长乐写的字。侧脸之即,正看到长乐鼻间细细的汗丝,便道:“公主,进屋吧,这太阳已经大了,你身子不耐热。”

    “不行,我再练练。”长乐活动了一下脖子道,又写了几笔,却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对小丑丫道:“这一捺长乐老是写不好,福儿姐姐写给长乐看看。”长乐公主说着,就将笔递到小丑丫手里。

    小丑丫接过笔,酌了墨,然后一笔一划的写起来,接着,又把着长乐的手,带着她写了一遍,长乐公主这才渐渐上手。

    小丑丫看着她写的专心,便想着怎么今天膳房那边还没把公主调理身体的药粥取来,便朝一边侍伺着的小玉招了招手,让她去看看。

    谁知,没过一会儿,小玉就急冲冲的回来,说膳房那边送药的小太监不小心撞到了刚过来的房陵公主,药粥撒了一地,也弄脏了房陵公主的衣服,房陵公主在那里大发脾气,掌事的太监动了鞭刑。

    小玉说话声比较大,小长乐自然也听到了,便起身,拉了小丑丫道:“福儿姐姐,我们去看看。”

    于是,小长乐带着丑丫和几个宫女,事故就发生在长乐宫门口。

    到了门口,就听一个太监不断求饶的声音。随后就听一声惨叫声。见到长乐公主出现,管事的太监怕吓着小长乐,便让人停了手,然后到长乐身边禀明一切。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背上一条长长的鞭印,冒着血珠子。

    长乐走到房陵面前,轻轻的挽着房陵的胳膊道:“房陵姑姑,可伤倒了。”

    “没有,只是衣服弄脏,这可是上回皇嫂赏的,姑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说着,又气哼哼的瞪了那小太监一眼,然后冲着那管事太监:“继续打呀,怎么打一下就不打了。”

    一边的长乐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小丑丫陪了她几个月,已经摸透了小长乐的性情。

    长乐公主性情酷似其母长孙皇后,性情温良,但心思周密,若是平常遇上这样的事,她大多也就责备一顿,最多罚个跪了事,这等鞭背之刑却是从来不用的,自然也见不得别人用,可这会儿,碰上的是房陵公主,偏偏皇上和太上皇关系微妙,若是不依了她处罚,怕反而会落人口实,这方面,长孙皇后可是专门叮嘱过的。

    “公主,你上回不是专门请衣监的衣娘为房陵公主缝制了一套最时尚的衣服嘛,正好可以让房陵公主试试,不知合不合身?”小丑丫在长乐耳边提醒道。

    经小丑丫提醒,长乐这才样起这码子事,想着正好可以借这个说说情,于是便两眼弯弯的笑了起来,上前拉着房陵的手:“房陵姑姑,你上回不是很喜欢的那匹缎嘛,我让衣娘帮你做了一套衣服,跟长乐进去试试,一个小太监做错事,罚两句得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房陵却似乎不想轻易放过的,挑着眉回道:“你姑姑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叫姑姑看来,这犯了错,就该重重的罚,这样才能记住,长乐年幼,管教下人还是要严厉些才好。”

    “只是母后说过,当今以仁孝冶天下,这等重刑怕是不仁。”长乐公主温柔柔的道。

    “这仁孝冶天下是不错啊,可这惩罚错误重些,目的是能让人记忆深刻,教人改过向善,这同仁孝冶天下并没有区别。”房陵公主又道,脸上有些得意洋洋,她这段时间常常跟人清淡,倒也学到了不少。说着却拿眼睛扫着一直垂手站在长乐身边的小丑丫。

    别看这丫头老躲在长乐的一边,她眼尖,早就看见了。

    又想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原来这个女子藏在宫里,难怪外面没听人说起过。

    而此时,长乐也无语了,上齿咬着嘴唇。她性子温文,又哪里说得过房陵。

    一边的小丑丫听到房陵的话,不由的稍稍抬起脸,没想到正好碰到房陵看过来那审视的目光,那眼底似乎还有一丝挑衅,心里不由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听房陵公主道:“这妹妹是谁家的女儿,长得真是罕见的漂亮。”

    见房陵这么说,小丑丫也知自己是躲不过了,便上前行礼道:“小女子侯福儿,家父是结事中侯岳,如今是长乐公主的伴读。”

    房陵公主虚手一托的点点,然后盯着小丑丫道:“你说,我刚才的说法合不舍理。”

    小丑丫暗自摇头,别看房陵公主在长乐面前也表现的温雅大方,但骨子里的刁蛮和好胜却一点不弱,反而更强了。显然是想为昨天的那场比斗找回场子,只可异无端端的,却让长乐为难了。

    而此时,一边的长乐公主终于瞧出现问题了,房陵同自己这个伴读之间似乎有什么瓜葛。

    但其实,小丑丫觉得自己很冤,一切都是房陵在纠结。当然这时,小丑丫也不准备退缩,于是道:“房陵公主没有说错,但这鞭背之刑却确实不仁。”

    “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是说你自比圣师,也等着别人给你断句另解。”房陵脸色不好看了。

    “小女子哪里敢跟孔圣人比,公主所说,刑罚最终目的是导人向善,这点自然是不错的,可这鞭背之刑,刑罚过重,更重要的是伤残身体,会使的受刑人终身承受鞭背之刑带来的伤痛之中,这样的刑罚自然是不仁的。”这一大段话,小丑丫说的很慢,那房陵公主早等不及了,小丑丫的话音还未落,就又发怒了起来

    “胡说,鞭伤过段时间就会好,又哪里会带来终身的伤痛,一派故言。”房陵公主瞪着眼道。

    “小女子自弱学医,曾读过《明堂针灸书》,书上说到过,人体的五脏都归结于背部,而这些,在这几年小女子的学医生涯中也一一得到验证,而鞭背之刑,往往会伤及人体的五脏,别说是带了一辈子的伤痛,就算是当场致死的也不在少数,这一点,房陵公主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查看历朝历代的刑部档案,里面应该会有不少例子。”小丑丫仍是慢条斯理的道,情态淡然,房陵那怒意便显得下乘多了。

    “嗯,还有这回事?去把《明堂针灸书》给朕找来,朕晚上要细细读读。”皇上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好听到小丑丫的一通话,于是便吩咐身边的侍从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侯福儿远行

    又是一个早朝,政事堂的外殿,侯岳同其他的同僚正对着镜子正衣冠。

    “侯大人,本官可要恭喜你生了一个聪明的女儿,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侯氏就要因为这个女儿光大门楣了。”封德彝走了过来,也对着镜子整衣冠。

    “封大人此话何意?”侯岳连忙行礼,却又不解的问道,不知封德彝为何做此一说,也奇怪这封德彝今天居然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怎么?侯大人还不知道,昨天,皇上听了令千金一席议,连夜招了医官,又细读了《明堂针灸书》,证明人的五脏皆系于背,听说,今天早朝就要下令此后任何刑罚不得施于犯人背上,杖背,鞭背之刑都要取消。皇上对令千金可是欣赏有加呀,说其聪慧,德行直追皇后幼年,呵呵,皇上之心,侯大人可懂?”封德彝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侯岳听了,那心直往下沉,拿自家福儿跟长孙皇后幼年比,难道说这李二居然看上了自家福儿,侯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能吧,说不准又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但,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大条了。

    不过侯岳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笑道:“封大人说笑了,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下官能琢磨的。”

    “你呀,你呀,装糊涂,我瞧着皇上的心思可是看上令千金了。”封德彝道。

    “封大人更说笑了,我家福儿岁数还小呢,这玩笑可开不得。”

    “现在岁数小,进宫还要学规矩,学礼仪,二三年后就正合适了。”封德彝仍是不死心。

    侯岳心里不高兴,这封大人朝廷大吏,如今却干起拉皮条的事情,于是便又提了教化的事岔开话题。封德彝也只能暂时做罢。

    接下来的早朝果然如封德彝所说,皇上废除了杖背和鞭背之刑。而下朝的时候,李二更是笑着对侯岳道:“侯家有慧女。”

    这一下,周围的同僚看着侯岳的眼光就十分的异样了。

    侯岳表面如常,一心处理着政事,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心里在压抑着一股子怒火,李二怕还真有那意思了。

    这时,侯君集过来,自李靖自请退兵部尚书后,侯君集上位了。

    “岳三哥,这皇上对咱们福儿有点意思,这可是个好机会啊,那王青宁不是还在后宫吗,不如由她牵线,将福儿送进宫,以福儿的美貌和才德,一朝登上贵妃之位,那就是她的造化,也是侯家的造化。”侯君集坐在侯岳面前,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只听啪的一声,一支毛笔硬生生的被侯岳折断,侯岳一张脸铁青的盯着侯君集,嘴里只吐出一个字:“滚……”

    “岳三哥,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我侯家更上一步的机会,皇上看中福儿,那是福儿的福气。”侯君集辩解道。

    “你怎么不送你女儿进宫?”侯岳的眼神冷的似冰。

    “你……我这是为了侯家好,皇上即然看中了福儿,也不是由得你同不同意的,到时圣喻一下,你还不得乖乖的送福儿进宫,还不如主动更占先机,君之臣自当为君解忧。”侯君集难得掉起文来,若是往常,侯岳说不准还要笑侃一下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可这会儿,他哪有这样的心思,如今想来,早上的时候,那封德彝怕就是来帮皇上探自己的底的。

    到了这时,他也没心办政事了,收拾了东西,交给门下侍中,只说自己有些不适,告了个假,也不理一边的侯君集,就出了官署,直奔曲园家里。

    小淘此时正在后院查看着棉花,再过一个多月,棉花就成以采了,到了明年,就可以专门弄一块地育种,当然,要想成规模,那没个几年工夫显然是不可能的。

    小淘已经在想着,到冬天的时侯,用这点棉花帮侯岳做一双棉鞋,这样,上朝的时候,那脚也暖和一点。

    看完棉花,小淘又转身回屋,见侯贵抱了两个大西瓜过来,便让他放井里冰冰。

    这时,却看侯岳沉着脸进来,见着谁都不说话,一个劲的进冲书房,然后听得啪的一声,书房门就死死的关了起来。

    一众路过的下人一脸狐疑,不知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

    小淘瞧着不对,连忙跟了过去,拍开书房门。

    “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小淘问。

    侯岳就跟没头苍蝇一样的书房里乱转,听到小淘问,便咬着牙就是一通骂:“什么明君,什么贤君,我看就是一匹没操行的种马,见到个漂亮的,他就发情,早知如今,当初就该发了狠,投什么李家?陈胜吴广都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他娘的怎么就看不明白,只一味着图省事跟着历史走,当初,就该好好跟二哥谋划一下,说不准这天下就姓侯了。”

    一句问话,就莫名其妙的招来这一顿哄,不过,小淘也算是明白了,怕是李二做了什么刺激了自家侯子。

    “倒底怎么回事?你说明白了。”小淘也大声的道。

    “你怎么还不明白,李二那老不羞的看中咱家小丑丫了。一个上午,在我面前拉皮条的就有好几位。”侯岳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你说什么……”小淘却唬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之前千算万算的,只怕李二和长孙皇后看中小丑丫,怕将小丑丫许给承乾或李泰,没成想,李二却自己要下手了,也是,前年,崔家的女儿不是也进宫了吗,自家小丑丫这样的容貌,再加上弄了出了反对鞭背之刑的事,即有容貌,又有才德,倒真附合了李二的审美标准。

    “那可怎么办哪?”小淘一时有些六神无主了,嘴里嘀咕的道:“要不,我去跟李夫人商量一下,趁着现在,把福儿同李昭的婚事定下。”

    侯岳摇摇头:“别看李靖位高功高,实则却是处境艰难,每行一步都战战兢兢,功高招忌啊,这时侯,把他抬出来,那不是害人吗?”

    “那怎么办?”这会儿,却是小淘在书房里团团转了起来。

    “不管怎么办,咱们得先把福儿叫回家里再说,不能让她再留在宫里了。”见小淘心乱,侯岳的心倒定下来了,不能两人都乱了套。

    小淘点点头,又道:“我再去找找孙真人,他身份特殊,或许有办法。”

    就在这时,外面紫衣拍了门:“大人,李三公子来了,要见你。”

    侯岳夫妻想视一眼,小淘打开了门,见李昭就站在门外,便请了他进书房,又让紫衣上茶水。

    李昭一见侯岳和小淘,突然跪了下来:“李昭对福儿一片真情,请岳叔岳婶将福儿许配给李昭,李昭今生绝不会亏待福儿的。”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说这样的事,一般的普通百姓不知道,但官场这中喜爱八卦的亦有不少,于是就小范围的传开了,李昭自然也听说了,这一下子就乱了他的心。

    侯岳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你怕也是听到朝中的消息了,说实在的,你本已到了成亲的年龄,这些年却是提都不提婚事,我们心里清楚,你是在等福儿长大,把福儿交给你,我也是放心的,只是这一回,李大人处境艰难,这时候冒然定下婚事,怕是会让你爹更为难。”

    “不用我爹出面,小侄出面,小侄身上有军功在身,出征前,皇上颁行天下的,要为有功将士请婚,小侄自然在这有功将士之例,若不是这阵子家父身体不适,小侄早就请皇上做主定婚了。”李昭道。

    “不可,你此时提出这个怕是会让皇上难堪,而皇上颁行天下为有功将士赐婚请婚不错,可赐婚在前,到时他随便指别家的女儿给你,你又该如何?”侯岳道。

    侯岳的话,让李昭为难了,若到时皇上赐了别家的女儿给他,他还真拒绝不了。

    “这事,你别急,皇上虽说对福儿动了心思,但他到底不能直接让我送女儿,就算礼部那些人要急皇上之所急,但也绕不过我这一关,让我再想想办法。”侯岳道。

    当天晚上,侯岳和小淘去药堂拜访了孙真人。

    第二天,就传出侯大人夜感风寒告病假的消息,小丑丫接到消息,连忙请假回家,三天后,侯大人病体痊愈,销假上班。

    各路人马又纷纷展开接皮条的手段,而就在这时,又传出孙真人写信给皇上,为了让自己的医道能造福更多的百姓,孙真人带着徒儿侯福儿又要开始了赤脚郎中的云游生活。

    夏末的早晨有些凉,长安城郊南边的官道上。

    “李昭,我福儿妹妹可是交给你了,你要是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别说你是大柱国的公子,别说你一身功夫,我就是下暗手,也要拍得你一头的砖。”侯孝宝挥着拳头道。

    “孝宝放心,我疼福儿都来不及,又怎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李昭道。

    另一边,小淘正叮嘱着小丑丫,眼中是一片不舍,可显然的,如今小丑丫留在京里不合适,就让她随着孙真人云游四海,由李昭跟着,也不用太担心,毕竟虬髯客在中原各地的资源人脉不少,安全方面不需太担心。

    千叮嘱万叮嘱,孙真人带着小丑丫,李昭起程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绿荷失踪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贞观十一年。

    深秋。

    一个阴沉的天气,风很大,刮的树上的黄叶片片飞舞,长安北门外的路边,停着一辆精致的小马车,两人太监模样的男子蹲在马车边,面如死灰,还有两个侍卫时不时的掀起那车帘,每看一下,就摇一下头。

    “刘公公,卫公公,这可如何是好啊?”其中一个侍卫道。

    “这可是死罪啊,怎么刚刚说是心疼,这会儿就没气了呢,这让我们怎么交差?”另一个侍卫道。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要不逃吧。”其中一个太监道。

    “这能逃到哪里去……”另一个太监道。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先前说话的侍卫道。

    于是,四人便蹲在那里,大眼瞪小眼,每人的脸上都有一种频临死亡的绝望表情。

    “要不,我们随便去抓个女子来顶替吧。”其中一个太监突然压低声音道。

    其他三人俱是眼睛一亮,不过,另一个太监又摇了摇头:“刘公公这主意虽好,但不太可能,这女子家里有亲人要京里,那宫里还有同族的姨母呢,听说小时候也是来拜见过的,又如何冒充得过去,若是再被拆穿,那可是诛九族的。”

    “那怎么办,我们四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就这么等死不成。”那刘公公站了起来,焦燥的走来走去,两眼也四处乱看,突然,他哎呀的一声叫了起来。一只手还举着,指着不远一个亭子,那手指一个劲的发抖。

    “怎么了?”另外的卫公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看一个紫衣女子正背对着他们的方向坐着,边上还有一个青衣使女,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马车边上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朝那紫衣姑娘招手,远远风传过来的声音,似乎是催这那女子起程了。

    “你还在想找个女子顶替过关啊,我跟你说不成的,倒不如禀明圣上,让太医署查明死因,若真能查出个什么病,或许我们还能逃过一死。”那卫公公道,不过,他也明白,这想法怕是他一厢情愿。

    “不是,卫公公,刚才那紫衣姑娘转过脸来,我瞧着,那脸蛋跟我们接的姑娘一模一样,跟双胞胎似的。”那刘公公,有些结巴的道,突然间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鬼,想到了狐狸精,于是相当冷的天气,那额上的汗却已是密布。

    那卫公公和另外两个侍卫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都一起看着远处小亭的方向,那紫衣女子起身了,一阵风刮过,路边树叶上的几片黄叶飘飞,正好落在那姑娘的头上,边上的青衣使女连忙帮她拨掉,那紫衣姑娘转头冲那使女笑了笑。

    这一转脸,卫公公等人算是看清这姑娘的长相了,立时目瞪口呆,边上的侍卫,又掀了轿子,看了看轿子里那已没了气息的脸,四人先是一惊,随后却相视一笑,都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赵侍卫和言侍卫,你们先一步进城,我们在后面盯着,最好是能在城门口人最多的地方制造一些混成,我们好趁机下手,都小心了,我们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回了。”那卫公公一脸正色的道。

    “公公放心,这等事我是一惯拿手。”两个侍卫道,

    几人商议的档口,远处的那辆马车已经起行了,两个侍卫连忙骑了马跟上。卫公公和刘公公刚驾着马车,跟着后面,那秋风一过,两人的背上一片冰冷,不知何时,那背心已经汗湿了。

    曲园。

    原来的后院,如今盖了一间厂房,里面堆满了采摘下来的棉花,一些女工正在里面绞着棉籽。

    “少夫人,今年这棉籽多卖些于我好不。”一个正在绞着棉籽的妇人对着一边正趴在桌子上记帐的小妇人道,她今年种了几亩,卖了不少钱子,这尝到了甜头,明年想再扩大些。

    这小妇人正是侯孝宝的娘子,霍家的长女霍夜歌,她四年前嫁到侯家,如今已育有两女。长女侯淑平,三岁,次女侯淑闲,一岁。

    霍夜歌听到妇人的话,便放下手中的鹅毛笔,抬头道:“牛婶,今年不成了,朝廷农司有规定,今年的棉籽一律由农司收购,然后农司会根据各家各户的田亩分配棉籽,明年的棉花亦在税收之例。”这规定前两年就出来了,只是前两年天时不好,田亩欠收,而今年可是个丰收年。

    那牛婶一听霍夜歌这么一说,只得一脸悻悻的做罢。又专心的绞起了棉籽来,边上几个妇人正张家长李家短的聊着。

    霍夜歌记完帐,便起身,叮嘱了一边管事的几句,然后起身离开,回屋。

    前些日子,柳城来信,说二房的绿荷姑娘要过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小淘此时正坐在窗台边上看信,自福儿离开长安,如今已过七年,这让小淘牵肠挂肚,好在福儿每月都会有信到,所以,这看信就成了小淘最重要的一件事,前几年,福儿跟着孙真人还有李昭一直在北边云游,这两年又到了南边,上个月在龙阳去拜见了五叔,五婶前两年病逝了,五叔如今算是把家真正的安在了龙阳,虽说他的珍珠产业惹人眼的紧,但有着侯氏家族的背景,倒也没人敢打主意。

    小淘看完信,想着,是不是该写信让福儿回来了,李靖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尤其是前年,带兵打败了吐谷浑,没想又遭利州刺史诬告反叛罪,这回李二可没有如以前那么按下,而是授三司查办,最后虽然证实那利州刺史是诬告,但李靖也心冷了,闭门在家,就是亲戚之间都不来往,侯岳几次要去看他,都吃了闭门羹。

    “奶奶,奶奶……”(某糖语:三十八岁的奶奶,我咋觉得这么别扭呢。)

    小淘正想着小丑丫,却听穿堂处,一阵稚嫩的童音,却是三岁的小平儿踉跄步子跑过来,后边使女小心的跟着。

    看着淑平嘟着小嘴巴的样子,小淘把她抱在怀里,心肝肉的哄了几句,又笑道:“谁惹我家平儿不高兴了?”

    “奶奶,笑官比我小,我为什么还要叫他叔叔?”小丫头一幅很不乐意的样子道。

    笑官是侯老四的二儿子,两岁,平姐儿觉得,叫比自己小的弟弟为叔叔实在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那你爹叫笑官的爹为四叔,你自然就得叫笑官叔叔了。”这是辈份惹的祸,跟个三岁的孩子也解释不清,小淘决定祸水东引,让小平儿去烦她爹去。

    “嗯,那我去问我爹去,他为什么要叫笑官的爹叔叔呢。”小平儿食指点着嘴巴,小模样儿惹人发嚎。

    结果,到了伴晚,侯岳下差回家的时候,这个问题却又落在侯岳的头上。

    “爷爷,为什么四叔爷比你小那么多呢。”小平儿皱着眉心,这一圈问下来,问得她小脑袋也迷糊了。

    小平儿的问话倒让侯岳发愣,这还有为什么呀?他生的晚自然就小了,真要问还得去问柳城的侯老爷子呢。

    想到侯老爷子,侯岳就想起绿荷要来的事情,便转头问同样刚下差的孝宝同学:“对了,让你去马车行那边打听的,绿荷现在到哪里了?”

    侯孝宝前年听选入了秘书省,成为秘书省较书郎,一个九品的小官,有着大把的清闲工夫。这厢每日里,不是邀三两好友吃酒,就是到处找棋社下棋,日子过的比他老爹可逍遥多了。

    “我去问过,本来按行程算,今天应该要到了,想来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侯孝宝回道,抱着一边的小平儿亲了几下。

    小平儿正等着爷爷的回话,没想爷爷却不理会她,正一个人憋屈呢,这叫自家爹爹一抱一亲,便又高兴了起来,决定愿谅爷爷的不礼貌行为。

    “那这都快晚上了,怎么还没到呢?”听孝宝的回话,小淘有些急了。

    “那我让十八带着家里的侍卫去迎迎吧。”侯岳道,就让人叫了十八过来,让他带着几个人朝来路去迎。

    一家人吃过晚饭,刚坐下喝茶的时候,十八带着宁哥儿和英姑母过来。

    “二叔,不好了,绿荷不见了。”那宁哥儿一进来,就卟嗵的一声给侯岳跪下,心里恍恍不安,绿荷可是侯老爷子的心头肉,这回由他护送着到长安,没想却把人给弄丢了,怕是家里的老爹饶不了他。

    英姑母则在一边摸着眼泪儿。

    “怎么会不见了呢?”小淘一阵大急。

    “我也不清楚,今天下午,我们的马车刚进城门,正好遇上城门口有两拨混混儿在打架,人群混乱不堪,我怕马惊了,绿荷妹妹坐在马车里不安全,就让绿荷妹妹下来,英姑母和桃红护着她的,可没想,人群太乱,大家一冲,人就散了,等衙差将事情平息下来,绿荷就不见了。”宁哥儿哭腔道。

    “那有报官吗?”侯岳问。

    “已经报了,我也差人去跟孝远讲了,孝远请了他的同僚满长安的找,可到现在也没一丝毫的消息。”一边的英姑母道。

    “别急,我去找老四,独孤家的人脉比较多,对了,孝宝,你去找渠少看看,绿荷这番来,本来是要正式接管通达商行里属于她爹的那部份股份的,她也是通达商行的东家之一,让渠少差人找一找,他的渠道多。”侯岳道,然后出门去找侯老四。

    孝宝点点头,就出门去找渠少。

    小淘则带着夜歌安排着英姑母和宁哥儿以及一干下人休息。心里却担心着,这绿荷去了哪里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团乱麻

    绿荷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了一般,任侯家的人几乎将长安扫了一遍,也没找到一丝一毫绿荷的踪迹。

    倒是衙门的人借此机会,狠狠整顿了一番长安的冶安,揪出了好些个混混浮浪人的头目,使得长安的冶安清明了很多。京兆府更得了朝廷的嘉奖,衙里的差人俱得了五成俸禄做奖金。一些骗子集团也远离长安,风紧扯乎。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绿荷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急的侯岳每次看以宁哥儿都要教训一通,怪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护送个人,怎么就把人弄丢了呢。

    宁哥儿也知这回闯了大祸,这段时间别说三叔,就是四叔和自家大哥见了他,也少不了要训一通,大哥已经将这事告诉柳城的爹娘了,只是一直瞒着侯老爷了,老爷子岁数大了,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好了,好了,你再训他有什么用,如今还是想法子找绿荷。”看着宁哥儿低眉顺眼的站在侯岳面前挨训,小淘道。

    “可能想的法子都想遍了,衙门,独孤家的人,渠少的人,这白道黑道的都跟搜遍了,就是没绿荷一点消息。”侯岳有些沮丧的道,集合了这么多的势力,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实在是让人不解。

    挥手让宁哥儿下去,小淘心里也是干着急,这还真是出了鬼了,一个大活人咋就没影儿了呢?

    正在这时,侯贵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嫡宗侯大将军来了。”

    侯岳和小淘相视一眼,侯君集如今已很少登门了,不知他这会儿有什么事?

    “快请。”侯岳道。

    而小淘则带着夜歌回内院,商量着还有什么办法找绿荷。

    侯岳将侯君集请进了书房。

    下人上了茶和点心离开,门一关上,侯君集连茶也没顾上喝,就盯着侯岳问:“岳三哥,你想做什么?”

    “君集此话怎么说?”侯岳疑惑的问,似乎着侯君集此来是兴师问罪的。

    “已经有好几批人到我这里来告状了,说岳三哥你借着找侄女的由头,实则是联合孤独家和通达商行,对长安的商家实行清理,乖乖可是不得了啊,柳城侯家,如今在长安也是跺一跺脚,地震一震的大门阀了,又有独孤家撑腰,这一个月里,关了多少赌场,青楼,窦家,崔家,李家,宇文家,好几家暗地里的产业都受到冲击,你想干什么,还真当自己翅膀硬了,能独挡千均万马不成。”侯君集一番话说的疾言厉色。这阵子,嫡宗的压力都很大,各大家族似乎有联合起来抵制侯家的趋势。

    侯岳没想到侯君集一来,就给自己这么一顿排头。

    不由的也火了起来,站起身盯着侯君集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君集此话也太抬举我侯岳了,我只不过派了家里人找失踪的侄女,又有何能力清洗别人,我侯家女儿失踪,要不要报官?官府接到报案,自然要破案,我侯岳再有能奈也干预不了官府办案吧,官府办案揪出一些不法商人,违法乱纪的事情,又岂有不查处的,这于我侯家何干,真是岂有些理。”

    侯君集叫侯岳这一通话给说的哑口无言,确实,官府办案,于侯家何干,可这一系列的事情却是由于侯家侄女失踪所引起的。

    别的不说,就他暗地里也损失了两个赌场。

    “岳三哥即然这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是提醒你,风头不能太过劲了,小心招忌。”侯君集说着,就告辞了。

    侯岳把他送出门,心头十分郁闷,这家伙说自己风头劲,他自己才劲呢,刚封了陈国公,尊荣非凡哪。前两年吐谷浑之战,侯君集和侯山随着李靖出战,两人在此战中的表现都非常抢眼,被人称为侯家二雄,侯君集便凭此登上了陈国公爵,本来,侯岳以为,有侯山分了侯君集的战功,可以压一压侯君集的升势,可没想,侯君集仍然凭此受世封,授陈州刺史,登陈国公爵,显然,这一切仍得益于玄武门之变。

    径自回到屋里,天气已入冬,家里的用新棉花做了被条,较过去暖和的不是一点两点。

    小淘看着侯岳回屋,便问道:“侯君集来干什么?”

    “干什么?来敲打我番。”侯岳郁闷的道,这回他又被李二坑了,李二的政冶手腕是越来越隐蔽,越来越纯熟。其实,不管是独孤家还是渠少那里,要整出这一番的大动静,没有李二的许可,谁敢哪,这次分明是李二借着绿荷的事情开始对一些家门族门阀暗地里的产业进行清洗,却让他侯岳背了黑祸。

    “李二阴着呢,前两天我跟岑大人喝酒,岑大人当时说的一句话让我感触万分哪。”侯岳道。

    “岑大人,是不是那个中书侍郎的岑文本啊,他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感触?”小淘用牙齿咬断了手上的线,她正在帮侯岳缝件棉背衣,穿在里面,暖和又不影响手的活动。

    拿了棉背心抖了抖,又拍了拍,然后拉了侯岳站起来,先让他帮外面的袍子脱了,将棉背心穿里面,侯岳穿越的这身体,之前就是个病秧子,虽说后来经过侯岳的段练好了些,但随着岁数渐老,感冒咳嗽成了家常便饭。

    “正是,在吃酒的时候,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办些产业,可他说:‘我以文章获得高位,本就觉得惭愧,平日自要战战兢兢,唯恐丝毫有不尽力的地方,又哪有心思办产业呢,何况皇上封我高官,予我衣食与荣耀,自是要让我无后顾之忧,我若还去孜孜的追求利益,岂不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思。’”侯岳边说边站起来,试着棉背心道。

    侯岳当时觉得,岑文本这话,似乎是对他的一种提醒。

    事后,侯岳一直在研究岑文本的这翻话,从这些话里,岑文本将李二的心思琢磨透了,也从里面明白了一些东西,侯岳觉得他如今就在玩火,得益于穿越的金手指,自家的产业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而随着自家产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以及侯家人在朝中地位的上升,这无益于越来越朝高压线挺进。

    “要不,这官就不做了,省得一不小心就落坑。咱们把长安的产业结了,回柳城再买些田地,做地主婆地主公去。”小淘将侯岳的衣领抚平道。

    侯岳摇摇头:“这进退之间,那里那么容易的,侯君集那里还是一个定时炸弹且不说,就算我现在辞官,李二也不可能准的,若硬要辞,说不准就要引他猜忌,那样更不妙。”

    小淘听了也不由的皱眉头。

    “要不这样,即然这次,各大家族都有损失,那咱们也损失一些,这样,别人就怪不到我们头上了,咱们总不会自己害自己吧。”小淘道。

    “嗯……”侯岳沉思了一下:“是个招数,这样吧,咱们把茶叶这块拿出来,如今茶叶同盐一样由朝廷控制,而我们因为先问李二讨了手教得到茶叶的经营权,使得李二吃了个哑巴亏,如今茶叶的利润越来越大,而我们的茶叶大多都是通过渠少的通达商行卖出的,多少利润,李二一清二楚,不如就卖个空子,让李二趁机将经营权收回吧,也省得其他家族盯着我们。”侯岳道。

    小淘本来只是想损失一些小利润,没想侯岳却要拿出茶叶这一块,茶叶这块可是自家收入的大头。也是小淘最花了心思的一块。不由的便心疼不乐意了。

    侯岳搬着指头跟小淘分析:“小利润,表现不出咱们的诚意啊,这拿钱财买平安总是花算的。再说了如今被李二这么一利用,侯家成了众矢之的,咱双拳难敌四手不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呢。”侯岳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

    倒是把小淘逗乐了,小淘又怎么会不理解这些,只得甩了手:“我不管了,眼不见心不烦。”

    几天后,京兆府衙门又整出事来,侯家曲园茶坊将茶叶私下卖给西域的商人,这自然违背了朝廷的律法,于是曲园茶坊收归朝廷管制。

    立时,之前说侯家伙同独孤家,清洗商家的流言没了,之前对于侯家的不利传言瞬间就散了,谁都看的出来,这次损失最大的就是侯家,没有谁会傻到清洗到自己头上的吧,曲园茶坊那是长安人眼里的金山,就这么没了,想着都替侯家肉痛。

    就连侯君集也来找侯岳喝酒,安慰一番,只说是钱财不去不来,这去了才有来。这件事如此结果,他是轻松的,毕竟之前的压力没了。

    侯岳自然是神情郁闷的应付一场,然后从一团乱麻中脱身。

    两夫妻仍想小绿荷的事情,衙门里还是没有小绿荷的消息,侯岳好几次在公众场合敲打了衙门的人,一来,他心里确实窝火,觉得衙门办事效率太低,二来呢,他损失了那么大的利益,发发火,出出气才是正常,不发火,不出气那才叫人奇怪。

    “爹,大伯来信了。”这天傍晚,孝宝同学急冲冲的回家,手里拿着刚收到信。

    侯岳接过一看,却是急件,便拿了裁纸刀将信封挑开。

    没想到,却是侯老爷子病危的信,自那一年,侯老爷大病一场后,虽然被孙真人冶好了,但倒底岁数大了,这些年,一时是病歪歪的,而前段时间,侯大和王玉娇聊天的时候,说起小绿荷失踪的事情,却正巧被侯老爷子听到了,侯老爷子一急,就晕倒不醒人事了。

    “快去,把这封信拿给你四叔和孝远哥看,咱们大家得一起回柳城了,还有福儿信上说要在龙阳呆一段时间,你马上再写封信,拿到通达邮驿去,让他们加急送到龙阳,让福儿直接回柳城。”侯岳吩咐道,他有一种感觉,这回老爷子怕是难过关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侯老爷子丧

    请了假,又把寻找小绿荷的事托负给小刀以及渠少和独孤家的人,侯岳等人便收拾了东西起程回柳城。

    又是冬天,柳城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早,刚入冬,就是两场大雪,到处白茫茫一片,看着,叫人觉得心胸格外的宽阔,车辙压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侯岳一行人是在傍晚的时候进的城,来接的是刘管事和王六儿,王六儿当年去刑满后,回来,侯大让他掌管着侯家的护卫队,后来,小淘又将王六儿介绍给了县尉虞头,王六儿就进县衙当了捕头,这办起差事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三爷,四爷,大公子,快回去,老爷子如今就只吊着口气等你们呢。”刘管事红着眼眶,抹着泪。一边的王六儿也一脸难过。

    “别多说了,快走。”侯岳当先上了马,带着一家子人朝侯府奔去。

    侯府一片愁云惨淡。

    侯老爷子床前,玉夫人紧紧的握着侯老爷子的手,嘴里嘀嘀咕咕的,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是在跟侯老爷子说着什么:“老爷,你可得挺住,岳儿和山儿他们就快要到了。”

    此时,侯老爷子脸色灰败,躺在那里似乎已是出气多过进气,两眼虽然睁着,却毫无神光,整个人就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外间,才特意的压轻脚步。

    侯岳和侯山两兄弟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玉夫人一看到侯岳和侯山,连忙站起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快,快过来,老爷子有话要对你们说。”

    侯岳和侯山连忙上前,看着侯老爷子那灰败的脸色,侯岳就觉那鼻子一酸,虽说是穿越灵魂,但这些年里,他早就融进了侯岳整个人生。

    这时侯大接到三弟和四弟到家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迷留之中的侯老爷子突然间眼神一点点的凝聚成焦,然后落在面前的侯岳和侯山身上,又艰难的抬起手,朝刚进屋的侯大招了招。

    “爹……”三兄弟跪在侯老爷子面前,那眼睛都赤红赤红的。

    “别说话,听爹说,爹这回怕是不行了。”侯老爷子打断三兄弟的话头,喘着气道,那声音低的似乎风吹就要散了似的。

    “爹这辈子,活的值了,四个儿子都争气,看如今子孙满堂,只是你们娘和二哥却早早的撒手了,这是爹唯一的遗憾。好在,爹就快可以去见他们了。”说到这里,侯老爷子的喘的更厉害了。

    “爹,你别说丧气话,福儿和她师傅孙真人就快要回来了,您坚持住,一定会没事的。”侯山颤抖着声音道,边上的侯岳听着话,也是唏嘘不已。

    侯老爷子摆摆手,好一会儿气息稍平,侯老爷子轻轻的拍着侯山的手背:“痴儿,爹这回到了寿终的时候了,这人世间,有多少人能如爹这般走到寿终的?当年,爹跟郭老头斗了一辈子,可郭老头没挺过大难啊,比起他来,爹真是足矣。”

    说着,侯老爷子一一拍了拍侯老,侯岳和侯老四的手:“这快走了,爹有几句要说,所谓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咱们侯家如今已是显贵已及了,可古话有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家族到了显贵已及的时候,就免不了要开始落败了,侯家怕是也逃不脱这个定律的,等爹走了以后,就分家吧,彻彻底底的大分。老大这一支就留在柳城,经营着家业,而老三呢,你在武功县有田庄的,而你二叔一家也留在武功县,你就在武功县发展吧,至于老四,你就不用我操心了,独孤家会安排你以后走的路,记住一句话,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管你们分在何地,柳城是你们的根,一旦一家有难,其他兄弟决不能旁观,明白吗?”

    侯老爷子说着,脸上突然显出了一片潮红,呼吸也突然的急促了起来。

    “爹,我们知道了。”侯大连忙道,侯岳和侯山则帮着侯老爷子一个摸背,一个顺胸口,好一会儿,侯老爷子的气息才稍稍稳定些。

    “好了,你们出去吧,叫孩子们进来,让我再见见孩子们。”侯老爷子道。

    侯岳三兄弟闻言,离开了床前,边上的玉夫人又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伸手紧紧的握着侯老爷子的手,那神情似乎怕一撒手,侯老爷子就要远去似的。

    不一会儿,侯家的三代和四代公子姑娘都走进了屋,围在侯老爷了床前,侯老爷子一个个的看过去,脸上是一片慈祥的微笑,他颤抖着手伸到一边的枕头底下,玉夫人连忙帮着,拿出来的是一大叠子红纸包。

    侯老爷了推着玉夫人的手:“这是今年过年的压岁钱,帮我给孩子们发了,这以后可就没了。”

    立时屋里一片抽泣声。

    玉夫人颤抖着手,拿着红纸包挨个的发,小一点的孩子还有些蒙懂,而大一点的孩子却已跪趴在地。

    玉夫人发完红包,回到床前,老爷子仍是一脸微笑着,可是却已气息全无。

    “老爷……”玉夫人喃喃的,好一会儿,却是泪如泉涌,发出一声更悲的叫声,然后整个人趴在侯老爷子身上,大哭了起来,

    外面的侯大等人,听到屋里的哭声,便知不好,侯岳扯了一边的柳大夫进去,柳大夫看了看,摇摇头:“准备葬礼吧。”然后收拾了药箱离开了。

    侯老爷子寿终了,一脸含笑的寿终,也许他的心里还有一丝牵挂,绿荷不在身边,可他已经不想表达出来了。

    那英姑母一边抹着泪,一边让人将孩子们都带下去,葬礼的事情,家里早有准备,还请了司仪,于是便一步步按部就班的来。

    小淘等做媳妇的,没有时间去悲伤,她和王玉娇,则要安排着家里的事,侯岳等人则要安排人一一报丧,凡此种种,琐碎无比。

    如今柳城侯家,一门两爵,侯岳和侯山都有爵位在身,侯氏子弟又有多人在官场,因此,侯老爷子的葬礼注定是柳城百年来最风光的葬礼。

    和尚道士,鼓乐锁呐,流水席,整个停灵期间,吊丧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朝廷礼部也下了丧表。

    福儿和李昭,以及侯五叔等人是在停灵的第十八日才回的柳城。哭的跟泪人儿似的,直说自己不孝,一身医道,却没有侍侯在祖父身边。

    吓的李昭在一边手忙脚乱的安慰,原来,福儿已经有孕在身,也算给侯府凭添了一抹喜气。

    整整停灵了四十九日,才送老爷子的灵柩上山。

    玉夫人自老爷子走后,因为悲伤过度,整个人都病怏怏的,朝华郡主放下郡主的架子,亲奉汤药,侍侯在玉夫人身边。

    而侯家在官场中的子弟则通通报了丁忧。接下来,要在家守孝三年。至于分家,三兄弟商定,也得等一年的大孝过后再分。

    这丧礼刚结束,就得忙着过年了。因为侯老爷子新丧,侯家今年过年的气氛就显得悲伤有余而喜庆不足。

    转眼就是第二年的春天,侯岳难得迎来一段最闲适的日子。

    侯孝宝陪着四叔侯山回了长安,虽然茶坊的产业算是结束了,不过,武功县的田庄还是要人照看着,再加上大茶壶,以及武王庙学堂,以及京里的一些人情来往,侯岳都交给了侯孝宝,这个家业迟早是要让儿子担起来,侯岳便早些放手,也能磨练磨练孝宝同学。

    还有绿荷的事情,也一刻不能放松,只可惜,半年时间过去,仍是音讯全无,英姑母整日里唉声叹气,直说绿荷丫头怕是找不回来了,不过,侯家人没有放弃,仍四处打听。

    而侯山这么快回长安,则是因为李靖的缘故,李靖这几年都是闭门在家,再加上岁数也大了,李二在琢磨着陪养个接班人,他看中的是侯君集,就让李靖教侯君集兵法,可李靖却看中了侯山,将侯山推荐给了李二,用李靖的话来说,侯君集此人只能是顺风时用,但侯山却是逆境中的大将。

    而李二同学想着,这顺风逆境,两手都要抓,还两手都要硬,于是就命李靖同时教两人兵法,所以,侯山便提早回京了。

    “爷爷,爷爷,好看吗?”三房的院子里,侯岳坐在那里喝茶,看书,晒太阳,小平儿一蹦一跳的走到侯岳身边,扯着他的衣摆,昂着头,晃着小脑袋,头上的小髻上,小淘弄了丝线和棉花,弄了两个小棉球,小丫头一蹦一跳之间,两个小棉球也随着一蹦一跳晃动,可爱的紧。

    “好看,谁帮你弄的啊?”侯岳放下手中的书,抱起小平儿,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心中一片温馨和平静。

    “是奶奶。”小平儿得意的道。看着不远处的小淘笑。

    “平儿,平儿,我们看小鸡去,前几天,那只花鸡孵了一窝小鸡出来,全是黄绒绒的,贼好看。”远处,侯孝远的儿子四岁的信哥儿朝这边直招手道。

    “小鸡有什么好看,小平儿,跟姐姐去看桃花,后院的桃花开了,那才叫贼好看。”信哥儿的姐姐,六岁的玉姐儿道。

    小平儿一时不知是该去看黄绒绒的小鸡好呢,还是去看红艳艳的桃花,便跑到小淘身边,有些为难的道:“奶奶,我两个都喜欢怎么办?”

    “那就先看小鸡,再看桃花,不就可以了。”小淘笑道。

    小平儿似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般,笑开了花,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一手拉着玉姐儿,一手扯着信哥儿:“走,我们先看小鸡,后看桃花。”

    看着三小离开,侯岳笑的一脸开心的走到小淘身看,看着小淘飞针走线的在织着线衣。

    “你也歇歇吧,福儿的孩子还有几个月才出身呢,走,我们也去看桃花,这老夫老妻的,也是需要浪漫的。

    小淘叫侯岳的说法逗乐了,便也收了线衣,交给一边的紫衣,然后挽着侯岳的胳膊肘。笑道:“那就看桃花吧。“

    这一刻,一片宁静。

第二百四十五章 掐灭隐患的第一步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侯岳的后园子里。

    侯岳啜了一口茶,踱着官步走到那几株桃花树下,拍了拍树干对小淘道:“咱们要不要摘些桃花去换酒钱呢。”

    小淘正看着小平儿几个在做家家,听到侯岳这么说,便好笑的白了她一眼道:“你没钱喝酒了吗?”

    然后又半抱着一边欢快的跑过来的小平儿。

    “奶奶,爷爷要是没钱喝酒了,平儿把压岁钱给他买酒。”小平儿听着奶奶的话,觉得爷爷十分可怜,便很有义气的道。

    小平儿的话让一边的侯岳心里乐滋滋的,直道:“还是孙女儿疼爷爷。”

    就在这时,不远的圆门处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随后,莲儿的二女儿冬雪正陪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进来,身后的使女,提着火炉的提火炉,端着茶盘的端茶盘,显然也来是喝茶赏桃花的。

    冬雪一进来,就看到侯岳和小淘,便拉了那姑娘来见礼,小淘才知道,这姑娘居然是侯君集的女儿侯乐儿,昨儿个才到的,刚才去三房要给侯岳和小淘见礼,听下人说三叔三婶到后园子来赏桃花了,两姑娘也就跟来了。

    几个丫头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开始煮茶,还有使女在石桌上摆着点心,这桃花赏的,可就比侯岳夫妇俩讲究多了。

    “小平儿,过来,冬雪姑姑这里有玉片酥,这可是你乐儿姑姑从京里带来的,可好吃了。”那冬雪冲着小玉儿招手道,一手又扬了扬手上的玉片酥。

    小平儿看了看小淘,小粉的舌头还舔了舔嘴唇,看着她那馋样儿,小淘笑着点点头,小平儿便小步跑到冬雪身边,接过几片玉片酥,然后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玉姐和和信哥儿。就拿着玉片酥跑了过去。

    “玉姐姐,信哥哥,吃玉片酥。”小平儿将玉片酥递给了两人。

    信哥儿正要接,却被玉姐儿死死扯住了手,玉姐儿看了看小平儿,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冬雪,却是一侧脸,拉着信哥儿就走,边走还边对信哥儿道:“家里有,我们回家吃。”

    看着玉姐儿和信哥儿离开,小平儿垮了小脸,握着玉片酥走到小淘身边,神情很有些小沮丧,显然不明白为什么玉姐儿和信哥儿不理自己的好心。

    一边,冬雪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又跟侯乐儿说笑起来。

    看着小平儿垮着的小脸,小淘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这孩子最是敏感,大人的一些恩怨不免也影响到了孩子,王玉娇打压几个妾室的手段很厉害,连带着,大房的几个异母兄弟姐妹斗的也很厉害,冬雪的性子跟她的娘莲儿一点也不象,较之她姐姐花儿,性子就显外露的多,颇有一股泼味儿,王玉娇好几次在她手上吃了瘪,两方自然没什么了脸色。

    小孩子虽小,但站队却是天生的,玉姐儿和信哥儿自然跟自家奶奶同仇敌忾了。

    看着小平儿一脸很失望的样子,小淘悄悄的在小平儿耳边道:“平儿把玉片酥留着,等下,没人的时候,悄悄的给玉姐儿和信哥儿,保准他们吃。”小平儿跟玉姐儿和信哥儿的关系是很要好的,有好东西,三个小家伙都是共享的。

    “真的?”小平儿歪着小脸。

    小淘点点头,小平儿便小心的将两块玉片酥用干净的绢片包着,放在身边的小荷包里。

    “三叔,三婶,来尝尝乐儿煮的茶。”一片的冬雪笑着道。一边的乐儿连忙帮他们斟了茶。

    这时,庆叔过来。

    “三爷,贺兰家的公子,贺兰楚石来了,送了拜帖,说是要来拜见三爷。”

    “那快请。”侯岳正觉跟这些丫头片子一起喝茶别扭,之前只是不好拂了她们的意,这会儿,正好离开。

    这贺兰家同侯家嫡宗的关系相当不错,这贺兰家养马很有一套,侯君集的战马几乎都是贺兰家所出,而在霍飞白办的赛马场上,贺兰家的马几乎都在前三甲之列。

    侯岳离开后,小淘却没心喝茶赏桃花了,贺兰楚石这个名字很熟悉啊,她记得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似乎这个贺兰楚石同侯君集的叛乱有关,他是侯君集的女婿,太子布局准备谋位时,这个贺兰楚石似乎正是太子宫中的千牛卫吧,也正是因为他,那李承乾才同侯君集频频接触。

    此时,小淘再注意侯乐儿的神情,自从听到庆叔说贺兰楚石后,这侯乐儿似乎就有些坐不住了,那脸还频频的朝园外张望。

    小淘自是明白了,这侯乐儿来柳城,八成冲的就是贺兰楚石。

    “贺兰家的楚石公子?冬雪可是久仰大名了,去的的一场赛马,就是楚石公子亲当骑手,得了个第一名,可勾了柳城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心。”一边的冬雪呵呵的笑道。

    “那是,贺兰公子可是长安数得上名的美男子,许多郡主县主都眼热的很呢。”那侯乐儿一副你小见多怪的样子。

    “那你是不是也眼热呢?你巴巴的赶来,可不会是想我?怕是掂记着过几天的那块赛马吧,听说这一次,贺兰公子还要亲自上场。”冬雪取笑道,只是那话尾里总有一股子酸味儿。

    侯乐儿立时红了脸,看了看正喝茶的小淘,然后啐了冬雪一口:“你个死妮子,尽耍嘴皮,小心叫三婶笑话。”

    “三婶才不会笑话。”冬雪说着,娇笑着起身给小淘倒茶,神情间十分的亲热。

    这冬雪有些小聪明,也很会借势,泼辣呢也泼辣的很有分寸,不会让人讨厌,所以,侯老爷子在世时,对这个孙女还是很喜欢的,这也就是冬雪敢跟王玉娇顶的底气。

    小淘在一边旁观,心里却琢磨着,似乎侯家的两位姑娘都对这个贺兰公子有些意思。

    又喝了会儿茶,太阳渐渐的大了,小淘怕小平儿受不住晒,便先告辞,带了她回屋。

    而侯岳刚刚送走贺兰楚石转身回来。

    回到家里,小平儿掂记着自家奶奶之前说的话,便拉着庆嫂去找玉姐儿和信哥儿两个。

    而小淘却拉着侯岳,跟他说起了那贺兰楚石的事情,小淘估计着,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很可能侯乐儿就会嫁给这个贺兰楚石,而小淘的想法自然是,在火起之前,要掐灭一切可能引发火灾的隐患,贺兰楚石显然就是所有隐患中的一个。

    “你是说,要咱们做那棒打鸳鸯的事?”侯岳皱着眉头。

    “倒也不算棒打鸳鸯,我听那两个姑娘的话,似乎贺兰楚石还不认得乐儿呢,现在纯是乐儿姑娘一方面的单相思。”小淘道。

    “这样啊,那你看着办呗。”侯岳笑道,他倒要看看小淘怎么个棒打鸳鸯。

    “你倒是撇的干净,我这不是为了咱家的未来嘛,要知道,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段婚,咱家能有如今这样子也不容易,不能叫侯君集毁于一旦不是,这一切,都是连坐惹的祸。”小淘白了侯岳一眼道。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侯岳拥着小淘的肩安慰,随后又突发奇想的道:“说起来咱们还有一个机会,去年武媚娘不是已经进宫了吗,等李二走后,她就要到感业寺去出家,要不,到那时,你到感业寺去找她拉拉关系,我想着,就算咱家因为侯君集的关系落败了,但性命却是碍的,到那时,跟武媚娘拉好了关系,咱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是。”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到感业寺去做尼姑?”小淘挑了眉,脸上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侯岳一时结舌,两夫妻相对,突然觉得这事情怎么这么荒诞无比。不由的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就过咱们的日子,什么武则天的,都去她远远的。”侯岳边摆手,边笑,还咳个不停。

    小淘也笑的直不起来腰,又怕侯岳呛到,便趴在侯岳背上帮他拍背。

    他们已经过了穿越时的兴头,也没了再抱大腿的心思。

    话头就此揭过。

    而接下来几天,小淘自然是关注着侯乐儿的事。

    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可真当实施起来却千难万难,比如小淘,打定主意要做那棒打鸳鸯的,她对贺兰楚石没太大好感,因为,侯君集谋反之事,正是由他告发的,虽然,事实如何,她也不清楚,但有时,一旦固执的偏见形成,想要改过来,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小淘之所以觉得实施起来难是因为,她是乐儿姑娘的长辈,跟她们的生活圈子是不一样的,这不一样的生活圈子,自然就干预不了。

    更何况,乐儿此时还是单相思。

    “我说你就是钻进了死胡同,即然你干预不了,你不会从最直接的地方下手啊,为乐儿姑娘另找一门夫婿不就行了。”侯岳取笑小淘道。

    “你这什么话,我又不是乐的爹娘,我能直接给她定亲吗?”小淘瞪了侯岳一眼。这人,倒是一副乐哉,悠哉的样子。

    不过,侯岳的话倒是提醒了小淘,她虽不是乐儿的爹娘,但做一次媒人总没关系吧。而且她同侯君集的娘窦氏关系还不错,到那时提提,也算尽了人力,当然,事情的发展有它自然的规律,小淘这也只能算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接下来几天,小淘便主家里的使女去打哪,柳城比较出众的年青子弟。弄的侯岳常取笑她,说:“没看出来,之前媒婆的潜质埋的还挺深,这会儿终于爆露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小辈们的纠结

    过了几天,就是马场开赛的日子,贺兰楚石一骑当先,旗开得胜。

    乐儿和冬雪两个拍红了巴掌,侯岳也同小淘一起来凑了个人头,不过却只亮了个相,没等比赛结束就早早的离开了,只因为,侯岳等人还有孝在身,自不便过多的凑这种热闹。

    “别说,贺兰家的小子仪表确是非凡,难道把乐儿给迷的,一个大姑娘家跑到这里来给他捧场。”小淘啧着嘴道。

    “现在知道难度了吧,咱们柳城,虽说青年才俊不少,但样貌身家能比得上贺兰楚石的不多,你这些天挑来选去了,选了个什么结果啊?”侯岳笑道问。

    “其实倒是也有不少青年公子合适的,比如幽州都督独孤的三公子,独孤青云,梁道数的公子梁少天,还有那乌中道的幼子乌悦之。这三家的公子不论人才和品行都是相当不错的。”小淘掰着手指道。本来小淘觉得霍飞白的幼子也不错的,只可惜岁数小了点。

    “嗯,梁少天是不错,不过他跟他爹一个秉性,太过清正刚直,易折呀,再说了侯君集性子飞扬跋扈,他跟梁道数从来都是相看两厌的,这两家怕是走不到一起去,至于乌中道的公子乌悦之,这小子倒是不错,比他爹强,虽说性格上软了点,但才气非凡,只可惜,乌中道如今丢了官身,以前又是跟裴寂搅一起,由此可见,嫡宗那边不会考虑乌家,这两家也没戏。”侯岳一一分析着。

    梁道数的性子注定在官场上不会如意,做了五年的刺史,在百姓间得了个好名声,却把朝中同僚都得罪了个遍,如今跟独孤家都闹的不太痛快,最终还是辞官了,回到家里,过着耕读的生活,偶尔的也到侯家书院去讲讲课,去了一身官,倒也留得一身轻。

    而乌中道,日子就过得就不如意多了,自裴寂出事后,他舅舅韩知致也跟着倒了,乌中道朝中的靠山一倒,茶马司中的同僚就处处为难他。

    一次乌中道的一个小妾跟茶马司转运使崔大人手下司马通上了,叫乌中道抓个正着,没想那小妾却倒打一耙,把乌中道告了,说是乌中道逼她侍伺那司马的,想以此攀上崔大人。

    于是乌中道不仅头上戴了个绿油油的帽子,更被崔大人训斥了一顿,弄了降职罚薪好一场处分,乌中道心中憋气,就这么郁郁的病倒了。不久就告病退,而京里的产业,因为受到舅舅的牵连,全被查没了,乌中道病退后,也没有回京的打算,就在柳城长居了下来。

    如今日子过的颇为艰难。

    好在他娘子挺能干,田里家里一把手,虽说清苦些,但日子也还能过的去。到了这时,不由的乌中道不惭愧,当初他可是老嫌弃这娘子,如今方知糟糠之妻好。

    “我看着,也就独孤青云合适。”侯岳最后下结论道。

    “那要不,你哪天把独孤青云叫来,我先安排他们认识。”小淘笑道。

    侯岳点点头:“那要等个合适的机会。”

    两人一路说,一路回到家中。

    等小淘和侯岳刚回到家里,庆叔就来报,说是梁道数和梁姑爷两家带着公子小姐来访,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侯岳便当先进了屋,见小十八正帮他陪着客,那梁道数和梁平凡不知在聊些什么,神情都有些唏嘘。

    几个见了礼,重新坐下,侯岳一问之下才知,秦琼秦大将军病故了。

    想着秦大将军过去的勇武,也不由的让人感叹。

    而小淘也好些日子没见青草了,便直接带了紫衣进了内院,青草和晴儿正对坐着喝茶吃点心,见小淘进来,都起身相迎。

    小淘拉着青草和晴儿的手坐下。

    梁道数辞官了,青草的日子反而过的平静的多,也不用担惊受拍,生怕自家夫君一个不对又要上凑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每每青草想起那篇讨秦王檄文,那背上都汗湛湛的。

    晴儿微笑着,拿着笔在纸上写着,然后送到小淘面前,小淘一看,原来是因为快到侯老夫的人忌日了,而又逢侯老爷子新丧,前些日子,侯大曾跟侯岳商量过,给两位老人家做个法事,晴儿来问,需要她做些什么?

    “没事,这事请了专门的人一手操办,那青羊真人,这种法事不知做了有多少,一套一套的自有规程,到时,咱们就多在爹娘面前磕个头,烧点香,多敬着些就成。”小淘道。

    晴儿点点头。

    几人聊了一会儿,却看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手牵手的过来,大的正侯乐儿,而小的却是晴儿的女儿宝香姑娘,宝香今年也十二岁了,长的跟晴儿几乎是一相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尤其那笑容,让人看温和而舒服。

    宝香和乐儿给几个一一行了礼。

    “好了,好了,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来都坐下,陪我们喝点茶吃点心。”小淘道。

    宝香是个直爽的性子,便道:“娘,婶儿,这聊天没趣,要不打牌吧。”

    却被晴儿一瞪,宝香这才想起,家里有丧事,这打牌,听戏,看歌舞的都是不可以的,不由的伸了伸小舌头,一个劲的告罪,小丫头倒底岁数还不大,玩性大,这些个规矩一时记不住。

    当然,仍不免的被晴儿叫到一边,晴儿写字极快,一会儿一张,一会儿一张,全往宝香面前递。

    小宝香看完,就一脸委屈,显然晴儿训的很严厉。

    小淘和青草两个连忙在一边劝。

    小宝香叫晴儿训的郁闷,便又拉乐儿的手道:“乐儿姐姐,我们去找少天哥玩,少天哥可厉害了,他能用七巧板搭出漂亮的房子。”

    少天,就是梁少天,是梁道数和青草的儿子。

    “不去,你家少天哥哥眼里除了书就是书,再不就是摆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没趣。”侯乐儿撇着脸道。

    “哦……”被乐儿否决,小宝香没劲了,还不甘心的为梁少天辩解了句:“我觉得少天哥很厉害。”

    侯乐儿故做没听见。

    正在这时,就听隔壁长房的院子一阵吵闹。

    “我打死这个不孝的逆子,这是什么时候,人家赢了赛马,自有地方去饮酒玩乐,他夹缠在里面干什么,这可还是老爷子的热孝期,他居然带人在家里饮酒看歌舞,这个不孝逆子,我打死他算了,也省的丢人现眼。”是侯大气急败坏的声音。

    边上还有红绢的声音在求饶:“老爷,是德儿不懂事,你就饶过他这次吧。”

    “这种事怎么能轻饶,这可是不孝大罪,一顿家法少不掉。”一边是王玉娇冷冷的声音。

    侯大听王玉娇这么说,那火气就更大,直接就命管家去拿家法。

    “爹,这事等下再处置吧,孩儿先把几家公子送出门。”是侯孝远插嘴道。

    随后就是一些人告辞的声音。

    这边的吵闹显然也惊动了侯岳他们,梁道数见这事,就带着青草和梁少天先告辞离开。那梁少天自从进了侯家三房院子,就一头扎进了侯孝宝小时候住的屋子,那里面有许多宝儿小时候的玩具,七巧板,还有各种模形。

    梁少天似乎在里面找到了许多乐趣,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辆小马车,送给了小平儿玩,小平儿乐呵呵的,直在侯岳和小淘面前现。

    侯岳和小淘看了那辆小马车,别说,这梁少天做的东西还真精致。

    梁平凡和晴儿以及宝香留了下来,自那年李二下令后,梁平凡就降职为县丞,至今一直不得升迁,如今柳城的县令是前年新科考中的榜眼赵百年,两人表面上挺和谐,但私下里的夺权行为不料,实在是因为,梁平凡这个原柳城令在柳城的声望挺高,赵百年心里自然不太服气。好在赵百年为官还算清正,两人在这点上一致,互相妥协之下,大体上倒也算相安无事。

    侯岳和小淘送梁道数和青草出门之际,正好看到远哥儿送贺兰楚石等几个公子离开。

    等远哥儿回转身的时候,侯岳便叫住他:“刚才是怎么了,你爹发什么火?“

    “还不是二弟不争气,家里正经的事不帮忙做,每日里尽跟那些个公子混在一起,今儿个那个赛马。贺兰那小子得了第一,二弟便在自已的院子里摆了酒席,又叫了歌女为那贺兰家那小子庆祝,咱家这可是丧期呢,如何使得,爹这才生气发火。过会儿,一顿家法少不掉。”远哥儿道。

    远哥儿说着,就告辞回长房院里,爹那边,他还要劝劝,二弟那边,也该让他吃点苦头,让他长点记性。

    看着离开的远哥儿,侯岳摇摇头,远哥儿经过军中的磨练,倒是有了长子长孙的样子,只是那孝德,自小就教那红绢教的蝇头小利必争,又爱攀附权贵,实在是叫人看的摇头叹气。

    “大哥这内院实在是没管好。”侯岳道。

    “这妻妾成群的,一个家里分了多少心思,如何能管好。”小淘道。

    这时,冬雪过来,把侯乐儿拉走了。

    侯岳也懒得去管侯大家的事,侯大这一家子里是理不乱剪不断,纠结的很。

    “大嫂最近盯我们和玉夫人那边盯的紧,那样子,生怕我们趁着分家前将家里东西偷渡了似的。”小淘翻着白眼道。

    “你理她什么,那也是个不明白的人。”侯岳道。

    “我自然懒得理她,只是这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前些天,侯云来信了,说我们武功县田庄里的房子已经起好了,在整理一下,去去生气,就能搬进去了。”小淘道。

    两人正说着,却看侯乐儿从外面回来,两只眼眶红红的,象是哭过一般。

    “这姑娘,这是怎么了?”小淘嘀咕着,便唤了下乐儿。

    乐儿低头行礼,没了平日的笑颜,说了声身子不舒服,就带着丫头匆匆回自己住的屋子里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梁呆子

    侯乐儿生病了,请太夫来瞧,说是受了点风寒,休养几日就好,可侯乐儿总是神情厌厌的。

    “走,乐儿,今儿个太阳好,陪三婶走走。”小淘唤了乐儿道。

    乐儿整理好衣服,带着使女小青,就跟在小淘身后,慢慢的出了侯府,走到柳河边,正是春末夏初,河边绿草萋萋,打渔的渔夫撒着网,河边洗衣的大娘裂开嘴的取笑人,说的尽是一些让年轻的姑娘都听了脸红的话。

    “瞧瞧,这外面多舒服啊,这季节就该到处走走,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值得把自己关在屋里闷着,这要是闷坏了,你父亲还不来找我们家人算账啊。”小淘拂着鬓边的发丝道,河风刮在脸上凉沁沁的,十分舒服。

    侯乐儿没有说话,两眼望着河中间,怔怔的出神。

    丫头小青却是忍不住的道:“还不是那混帐的贺兰公子,还有德公子和冬雪小姐,太不象话了,冤枉我家小姐。”

    “小青……”乐儿瞪了自家丫头一眼。

    “本来就是嘛。”小青撅着嘴道。

    “怎么,还瞒着三婶呢,要知道,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说出来,让三婶帮你看看,说不定其中有人才以误会呢。”小淘笑着道。

    乐儿还是没说话,小青看了看她的神色,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乐儿的心思,小青自然清楚,于是便道:“那日,贺兰公子等人赛马赢了,德公子说是请大家吃酒看歌舞,小姐和冬雪小姐也是一起的,小姐当时是阻止的,可他们不听,后来回到家里,大夫人把我家小姐叫了去了,问的不过是一些小姐在柳城玩的尽兴,住的可自在,吃的可满意一些关心的话。

    可后来,大爷突然从田庄里回来了,一回来就直奔德公子的院子,似乎是知道德公子在摆酒席似的,德公子他们就怀疑是我家小姐告的状,我家小姐解释,偏偏冬雪小姐的丫头还出来指证,说她听到我家小姐跟大夫人告状的,还说是因为我家小姐气不过德公子老是塞女人给贺兰公子,这才告的状,这红口白牙的,我家小姐是百口莫辩。

    离开时,又听那贺兰公子跟德公子他们说,如小姐这般多嘴量小的女子,他是不会喜欢的云云,我家小姐这才气生病的。”

    小淘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纠葛,不过,似乎这样一来,倒是错有错着。

    “这么点小事,就值得这么闷自己啊,我倒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好,一件事情的发生,不要去记它给你带来的伤害,你要记它让你得到了什么,看清了什么,叫三婶看,这贺兰公子也不是之前乐儿所说的那么优秀,是不是良配还未可知,乐儿觉的呢?”小淘反问。

    乐儿看着河水,这件事情的发生,她只是恨别人冤枉她,可现在想来,她觉得这里面颇有问题,大伯匆匆赶来,显然是这前接到消息,是谁说的呢?那冬雪的丫头为什么胡乱指正?而贺兰公子,在伤过心之后,乐儿倒也不在那么沉迷,一些东西反倒看得清了。以前乐儿总是远远的看着他,觉得他那么仪表非凡,丰神隽秀,让人沉迷,可近距离交往才知道,他自大狂傲,是不是良配还真未可知。

    “三婶,我明白的。”侯乐儿笑笑道,郁闷之情去了些。

    可侯乐儿明白了,小淘却又多了个心思,从刚才小青的话里,小淘自然看的明白,冬雪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儿,这丫头有心计着呢,她娘跟红绢关系很僵,两人常常互相揭短,冬雪虽然精怪的显得八面玲珑,可一有机会,她自然会为她娘找回场子,这次德儿的事正是对红绢的一个打击,至于那丫头的指正,怕是冬雪也看中了贺兰楚石,先暗暗的解决乐儿这个情敌,这事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可小淘,为了侯家的未来着想,她即不想侯乐儿跟贺兰楚石有关系,自然也不愿冬雪跟贺兰楚石有关系。

    这丫头,找个机会还是要敲打她几句。小淘想着。

    “得,得,得……”一阵小毛驴撒蹄的声音。

    “梁家的天哥儿,你骑个毛驴干什么,去接新娘子吗?这毛驴可接不来新娘子,接新娘子得八抬大轿。”河堤上的洗衣娘们哄笑道。

    小淘转过脸望去,那梁家的天哥儿骑在毛驴上,手上拿了把刻刀在刻着什么,神情十分的专注,混不理河堤上洗衣娘们的调笑。

    突然的,那毛驴撒了个欢,那梁少天一个没坐稳,却从毛驴上摔了下来,河堤周围的人见了都吓了一跳,可没想,那梁少天这才惊醒似的站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嘴里奇怪的道:“奇怪了,我不是在家里的后院吗,怎么跑这里来了?”说着还摸了摸后脑勺。

    周围的人一阵绝倒,谁都知道,梁家的天哥儿,学识好,性子忠直,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呆,做事太专注,常常闹出许多笑话。

    “呆子。”一边的侯乐儿笑开了。

    “庄周梦蝶,也有人说他是呆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那梁少年听到侯乐儿这么说,便一本正经的辩解道。

    说着,仍一路刻着东西一路往回走。

    “梁呆子,你的小毛驴不要了吗?”乐儿叫住梁少天道。

    梁少天停了下来,看了看,正噌着柳树干的小毛驴,想了想,却对着侯乐儿道:“给你骑,让你骑驴找马去。”说完就转身走了。

    气的侯乐儿嘟着嘴,朝着梁少天踢了块石子:“什么骑驴找马,你们男人才那样。”

    骑驴找马之说,最初的出处自然是侯岳这里。

    当年,因为房陵公主的介入,这公主事事喜欢纠缠着侯孝宝和卢元厚,小淘便起了心思,为侯孝宝先订了亲,就是之前看中的霍家的霍夜歌。

    侯孝宝不乐意了,说老爸老妈说话不算话,之前说了娘子由他自个儿选的,如今却要包办,两夫妻理亏,侯岳就用了骑驴找马的说法来胡弄侯孝宝,侯孝宝深觉自家老爸说的有理,也就欣然同意了。

    后来,侯孝宝却跟侯夜歌看对眼了,自然你侬我侬的,结果,这骑驴找马的事情让霍夜歌知晓,弄得侯岳这个做公公的一阵子尴尬,直说儿子为了娘子出卖他这个老子。

    渐渐的,骑驴找马的说法就在一群公子哥儿里面传开了,成为长安风靡一时的流行语。

    侯乐儿自然也听自家哥哥说过,懂得里面的意思,这时,自然要生梁少天的气了。

    只是跟梁少天生气,那就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

    散了会儿心,侯乐儿也一扫郁闷之气,又活泼了起来,几人这才打转回家。

    第二天,找了个空,小淘把冬雪叫了过来,本意是敲打她几句,有心计是好事,但不要太过头了,可没想冬雪却是很有个性的道:“我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使些手段有什么错?”

    “可你用这样的手段,不说是不是真能得到你想要的,就算是得到了,你就真能幸福?”小淘反问。

    “三婶不是冬雪,又怎知冬雪会不会真的幸福?幸福的标准在每个人心里是不一样的,冬雪是不是幸福,只有冬雪自己知道。”

    冬雪的话,让小淘一时无语,最后只说了句:“你好自为知。”然后让冬雪回去。

    有些事情,人力岂可回天。

    而接下来一段时间,侯乐儿觉得她陷入了一片梁少天的汪洋,也就是不管她到哪里,或都谁在一起玩,总脱不了梁少天的影子,比如,在房里,那桌上时不时的都会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木制品,有玩具,有摆件,不用说了,肯定是出自梁呆子之手,而她跟小宝香在一起玩,小宝香总会在她的耳边说着少天哥多好多有本事等等,去陪三婶喝茶,又会看到梁少天跟三叔谈天说地,时事经纬的,这时候,连侯乐儿都觉得,梁呆子还真有股子少年才俊的味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贺兰楚石的身影已完全被梁少天的身影给取代了。侯乐儿便时常愣愣的坐在那里,时笑,时皱眉的,还偶尔从嘴里蹦出个呆子出来。

    大太阳的天,侯岳和小淘同下人们一起,将屋子里收住的书画卷轴什么的拿出来晒,而一边侯乐儿正陪着小平儿玩,只是这两人的心思各有所属,小平儿的心思全在那一堆七巧板上面,而侯乐儿呢,完全是一副情蔻初开的少女模样,心中所想的不言而喻。

    侯岳碰了碰小淘的手肘:“我之前不是说把独孤青云介绍给她吗,你怎么反面撮合了她跟梁少天呢,以侯君集那性子,棒打鸳鸯是肯定的了。”

    “哪是我撮合的呀,乐儿跟小宝香好的很,认识梁少天就不足为奇,你别看梁少天那小子,有时候是呆气了点,可追起女孩子来,那手段,真是大巧若拙。”小淘感叹道。不过,想到侯君集的性子,看来,她还是要先写封信给窦氏,跟窦氏通口气看看。

    她想着,这事即然她管个头,那就要理好尾,趁着侯君集没有时间管儿女的小事的时候,先跟窦氏一起把这事定下来,到时,侯君集也不能反悔了。

    从老四的来信里,小淘知道,侯君集最近正忙着呢,朝廷要同吐蕃开战了,松赞干布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唐阔州刺史,诺州刺史举州降蕃,这下是举朝震惊,李二,命侯君集为弥道行军总管,执失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刘兰为洮河道行军总管,又将是一场集团军汇战。

    侯山在信中只道自己是在丁忧,要不然,一定要请命出战。

    侯岳也叹,这侯君集升势之猛,想压都压不住。

第二百四十八章 姐弟反目

    一个月后,集团军大获全胜,吐蕃撤军,松赞干布来京请罪,唐以李道宗之女文成公主许婚。

    侯君集升吏部尚书,进位光禄大夫。

    而此刻,侯岳一家正忙着搬家,他们三房此后将在武功县定居。而四房则定居长安了。

    这天,侯岳和小淘带着下人整理着家当,其实在柳城,侯岳他们也没什么家当可以整理,毕竟大部份家当还在曲园。只是原来一些留在侯府的三房下人要安置,原意跟着一起去武功县的就带着,不愿意的,侯岳和小淘就还他们自由,每人派了一份安家的银钱,也算是好聚好散一场。

    能得自由,又能得一份安家钱,大部份的下人都留在了柳城,只有庆叔庆婶,还有夜香郎夫妻跟着两夫妻一起去武功县。

    而小十八等人做为依附的侍卫,自然也跟着侯岳一起去武功县。

    至于开茶馆的青菊和蒋四夫妻,则留在了柳城,小淘将茶馆转给了他们,也算是真正在柳城安家了。

    等一切准备停当,起程的日子也到了。

    晚上,侯大摆了席面,将柳城于侯家有关的亲戚都请了来,整整办了二十几桌席面,算是分别席,也算是见证了侯家的分家。

    正吃着酒,留在京城曲园的侯贵带着一个人风尘仆仆的赶来。

    侯岳看那么,居然是虞世南的孙子,虞和庸的堂弟虞和良。

    “和良,你怎么来了?”侯岳好奇的问,然后才发现,和良居然一身孝服。

    “侯大人,我爷爷他……他走了……”虞和良红着眼眶道。

    虞老爷子走了,侯岳感到意外,也感到唏嘘,不过算算,老爷子也八十多岁了,算是高寿了。

    侯岳安慰了虞和良一番,然后让下人带他去梳洗一番,再找到小淘,说了虞世南的事。

    “小淘,这样,明天起程后,我和侯贵,虞和良他们先行,你们就由小十八护送着随后一步。”

    小淘点点头,又道:“那你去看看小刀,他那性子拗的很,跟虞老爷子老是不对盘,你也拉他去给老爷子上柱香。”小淘说着,又想着洛阳离长安不远,季爹季娘子肯定也会到,不由的归心似箭,她也有二三年没见季爹季娘子了。

    当年季爹季娘子回了齐郡后,同季二叔季衡一家会合,经过乱世一遭,连生离死别都能看透了,又怎么会看不透过去那点恩怨呢,也因此季家兄弟和好如初。

    兄弟同心,一起开家俱作坊。

    后来,季娘子回洛阳给自己的娘上坟,季爹又遇上了过去在洛阳学木匠活的师兄师弟们,再加上季衡也想将家俱作坊发展到洛阳。无疑,家俱作坊在洛阳的发展绝对比齐郡大。最终两家人一商议,就一起迁到了洛阳。

    在洛口仓的西面买了一些田地和山林,连绵的建了一片庄子,因为是以季家兄弟为主的,于这里就被人称为季家庄,也成了十里八乡木匠的聚集地,一般人家里要做什么木工活或打什么家俱,都会到这里来请工人。

    小淘在长安的那些年,也常常往洛阳跑,探望季爹季娘,只是这两年事多,走动的少了些,如今算来已有两年没见到季爹季娘子了,这会儿不由的想的很。

    “我知道。”侯岳点头。

    第二天,侯家三房就起程了,侯岳和侯贵等人先行一步。

    十多天后,小淘也到了长安,季爹季娘子也从齐郡赶了过来,算是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虞老夫人拉着季娘子和小淘的手,哭了一顿又一顿,最后才好不容易睡下,精神头却是不太好。

    随后小淘同季爹季娘子说话,那季娘子说起侯老爷子走的事,也是唏嘘一场,而小淘看着季爹季娘子,老两口也老多了,两鬓已是霜白。

    “爹娘,家里的事你们就交给手下的工人去做吧,你们这么大岁数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小淘劝道。

    “你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不让他拿墨斗,苞刀什么的,他就跟生了病似的,到哪天他真能闲下来了,怕是也不行了。”季娘子摇头叹道。

    “那也尽量少做些,身体最重要不是。”小淘又劝着爹。

    季爹嗯了声,敷衍的成份较大,小淘也没法子,她也知道,以自己家爹娘的性子,让他们如城里的一些大老爷们不干事的闲逛闲聊显然是不可能的。

    “对了,今年侯家分家了,我们要定居在武功县,武功县离洛阳近着呢,爹娘每年都过来住些时日。”小淘道,想着有自己看着,定要教季爹季娘子多休息些时日。随着长辈们一个个的过世,对于季爹季娘子,小淘更珍惜。

    “那哪成啊,我们老到你这里住,别人也会闲言碎语的,再说了庄里事多,去年,家里赚的钱,再加上你小刀拿回来的钱,我们买了几十顷荒地,这几年要培地养地的,活儿都忙不完呢,哪有时间东跑西跑的。”季娘子道。

    “对了,小淘,你要帮我问问,小刀这些年来,每年拿回家的钱是一年比一年多,我记得以前,长安那个家俱作坊也没这么多的利润啊,何况现在小刀只拿一部份的份子,他哪来那么多钱?”季爹有些担心的问。

    小淘点点头道,对于小刀的钱来源,小淘心里有个大概的,小刀跟尉迟雄他们几个北衙侍卫的关系不错,那尉迟雄开了好几个赌坊,小刀在里面都是有份子的,小淘也劝过,只是小刀振振有语的,他只不过是捧个场,所占的份子也是小头,大头都是尉迟家的,怕什么?

    而当时,小淘让侯岳打听过,确实只是一点小头,也就没太在关注。

    现在听季爹这么一说,显然,这几年小刀肯定另有收入,要不然,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来买地。

    第二天,小刀带着紫娟还有孩子们来拜见爹娘,小淘便把小刀叫到一边,问他银钱的事。

    “也没什么,这几年我又认识了几个有门路的侍卫,我们一起合伙开了一家酒楼,一家青楼,还有两间赌坊,那银钱自然要多些。”小刀解释道。

    小淘一听,立时就疑惑了,酒楼,青楼,赌坊,这三者在长安,若背后没有一定的势力,那根本就吃不下的,便问道:“你认识了谁啊,这么有门道,这些可不是一般的生意,你吃得下吗?”

    “姐,你可不能小看我,这些年,我也算是摸着了不少门道了,有什么吃不下的,再说了,人家纥干承基牛着呢,人家背后是太子,这还有什么问题。”小刀有些小得意的道。

    而小淘听了小刀的话,差点没晕过去。

    你说她千方百计的在补侯君集这个漏,没想到小刀这边又开始出问题了。

    纥干承基这人小淘知道,以前电视是也演过这个人物,这人确实是太子李承乾的死党,深得太子信任,可太子可以说,坏事就坏在这个人身上

    小淘心想着,你小刀什么人不好结交,咋就偏偏去结交他呢

    “不行,这种钱赚了不坦实,你必须从这里退出来,全部退出来.”小淘肯定的道

    “姐,哪有有钱不赚的,再说了,这哪是说能退就退的,得罪了纥干承基,那我以后还怎么在长安混哪,你讲理点好不.”小刀一脸的不高兴,觉得自家姐姐管的太宽了

    “我怎么不讲理了,是你这小子,财迷心窍,那种钱是咱们这种人家能赚的吗?越是牵连上太子,这种事情你就越不能干,你知道朝中上下,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太子,那纥干承基打着太子的旗号赚这种钱,一旦落在有心人耳里,他有太子护着,你就是掂背的炮灰.”小淘噼里啪啦的道

    可见小刀仍是一幅不甘不愿的模样,没法子了,只得道:“你好好想想吧.”小淘说着,就不理小刀,回屋去陪爹娘

    过了一会儿,小刀也过来,只是脸色仍不太好,跟几人打了个招呼,就又带着紫娟和孩子门回去

    晚上,小淘和侯岳睡在床上,小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今天跟小刀说了什么?我瞧着小刀的脸色不太对劲啊?”侯岳问

    小淘就一脸郁闷的把小刀跟纥干承基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说这该怎么办哪?”小淘有些烦恼的问。

    侯岳想了一会儿才道:“叫我看那,这事你管不了,这回,小刀不见得会听你的,还得让季爹季娘出现,要不,我再找人,以要季爹季娘身边需要照顾为由,将小刀调到洛阳行宫去做侍卫。”

    “这样一来,小刀还不怨死我啊?”小淘道。

    “怨死你,那也总比眼看着他走上那条路好啊。”侯岳拥着小淘的肩劝着。

    “也是。”小淘点点头,直觉得事情纠结无比。

    于是第二天,小淘找了个空,把事情偷偷跟季爹说了,都不用小淘解释什么纥干承基同太子的关系,季爹一听小刀在开青楼和赌坊,这两样东西在季爹眼里那都是邪路,如何肯让小刀去沾。

    于是下了死命令,小刀若是不退出青楼赌坊等生意,那就别认他这个爹。小刀心中虽是万般不愿,但面对季爹的死命令,也只能遵从了。

    十几天后,朝廷又下令,将季小刀调往洛阳宫担侍卫队长一职,至此,季小刀完全退出了长安的圈子。

    “小刀算是把我给恨上了。”看着远去的马车辙子,小刀上任去上,离开时,连个招呼也没有跟小淘打。

    “恨就恨呗,总有一天,他会了解的。”侯岳劝慰着。

第二百四十九章 田庄点滴

    在曲园住了十几天,侯岳和小淘带着人去了武功县,说实在的,这些年,因为之前一直都在经营着曲园茶坊的事情,这武功县田庄,两夫妻所花的功夫就少的多,以往每年都是侯贵来往收租,田庄老来富管事,在有事的时候,侯二叔帮忙拿拿主意,所以,对于田庄的人来说,侯岳夫妻是很陌生的。

    这会儿,庄上听说真正的东家东家娘子要搬来了,心里难免有些好奇,因此最近这段时间,庄里的人都在说着东家东家娘子的事。

    尤其是当年渭水水灾被侯岳安置在田庄,没有回家乡的庄民,更是拿出当年那点谈资,翻来覆去的说,倒也让听者听的津津有味。

    一路上,小淘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最近因为小刀的事情,她老是失眠,而小平儿却趴在马车的窗口对着对面十分的好奇,长安大多都是坊市,就算是城郊曲园,因为武王庙市的原因,也都是一派闹市景象、

    而柳城,当年,隋炀闹征高丽,柳城所处的涿郡就是物资集散地,所以,柳城虽然是个小城,但也商家林立,反倒是如今的武功县,倒是一派乡村小县的风貌,虽没有大城闹的繁华,但却多了一派田园风味。

    “奶奶,奶奶,那里有两只狗在打架。”小平儿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扯着小淘的袖子看外面道。

    外面枣树下,一黄一黑两只大狗,居然在露天席地之下行那苟且之事。

    小淘看着小平儿求知欲旺盛的脸,只得转移话题问:“想不想原哥儿了?”

    原哥儿是福儿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小淘领小平儿去看了,小平儿看着他喜欢的紧,在长安的十几天里,她天天都要拉着自家奶奶去看原弟弟。

    “想……”小平儿皱着一张脸,看着她那有些郁闷的小脸儿,小淘暗想自己这里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前小平儿因为舍不得原哥儿,闹着不愿来武功县,这会儿又她提起作什么。

    一边的紫衣倒是玲珑的很,见到小平儿这样子,立马拿出准备在路上吃的点心,摆了出来,小孩子,吃是最大的事情,小平儿的注意立马就被吸引了。

    到了傍晚时分,马车就到了武功县,侯云和王麻子早准备好了接风席面。

    小淘敬了酒:“云堂姐,这些年,田庄的事也麻烦你们了。”

    “没那事,老来富管事是一把好手,再加蝶儿自嫁了小来富也帮了老来富不少的忙,偶儿有点事,也是我爹在里面鼓捣,没费什么神儿。”侯云依然是那带点爽气的性子。

    “对了,怎么没看到二叔?”侯岳问。

    坐在边上的王麻子道:“你二叔前些日子刚起了一炉丹,要练七七四十九天,不让人打搅的。”

    侯岳这才想起,自前些年起,自家二叔又把练丹的活计拾了起来,一心想练成仙丹,长生不老。

    “我听福儿说过,这丹也不能乱吃的,火性重,容易中丹毒,而且,有的配伍对身体也是有伤害的。”小淘听了两人的话,便插了嘴进来,宛转的道。

    这时代,人们对于丹这东西还是挺迷信的,小淘也不便太过否决。

    王麻子自小就练过傀儡戏,对这类道术什么的是深信不疑,又素知侯岳夫妻俩对神鬼之说一向不信,也因此,对小淘的话不在意。

    倒是侯云,想着以前自家老爹练丹差点将屋子炸了,再想着老爹练丹时整出来的火药,那东西,显然同仙丹毫不沾边,反面危险性大的很,对小淘的话自是深有同感。

    便道:“我跟我爹说过,不过,他对我的话一向是不太听的,岳弟哪天跟我爹谈谈,劝劝他,别太迷里面了。”

    侯岳自然是点头应承。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侯岳和小淘回到了自己院里。

    武功县的院子没有曲园那种雅致的环境,就建在田庄最高处,是一栋三进大宅,只有两个天井中间,种了几株大树,另一边挖了一口井,第二个天井的一角,做了一个茅房,整个院子,外面的墙砌的很高,感觉着象个堡一样。

    下人或杂工就住在第一进,管事的和护卫就住在第二进,第三进自然是侯岳等人住的。

    晚上,侯岳和小淘睡下,侯岳关窗的时候,看着外面高高的围墙,转身对小淘道:“这会儿,咱有一种旧社会地主的感觉了。”

    “什么话,这地又不是现在才有的,你以前不是地主啊?”小淘好笑的道。

    “以前不住在这里,没感觉,再说了,以前在朝堂上,虽说混的不错,但所谓伴君如伴虎,总得看李二的眼色行事,还常常跳坑,这会儿却是无事一身轻了,明儿个,我让小十八拿个长梯来,爬上屋顶,看看咱家这一片田庄。”侯岳很有些感慨的道。

    小淘啐了他一口,这人挺得瑟,就拉了侯岳上床,扯了薄毯将两人一起裹住。两个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侯岳的下身立马的火热起立起来,这一年来,因为是侯老爷子的丧期,两夫妻很少同床,可把两人憋的,如今是干柴烈火,反正热孝已过,也就顾不得了。

    立时床就晃动的厉害起来。

    好一会儿云收雨散,侯岳却大叫吃不消起来:“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古人诚不欺我。”

    小淘红了脸,伸了两指,掐了侯岳腰一把,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侯岳只是嘿嘿的笑。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侯岳果然让小十八搬了梯子来,爬上了屋顶,登高望远,连绵一片的屋子和田亩,和满山坡的棉花,而另一边不远,就是侯云茶山,苍翠一片,倒是壮观的很。

    小平儿此时正漱着口,看到自家爷爷爬上屋子,也不依着要上去,小淘哪里肯依,小家伙没有得惩,就撅了嘴躲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连带着,小淘却把侯岳埋怨一通。

    吃早饭的时候,侯岳倒是有想法了,指着外面的田亩道:“咱们田庄的灌溉水平不行啊,等我休息两天就把来富他们找来,修一条水渠,再砍些竹子,将山上的山泉水引下来,最好引来家家户户门口,这样用起水来就方便多了。”

    小淘看着侯岳兴致高昂的样子,摇摇头,就知道这人闲不住,由着他折腾去。

    侯岳是个想到就要动手的性子,虽然嘴上说要休息两天,可当天下午,就把来富叫来,又找了几个庄上有声望些的庄户,就一起商量起挖水渠引山泉的事。

    而小淘则带着小平儿,在庄子上转,跟大伙儿混个脸熟,一圈转下来,小平儿的衣兜里,荷包里塞满了小吃,有面饼,还有枣儿,更有几个野小子不知从哪里摘了同条百合花,献宝似的要送给小平儿。

    看到百合花,小淘就想起了埋在地下的百合,于是就让那几个野小子带她去,一个下午,大伙儿一起,挖了一竹篓的百合,末了,小来富和蝶儿的儿子小板凳不知从哪里还弄了些蜂蜜回来。

    于是,一行人打道回府,小淘邀了这些小子们进家里玩,没想这些小子们,却站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进来,嘻嘻哈哈了一阵后,就四散走开了。

    小淘没法子,只得带着紫衣,丽娘,等下厨,用米粉,百合,蜂蜜,做了百合米粉糕,然后又让紫衣给每家送上一点,各家吃到嘴里,自是高兴万分。

    于是接下来几天,自家门房都能收到庄户们送来的东西,山上的鸟儿,水里的鱼儿,甚至还有一些好看的石头,漂亮的野花,显然的,自然是那群野小子的杰做。

    于是,小平儿每天多了个事,那就是到门房庆叔那里去看,今天会收倒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这天,小淘正坐在院子里看信。小平儿在玩七巧板,紫衣和照顾小平儿的仆妇宋嫂以衣庆嫂正收着衣裳,拉着家常。

    信是儿子孝宝让人送来的,无外乎就是一些曲园的事情,以及问安的话,不过,这小子在信里倒是很得意的表彰一番,前不久,有个扶桑的使者团来长安,那个扶桑使者团里面有个围棋高手,四处挑战,一副很牛的样子,最终在侯孝宝身上吃了亏,为此,李二特意封了侯孝宝一个国手的称号。

    侯孝宝同学这回算是露脸了。

    正在这时,就看蝶儿带着侯乐儿过来。蝶儿也是小淘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嫁给小来富后,不但家里事管的井井有条,就是庄上的事也能帮着老来富出个主意,老来富常常感叹,这个媳妇比儿子强。

    “我在庄口上看着这位姑娘找夫人,一问是嫡宗的姑娘,便把她带来了。”蝶儿笑着道。

    “乐儿怎么来了?”小淘便好奇的问。

    “我在家里闷的慌,来三婶这里散散心。”侯乐儿道。

    原来,自侯君集升任吏部尚书后,贺兰家就向侯家提亲了,想让自己的儿子贺兰楚石娶侯乐儿,侯乐儿一来知道贺兰楚石不喜欢自己,因此,对嫁给他心里没底,二来,她心里偶尔的也会想到梁呆子,那人呆是呆了点,但呆的挺可爱,可同时,侯乐儿对贺兰楚石又还有那么点放不上,这下就纠结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就跑武功县来,想避开家里一切的纷扰,好好想想。

第二百五十章 冬雪的谋算

    侯乐儿在武功县一呆就是十几天,很奇怪的,嫡宗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按小淘的想法,嫡宗那边即然已经开始同贺兰家商量婚事了,那么显然的,侯乐儿怕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时候,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这之中又岂是小儿女能自主的。

    这天,小淘陪着侯乐儿散心,两人在庄上骑了马,小淘的骑马之术仍是如最初时的那般差劲,侯岳笑她老胳膊老腿的,就别出洋相了,本来小淘是不打算骑的,可叫侯岳这么一说,还就不服气起来,选了庄上一匹最温顺的马骑。

    就这样,还把侯岳担心的够呛,派了小十八和紫儿两人在边上护着。

    侯乐儿倒不愧是将门虎女,那马骑的,都快赶上那耍马戏的了,看到自家岳三婶骑的那般战战兢兢,倒是抛开一切烦恼,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的小淘都觉得那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便下了马,将马交给小十八,然后带着乐儿,紫衣,小平儿还有几个庄里的野小子,一起在田庄山边的野炊,山里的山溪水被侯岳同庄丁们一起分成了两股,一股顺着新挖的沟渠流到田间地头,另一股也到了最后阶段了,沿着进庄的小路,直接从半山腰的潭里引水,通过竹管进入庄里建的大池子。

    “真稀奇了,这样真能把水直接引到家里吗?”侯乐儿好奇的问,抬着头看正在不远处忙活的庄丁。

    “当然能。”小淘还没接话,小平儿就先说了,奶声奶气的道:“爷爷说能就是能。”小平儿维护起自家爷爷来,那是不遗余力的。

    说完,看着紫衣正在摆点心,便小啐步跑了过去,也跟着瞎忙活起来,不一会儿那小嘴就包的鼓鼓的起来,小丫头显然忍不住馋,先吃了起来。

    正在这时,却看丽娘匆匆的过来,到了小淘跟前,才喘着气道:“少夫人带着二小姐来了。”

    小淘一听媳妇过来,便笑着朝小平儿招道:“小平儿,你娘和你妹妹来了。”

    小平儿一听娘和妹妹来了,那是什么也不顾了,小跑过来,扯着小淘的手就直嚷嚷:“回去,回去,平儿想娘想妹妹了。”

    “好,回去,回去。”小淘有些宠溺的道,如今,她从来都是小平儿怎么说就怎么是,侯岳常笑她,说她对孝宝和福儿从来都没有这么宠过,这隔了一辈了,却把个孙女快宠上天了。

    于是,野炊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弄得几个野小子意犹未尽,便留在那里,继续野炊。

    一行人回到庄里,就见夜歌抱着小静儿站在门,小平儿小马驹似的,一马当先,直接就冲到她娘亲的怀里,小小的身子跟麦芽糖似的扭啊扭的,随后,又要转身去抱着妹妹。

    夜歌的陪嫁妈子二婆连忙护着两个小的,在一边哎哟哎哟的紧张无比。好不容易,才让小平儿安静下来,二婆便带着两小进了院子,坐了下来,小平儿一直霸着小静儿,两姐妹对着嘿嘿傻笑。

    进了院子,夜歌向小淘请安问好。

    小淘问了她一些曲园的情况,又问怎么孝宝没一块儿来?

    “皇上最近似乎对围棋起了兴趣,常常没事要传夫君去下棋,夫君便不敢随意离京。”夜歌解释道。

    小淘点点头,她也常常听侯岳说过,李二这些年也颇不容易,自长孙皇后去逝后,皇上整个人都显的寂寥了些,前些时候,皇上要建露台,思念长孙皇后,又叫魏征以劳民伤财给驳了。

    有时候想想,李二这个皇帝做的也累,心中所想,却因为种种顾忌,不能随心所欲,这也未常不是人生的一种寂寥。真个叫高处不胜寒哪。

    “对了,夜歌嫂子,我爹娘还好吧。”一边的侯乐儿问道。

    “好,我来的时候,窦老夫人还让我带口信给你,让你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呢,玩得尽兴呢。”夜歌回道。

    “真的啊,我祖母没要我马上回去?”侯乐儿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家里人要来抓她回去的,毕竟她出来,可没跟家里人说,只是到了武功县后,小淘让人带了信去嫡宗,一直以来,侯乐儿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怕家里人来抓她回去,她还没想好呢。

    “没有,窦夫人可疼你了。”夜歌笑道。

    侯乐儿直拍着胸口,大出了一口气。

    而小淘却似乎在夜歌的脸色中看出什么。

    于是,晚饭后,小淘特意把夜歌叫的身前,问她嫡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夜歌道,便把长安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说了说。

    原来嫡宗自接到小淘的信,听说乐儿在武功县,便要来抓乐儿回去的,两家亲事基本已经定了下来,由不得乐儿考虑了。

    而就在这时,柳城侯大家的冬雪姑娘突然只身来到长安,找到了窦老夫人,要窦老夫人为她做主,原来,那贺兰楚石在柳城之时,冬雪已经跟贺兰楚石玉成了好事。

    侯君集和乐儿的娘知道这事,自然气愤已及,本要把这事情压下去的,可不料,第二天,贺兰楚石和冬雪的事就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

    人人都说,贺兰楚石和侯冬雪两情相悦,侯家嫡宗却要插一手,棒打鸳鸯。

    再加上,以前,长安有好几家的姑娘都知道侯乐儿心仪贺兰楚石,因为,反倒是看侯乐儿的笑话的居多。

    而长安讨伐的也分成两派,传统一点的认为,侯冬雪不守妇道,私定终身,不知廉耻,另一派叛逆些的则认为,侯冬雪敢爱敢恨,勇于争取,为当世之奇女子。

    而不管是侯家和贺兰家,在这件事里面都显得有些尴尬。

    窦老夫人怕侯乐儿回到京里面对这事,难堪,这才让托了夜歌,让她劝乐儿在武功县多住些时日。

    这冬雪姑娘……小淘不知怎么说才好了,自己当初跟她说的话,她显然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更甚者,还会因为自己的话多一些恶意吧,不可否认,冬雪除了出身,其它的在心计,手段,样貌都在乐儿之上,可幸福这东西有时是跟运气一样,没有公平可言的,冬雪如今的行为就如同飞蛾扑火,火的炫灿吸引了飞蛾,飞蛾不顾一切的进前扑,可等待她的很可能却是烧伤的命运。

    无疑的,冬雪很精明,她找窦老夫人出头,窦老夫人就不得不顾忌,毕竟现在柳城侯家地位并不比嫡宗低,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孙女而置冬雪的终身于不顾,说不得还要为冬雪做主,但冬雪最终真能得到她想要的吗?这一点未可知。

    且不说,最后,贺兰楚石的结局会怎么样,这点小淘也不清楚,只是以贺兰家来说,就算是迫于压力娶了冬雪进门,以冬雪的出身,以及她婚前私定终身的行为,怕是很难被贺兰家的长辈接受,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后世自由恋爱的时代。

    “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小淘叹道。

    柳城侯家些刻怕是也要闹翻天了。

    晚上,侯岳吃了酒回来,水渠已经进庄了,庄前,挖了一个大池子,里面砌了大青石,用来蓄水。

    今天侯岳便让人买了菜,打了酒,算是庆功。他一高兴也多喝了几杯,这会儿便混身酒味。

    才进屋,小淘就捏了鼻子,推着他去洗澡,等侯岳洗好回屋,就看小淘嘀嘀咕咕的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怎么了?在想什么?”侯岳看着小淘坐在床上,一手撑头,一副思想者的样子。

    小淘便把冬雪,乐儿,还有贺兰楚石的事情说了说。

    “这有什么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路的权力,冬雪即然这样做了,那一切的后果就要她自己去承担,不管是好也罢,坏也罢,这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瞎操什么心啊。”侯岳这会儿倒是教训起小淘来了。

    小淘皱了皱眉头:“我哪里瞎操心了。”

    “你没瞎操心,你一副思想者的样子干什么?”侯岳好笑道,觉得小淘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年轻时一样喜欢嘴硬。

    “我在想夜歌的事呢。”小淘道。

    “她又有什么事?我看不是好好的吗?”侯岳疑惑道。

    “你们男人都是粗神经,哪懂女儿家的心思,我瞧着这次,夜歌过来,她脸上一幅平静的样子,那心里肯定有心事,今儿晚上,我跟她聊天的时候,她常常走神。”小淘道。

    “那等宝儿过来,你问问他就是了,也是的,他们小夫妻俩,从来都是粘如胶似的,这回夜歌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来,是有些不对劲。”侯岳也道。

    “我问过了,夜歌说是因为最近皇上常常找宝儿下棋,宝儿不敢轻易离开长安。”小淘道。

    “扯,宫里那么多人,整个长安,会下棋的就小宝一个了?你当学士院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呀?何况宝儿还在丁忧期间,李二怎么可能常常招他去下棋。”侯岳道。

    这么说,夜歌的话只是借口?这两小夫妻之间闹矛盾了?小淘想着。

    就在这时,突然庄上锣鼓敲的直响,还有人在大声的喊:“起火了,林子起火了,大伙儿快起来救火。”

    侯岳和小淘一听,连忙起身穿了衣服,冲出院子,就看东北面的林子边上,火苗直往那天上窜。

    “不好,这火要是往林子里烧可就不得了了。”侯岳说着,慌慌张张的也要拿水桶去救火。

    “别急的去灭火,得在林子边上砍一条隔离带出来。”小淘在边上提醒道。

    侯岳便带着家里的侍卫和下人,每人抄了把柴刀,就急急忙忙的朝东北方向的林子边去。

    小淘看着东北边那林子,想起她今天中午,不就是带人到那里野炊的吗?虽然她早就回来了,可那几个野小子却没有回来,还直说要烤麻雀吃,想来是玩到最后,那火没扑灭,这半夜里又起了。

    不由的一阵懊恼,整什么不好,非得整野炊,那心里急的要命,便拿了梯了爬上自家的门梁,看着不远处的火,直觉心中一片慌慌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田庄火灾

    整个田庄的人都参加到救火的行动中去,好在水渠修好了,救火用水方便的多。因此,这场山林大火烧到隔离带的时候渐渐的熄灭,全庄人一起忙了一个晚上,再加上一上午的收尾,到了下午,庄民们已是疲累欲死。

    侯岳让大伙儿都各回各家休息,而他则带着小十八,侯贵,老来富等清点着庄上人员的伤亡以及损失。

    还好,因为发现的早,除了救火时的烧伤外,并没有什么伤亡,至于损失,整个山坡地的树木烧光,而紧靠山林的一片棉花地也烧掉,这眼看着就快要可以采摘的棉花,全被烧光了,算是这场火灾最大的损失。

    几人进在清点,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你这臭小子,看我这回不打死你……你自个儿去跟东家老爷请罪。”小来富拖着他的儿子小火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蝶儿摸着眼泪。

    原来,小来富回到家时,小火见那山林着火了,心里一阵慌,就把昨天,他在那里烤鱼的事情说了,小来富一阵心焦,虽说东家老爷东家娘子一向和善,但这等火灾之事肯定是要调查,而这回,若不是之前修的水渠,在加上那池子是蓄满了水,这会儿怕是整片庄子都要烧掉。

    想起上个月,东边言老爷家的田庄也起火了,烧死二十多口人,整个庄子毁于一旦哪,想想小来富就一阵后怕,他今儿个是最早参加救火,起火处正是儿子所说的烤鱼的地方,不用说了,定是这小子烤好了鱼,只是拿石头压了压火,只当就没事了。

    可到了晚上,夜风一起,如今又是秋季,枯叶卷着石头,再叫风一吹,火势自然就起来了。这么大的事,他知道瞒肯定是瞒不过去的,便拉了儿子来请罪,只希望乐家老爷和娘子能罚的轻些。

    老来富一听火是由于自家孙子弄出来的,气急之下,抄了板凳就打。

    “慢着,这事不怪小火,怪我。”这时,小淘正带着人煮了茶,蒸了点心送过来,让大家垫垫肚子,见老来富的举动,便立刻阻止道。

    “东家娘子,你这是?”老来富见小淘这般说,有些不明白。

    “昨儿个野炊的事,是我起的头,本想着带几个孩子去玩玩,后来我有事先离开了,却没有叮嘱好他们,这才这般大灾。”小淘道,走过去,扶了小火起来。

    “东家娘子,这是我家小子闹的祸,你可不能给他担着。”听到小淘这么说,小来富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仍这么道。

    “倒不是我硬要给他担着,这事,我确实有责任,所以,庄上的一切损失,由我侯家担着,损失棉地的庄户我会按损失补偿给他,到于小火呢,也要记住这次教训,水火无情,丝毫大意不得。”

    老来富和小来富这才松了口气。

    于各,各人散去,回家休息,这忙了一夜一天,都累了。

    而侯岳却是个苦命的,他刚要休息,武功县的县令王和就来了,递了拜贴,昨晚的大火,整个武功县都知道,侯云和王麻子等人昨晚就带了人来帮忙,后来火熄后才带人回去。

    侯岳知道王和此来,必也是为了昨晚火灾之事,毕竟,上个月,武功县也发生了一次田庄大火灾,烧死了二十多个人,这事,据说连皇上都惊动了。

    王县令在一路来是胆战心惊啊,不由的恨自己昨晚为什么要喝醉酒,弄到大中午的才听到消息,这才带着人急急赶过来。侯大人在朝中是什么地位啊,又哪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担待的,若是有个好歹,他这七品的乌纱也别要了。

    侯贵请了王县令在厅上坐,侯岳梳洗了一翻才出来,王县令见侯岳安然无羔,先是松了口气,接着便是请罪,毕竟在火起时,衙门的人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县场,这就是失职。

    至于侯岳倒不会真的去怪王县令,一来,强龙不压地头蛇,二来,毕竟,这个时代,能有田庄的人家,都是有些势力的,也因此,除了朝廷的税赋之外,田庄上的事基本上县衙是不太插手的,这算是一种潜规则。

    于是两人便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阵,那王和想起前不久,言氏田庄损失,便打听起了侯家田庄这次损失,听说只是损失了点棉地和树木,便很好奇,各田庄的事物他是不太管,但做为县令,他心里还是知根知底的,侯氏田庄附近没有河,唯一的水源,就是山溪水和井水,如今正是秋燥时期,各田庄的山溪水大部份都已断流,仅靠那些井水,如何救得了这场大火。

    于是王和自然悉心请教。因为上次言氏田庄的火灾事件,朝廷责令他拿出一套防冶火灾的办法,对于防这方面,王和倒是有些心得,结合更夫巡逻等,定期检查风险,可等火起时,如何冶,王和就有些伤脑筋了,这要依靠外在环境了,再说了山林大火往往在高处,风大,火势大,真要着起火来还真是没办法。

    对于王和的难处,侯岳也知道,毕竟老四,孝宝等每旬都会有家书送来,朝中的事情,侯岳也知悉个一二。

    于是侯岳也没什么隐瞒,就邀了王和一直参观了田庄上的水渠和大水池。

    同时,又将砍隔离带的事情一一细说,最后侯岳道:“其实火灾最重要的是个防,真要火起,救不救得了也在个五五之数,这次侯氏田庄损失较小,也只能说是得天之幸哪。”

    随后,王县令便告辞了,他来的时候心里有胆战心惊,可离开的时候,却是心情激动,一来,他的防制火灾的方案得到了充实,二来,侯氏田庄的水渠以及竹筒架构的引水设施也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中原地区多干旱,每年因干旱减产或颗粒无收的不在少数,如果将侯氏田庄的引水架构同井水想结合起来,在缓解旱情上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几天后,朝廷的将作少监阎立本就到武功县侯氏田庄。

    “我说侯兄啊,有时我真想把你的脑袋瓜子劈开看看,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新奇想法了,这回皇上给我下任务了,就是怎么把你这一套引水架构结合建筑,落实的实际中去,你正好丁忧在家,可要帮我出出主意。”阎立本跟侯岳关系本就要好,自然没什么客套。

    “你这不是拉壮丁嘛。”侯岳笑着回道。

    “什么拉壮丁啊,本来没这一块什么事,你这一套整出来,那王县令在他那防冶火灾的折子上可是把你这一套引水架构夸的跟天上的花朵似的,结果皇上就把任务派给了我,我不找你找谁啊。”阎立本一甩宽大的袖子,倒是副就赖定了的表情。

    侯岳自然是深知这小子的秉性,基本上,他跟霍飞白是同一类型的,一个痴迷自己的音乐,一个痴迷自己的画作,在这两人眼里,官场的权势并不是他们追求的,之所以进官场,一来是家族所定,二来也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最终目的追求的仍然是属于艺术的那自由洒脱。

    见他这般,侯岳便干脆把后世自来水管道方面的一些东西讲了讲,其实侯岳对这些他是一知半解的,对于一些阀门哪,水压的问题他也是弄不清怎么解决的,不过,在这时代,缺的并不是人才,而想法。

    其实就他知道,这时代其实已经有关于阀门或水压的问题,就是在练金器具上,侯二叔一套花了重金购得的练金器具上,就有铜管自动喷冷水给炉壁降温的设施,这个设施就是为了防止炸炉的,当时,他看的一愣一愣的,还当是某个穿越人士携带来的穿越物品,研究了好一阵子才发现是本土货,全是用金,铜等各种金属制成,造价是相当昂贵的,普及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阎立本发现,他来找这侯兄简直是给自己找烦恼,本来只是普通的引水架构,他有把握做的好,没想侯兄又给他提出了这么一个自来水的想法,而侯兄显然是只负责制造麻烦,不负责解决麻烦,让他绕在云里雾里,却又觉得这想法吸引人的很,让人不舍放弃。

    罢了,独烦恼不如众烦恼,工部将作里面能人异士不少,让大家烦恼去。

    于是,阎立本就拿着那些个一知半解如水中月的图纸,匆匆回了长安。

    阎立本刚走,侯孝宝就带着侯君集来了,同来的居然还有梁少天。

    侯君集的脸色有些臭,侯乐儿倒是不怕他,抱着他的胳膊撒了一阵娇,还一脸委屈。关于贺兰楚石同侯冬雪的事情,之前小淘已经找了机会跟乐儿说清楚了,毕竟这种事是瞒不过的。

    “好了,你就在这里多玩一阵子,那侯冬雪,由你祖母做主,许给了贺兰楚石。”侯君集直接道。

    虽然已经知道事情结果,侯乐儿还是红了眼眶。

    “都说侯家的女儿,向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巾帼女子,没想却也有这小家气的时候。”一边的梁少天淡淡的道。

    “死呆子,你说什么呢?”侯乐儿气的直瞪眼。她心里本来有点难受,这一气倒是不难过了。

    梁少天却是不理她,起身去了后院,侯乐儿哪里肯罢休,也紧追了去。

    “岳三哥真不厚道,明知我跟梁道数那家伙不对盘,却偏偏把我家乐儿跟他家那呆子送做堆。”侯君集臭着脸道。自家娘亲下令了,乐儿的婚事由她做主,不让侯君集夫妻插手。

    “这不关我的事,找你嫂子。”侯岳摸了摸鼻子。

    “那算了,也不知三嫂给我娘亲灌了什么迷汤,我娘亲尽听她的。”侯君集有些郁闷,想自己堂堂大将,居然拿家里的妇人没奈何。

    随后,两人又说起了朝中之事,侯君集初掌吏部,有许多东西不懂,就算是看书呢,也一时不知从哪本下手起,于是,侯岳便给他开了一张厚厚的书单,让他慢慢读去。

    “怕是我在吏部也呆不长,高昌那小儿如今蠢蠢欲动,皇上已经是怒火在心了。”侯君集倒底是马上的将军,一说起打仗,那便斗志昂扬,眼神也凌厉的很。

    高昌啊高昌,侯君集虽然赢了高昌之战,但他也因高昌之战种下祸根。侯岳想着。

第二百五十二章 窦夫人丧

    赶着年末,侯乐儿同渠少天成亲了。

    本来没这么急的,可窦老夫人的身体却似乎不行了,自前段时间受了风寒后,这病势就每况愈下,于是在窦夫人的做主下,侯乐儿和渠少天成亲了。

    接到窦夫人病危的消息,侯岳和小淘就带着人回到了曲园,刚到进曲园,嫡宗就来人请了,说窦夫人请侯三夫人过去。

    小淘到了嫡宗,乐儿哭红着脸将小淘迎了进屋,屋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儿,窦老夫人躺在床上,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双眼也没了神彩,完全是一幅油尽灯枯的模样。

    “祖母大人,岳三婶来了。”乐儿在窦夫人耳边轻声的道。

    窦夫人似乎惊动了一下,那手在虚空晃了晃,身子似乎也想撑起来,小淘连忙上前,握住她虚空中的手。

    “夫人,我在这里呢,你躺好。”小淘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乐儿,你出去,我跟你岳三婶有话要说。”窦夫人道。

    乐儿红着眼眶点点头,又看了看小淘,小淘挥挥手:“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祖母的。”乐儿这才低了头出去。

    看到外面门关好,窦夫人突然紧紧的抓着小淘的手:“岳三媳妇儿,婶娘这回路到头了……”

    “婶娘,你放宽心些,没事的。”小淘劝着,心里也有着一股子酸楚。

    这些年来,柳城侯家和嫡宗之间是磕磕碰碰不断,但在柳城侯老爷子以及侯二爷和窦夫人做主下,又基本上做到了常来常往,只是,嫡宗的侯二爷甚至走在侯老爷子的前面,随后侯老爷子也去了,如今却又轮到了窦夫人。

    窦夫人听了小淘的话,却是摆摆手:“听我说,婶娘这一辈子不亏,没什么遗憾,只是,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君集兄弟,这孩子我心里清楚,当初他不得志时,是岳三儿帮他扶起来的,这小子气小性傲,他在岳三儿面前傲不起来,所以这些年,他宁愿避开岳三儿,也不愿于岳三儿有太多的来往,使得柳城侯氏同嫡宗的关系越来越远,好在,有我撑着,两家虽然关系淡了点,但还不至于没了交往,只是如今,我要走了,以我家那小子的个性,怕是会要怠慢你们,还请你们不要跟他计较,这孩子如今越处高位,我这心就越来越不安,他本是个浪荡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是我以前想也没有想到过的,可他那性子却是个惹祸的性子,有我时,他还会顾忌一二,若是我不在了,他怕是会无法无天起来……”

    说着,窦夫人喘了下气,小淘连忙的抚着她胸口。

    窦夫人侧了个身,从枕下拿出一封信,交全小淘:“岳三媳妇儿,我走之后,这小子就没人能管得,或许唯有岳三儿的话还能有些用,这是我写的一封遗书,你交给岳三儿,若是这小子恣意妄为,就让岳三儿拿这遗书规劝,或许,看在他娘在天之灵的份上,他还能听一听。”窦夫人说完,就闭了眼神.这一番话,显然耗去了她许多精神。

    随后又紧紧的握着小淘的手:“拜托了.”

    小淘接过信,小心的贴身藏着,深深的看了看闭眼躺着的窦夫人,知子莫若母啊,窦夫人对于侯君集的性子的摸的很透。

    “婶娘放心,不管柳城和嫡宗怎么样,我们都姓侯,一笔写不出两个侯字,两家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自当竭尽全力.”小淘看着她的眼睛道

    “你们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窦夫人道

    小淘看窦夫人沉沉睡去,便出了屋

    外面,侯乐儿和她娘还守在屋外,见小淘出来,侯乐儿便送了小淘出嫡宗,小淘叮嘱着乐儿这段时间要尽量守在窦夫人床前。

    回到曲园,小淘将信交给了侯岳。两夫妻唏嘘不已。窦老夫人这是在尽最后一点人事。

    两人谈了一会儿,阎立本又抱了一大叠图纸来找侯岳,侯岳哪懂这些图纸啊,他知道最后结果,至于过程,那还得研究,于是,两人又一起去书房,至于研究的进度怎么样,那只有天知道。

    这天渐渐的冷了,小淘便准备翻棉袄。

    就在这时,小平儿却小跑的过来,抱着小淘的腿,有些可怜兮兮的道:“爹娘吵架了,是平儿不乖吗?”

    前段时间,在田庄,小淘就看出孝宝两夫妻似乎有些不对。

    “没的事,平儿前些不是跟小麻雀吵架了嘛,你爹娘也会因为小事拌嘴的呀,这不关平儿的事。”小淘说着,抱起了平儿,到屋里坐下。

    小平儿见自家奶奶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吵着自家奶奶说故事:“奶奶,说猴子的故事,偷桃子吃的那一段。”

    “好,奶奶说偷桃子的那一段,那猴子呀,到了蟠桃园里,那简直成了掉蜜罐里的蚂蚁,园子里的桃子呀,粉红红,水晶晶的……”

    小平儿在小淘的怀里听着,渐渐的就睡着了。

    小淘便让照顾她的妈子抱回屋睡觉,然后才让人叫了孝宝过来。

    “宝儿,怎么回事啊,你欺负你媳妇儿了?瞧把小平儿吓的,你要吓坏了小平儿,娘可要找你算账。”小淘气哼哼的道。

    “我哪里会欺负她,是她做事叫人气。”孝宝同学仍一脸气呼呼的道。

    “怎么回事啊?”小淘问。

    “还不是夜歌那傻丫头,我的心思她又不是不清楚,居然弄了两个女人到我屋子里来,我一开始还道她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安排两个丫头在屋里侍侯杂事,可没想,昨儿个,其中一个丫头居然就爬到我床了来了,我一问之下才知是歌儿安排的,这才说了她几句。”

    “怎么,你就一点不动心?你爹不是叫你骑驴找马吗?”小淘有些取笑之意的看着儿子。

    “娘,你这什么话,自小您就教我的,咱家不兴娶妾那一套,自个儿的娘子,自个儿要心疼的,再说了,大伯家的那些个姨娘一天没事找事的在斗,好好的一个家,心都斗散了,我想着都后怕,我可是要向爹看齐的。”宝哥儿道。

    “歌儿,出来吧,宝儿的话你也听到了?”小淘冲着门外道,这丫头,连听墙角都听不好,裙摆露出来了

    夜歌磨磨噌噌的从门外进来,低着头,心里一边甜滋滋的,一边又埋怨霍娘子给她出的馊主意,当然也怪自个儿耳根软了

    原来,她自嫁宝儿五年多了,生了两个女儿,却没有生儿子,霍娘子便跟她说,怕孝宝有纳妾的心思,于其是找外人来分宠,不如找自家两个贴心的丫头,自己管的住,再说,就算自家夫君纳了外人进来,自己也有两个固宠的帮手

    却没想,反面惹恼了夫君

    侯孝宝看了看自家娘子,心里还有些气不过,就背了手,说是去找老爹下棋去了

    夜歌看了他冷冷的样子,那心就更慌了.搓着手,磨着脚,不知该知何是好

    “你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小淘摇着头,没耐何道

    “娘,我错了.”夜歌低低的道

    小淘见她看着宝儿离开的方向,一副心急又不知如何的模样,便把夜歌叫到身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吩咐几句,夜歌边听边点头,心想着自家婆婆果然有一套

    此后几天,夜歌更是百般讨好,侯孝宝在她柔声细语的攻势下,什么怨气都去了,两夫妻又好的蜜里调油起来,那两个丫头也送回了霍家。

    几天后,窦夫人去逝了。

    侯君集去掉吏部尚书一职,大将军一职仍在,武将不在丁忧之例,一般是给100天的假期。

    转眼就是第二年的秋天,这一年,侯岳便有意跟侯君集走的近些,而侯君集,估计是窦夫人留下什么遗言,平日倒是常常来曲园和武功县走动,也会邀侯老四谈谈军事。

    说起来,侯君集跟侯老四亦有师兄弟之谊,两人都跟李靖学习兵法。

    如今,李靖虽然高居右仆射之职,但他大多数时候都称病在家,偶尔的上朝,也从不发表意见,算是完全淡出了朝政

    “皇上招高昌的麴文泰入朝,没想麴文泰居然称病不来,皇上十分震怒,最近朝中在议事,怕是要对高昌动武了。”侯老四道。

    “高昌小儿,这些年依附西突厥,阻止西域各国入我朝进贡,必容不得他。”侯君集狠着声道。

    对于高昌这场战事,因为早知结果,侯岳没太大的心去关注,他关注的是如何让侯君集自律,以免侯君集接下来的牢狱之灾。

    转眼已入隆冬,李二诏令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薛万均为副总管,侯山为骑兵先锋队及突厥等众征讨高昌。

    大军出发的时候前,侯岳特意把侯君集和侯山请来,弄了案头,占卜,求了签,然后分别给了侯君集和侯山一个锦囊,侯山那个是在攻破高昌城时打开,而侯君集那个却是在进城后打开。

    这倒不是侯岳故意装神弄鬼,这是侯岳做给侯君集看的,唐时人信占卜,信解签,再加上,侯岳本来就有铁口直断的名声在外,这一点,侯君集是深信不疑的。

    侯君集这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苦口婆心的劝是没用的,唯有鬼神之说,或许能让他有所敬畏。

第二百五十三章 功亏一篑

    贞观十四年八月初八,侯君集带兵攻下高昌,分兵略地,设安西都护府于交河。

    攻下高昌后,侯君集处置好高昌王等人,又重新安派了官员,然后派了手下亲卫,去接管和封存高昌国库及各王府府库。

    可等他的人到了国库之后才发现,国库已被先前到的前锋营把守,更有军中长史在对各种珍贵物品进行登记。

    侯君集的人要接管,可前锋营的人都是当年跟着侯山出生入死的人,本身又是悍勇之徒,而侯君集的亲卫,仗着侯君集的原故,那是从来不把别的营放在眼里的,两方自然互不相让,只是前锋营向来是武勇的,在军中罕有敌手,就算是侯君集的亲卫也不太敢去招惹他们。

    于是侯君集的亲卫队只得暂时退出国库转去接管各府府库,,可同样的情形在各府府库同样存在,前锋营的人说了,要接管,必须有前锋营将军侯山的军令。

    一般亲卫没奈何,只得回报侯君集,把个侯君集郁闷的不行,对于他来说,每一场战争,都是一次发财的机会,这个发财的机会,是他拿命换来的,刀头舔血,为的就是金钱美人,如今这般,心里直骂着侯山,这府库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前锋营来管了?

    “去,把侯山叫来。”侯君集下令道。

    不一会儿侯山便领命前来。

    “大将军有何吩咐?”侯山问道。

    “你的人是在干什么?前锋营什么时候管府库的事情了?”侯君集一脸阴狠的道。

    “情况特殊,我带兵当先进城后,就打开了三哥给我的锦囊,上面就指示我一定要接管好各府府库以及管好军中纪律,不得劫掠。”侯山道,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三哥一定要这么做,其实军队攻城,劫掠是在所难免的,但三哥在锦囊里说了,若不做好些事,很可能会给侯大将军带来牢狱之灾,这事关系着侯氏家族的兴衰,自家三哥的断言一向准,关系着家族兴衰的大事,侯山不敢等闲视之啊。

    “那行了,你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由我的亲卫队接管。”侯山这话,侯君集也找不出什么错,只得挥挥手道。

    没想侯山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怎么?你想抗令。”侯君集怒目瞪着他。

    “三哥的锦囊,你看了吗?”侯山不为所动的道。

    听侯山这么说起,侯君集才想起,出发时,侯家的岳三哥占的卦,那锦囊一直放在怀里,这战一打起来,他早就忘了这回事了,便有些狐疑的看了看侯岳,然后从怀里拿出锦囊,打开一看。

    “世间之事,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兄今占卜,得知,高昌之战乃君集弟之所福,但亦有祸伏之,乃金帛及朝仪之祸,想当初,李靖将军征东突厥,亦免不了有人诟病,所以,兄今有一言,金帛之事,弟切不可沾,各府官员弟应凑请朝堂,再行任命,不可私自即订。切记,切记。”

    看着锦囊,侯君集的脸阴沉着,到嘴钱财不让他吞,这让他心里怒火万丈,可岳三哥的断言,他还真不敢轻违,想当初,岳三哥断言郭绚人头落地,果然就人头落地了,岳三哥断言秦王能执掌天下,也应验了。

    想到这里,他自然不敢轻易犯忌,他如今已身处高位,携此战功,必更上一层,不须为这些财物耽误了前程。

    “传令军中各营,严肃军纪,若有劫掠者,格杀勿论。”

    ************************************

    贞观十四年九月,侯君集带着高昌王智盛及大臣还朝,踏上了漫漫归途。

    曲园,寒风刺骨,转眼已是十二月的深冬了。

    侯岳立在园中,刺骨的寒风让他的头脑格外的清醒。二十七个月的丁忧已满,如今正在等着新的任职。

    历史又一次在他的手下有了些微的改变,然而最终的结局会改变吗,侯岳心里仍是一片惴惴,历史有时似乎轻易就会走上岔道,可有时却依然顽固的走自己的道路。

    小淘拿了一件棉大衣走过来,披在侯岳的肩上:“宝儿说了,大军已在城外驻扎,侯君集和四弟明日就将带着高昌俘虏献于观德殿,我看了四弟送来的信,这回,侯君集可是秋毫无犯了,想来不会有事了,进屋吧,这大冷天的。”

    侯岳点点头,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他拉紧了棉衣,然后拥着小淘回屋。

    侯孝宝在屋里,小心的照顾着夜歌,夜歌又怀孕了,如今还没有太显怀,不过,这次的反应比较大,这怀孕还没多久,夜歌就整整瘦了一圈。

    “夫君,这次若又是女儿怎么办?”夜歌有些担心。

    “女儿就女儿呗。”侯孝宝同学嘴里说的无所谓,可从他那有些期盼的眼神,仍是希望是个儿子。

    夜歌轻轻的摸着有一些微隆的肚子,她感觉这次怀孕不一样了,说不准,真的是个儿子。

    “大公子,老爷请你去下棋。”这时,狗儿在外面拍门道。

    侯孝宝不由的翻了翻白眼,自个儿这个老爹,棋艺极差,跟他下棋,简直是受罚。

    夜歌自然了解自己的夫君,便呵呵笑着推开他的身子:“快去吧,别让爹等急了。”

    “真不明白,我这么好的棋艺,为什么我爹却那么差呢,难道这正是我爹常说的基因突变,唉,也不知这基因到底是啥?”孝宝同学摇着头。很认命的去跟自家老爹下棋,跟自家老爹下棋是最苦的差事,得顾着他的面子,不能赢的太狠,要计算好让他输多少子,即要显得自己的棋艺没有退步,还要显得老爹的棋艺进步,这直是一个高难度的题目,比当初他听选时难多了。

    进了屋,侯岳看到自家老爷棋局都已经摆好了。

    小淘看着自家儿子苦瓜似的脸,再看侯子那一脸的跃跃欲试,似乎一定要扳回一局的样子,这对父子,还真是可乐的很。

    “娘,我情愿跟爹爹谈论诗文,那也比下棋轻松。”孝宝同学悄悄在自家老妈耳边道。

    “谁让你是儿子,乖乖陪你爹下棋吧。”小淘乐呵呵的道。然后带着小平儿和小静儿坐在一边的炕上,平儿在练字,而小静儿则缠着自家奶奶说故事。

    可小淘才说了个开头,平儿却嚷嚷了起来:“奶奶,这个你以前说过了,换一个说。”

    “静儿没听过啊,你就再温习一遍。”小淘无奈的道,她肚子里的故事都叫家里的孩子掏空了。

    平儿嘟嘟喃喃的,听故事哪里还需要温习的,不过,一会儿,她又听的津津有味起来。

    一屋子其乐融融。

    这时,就听外间丫头的问安声,随后紫衣进来道:“老爷,夫人,孝远公子来了。”

    还不等侯岳和小淘说话,孝宝同学就急不可奈的道:“快请,快请。”说了就和了棋:“不下了,孝远大哥肯定找我有事。”

    侯岳一脸置疑的看着他,然后慢条斯理道:“你这么快和棋干什么?不会是下不过老爹,想耍赖吧。”

    “我,还耍赖?”孝宝同学无语问苍天,他实在是为了不让自家老爷输的太惨,计算子目计算的头昏脑胀啊。

    真要下起来,赢自家老爹,那是砍瓜切菜般的容易,看着自家老爹一脸怀疑的神色,孝宝同学下决定,下回下棋,一定要自家老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国手,不在憋屈自己了。

    说话间,侯孝远便进来,他如今是北衙侍卫,管理着长安宫城的冶安。

    此刻他一脸紧张的道:“三叔,不好了,侯大将军跟魏王对上了。”

    侯岳一愣,随后却唬的一下站了起来:“侯大将军?你君集叔?”

    侯孝远点点头。

    “他怎么会跟魏王对上?他不是要明天才进城吗?”侯岳急急的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今天天刚黑的时候,侯大将军就带着亲卫回城了,没想却在朱雀大街上遇到了魏王,朝律有规定的,三品以上的官员,见到亲王是要下马下车回避的,可侯大将军却一路扬鞭,反而冲了魏王的马车,魏王的侍卫就将侯大将军等人围住了,没想,才说几句,侯大将军的亲卫就将魏王的侍卫斩于马下,然后扬长而去。现在,魏王手下的那般学士都说,侯大将军要反叛了,这反叛之说可是非同小可啊,我来跟三叔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当值,我还要回去。”

    侯孝远说完,就告辞快回。侯孝宝送他到门外。

    侯岳背负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在这里异峰突起。

    随着太子的行为越来越乖张,皇上如今对魏王李泰是越来越看重,两年前,就因为有人说朝中大臣轻慢魏王,皇上震怒,很是孝训了朝中大臣一顿,虽然魏征力谏,此事不了了之,但此后,朝中大臣谁都知道,魏王在皇上的眼中的份量很重。

    皇上甚至允许魏王开学士府,这让不少当年走过来的人想到了秦王府的十八学士,如今个个都在朝中身居要职,这不能不人联想到什么。

    功亏一篑啊,侯岳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无力之感,这次高昌这战,他早早谋划,就是为了杜绝侯君集的牢狱之灾,也是为了不让侯君集起怨忿之心,从而走上反叛之路。

    而现在这样,事情的走向侯岳也无法掌控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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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唐初,小夫妻平凡淡定的生活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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