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人不能这么无耻
王六儿的一通话,让围在县衙外面听审的百姓一片哗然。
“这六猴子,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以前还跟他一起喝过酒呢,他说永不忘侯家扶持之恩,我还道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汉子,没想到啊,居然伙同外人一起陷害侯大娘子……”人群人一个汉子直摇头叹气,似乎是怪自己瞎眼看错人了。
“也别这么说,到底是年轻的小伙子,黄白之物,红颜美人,迷人眼着呢,一时迷失也情有可愿,他这会儿能番然悔悟,还算得上是一个棒小伙。”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汉道。
另一边的大婶却又好奇了:“是谁?是谁跟侯大娘子过不去,要这么陷害她?”
“这谁知道呢,也怪侯大娘子平日太张扬。”一个小媳妇道。
“要我看,说不准,这人可能是针对侯家,听说侯家三公子是朝中当御史,说不准是得罪了什么人,别人这才拿侯家开刀。”一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道。
“谁这么缺德啊,他们要针对谁我都不管,但唯有针对侯三公子就不行,老婆子我第一个不放过,想当年,柳城大旱,侯三公子做柳城父母时,带着大伙儿到处挖井,如今东城的三眼井,西城的桶子井,南城的子母井,北城的引水渠,那都是侯三公子带着人挖的,这些人没良心的,吃水吃的欢,却把挖井人给丢一边了……”一个老婆子气哼哼的叫嚷道。
………………
小淘混在人群中,听着老婆子的话,心里一阵感动,侯子只做了一点本分,却让一个老婆子到现在还念叨维护着。
“啪,啪……”堂上的堂木再次响起。
“威……武……”两边的衙差用手中的差棍不断的击打着地面,让大家肃静。
“犯人王六儿,你之前说是侯王氏主使,现在又说是受人蛊惑陷害侯王氏,上下矛盾,到底是实情如何,快快从实招来。”王朗又一拍堂木。
“大人容禀,小人带人去追杀牛三七,确实并非小人族姐指使。只是受了他人蛊惑陷害族姐,惭愧啊。”王六儿跪在王玉娇身边,已经收起了哭态,一脸诚恳的回道。
“那是受何人指使。”王朗又问。
王六儿抬着脸,目光扫视周围一圈,然后的他站了起来,一手指着乌中道道:“指使小人追杀牛三七的就是他。”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王六儿的手指看着乌中道。
此时乌中道一脸青白,心里先是一慌,可一想,不对,这事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王六儿抓不住他的把柄,便一脸铁青的道:“胡说八道,我是此次查案的副御史,又怎么会指使你做这种枉法之事,诬陷上差,更是要罪加一等。”说着,那乌中道朝王大人拱手道:“大人,这王六儿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更是出尔反尔,诬陷上差,此等刁民,不用重刑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乌大人,皇上以仁冶天下,圣言早就说过,这用刑之道一定要慎之又慎,难道乌大人忘了吗?还是待我问清案情,再说用不用刑的事吧,乌大人请稍安勿燥。”王朗淡淡的道。
侯岳在一边插嘴道:“乌大人贵人多忘事,这真要忘了,那也是情有可愿的。”
侯岳说的一本正经,似乎是在为乌中道解脱,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反话,再贵人能贵的过皇上吗……
看着乌中道黑得快成锅底的脸,一边的几个衙役忍笑忍的很辛苦,都说侯三公子是好好先生,没想到一张嘴也有这么损人的时候。
偏偏这时,一边的王六儿又火上烧油的道:“这位大人,小的不是说你,是说你后面站的那个庞先生。”
乌中道只觉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得,一切都是他在自找,胸中的火直冲脑部,气的快要发狂,只恨不得,叫人将王六儿几板子打死,只是在公堂他也不敢造次,只得恨恨的坐下,转过脸,来个眼不见心不犯。
只是那心里又开始惴惴,王六儿的事,是庞元一手操办的,难道他有把柄落在王六儿手上,想到这里,心中更恨,只怪这庞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庞元之前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一切都安排妥当,这就是他的安排?乌中道越想越气,冷冷的扫了庞元一眼,更觉他可恶万分,心中暗下决定,如果事情真败露了,就一切截到他的头上。
“你说是庞元指使你追杀牛三七?又让你诬你族姐为指使之人?”王大人追问道。
“正是,也是这位庞先生让我去占了牛三七家的房屋的。”王六儿回道。
“那可有证据?”
“有,这事关系着小人以后的一生,小人又怎能不慎之又慎,当日,这庞先生找到小人说,只要小人带人杀了牛三七,然后再指认是小人的族姐指使,他保小人无事,并保举小人进入长安折冲府,小人怕他食言,就让他当场立下字据,小人才应充他。”王六儿说着,抬起手,却用头上的发髻里面,拿出一小卷纸,递给一边的差役,由差役递给王大人。
王大人接过卷纸,上面所记果如王六儿所言,不由面色一正,重重的一拍木:“庞元,这字据可是你写的?”
一边早有两个衙役揪了庞元跪在堂下。
庞元此刻面如死灰,到了这时,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下,那王六儿好演技,把一个只要前程不问恩义的白眼狼演的活灵活现,他是着了别人的道了,那日,王六儿要他立下字据,他当是想了,这王六儿可是拿自己的小命在拼前程,要张字据做保证也在情理之中,何况,他想着,等抓到王六儿的时候,再把字据搜出来不就没事了吗?可不成想,今早抓到王六儿时,他却没有搜到字据,还以为会在他住的地方,却不成想,这王六儿居然将字据藏在发髻里,完了,一切都完了。
庞元想不承认那字据是自己写的,可只要王大人随便找自己过去的抄录和信件,一对比,又哪里能瞒的过去。
于是重重的一叹,就瘫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乌中道,突然他象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猛的扑向乌中道,抱着他的腿道:“大人,小的都是为大人办事啊,大人救命哪。”
“疯狗……”乌中道伸腿重重一踹庞元的心窝,然后转身对王朗道:“下官失察,没想到身边的幕僚是这等人品,下官惭愧啊,请大人降罪。”说着,乌中道又故作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下官想起来了,这庞元当年曾是科举案的闹事士子,针对的正是侯大人,事后,被罚三年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想来,今儿个这招,他怕是为了找侯大人出气,着实可恨。”
得,转瞬间,乌中道连庞元因何要诬陷侯大娘子的理由都找出来了,让侯岳不得不佩服他的急智。想来他这么一说,那庞元不认也得认了,否则,真撕破了脸,他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啊。
侯岳暗暗摇头,这人无耻,但也不能无耻成这样,乌中道这厮变脸变的太快了,不过这招以退为进用的还不错,他是朝廷派来的副御史,即使王大人是他的上司,此刻也动他不得,不过,侯岳琢磨着,等王大人回朝时,是不是联合起来也参这乌中道一本,来而不往非礼也。
接下来,乌中道再也没有听审的意思,起身对王朗道:“事件已大致明了,又牵涉到下官的幕僚,下官便回避了。”
王朗只是微微的点点头,正眼也不瞧他一眼,以王朗这样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看不出里面的猫腻。
乌中道提了袍边,很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大堂。惹来外面围观百姓的哄叫,一个老婆子的声音传来:“这个人,不是好人。”
乌中道正跨过门坎,一听这话,一脚差点踩空,心里那个恨哪,又不能发作,咬着牙,只觉自己撺掇着王大人开堂审案实在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意是要让侯家在家乡百姓面前出个大丑,没想到最后,出丑的是自己。
侯岳则眯着眼睛,这乌中道一计不成,怕是会再起一计,只希望别让他失望。
到此,牛三七事件已明,王朗便将王玉娇,王六儿,庞元收押,三日后听判。又在侯家出了一笔银子保释后,王玉娇得以回家听判。
看着地上面如死灰的庞元,侯岳不知该可怜他还是可恨他的,若不是他挑头,这一切的事也许就不会有,可看他如今这样,侯岳却觉得有些恨不起来,只能说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退堂……”王朗惊堂木一拍,三班衙役退下,外面看得津津有味的百姓才慢慢的散去,此后一段时间,怕是茶余饭后的八卦有的聊了。
小淘在外面迎着侯岳,侯大和王玉娇出来,王玉娇尽管平日掌着若大的侯府,但这上堂的事情却不是人人都能经历的,这会儿脸一直很苍白,心里又担心着三日后这御史大人怎么判她。出来时看到小淘,那眼圈就红了起来。抓着小淘的手,片刻也不放,小淘只得细语安慰。小淘想着,经此一遭,这王玉娇也该长记性了。
当然几个也对王六儿的事也感到很奇怪,他怎么会在县衙堂上突然反悔?还很有先知似的留下证据?真是良心发现,又或是早就挖好的坑?
“别急,回去再说。”侯岳挥了挥手,那多日阴沉的脸色也开朗多了。
第二百一十章 李二所谋为何?
进了家门,几个丫头妈子,拿着艾叶在侯大和王玉娇身上扫,人人都说衙门里的厉鬼多,只要上了大堂的人,回来都要拿艾叶在身上扫扫,艾叶能驱鬼呢。
又弄了个火盆放在门边,让侯大和王玉娇跨过去,去去霉气。
一套子程序做下来,一群人才进了屋,坐了下来,下人们将早就备好的热茶点心一样样的端上来。
一口热茶下肚,大家方才觉得放松了下来,别看着一个过堂审案,外人看着不觉得,对于当事人来说,绝对是一次不小的精神压力。
喝着茶,舒了口气,侯大正要邀侯岳去里屋说话,这时,侯老爷身边的刘海过来道:“大爷,三爷,老爷在书房里,让你们一回来就去书房。”说着,又补了一句:“刚才老爷子也去衙门外面听堂了。”
原来老爷子虽说不管事,但终归是放心不下,也夹在人群里去听了堂审。
一边王玉娇的精神十分不好,坐在那里,脚边上摆着火盆,手里有手炉捂着,那身子仍微微的颤抖,嘴里直叫冷,一个丫头,拿了一件皮裘将她上下裹着,仍没什么好转。
“你们快去吧,我照顾大嫂。”小淘挥着手道,侯大冲着小淘道:“那有劳三弟妹了,你大嫂怕是吓到了。”
小淘点点头,看着侯大和侯岳离开,便叫紫衣同王玉娇的贴身丫头扶着王玉娇进屋,那王玉娇因为御史来查她的事,那心里一直担着心事,这断时间没有一个晚睡好过,再加上上了堂,堂木一拍,便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出来叫冷风一吹,这会儿显然是有些在打摆子了,突冷突热了。
“大夫人平日身子娇贵,哪吃过这般苦头,又是这大寒天的,跪了大半天,那寒气都从膝盖冲进身体里了,这会儿怕是身体吃不消,要不,老婆子去请个大夫来瞧瞧。”一边的秋娘有些怯怯的道,她正是之前那犯事的富管事的娘子,是最早跟着王玉娇陪嫁过来的下人,平日里有着王玉娇这个依仗,在侯府里那也是有头面的人,一些下人都拿她当二主人对待,只是这回富管事犯了事,又正逢御史来查侯家,老爷子让玉夫人将秋娘叫的跟前,狠狠的训了一顿。
秋娘又听老爷子的口气,似乎这个家以后要让三房来当,,而做为侯家的老人,她也是知道小淘管家的手段,那是一点含糊不得的。再加上小淘又是官夫人,因为她在小淘边上说话那是有些战战兢兢,较之对王玉娇,还更来得恭谨些。
都说病来如山倒,小淘瞧着王玉娇这个样子,似乎是病的不轻,见秋娘这么说,便挥手让她去请。秋娘一阵小跑的去了。
其他一些丫头妈子也没得歇,侯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下人们行事倒也少了一丝懒散。
随后,小淘又让紫衣去唤了小丑丫过来先给王玉娇瞧瞧,别看小丑丫年岁小,一些伤风感冒的还难不倒她,自个儿家里,谁有些个不舒服的,总要先叫小丑丫看看。
一切安排停当,看到一边侯大的偏房红绢,正站在门里,这里看看,那里望望的,又看到莲儿和其他几个妾室,似乎都在忙,一会儿挪挪凳子,一会儿拿布拍拍桌上的灰。
小淘实在看不过眼,便走到一个妾室边上,用手指了指那桌面:“这地方,你已经擦了五六回了,别磨噌,你们夫人身子不爽,你们正该在她身边侍侯茶水汤药。”
这个妾室叫姜黄,也是从丫头里面扶起来了,年纪最轻,小淘估摸着也就跟晴儿差不多大小,平日里仗着侯大的宠,便觉在妾里面要高一等,便抬眼看了看边上的莲儿,莲儿跟侯大还在紫娟之前,只是莲儿一连生了两个女儿,便一直没有扶成侧室。
莲儿自觉资格老些,自然也不把姜黄放在眼里,对姜黄的眼光自然是理都不理,只当没看见。
姜黄没法,这三房在侯家地位一直超然,是得罪不起的,唯有收了抹布,有些不甘不愿的进了里屋。
房里,小丑丫先帮王玉娇看病,扎了几针,那王玉娇神色就放松了些,又开了个药方子,这时,秋娘也领着大夫来了,那大夫在放下药箱的时候,正好看到床上的药方,立时甩了脸色:“你们即请了别的大夫,又叫我来做什么?”说着,收了药箱要走。
小淘连忙道:“这是自家小女开的,因喜欢医术,每日里便自己钻研,哪里能做得了真。”
“哦……”那大夫应了声,有些狐疑的看了看站在桌边的小丑丫,却不由的眼睛一亮,好一个清灵脱俗的女娃子。再一看药方,又把了把王玉娇的脉。望闻问切一套做完,却站起身来笑道:“今千金的医道已小有成就了,这药方开的正合适,就照药方抓药吧。”
“先生,如果用蒸气再蒸蒸,使病人再发汗,你说会不会更好些?”一边的小丑丫一字一顿的问道,那大夫倒也有耐心,慢慢的听完,心里也叹,这世界果然没有十分完美的东西,这小姑娘聪慧,灵秀,但显然语言上有些障碍。
“这方法倒也不错,可以加快病人康复的速度,但有一点你要注意,一旦用蒸气蒸,病人全身毛孔大开,这时若有一丝风寒之邪入侵,则病人病势会更加沉重。”那大夫道。
“小女子明白了,谢谢先生。”小丑丫鞠了一躬。
“不客气,难得小姑娘有如此医道天份,我在城南开了家济生药堂,小姑娘有暇可以常去看看,跟我那几个徒弟交流交流,省得他们眼高于顶,老当自己天下第一。”
“好的。”小丑丫两眼笑眯成了弯月亮,清灵的秀气夹进了一丝可爱。
在主院里忙了好一阵子,安顿好一切,小淘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会儿,庆嫂从外面回来,说是老爷子那边的刘海过来传话,老爷子留了大爷和三爷吃饭,让小淘这边别等他。
于是小淘便让紫衣传饭。
“妈妈,姐姐说她又可以到药堂去给别人看病了,明儿个,我也跟姐姐一起去。”小绿荷嘴边还挂着一叶青菜,就直嚷着,叫一边的英姑母一顿教训。小绿荷便垂头丧气,她本是脱跳的性子,却叫英姑母管的十分拘束。
“绿荷还小,等以后大些才能跟着姐姐出去。”小淘摸着她的头顶安慰道。
“哦,那我大了是不是可以跟宝儿大哥一样去学堂里跟同学住一块儿。”小绿荷追问。
小宝哥在侯氏学堂上学,除了每周的周末可以回家外,其他的时间,都同学堂里的同堂吃住一起。
“我的小姑奶奶,女儿家可不能随便住外面。”英姑母又抢了话道。又嘀咕:“哪有舒服日子不让孩子过,非要叫孩子吃苦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吃苦也好,以后不容易败家。”
小淘知道英姑母是不想小绿荷离开她身边,便笑道:“英姑母在宫里也是教人学问的,小绿荷即然喜欢读书,喜欢跟大伙儿一起玩,不若英姑母出面,开个女子书院,说不准以后还能传为美谈呢。”
“呗呗呗……哪有女子开书院的,还开女子书院。”英姑母嗔道。
可别说,这提议一出来,就一直萦绕在英姑母的脑海里,久久不散。直到回屋,那神思还有些散乱。
侯岳直到亥时才回到三房院子,一进屋,小淘便感觉卷进了一股寒意,脱了侯岳的外衣,才发现上面点点亮晶晶,便道:“外面下雪了吧。”
“是啊,今冬的第一场雪。”侯岳哈着手道。
“三夫人,热水端来了。”外间,紫衣道,是小淘特意吩咐紫衣的。这天冷,泡个脚舒服。
紫衣将热水端了进来,就退到外间。
小淘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侯岳对面,边看着他洗脚边问:“老爷子跟你们说了这么久,都说些什么?”
“无外乎一些家训什么的,倒是把大哥狠狠的批了一顿,说大哥这些年,安逸了,只知享受,不思居安思危。”说着,侯岳又摇摇头,两脚在水里互搓了一下,发出咕滋咕滋的声音。
“别看老爷子现在似乎不管事了,有时又似乎犯糊涂,可仍精道着呢,训完大哥后,他就直接问我了,皇上倒底要侯家做什么?想来,今儿个一场堂审,让老爷子看出了其中另有玄机。”
“我也奇怪,你跟李二私下里再打什么官司?”小淘奇怪。
侯岳没接话,却是翘起了脚,打趣道:“娘子,帮为夫洗洗脚吧,洗好了就告诉你。”
“好,我帮你洗。”小淘瞪着眼,气他打马虎眼,于是脱了鞋子,她之前洗过脚了,因为穿的是布鞋,便没穿袜子,这会儿拿着脚丫子直接踩在侯岳的脚背上。
“不是吧,你有脚气的,别传给我。”侯岳一惊一诧的道。
“就传给你。”小淘双脚在侯岳脚背上猛踩,好一会儿,又锤了侯岳一记:“你才有脚气呢。”于是两人都笑开了。
小淘发现,这种打趣的方式很适合舒缓前一阵子家里有些低沉气压。
泡好脚,两人上了床,就开起了卧谈会。
“对了,那王六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淘肚子里一肚子的疑问。
“说穿了没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老公我算计的,别看这些日子,我都闷在家里,可小十八在外面跑啊,我又动用了渠少的人,那乌中道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你以为那庞元怎么会注意上王六儿,根本就是我授意王六儿在庞元经常出现的酒楼是放混话,让庞元注意到王六儿,从而打他的主意,这至始至终都是一个针对乌中道下的套,我正好趁此事化被动为主动。”侯岳道。
“你小子,挺坏。”小淘道。
“没法子,你夫君我在官场这一混就快十年了,这没杀过猪,那也吃过猪肉吧,总能学上一点的。那王六儿倒是好样的,心里一直记挂着王玉娇对他的好,他跟我说,只要能帮得上侯家的忙,他干什么都在所不惜,今儿个这事,尽管他是受人指使,但他毕竟重伤了牛三七,所以,三年徒刑是跑不掉的,等他刑满后,这小子倒是可以着重陪养一下,机灵,又重恩义。”侯岳道。
小淘也跟着点点头。
“那李二,葫芦里买的倒底是啥药?”小淘又问
“你认为咱家有什么可以让李二掂记的?”侯岳反问。
“咱家有什么能让李二掂记?钱?李二多着呢,权?这世上又有哪一个比李二大。”小淘敲着额头,突然灵光一闪,叫了起来:“田地?”
“不错,李二掂记正是田地,不止咱们家的,各大士族门阀的都掂记上了。”侯岳道。
小淘一分析现在情况,就明白了,前阵子,她还听庆嫂在说,如今柳城的户数越来越多了,过去逃难的也逐年回来,可衙门掌握的田地却不够分,一些人家里,连朝廷规定亩数的一半都不到,只因隋末纷乱这时,那些田此都叫大家门阀给圈了,随着几年的安定日子一过,田地的矛盾便显现了出来,而李二和自家侯子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愿来最终目的在这里。
“你就知道,那乌中道会揭这个盖子?”小淘问。
“他之前丢了面子,哪有不找回来的?他家里是布商出生,并没有什么田庄,他又是个目光短浅的,又哪里会想到那么多,一心只想着找侯家的错,这么个大问题,他又岂会放过?而且,就算他没注意,也会有人提醒他的。”侯岳道。
听侯岳这么说,小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个人吗?别人算计你家的田地,你还巴巴的为别人出谋划策,还真是那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这要是别人掂记着,咱自然是不干的,不过,李二掂记着,你有什么法子,反正终归是保不住的,咱现在这样还能在李二心目中拿到一些人情分,早有一句古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李二的,由他说了算。”侯岳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请君入瓮
三天后的听判,那王玉娇虽然违反律令,以高利放贷,但并未强占他人财产,所以,构不成坐赃罪,判坐监三日,由侯家听赎,又罚了一大笔银子才了事,而王六儿判徒三年,而庞元却判了流放岭南三年,三年后,方得还乡。
清晨,天方亮。
柳城的县衙里走出三个人,两个差役和一个犯人,那犯人正是王六儿,脖子上带着木枷,边走还边扭着头,一边一个差役扬腿踢了一脚,那王六儿嘻嘻笑着,仍然继续四处张望,那个差役气不打一处来,举起身上的棍子正要打,却叫边上一个年老一些的差役拦住。
“石头,这大冷天的,哪来这么大火气,他爱张望就让他张望就是了,你犯得着跟他较真吗?”那老年差役道。
“我看他那贼兮兮的样子就可气?怎么,老差头,这人还有些来头?”那叫石头的青年差役道。
“怎么,你不知道侯家的官司,这些天可是闹的满城风雨。”那老差头用手从身边的一个布袋里抓了一小撮烟丝,搓成团,塞在烟斗里,那石头,忙接过火纸,吧答的一声吹着,然后帮老差头点烟丝。
老差头重重一吸,鼻子里喷出一道烟,呛的石头一阵咳。
“嘿嘿,差爷,还挺嫩的,烟都受不住,可开过荤,睡过婆娘没有。”一边的王六儿张着嘴笑,再加上他那张瘦猴子似的脸,实在是十分的猥琐。
“嫩你娘的,我知道翠姐的奶子上有块青色的胎记。”那石头又起火了,拿着手上的棍子重重的敲在那木枷上,还使劲往下按,王六儿的的脖颈立时火辣辣的痛。
翠姐是个开半掩门的。
这回那老差头没有阻止,只是边催着加快脚步,边斜睨着王六儿一记,这小子欠收拾。
那石头收拾完王六儿,又颠颠的跑到老差头的身边,打听着侯家的官司,前阵子,他天天窝在翠姐的被窝,昨天下午才被他家老头子给拖到虞爷的面前,千说万说的,才得了这么个差事,结果,今儿个一大早,就接了任务,同老差头一起送犯人到易县的石场去服刑。至于侯家的官司,他还真是完全不知。
老差头把前几天的那场堂审说了一遍。老差头显然是个说故事的料,将一个堂审说的一波三折,石头着跟听故事一样津津有味,末了却又疑惑的指着前面王六儿的背影:“我怎么觉得这小子似乎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人啊?”
老差头,暗暗点头,这小子,有点门道,听说走的是虞县尉的门路进来当差的,说不准以后会是个人物,不过,刚入行,显然还不懂得行规,于是便点醒道:“你刚入行,我倚老卖老,给你提个醒儿,在衙门里做事,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只干好你的差事就行了。”
“嗯,我记住了。”石头重重的点点头,转头又看到王六儿还在那里边走边张望着。
“这小子,倒底在张望着什么?”石头好奇的道。
“估计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来送他。”老差头到,这种情形的,他见多了。
“侯家的人?”石头追问。
“这谁知道呢,走着瞧呗。”老差头吧啦着烟嘴。
很快,三人便倒了城门口,城门显然才开不久,偶尔向个农人挑着柴和碳进城,这天气,就这两样最好卖。城门边上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站着一个锦袍皮帽的文士,清瘦的一张脸上挂着如春风般的笑容。
老差头远远的看着那文士,那看向王六儿的眼神却多了一份重视,这文士他认得,正是侯家的三爷,皇上亲封的柳城子爵。没想到侯家的三爷会亲自来送,看来三爷很看中这王六儿啊。
那王六儿早就看到了侯岳,这会儿便拖着脚镣子,快步上前,那铁链勒的脚脖子快断了似的都顾不上。
“嘿嘿,三爷,您老来啦。”王六儿一脸憨笑,只是外人实在看不出憨样,怎么看怎么猥琐。
“什么您老您老的,我没老呢。”侯岳笑道,这小子的皮相似在是不敢恭维,迷惑人的很。随后,侯岳从身后的马车上拿出一个小包东西,递给走到面前的老差头:“这小子没个人样,一路上要是给老差头找麻烦,你就下手收拾他,这里面一些银子是给三位一路上的花销的。”
老差头拉过小包,掂了掂,份量挺沉,也没客气的收下了,然后道:“侯大人客气,请放心,这王兄弟倒是安分的很,易县小的很熟,而易县石场的场主正是小的的同乡,我跟我同乡说一二声,这王兄弟以后在石场上吃不了亏。”说着,又忙示意石头下了王六儿脚上的脚链。
不管哪个时代,衙门里总是有些潜规则的,比如这脚链,自出衙门起就都要戴上,但到出城的时候就有讲究了,有钱的人出钱,有人情的讲人情,那么,出了城,差役就会把脚链取下,若是没有钱又没有人情,那么,对不住,你就要吃苦头,这脚链要一直戴到地头。
这老差头倒闻歌知雅意,侯岳淡笑点头,以他的身份,自不用去说多谢什么的。
侯岳又拍了拍王六儿的肩。看着三人起程。
“三爷,等我三年满了,你可得收留我,帮我娶个婆娘,记住,不能太丑,而且屁股要大。”王六儿冲着侯岳叫道。
一边的石头噗嗤一笑,心道,这家伙先前还笑他嫩呢,敢情他自个儿还是个没开荤的,立时,之前叫王六儿郁闷着的心情畅快多了。
送走王六儿,侯岳又回到家里,继续着练字大业,实则却是等待乌中道的下一步。
乌中道这几天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侯家的事情似乎审完了,除了损失点身外之财外,并没有什么损伤,而他也没有找到有关于侯岳的任何把柄,就这么回去,他显然无法向舅舅和裴大人交差。
于是这天一早,他就窝在衙门的卷宗房里,所有有关侯家的一切都叫他带着人整理了出来。
“大人,侯家的田好多啊。”一个幕僚道。
“是啊,如今柳城周边可供分给百姓的田地实在不多了,当年侯家可是占了不少的田地。”一边一个管理卷宗的老吏道。
乌中道一听这话,来劲了,唐律中,对于侵占田地,那可上大罪。
“快,查查,侯家的田亩是什么时候获得,由什么途径获得,衙门里的备案是怎么样的?”乌中道一叠真的命令下去。
立时,手下的人都忙乱了起来,那管理卷宗的老吏更是忙的头昏眼花,一会儿帮这个找这样,一会儿又要帮那个找那样,七八个人,整整在卷宗房忙了一天一夜,才算弄清侯家田地的所有来路。
乖乖滴家伙,侯家不愧是大粮商,这柳城的田地叫侯家占了有一半吧。
看着这些记录,乌中道阴阴的笑了,心想着,这回我看你侯岳往哪里躲,资料显示,侯家的田产,大多是隋末纷乱时弄来的,即没有隋朝官府印信,而入唐后,也只记了一笔开荒所得,唐时,开荒也不是能随便开的,任意开荒那也是触犯律令的,而侯家的田产并没有衙门派予的证明,这就说明了,侯家的田亩乃是非法所得,虽然当时情况特殊,不能按侵占沦罪,但非法所得你总要退出吧,侯岳让他在朝堂上丢了大脸,他怎么也要侯家出一次大血。
侯家的经济来源,以田庄为主,看他们没了田庄,日子还能这么逍遥不,乌中道想着,越想越觉得这招妙,这番他是站在公理正义之上,让对手乖乖吃憋,想着都十分的畅快。
于是,他抄起记录,又跑去找王朗,王朗看着乌中道手中的东西,就陷入了沉思,手里则抓着棋子落在棋盘上,他可不是乌中道这般目光短浅,田亩这东西根本就是一个碰不得的雷。
自隋末以来,十八路反王揭杆而起,而各士族门阀也是瞅准机会趁机占领资源,而在古代,最重要的一项资源就是田地。
别的不说,就以柳城侯家为例,柳城侯家本来就是地主,粮商,魏刀儿乱柳城时,侯家老二趁机起来,占领了柳城,侯家也就做了一时间的山大王,当时,柳城战乱连着旱灾,逃离和死亡的人口占三分之二强,这也就使得柳城大量的土地抛荒,侯家趁此大好时机,收拢了柳城抛荒的田地,建了四个大田庄,再加上原来的三个,也就是说侯家所占的田地差不多占整个柳城的四分一,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比例。虽说后来,侯家主动退出一部份郭家的田产,但所占仍是大多数。
而这样的现象,不止柳城,各地各大门阀都十分的普遍,尤其是关陇士族,手中握了大量的土地,李渊起兵,为了取得关陇士家的支持,就曾承诺,唐默认各家对其所占田地的所有权。
如今入唐已有十年,百姓逐渐安定,可现在各地衙门都面临着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大多数地方都出现了田荒,百姓分到手的良田远远达不到朝廷规定的亩数,而百姓田亩不足,则国家赋税必然不起,而一些无地的百姓则浪迹市井,成为新一代的浮浪人,给国家冶安带来麻烦,而李二也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境地,跟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属下,如今自己继位了,就赏赐分封的,百姓本身田亩不足,不可能再朝百姓伸手,那只能朝旧的关陇士家下手,同时也预示着新旧势力过渡。
可这手怎么伸?田地同样也是士家门阀生存之根本,一旦动了他们的田地,则必然动了他们的逆鳞,皇上如今才刚刚上位,上面还有一个太上皇,这事若处理不好,怕是会影响到他的皇位,可百姓休养生息需要田地,追随自己的属下也不能没有封赏,这是一个避不开的矛盾。
想到这里,王朗苦笑了,这才弄明白皇上这回小题大作的根由,图穷匕现哪,原来真的目的在这里,这乌大人……唉,王朗摇摇头,这乌中道如今大张期鼓的把证据摆在他面前,想要避都不可能了。
“乌大人,这田地之事,事关体大,还是等回朝之后再细细记较吧。”王朗道。
“王大人,你不是怕了侯家吧,咱们是钦差,这回查的就是侯家,侯家所占田亩,没有任何衙门派予的证据,先前侯大娘子放高利贷这事只不过芝麻小事,而这田地之事,才是西瓜大事,如今柳城的百姓有许多田亩不足,这可是事关百姓生活的大事,大人你为何置知不理呢。”乌中道道,之前在堂审上几次叫王朗扫了面子,这会感觉找回来了。
见乌中道铁了心的一头要往这上面撞,王朗摇摇头,皇上好手段,他拿自己的人做诱饵,让裴寂党将这田亩的盖子揭开,皇上必然会以此为契机将关陇士家手里战乱时所圈的田地收回,皇上解决了大难题,最后却由裴寂党承受关陇士族的怨气。呵呵。
看着手中的棋子,世世如局,人人如棋,而皇上才是那操盘的人,而他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得,反正王家以诗书传天下,家里的田亩都是祖传或皇上赏赐,战乱时并没有什么圈地活动,这一招对王家没太大影响,也就没必要掺和在这事里面了。
“大人,天晚了,早些歇息吧。”王朗的伴随进来,他看见自家的老爷站在窗边差不过半个时辰了。
“不急,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这里考虑点事情。”王朗摸着花白的胡子。
那伴随应了声,却仍在外间守候,大人不睡,他如何敢睡下。这一守一直守到半夜,才看到里屋的灯吹熄,他才安心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这伴随想着昨晚老爷睡的迟了,就不想早早打扰,可偏偏,乌中道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特别的高涨,一大早又拿着卷宗了,说要见王大人。
那伴随虽然心里有着千万个不愿,但乌中道这个副御史他也是不敢得罪的,便进屋去叫王大人起来。
没想,进了屋,唤了几声,只听得王朗几声哼哼,那伴随觉得不对,走到床前,却看自家大人一脸难过的模样,用手按额,却觉烫的厉害,方知自家老爷居然生病了,于是连忙出了屋,也顾不上乌中道,自唤着人去讲大夫,又让人去报了梁县令。
大家伙忙乱了好一会儿,大夫来说,把了脉说是受了风,开了几济药,叮嘱要安心养病,不可过去劳神。
最后王朗将乌中道叫进来跟他说:“老夫老了,这身子骨不中用了,侯家田亩的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
乌中道立时觉得跟天下掉下馅饼似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谈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乌中道果然不负大家所望,揪着侯家的田亩不放,而这一次侯家却是出奇的配合,唯有侯老大是一脸的肉疼,可家里老爷子出面了,这事情由老三做主,也唯有咬着牙,退出了五个大田庄,只留下侯家爷子年轻时打拼下来的两个田庄。
其实侯家过去在易县等地也还有田庄,只是战乱后,因为顾不上,早就抛荒,在李二经略山东时,这几个田庄早已做为无主之地归入了李唐的当地衙门。
这回乌中道是过足了一把威风,带着手下的人清点着侯家退出的田亩,这厮心里也活络着,这么多田地报上去,皇上怎么着也要赏自己一点吧。
于是等一切记录停当,乌中道在柳城就呆不住了,就想着回京交差,邀功,只是王朗仍在病中,怕是一时半伙儿起不了程。
于是乌中道每天都往王朗的屋里去,每回就问:“大人的身体怎么样了?能不能起程了?”
王朗哪还不知他的心思,只说:“这身体沉着呢,这又是个寒冬里,怕是动不得了,这人老了,身体是不中用了,想来皇上那边也急等回复,要不,乌大人就先行,我这里写一封折子让大人一并带去,回报皇上,也好让老夫在这里安心养病。”
乌中道听了,正中下怀,便道:“那大人快写,下官好早日起程,这几天天气不错,下官正好赶路。”
于是王朗就让乌中道在外等着,在随从的侍侯下,写了奏折,将柳城之事做了一个综述,又说自己一到柳城就病倒了,这清查侯家之事全是乌中道之功,末了,更是把乌中道表扬了几句。
写好后,又将乌中道叫了进来,将折子摊开了递给乌中道,乌中道看了折子,心里是高兴万分了,心想着这王老儿人不错,居然不占他的功劳。
于是,便收好奏折,带着人马,收拾了东西,就起程回京暂且不表。
再说侯府。
侯老大这段时间都窝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他这心里憋着有气呢,李家起兵时,侯家是支助了粮食,当时,李渊承诺过,战乱时所抢占的田地不会追回,可这才过多久,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田庄全都给收了回去,比刮了他一层肉还疼,过去侯家是纯粮商,可自侯大接手后,就逐渐从粮商转变成了大地主豪强兼做粮食买卖,如今田庄去了一大半,那侯家的实力和财力那也就下了一大半。
所以,等侯家一交出五个田庄,侯大就没了一丝精神头,每日里躺在炕上,唉声叹气,任谁来劝都没用。没成想躺了几天,那人还就真昏昏沉沉了起来,又是一阵请医问药,最后大夫却说了,这主要是心病。
王玉娇又央着小淘让老三来劝劝。
于是,这天,侯岳便提了小酒,又让小淘炒个雪里红肉丝,烩鱼,一盘子扣肉,一碟花生米,让侯老四提着,来找侯大说话。
兄弟三人,坐在炕上聊天。
侯岳知道侯大是心疼那些田庄,便劝道:“那些田庄是二哥占城为王时圈的,得来的本来就不算正,这不该得的东西总有一天是要失去的,这回虽然失去了,但一家子人还算平平安安,这世间平安二字最珍贵,再说了,这几年,不是蝗灾就是旱灾,要么就是水灾,粮食欠收,朝廷对粮食的管制也越来越严,这时候不比乱世了,大哥你上回也跟我说过了,如今粮食买卖做起来是越来越麻烦,也越来越难了,咱家还有两个田庄,我在武功县还有一个田庄,咱家吃的粮食足够了,这转行做别的买卖也一样。”
侯岳说这话其实也是有想法的,李二命侯岳在家,但却并没有让他闲着,让他将茶马交易的规则以及种种注意事项定个粗步框架。过去,在李二还是秦王的时候,侯岳曾跟他提过茶马交易的事情,如今李二上位,而现在突厥政衰,再过不久,李二怕是要对突厥动手了,等突厥平定后,这茶马交易怕是要提上日程了。等茶马交易提上日程,茶叶的交易权就要由朝廷统一调控,还好,这一点侯岳早有准备,早早就从李二那里拿到茶叶的经营权。
“做什么买卖,你说的倒是容易,都说做生不如做熟,咱们家的粮食买卖是爹一手经营起来了,人头熟,做别的,又要重新开始,风险太多了。”侯大翻身坐身,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咕咚一口干了。一边的侯老四连忙又给他满上。
“做生不如做熟这句话虽然对,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咱家如果不做粮食生意,改做珍珠养殖的话也是不错的,五叔不是做的挺好,侯路侄儿开的那个珍宝店盈利能力可不比咱家的田庄差,随着以后,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盈利能力还会更好。再说了,我在长安经营的茶庄生意也不错,这茶生意也做得。”侯岳咬了颗花生米道。
侯大眼睛一亮,说实话,他对五叔家的珍珠生意可是很眼馋的,只是那养殖技术是属于秘技,就算是同族,但倒底早就分出去了,自没有个偏宜别人的理由。至于茶叶,侯大原先也试过,柳城之地除了一些野茶外,不适拿种茶,所以对茶叶生意倒没太在意。倒是这珍珠养殖,若真弄成了,那就是大有可为。
这会儿便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的问道:“对了,我听说这珍珠养是殖最早还是三弟妹弄出来的,后来是五叔完善的。”
“不错,后来,我们从珍珠养殖产退股后,五叔就把珍珠养殖的技术以及注意事项抄了一份给我,小淘一直收着呢。大哥若是有兴趣,我下回就让小淘抄一份给你。”侯岳道。
“有兴趣,有兴趣。”侯老大这会儿兴奋了,一下子从火炕上蹦下来,来回走动了几步,却又突然泄气的道:“可咱们柳城却没那养殖的环境。再说了,五叔养殖是在南方,咱们这是北方,气侯啊,水质啊,蚌种啊都有种种不同,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这个等五叔回来,我跟他好好议议。”侯大道,脸上便有一副急不可耐的样了,恨不得五叔这会儿就在跟前。
“对了,五叔快回来了,到时大家正好一起聊聊。”侯岳这才想起不是快要过年了吗,五叔自然要回来了,听老爷子说过,这次五叔要带着景媛和孩子一起回来,而五婶对于景媛的态度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她即感谢景媛救了侯申礼一命,可也恨景媛抢了自己的夫君。
于是珍珠养殖的事情就暂时搁下,不过,经过这么一岔,侯老大的精神头倒是要好一点了。看到侯老四闷不啃声的坐在一边,便问。
“老四今年不参加科考了?”之前侯老爷子也是跟大家说好的,只要老四进士及弟,就要把玉夫人扶正的。
“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小弟放心不下,再说了,这阵子小弟都没有好好温习功课,怕是去考也考不出个好成绩,今年这场就算了,晚一年也不算迟。”侯山给两位兄长倒了酒道。
侯岳也道:“晚一年没事,再说了,今年的听选虽然取消,明年还得再提,四弟明年参加听选也不错。”
对于这些事,侯老大不懂,也就不置可否。突又想起一事,便问道:“上回我去蓟县看你们,不是说独孤家似乎看上四弟了吗?四弟过过年要十八岁了,要不要找个媒人去提提啊?”
“这事不急,独孤家可是有条件的,得先把玉夫人扶正,另外,郡主的婚事也不是能私下决定的事,那朝华郡主是前几年太上皇亲封的,前几天,梁大人写信给我说,太上皇的妃子尹德妃正要给朝华郡主保媒呢,这事还得先看看。”侯岳道。
一边的侯老四却嘀咕了句:“不成正好,郡主那脾气小弟可消受不起。”
侯老大摇摇头,咪着酒,那心里想着这老四倒是好运,又一想,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也就丢开。
几人正吃着酒,外面小十八进来对侯岳说:“王大人请大人去一趟衙门。”
王朗生病的事侯岳早就听说,本来早就要去探病,只是衙门里传出话来,说王大人病势沉重,不宜探病,这才没去,想着今天乌中道刚起程回京,这王朗就传自己去见他,侯岳便知这王大人这场病是有讲究的了,真是老狐狸。
于是侯岳便同侯大告辞,出了屋,看到小淘正同王玉娇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小丑丫还在一边把着王玉娇的脉,王玉娇自公堂上走了一回,回到家里,这病势沉沉的就有半个多月,如同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如今才见好些,整个人没有以前那么神气,也少了些锐利,只是她原先因为小淘出身低瞧不起她,后来又因小淘命好嫁了个好夫君而有些嫉妒她,因此,处处跟小淘有些不对盘。
如今这些日子,却多亏了福儿为她医冶调养,那脸面上仍觉得有些过不去。觉得别扭,有时仍不免习惯性的挑刺。
“煎个药怎么这么麻烦,还要什么无根之水,穷讲究,还有不准吃这,不准吃那的,这不是存心整人吗?”王玉娇裹着厚厚的皮裘,缩着身子,在阳光的阴影下,整个人显得憔悴,也显得老些了。
小丑丫把好脉又坐回在小淘身边,半个身子歪在小淘的怀里,听到王玉娇这么说,便直起身子,慢条斯理的说:“这个不算什么,福儿的老师曾跟福儿说起过一味药的制法,要春天开的白玫瑰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日晒干,和着药末子碾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还要……”
“等等,这什么药啊,那万一雨水这日不雨,白露这日没有露,霜降这天没有霜,小雪这天没有雪怎么办?”王玉娇不等小丑丫说完,就打断了问。
“所以说,我这个不算什么,还望大伯母一定要遵守,不要犯了忌口。”小丑丫再次慎重叮嘱,王玉娇倒是不敢在置疑了,生怕小丑丫再弄出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侯岳听了肚子里一阵好笑,这哪里是什么老师说的,分明是以前小淘说故事时候说的,刚才小丑丫说的那些东西,是红楼梦里,宝钗吃的那个什么冷香丸的制法。
小淘见侯岳出来,便问他去哪里?
“王大人派人来叫我过去,我去衙门看看。”侯岳道。
小淘正好要回屋,也起身跟王玉娇告辞,然后牵了小丑丫同侯岳一起离开主院了。
出了主院门,侯岳转身问小丑丫:“福儿,怎么你之前你帮爸爸妈妈看病,从没见你提忌口的事啊?”
“那些东西都是大伯母最爱吃的,我怕大伯母控制不住吃多了就不好了,所以就干脆让她忌口,反正等病好了,大伯母还可以随意吃的嘛,现在忍忍就过去了。”小丑丫一本正经的道,但两夫妻还是从她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出她的小算计,这王玉娇老跟小淘不对盘,平日里在孩子们面前也老是板着脸训人,孩子们对她自少了份亲近。
侯岳暗暗的冲着小淘做了个了得的手势。
小淘肚子里暗乐,嘴上却一本正经的教导小丑丫:“这样子可不好,先不说她是你大伯母,就说你是大夫,她是病人,你就该一是一,二是二,容不得有一丝虚假。”
小丑丫低头想了一会儿,就道:“妈妈,我错了,做的不妥,要不,我再去跟大伯母说,不用忌口,但要适量。”
小淘却又道:“这回就不用了,你再去说,反惹你大伯母疑心,总规的咱们也是为你大伯母好,不吃那些东西,只不过损失了些口腹之欲,对身体又没有损伤,若是不控制,怕你大伯母忍不住吃多了,反面会伤害身体,所以这回就这样了。”
“嗯,咱们也是为大伯母好的。”小丑丫点头。
母女俩相视一笑,都暗乐在肚子里。
侯岳看着这母女俩的样子,小淘老说小丑丫不象她,这会儿,侯岳着,却是象的十足十,于是闷着一股子笑,带着小十八直奔衙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冬钓
等侯岳匆匆赶到衙门,却被告知王大人去柳河边钓鱼了,然后由衙差领路,侯岳到了柳河边的一个小渡头。
远远的,看到渡头边停了一只小小的木舟,一边的大青石阶上,摆着一张小桌,两把椅子,桌上放了几碟小菜,桌边上的一个小火炉上正温着酒,侯岳还未靠近,就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王朗坐在左边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长长的钓杆,河水呈半冻状态,那冰和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片片或点点的金光,晃人眼的紧,王朗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水面上的浮标,那浮标随着河风在河面上轻飘。
王朗有伴随站在王大人的边上,见到侯岳过来,笑着点点头,然后就退了开去。
“王大人好雅兴,只是这河风冷的紧,王大人身子刚刚好转,还是要注意保养些。”侯岳上前,就在右边的椅子坐下,这时,一边小火炉上温着的酒的咕咚咕咚的开了,侯岳便拧起酒壶,先给王大人满上,再给自己倒满酒。
“呵呵,这昏沉沉的病了些日子,叫这河上的冷风一吹,这人倒是有精神了。”王朗转过脸,冲着侯岳淡笑,那笑容里,总有些莫测高深之感,右手从身边拿起一根鱼杆,递给侯岳:“来,侯大人,你也来钓钓,咱们看谁先把鱼钓上来。”
侯岳接过鱼杆,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笑道:“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怕是钓不到鱼的。”
“此话怎么讲,我认为这里是最好的钓鱼点。”王朗道。
“这里水深,虽说冬天鱼都沉在深水处,冬钓自然在要水深的地方,可此时,日正中天,阳光灿烂,这鱼儿也是逐温之物,自然会游到浅水区来取暖。”说着,侯岳指着下游不远处的地方道:“那里钓鱼应该是最好的。”
侯岳前世就最喜欢冬钓,每到冬天,常常跟着几个哥儿们邀伴到水库里去钓鱼,一来二去的,冬钓的经验也就出来了。
王朗想了想,便扬手叫了那长随过来,指着侯岳说的地方道:“老杜,你拿根杆子,去那里钓钓看。”
那叫老杜的便拿了杆子过去,没过一会儿,居然钓起来一尾鲫鱼,足有半斤多重。
“不错,侯大人果然是钓鱼的高手。”王朗这话似乎是另有意味,说着,放下鱼杆,鱼不钓了,就跟侯岳喝起酒了。
这第一杯酒,侯岳自然得敬王朗,侯岳干杯。
“侯大人,好酒量。”王朗说着,也一干而尽。
侯岳又立刻斟上,然后笑着道:“我这酒量还是跟王绩王学士练出来的呢。”
那王朗也哑然一笑:“我倒忘了,你跟我那王绩侄儿交情不错,听说他发明的那烧春酒还是经过你的提点,还有那麦酒,夏天喝起来特别舒服,解暑。”说着,王朗又摇摇头,一脸痛心:“王绩这小子,才情有,只可惜他的性子过于避世,终日醉在个酒里,连身体都喝垮了,可惜啊,可惜,如今王家的第三代,再难找他那样的才情。”
“这第三代没有,并不表示第四代没有,这盛衰总是交替的。”侯岳道,就他所知,以目前的代数算,这王家的第四代里面可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初唐四杰之冠——王勃,王勃是王绩二哥王通之孙,而且侯岳依稀记得,王勃两位兄长的文才也十分了得,被人并称王氏三珠树。
“也是,这阴阳盛衰,天道如此,人生亦如此,倒是老夫矫情了。”王朗说着,却又突然看着侯岳道:“侯大人一步步算计,如今京里的朝堂上,应该是风起云涌了吧,侯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哪?”
侯岳唯有苦笑,谁吃了没事连自己也要算计呢,摸了摸鼻子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哪是下官要算计,是皇上在算计,下官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到如今棋子的任务已完成,接下来自然是皇上的事了,下官如今还奉着皇命在家修身冶家呢。”
说着又问:“大人何时回京?”
“老夫明日就要起程回京了,听说京里闹的非常历害,我是此次的主审官,也不能老是躲在柳城啊,这番事情一了,老夫也该告老还乡了。”王朗道,他历经四朝,不,如果算是隋恭帝的话,那就是五朝,他的人生似乎已成了朝堂的一部分,这突然想到要离开,总觉得有些不舍。
想到隋恭帝,他就想到了梁平凡,这个人跟隋恭帝太像了,有时他看着,就觉得是一个人一样,心时大叹,自己毕竟是老了,连认人都认糊涂了,也该告老了。
“怎么,这事情会牵连到王大人?”侯岳连忙问。
“事情或许不会迁连,但人情却是会迁怒的,裴寂党掀了这盖子,关陇贵族虽说要吃哑巴亏,开头或许会恨裴寂堂惹事生非,可等他们缓过劲来,又如何会看不透这里面皇上的运作,他们又不能拿皇上怎么样,自然只能撒在别的人身上,我王家同样是关陇士族之一,而我又是此次的御史,自是最好的迁怒对象,怕是侯大人你,也是跑不掉,这回这一遭算是把所有的关陇士族都得罪了,侯大人以后在朝堂上还是要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王朗叹着气道。
侯岳自然清楚事情的结果,心里也思量着,这王大人可以告老,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告病呢?
第二天,王朗就带着随行人员回京了。
转眼,时间就进入了腊月,任京里朝堂上纷争不断,侯岳却躲在柳城,日子过的十分的平静,这天一大早,侯岳和侯老四就带着家里几个小的去青羊观庙会赶集,小绿荷也想跟着,却叫英姑母阻止了,说是赶集的人太多,小绿荷太小,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
于是这会儿小绿荷就围着小淘身边,兜兜转的,跟着转陀螺似的。疯的没一刻安静。
小淘刚坐在那里,一边听着青菊和将四说着茶馆的事情,一边伸出两只手护着她,怕她跌倒。
“茶馆生意好着呢,虽说利薄,但人流量大,这一年下来,也是好大的利。”将四说着。
这一年来茶馆的生意都是将四夫妻打理,生意经不错,尽心尽责的,这要想马儿跑的快,自然好料要跟上,于是小淘按照后世,绩效,奖金再加上配股什么的,一年下来,将四夫妻的进账并不见得比长安少。
再加上如今青菊怀孕了,将四更如同冲足了电的马达似的,做什么都有劲。
“这阵子,茶馆里的事多交给下面的人做,青菊就要好好休息,没事多散散步,瞧着日子,也快生了吧。”小淘笑着道。
“还有一个月左右吧。”青菊笑着摸着肚子。
“来喝茶的婆子们都说是男娃子呢。”一边的将四一脸自得。
小绿荷看着青菊的大肚皮,心里奇怪,走上前,还伸手摸摸,然后问自家妈妈:“青菊的肚子为什么要藏一个球?”
立时,几个人都笑开了,一边的庆嫂笑道:“这里面可不是什么球,是个小弟弟呢。”
小绿荷性子倔,见几个笑话她,那小脾气就上来了,虽然弄不懂为什么小弟弟会在青菊的肚子里面,可不想在让人笑话,便扭着脸说是去找英姑奶奶了,小淘便牵着她去,英姑母在王玉娇那边帮忙,她正好也找大嫂有事。
本来,按玉夫人的意思,王玉娇今年出了那么大的事,最近身子又不太好,这家应该换个人当了,让三媳妇来管,玉夫人也存了夺权的心思,只是侯老爷没同意。他说了:“虽然大媳妇管家方面有失偏颇,但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后大家注意些,若有不对,再敲打一番也就是,若是这时将她的管家权夺了,那不亚于赤果果的打脸,若是再把家交给三媳妇管,那岂不是离见了妯娌感情,闹得兄弟不和。大媳妇真要忙不过来,让英姑和三媳妇帮衬着就是。”
因此,家仍是王玉娇掌管着,而小淘则帮忙管着家里用品具器一摊子的事。一帮的事还好,她已经分派交给几个小管事打理,唯有祭祖的器具得她亲手打理。银盘,蜡烛,香,木挑,还有各式杯盏,案台,等等。往年都是王玉娇新手打理,只是今年王玉娇上过大堂,再打理祭祖器具就有些不吉利,因此,一并的交给小淘打理。
如今小淘准备的差不多了,正好去王玉娇那里说说,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两人刚进了主院门,就看到花儿带着小冬雪坐在一边的廊上玩,花儿手里正缝着一件衣服,不时的还在小冬雪身上比划着,小冬雪比小绿荷还小半岁,这两个都是莲儿的女儿,如今花儿都十五岁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见到小淘进来,那小花儿连忙拉了小冬雪行礼,小绿荷见着小冬雪,就不走了,要一起玩,小淘就把小绿荷交给小花儿带,自己进屋去找王玉娇。
才跟王玉娇和英姑母说了几句话,就听外面廊上几个小的吵了起来,小绿荷的哭声尤其的大,几人连忙跑了出来。
小绿荷一看到小淘,就抱住小淘的大腿,瞪着黑柒柒的眼睛,眼角还挂着泪,很委屈的道:“妈妈,孝德哥哥说我不是你亲生的,你是我三婶,孝德哥哥坏。”却原来,小淘进屋后,小绿荷就把青菊肚子里藏的个球当稀奇似的说给花儿和小冬雪,冬雪不懂,花儿却懂的,便跟小绿荷说,每个孩子都是这么的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的。
小绿荷便说,原来我也是我妈妈肚子里的球。
花儿点头说是,偏巧这时,红绢的儿子德哥儿路过,撞倒了小冬雪,小绿荷护着冬雪妹妹的很,便迈着小短腿冲上前,拦着德哥儿,不让他走,让他给小冬雪道歉。
德哥儿今年十岁,红绢是因为有他才收房,平日里对这儿子宠得很,那性子宠成了小霸王,而因为红绢的关系,平日里德哥儿跟花儿姐妹就不太对盘,这会儿哪里肯道歉,便一甩手,也将小绿荷甩到了一边,小绿荷气急就说:“孝德哥哥坏,我让妈妈拍你巴掌。”小绿荷平日最怕小淘打屁股,这会儿就拿这危胁道。
德哥儿也就蛮横道:“你娘亲都不在了,怎么拍我巴掌。”
小绿荷便气哼哼的说:“你胡说,我妈妈刚进去。”
德哥儿便嗤声道:“那是你三婶,可不是你亲娘。”这一下,小绿荷不知怎么的,心中一慌,就哇哇的大哭了起来,德哥儿见她这般,便趁机跑了。
小绿荷的话一下子炸得小淘脑子轰轰,小绿荷的生世,小淘一直瞒着,家里人也自觉的不会在小绿荷面前提,倒不是不说,只是小绿荷还小,说了她也不是十分懂,反而会惹的她伤心。
侯老爷子也说过了,等小绿荷懂事了,再跟她说自己爹娘的事,就连后来照顾小绿荷的英姑母,在小绿荷面前,也只说小淘是妈妈。
可如今叫德哥儿一嘴说破,再说现在的孩子也懂事,而小绿荷的生世又不是什么秘密,府里随便一问,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再否认,于事无补,于是小淘便抱着小绿荷道:“妈妈永远都是你的妈妈。”
小绿荷还没听懂小淘的话,这会儿只当小淘是反驳德哥儿的,便高兴的搂着小淘的脖子,小脑袋靠着小淘的额头:“我就说嘛,德哥儿最坏了,尽胡说,妈妈是妈妈,怎么会是三婶呢。”
周围一片沉默,这会儿英姑母突然的接口了:“你妈妈即是你妈妈,也是你三婶。”
英姑母说着,看着小淘望着她,便道:“这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一刀总是要过的,今儿个即然已经提及,干脆就跟孩子说清楚,要这是么糊涂的过去,等以后要是有了问题,说不准孩子还会怨你。”说着伸手抱过小绿荷。
又对小淘道:“这事,让我跟孩子说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只是小淘的心中不舍啊,她对小绿荷,大多数时候比对小丑丫还上心呢,这会儿倒有点那心头肉叫人挖了似的。
小绿荷在英姑母的怀里,转头看看自家妈妈,又看了看英姑母,再看看了周围的人,那小脸儿绷的急紧急紧的。
小小的心眼里似乎有些明白,也许孝德哥哥没有瞎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年末
小淘回屋里,便觉做什么都没有心思,愣愣的坐在那里,到了傍晚,侯岳带着宝哥儿和小丑丫回来。
“今天那戏法好看,也不知那汉子是怎么做到了,嘴里居然能喷出火来。”远远的,就听到小宝哥大着嚷门的声音。
“还有那个油锅捞钱的把戏,也不知那人的手皮子是究竟是怎么练的,下了油锅居然一点也没烫伤?”这是侯老四的声音。
“爸爸说了,那个油锅捞钱的把戏不稀奇,里面用的是醋。”小丑丫在一边慢声慢气的道。
小淘从屋里出来,看到小宝哥,一身衣服都是泥,后襟还有一大块的水渍,一边的衣襟还别在腰里,头上的皮帽也歪戴着,那形象看着如同那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混混儿呢,便板了脸,没好气的道:“你们这是去赶集啊,我还以为是去遛马戏呢。”
侯老四跟在侯岳几年,也把这个三嫂的脾气摸的透透的,心里想着,今儿个,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三嫂,便推说要去见玉夫人,快快的溜了。
小宝哥见自家妈妈甩了脸,再一看自己的一身,便微微的缩了缩胸袋,看了一眼边上的爸爸,便连忙扯着狗儿,一溜烟的跑去找庆嫂,要热水洗澡去。
而小丑丫,则悄悄的冲着自己个儿爸爸眨了眨眼,然后转去,去找小绿荷去。
“你这是干什么,孩子们兴致勃勃的回来,却叫你兜头一盆冷水,没事学那门神,可是会吓块孩子的。”侯岳见屋里没人,便走到小淘身边,一伸手揽了她的肩。
小淘好一阵没说话,也知今儿个自己发作的没来由,便将头靠在侯岳的肩上,才幽幽的道:“小绿荷的身世,今天叫德哥儿给说破了,这丫头,别看着平日爱玩爱闹,其实十分的的敏感。”
侯岳唬的一下站了起来,直嚷着要把德哥儿叫来训一顿。
“你训他干什么,真说起来他也没说错。”小淘白了他一眼道。
“你即知他没说错,那还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啊,咱们本着一颗真心疼小绿荷就是,这孩子虽说敏感,但我瞅着不是那软弱的,毕竟是你一手带大的,她那心还是向着你的。”侯岳劝解道,感情之前那火冒冒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小淘见侯岳说的有理,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这时,紫衣来唤,说是吃晚饭了。
小淘便问:“去叫了小绿荷了吗?”
“珠儿去了。”紫衣回到。
于是一家人来都桌前,小淘见小绿荷还没到,便不准大家动筷子,过了一会儿,英姑母才牵着小绿荷回来,小绿荷看着小淘,先是小跑两步,又在小淘面前站住,张嘴欲叫,却不知该叫三婶还是叫妈妈。
小淘不管那些,上前一步,牵了小绿荷坐在身边,神情同往日一样的嗔怪:“快来吃饭,妈妈为了等你,肚子可都饿扁了。”
小绿荷没感觉自家妈妈跟往日有何不同,便小小的松了口气,这会儿,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小淘身上,本能的如往日般撒娇,可最终又止住,却是有规有矩的行了礼,小小声的道:“绿荷害妈妈饿肚子,对不起。”
小淘心里直叹气,终归还是有些生分了,不过,小淘故作没发觉,仍是如往常般待小绿荷,小绿荷倒底是孩子,一会儿就放松了下来,又如同往常般有说有笑的,只是眉宇之间已不若往常般开朗。
晚上,除了平日常吃的一些菜色外,每人身前还有一小碗腊八粥。
小淘这才想起来,不知不觉已是腊八了。
“为什么这一天都要吃腊八粥?”小绿荷好奇的问。
“我知道,腊八原是腊日,原来是冬至后的第三个戌日,后来,佛教传入我国,说是释迦牟尼就是在十二月初八之日悟道成佛的,于是我国的信徒就把这是同腊日结合起来,就成十二月初八这日的腊八。”小宝哥在一旁卖弄着学识。
说完还转头问侯岳:“爸爸,我说的对不对?”
“这种说法只是其一,你妈妈嘴里还有版本呢。”侯岳道,做了甩手掌柜,推给小淘。
“我只知道,小时候,你们外祖母跟妈妈说的,以前哪,老百姓的日子过了十分的困苦,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家里的粮食都吃光了,于是七凑八凑的,就把这些剩的煮成了一锅,就成了腊八粥,这腊八之后,就再也没吃食了,许多人都饿死了,人们为了纪念这些饿死的人,就有了腊八节。”小淘道。
侯家的孩子,虽说侯岳夫妻,一直想要穷养,但家底子在那里,又哪里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听自家妈妈说起这个传说,小宝哥便想到了石头集的人,那里侯老爷子带他去过几次,集上的人日子过的也十分的困苦,小宝哥初时雄心壮志,还到大伯的田庄上要了几个种庄稼的能手,指望着能在这块遍布石头的土地上种出粮食,却终归什么也没有改变,石头集的土地,根本就长不出粮食。这让他很是丧气了一阵子,这会儿听妈妈说起,古时人,腊八之后就要饿肚子,这会儿便想起了石头集上的人。便道:“那明天起,爸爸食邑内的集民会不会饿肚子?”
一边的小丑丫听的深以为然,她前段时间施冻疮药的时候,也去过石头集,还给里面的一个老奶奶冶过风湿,便点头道:“要不,明天起,我们去石头集施粥吧。”
小淘夫妻两俩想视一笑,孩子们能有如此心肠,其积极兴不宜打击,而小宝哥是长子,侯岳也想陪养他的办事能力,就让小宝哥明日找庆叔,把施粥的事情落实。
小宝哥自是高兴万分,很是觉得了一种被当成大人的感觉。
随后,侯岳又道:“这施粥也只能解一时之急,最彻底的办法仍是要想办法给石头集的人弄条出路,爸爸以前教过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就是,等他们日子好过了,咱家也能多一笔收入。”小淘道,食邑内的税收是由侯岳这个男爵得的。
小宝哥这会儿连吃饭的心情也没了,苦着一张脸,之前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后来,他还带着几个同学去石头集教大伙儿认字读书,可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谁能读得下书呢?
“石头集里,除了石头,啥也没有。”小宝儿皱着眉头道。
“那不是还有石头吗?”侯岳笑着道。
“石头能干什么……”小宝哥嘀咕。
“石头的用处可大,修桥铺路不要石头啊,石像石具不要石头啊,造房子打地基那也要石头。”小淘接了话头道,这地方可不是没人看中,听平凡说过,当初郭家可是看中这一片地,打算将这石头集买下来,好开石场的,只是当初一来,郭家财力有限,二来,他不负责石头集百姓的安置,平凡自然不可能卖给他,后来侯岳封了爵,平凡就将这一片地方和百姓全划归为侯岳的食邑,这样郭家想打主意都不可能了。
“对啊,咱们可以开石场,我们学堂有个易水的同窗,他家也是开石场的,挺赚钱。”小宝哥惊喜的叫了起来,说着丢了饭碗就想往外跑,却叫小淘阻了:“这饭还没吃完,吃完饭再说,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的来,这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小宝哥唯有坐了下来,飞快的吃着饭,本着规矩,大家没吃好前,不能离席,可坐在那里屁股下跟长了针子似的,没个稳当。
看着侯岳在一边气定神闲的吃着饭,这大的呢,养气功夫已十分老道了,小的却是如同刚炸了毛似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柳城冬天的晚上特别冷,收拾好一切,睡前,小淘照旧例行她往日的查房工作,看看几个孩子晚上的被子够不够,火炕热不热,等一切确认,这才回到屋里同侯岳坐被窝了。
“对了,这都快过年,京城的事也该完结了吧?”小淘问。
“没那么快,虽说有我打了头炮的,但李二遇到的阻力不会小,我估计着小刀的信应该快到了。”侯岳摸着下巴到。
一宿无话,第二日中午,渠少的车马行来人了,同行的还有一个通达商行的管事,这年末的了,通达商行要跟小淘算分红,同时也顺便带来了小刀的信,到了下午,大柱和侯贵也到了,送来了今年一年茶园的和茶叶的利钱,这厮如今做了爹,看着还憨实憨实的,据说被月香吃的死死的,月香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月香叫他往南,他绝不敢往北。
侯岳常常私下里跟小淘说,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怕老婆。
小淘斜了眼看他,回道:“人说,怕老婆的男人有福气。”
“那是,那是。”侯岳自然是小淘怎么说怎么着。
“去年,长安一带旱灾厉害,武功县田庄的收成不好,好多租子收不上来,侯二老爷做主,免去了五成,另五成分成五年,每年加一成偿还。”侯贵道。
“成,我二叔说怎么就怎么了,来的时候,我就托他照顾田庄的,这些事他能做得了主。”小淘道,说着又指着远远站在园门边的狗儿道:“你快去跟狗儿聚聚吧,他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侯贵便施礼下去,庆叔早就安排几人歇息之处不表。
小淘拿着小刀的信回到屋里,心里想着侯子这家伙装神弄鬼的多了,倒是有些门道了,昨晚才说小刀的信该到了,这今天中午就到了,神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
小刀的信里说的当然是京城的事情。
这世间如里有后悔药可吃的话,小淘想,乌中道一定会买它一瓶吞下。
话说当日乌中道回到京里,就直接进宫面圣回旨,李二同学见乌中道如此知情识趣,那自然是将他大大的褒奖了一番,还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一桌酒菜,以慰劳乌中道一路的辛苦。
于是乌中道乐颠颠的拧着御赐的一食盒酒菜,出了宫,不思量着先回家,就直奔自己的舅舅韩大人那里。
一进屋,就叫了丫头将酒菜摆上,又将酒温在小火炉上,一边同韩大人一起吃酒,一边将柳城的事竹筒倒豆般说了一遍。
韩知致初时还好,可是越听那眉头就皱的越紧,他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古怪,说实在的,这侯家的大嫂放高利贷,这在大家族里并不新鲜,裴寂党之所以将这事挑起,主要就是为难李二,那侯岳是李二的人,侯君集更是李二的铁杆,这李二刚上台,不可能让自己的人出事,他和裴大人算过,这事的最终结果,李二最多是口头上把侯岳教训一顿,以此了事,而他们就可借着此事,阻止皇上的裁员之举。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侯家付出这么大的损失,这侯家就这么干脆的将田亩交了出来?这点不符合情理。
只是,尽管韩知致心里有诸多的疑问,只是他处的角度不同,一时没能明白李二的用心,这事只能等二天的早朝了。
这一宿韩知致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早去了礼部官署。
礼部是最清闲的一个部门,没事时,大多看看书,喝喝茶,然后大伙儿聊聊天,等本部尚书下朝回来,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就可以散去。
“韩大人,呆会儿没事,我做个局,大家赌两把。”礼部员外郎陈瑞看着韩知致进来,便上前道。
韩知致这会儿哪有那心思,他就想着今儿早朝皇上会议什么议题,会如何处理侯家的事情,他心里总有个感觉,这事弄不准会是大事。因此陈瑞的问话,他宛如未闻,仍是微皱着眉头,坐在他平常坐的位置上,愣是在走神。
这时一个掌礼乐的博士有些打趣的道:“陈大人,我估计着韩大人怕是没心思,昨儿个,裴大人送了一们美娇娘给韩大人,韩大人那心思这会儿还在温柔香乡。”
别上另外几个人也跟着起哄:“韩大人抱得美人归,可得请客吃酒。”
这些人一起起哄,韩知致才回过神来,便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不知不觉,已上三杆,这才见尚书大人从政事堂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坐了一会儿,便朝其他的人点点头,然后匆匆离开了。
韩知致那心里格登了一下,别真的出了什么事吧?这时那陈瑞也同其他的人打听了起来。不一会儿,陈瑞匆匆从外面进来,两手朝大伙儿招了招,然后神神秘秘的道:“大事,还真是出大事了,前阵子侯家的事有了眉目,那侯家的大嫂倒没什么大罪,舍了些钱财了事,但去柳城的御史却把侯家私占田亩之事给揪了出来,侯家的田亩七去五,听说侯君集在朝中吵起来了,这可是在打侯家的脸。”
“不对吧,我可听说当初侯家举族之粮支持李唐起兵的,虽说侯家的田亩是在战乱时私占的,在衙门里没有记录,但这是大家都默认的呀,我之前还听说皇上打算将那些田产以朝廷的名义封赏给侯家,给侯家正名的,这王朗犯傻啦,这时候揪出侯家田亩之事,这不但是打侯家的脸,也是打皇上的脸哪,皇上怕是不会善罢干休,他王家本身都不干净吧,隋末乱世,那些旧士族私占的田亩可不少,这侯家一被揪出来,这些士家所占的田亩也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一边那礼乐博士道。他是杨氏后人,这会儿就有些乐得看笑话了。
“王大人那老狐狸才不会干这傻事呢,只不过他岁数大了,那柳城又是气侯寒冷之地,这不,到了柳城没多久,他就病倒了,这一切的事都是那付御史乌大人整出来的,而乌大人是裴大人扶上马的,这回有好戏了,皇上今天发话了,要将各士家隋末私占的田亩收回来,然后根据家族实际功绩,再考察德行,学识,再由衙门登记重新分给各士族。”那陈瑞说着,更将声音压的很小,还看了看一边的韩知致,谁都知道,这乌中道是韩大人的外甥。
“哎呀,那裴大人怕是有麻烦了……啧,也怪他气焰太胜。”一边那礼乐博士啜了口茶,嘀嘀咕咕的道,大伙都没太听清,别人追问,那礼乐博士却是神神秘秘的摇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只让大伙儿继续看着。
而他这句话,正坐在一边的韩知致却听清了,这才明白尚书大人为什么一脸不快,尚书大人郑,是郑家的人,韩知致可不象他外甥乌中道那么草包,礼乐博士的话外意思他明白,裴家虽说原来也是个大族,但其后已渐渐的没落,所以,隋末时,裴家并没有私占多少田亩,裴家的田亩大多都是李渊登基时赏的,那在衙门,是有登记记载的,属于合法田亩,显然不在清算之例,所以这次事件单从表面上,对裴寂是不会有太大影响。但一些的老牌士家就不一样了,那关陇的崔卢郑王等士家,以及江南袁萧谢顾等老牌士族,在隋末时,都曾明里暗里的控制过一些地盘,那私占的田亩就多了,李渊起兵,为了取得这些人的支持,因此对这一块私占的田亩置之不提,算是默认,但这些同侯家一样,并未在衙门登记认可,仅仅是大家心知肚明,可现在侯家被迫归还了这些私占的土地,而这次事件本来就是裴寂党用来征对新皇的裁员政策的,没想最终锹动的却是各大家族的利益。
本来说好的,只是查侯家放高利贷的事件,偏偏自己这个外甥没事去把田亩这个盖子揭开,不管是从公从私,皇上必然要趁势而为,今天朝堂上公然田亩之事摆在了明面上,如此一来,怕是这些士家私点的田亩也保不住了,这些士家耐何不得皇上,自然会将一口怨气撒在裴寂党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韩知致不由的跺了跺脚,一脸难看的离开了礼部官署,刚出来,就遇上裴寂,裴寂没说话,只是冲着他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甩袖离开。
唉,韩知致再重重一叹,然后匆匆的回府,把乌中道叫到跟前,没鼻子没眼睛的狠狠的训了一顿,然后才把朝中的局势说给乌中道听,最后,又拿了一把本书,狠狠的拍了乌中道几下:“你说你怎么就犯混,查高利贷就查高利贷,你去查田亩干什么,瞧如今这事闹的。”韩知致一副恨铁不成钢。
“哎呀,我说那个王大人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我要查田亩之时病了,还有侯家,这回可是出奇的配合,别不是皇上和侯家联合起来坑了大家吧。”乌中道这会儿突然的开窍了。
一听乌中道的话,韩知致沉思着,他开始还道是自己这个外甥贪功,弄出来这事,皇上才借势而为,可听乌中道这么一说,他又有别的想法了,按说,侯家也是有功之家族,一点高利贷的事也犯不着派御史去查,就算裴寂相逼,皇上要压下来也不是难事,而且就算派御史去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外甥,如此算来,整件事说不准就是一个局。
还有听说早朝是侯君集叫的最凶,以他所知,侯家嫡宗跟柳城这个旁支并不对盘啊,这会儿冲出来打头阵,怕真是皇上的算计。
想到这里,韩知致觉得背心一阵发冷,若真是一个局,那这个局可就太深了,局中每个人的反应都在皇上的预料之内,按理新皇登基,都免不了对支持自己的人封赏,可新皇登基已有一年,除了开始封了几个爵位之外,一直没什么大动静,反而提倡节俭,又是放宫女,又是裁无作为的官员等等,再想想皇上早朝上的话,以及前不久高士廉编写的氏族志,不用说了,这些收上来的田亩有一部份会以安慰性质的重新赏给原家族,但大部份会按氏族志的排名重新分配,皇上这招先夺后予,即收陇的人心,又达到削弱老牌士族,扶持新兴士族的目的。
想到这里,韩知致一阵无力,裴大人瞧不清形式啊,仍一味的跟着皇上顶,疏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哪,太上皇总有归天的一天,只是他早就打上了裴寂党的标签,真到了那一步,只能找个机会告病,希望能落个全身而退。
“你给我听着,这段时间,没有圣旨,你就闭门呆在家里,哪里也别去,这会你可是闯了大祸了。”韩知致冲着乌中道道。心想着,若是姐姐,姐夫还在世,这小子也不至于这么混。
到这时,乌中道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他无功而返就无功而返,又何苦去捅这马蜂窝。于是灰溜溜的从韩府出来。听着舅舅的话,闭门在家。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神仙们在打架,一直到了腊月,事情的章程才出来,由户部吏部礼部三部官员,组成考察团下到各个家族,做那清查田亩考评德言之事,一切都有章程,自不必细表,总之一切都遂了李二的愿。
而乌中道在家闭门一段时间后,接到了圣旨,虽说他此查案有功,但因为庞元之事又受牵连。功过相抵,皇上封了他一个茶记事之位,让他新年后去柳城上任。
乌中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茶记事是做什么的,柳城又不产茶,为什么要到柳城去上任,去请教了舅舅,朝知致只说:“让你去你就去,我听朝中官员谈起过,似乎要增加一个茶马司,你如今离开长安也好,省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韩知致摇头叹息。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事关福儿的都是大事
柳城,侯府。
“呵呵,小刀在信上说,乌中道被封了个茶记事之职,还让他来柳城上任,小刀说了,让咱们趁这个机会好好整整他出口气,如今朝中不会有人帮他说话的。”小淘看着信直笑道,字里行间,小刀还是不脱混混儿的口气。
侯岳抬着头,好一会儿道:“这小子叫李二摆了一道,也够受的,咱看戏就成,再理他做甚。”侯岳说着,又摸了摸下巴:“我估计,李二的圣旨也该来了。”侯岳又故做了铁口直断的神棍。
“切,这我也能猜到,乌中道职位是茶记事,显然在李二要把茶马交易提上日程了,你上回不是说李二把算把茶马交易的事交给你办,自然的李二的圣旨就要来了。”小淘也难得神棍一次。
小淘说着,又看到信下面还有一封信,是卢元厚那小子写给孝宝的,便叫了珍儿,打算问他公子在哪里?外面应的却是珠儿。
“珍儿呢?”珠儿进来,小淘便问。
“今儿个宝公子跟着大房的远公子冬猎去了,要一个提食盒的,便唤了珍儿去。”珠儿在一边规规矩矩的道。
小淘一听珍儿这话,便不由的皱了眉头,宝儿跟着远儿去冬猎,身边自有狗儿跟着,没道理要唤上珍儿的,定是珍儿自个儿央着要去,这珍儿的性子小淘知道,心气儿高,心眼儿活,原来一心想着侯老四,不过,老四以自家三哥为榜样,再加上他娘是妾室,受了委屈看在眼里,早就打算着只娶一个老婆,白头偕老的,因为没有娶妾的打算,便一直也没有理会过珍儿,后来珍儿的意思表现的显了,老四便常常的躲着她,再加上又有个朝华郡主跟老四暧昧不清,珍儿就绝了那个念头。
可最近一段时间,珍儿似乎有事没事,尽撺掇着宝儿去找远哥儿,然后跑去帮宝儿给远哥儿传话,那心思实在是值得琢磨一下。
“不是说今儿个宝儿要去石头集施粥的吗?怎么又跑去打猎了?”小淘问着。心里琢磨着,这小子回来要好好说说,做事没个定性。
“今儿一大早,英姑奶奶就带着宝公子,福儿姑娘还有绿荷姑娘,叫上丽娘和夜大哥(就是夜香郎,因为他打定主意要跟着侯岳,侯岳便以侯姓,改名侯夜,入了侯籍。)一起去石头集施粥了,宝公子是半途叫远公子拉走的。”珍儿道。
即然宝儿跟远儿冬猎去了,那就只有等他来,再把信交给他。小淘便挥挥手让珠儿下去。
侯岳在一旁看着小淘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怎么回事,小淘就把珍儿的举动说了说,又道:“宝儿半途去打猎不可能还会叫上珍儿的,定是珍儿自己要去,我瞅着,怕是珍儿打动不了老四,便开始打远哥儿的主意了。”
“这也正常,珍儿今年也快十五了吧,哪个少女不怀春哪,她那心气儿高,咱家的下人她怕是看不中,宁愿攀了高枝做妾儿,不图自己,也图自己的孩子改换门庭不是。”侯岳一边道。
“你倒是挺了解她。”小淘取笑着道。
“不是我了解她,而是我见多了,霍飞白那小子,家里的丫头一个两个都想往他床上爬,谁不明白做妾没身份没地位,可这东西就跟搏彩似的,万一能生下一子,那就是母凭子贵,也好改换了门庭。”
小淘看着侯岳摇着头的样子,却是擒了嘴角,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是不是也挺羡慕他的,赶明儿,咱也调两个丫头进内房侍侯侍侯老爷。”
“那要漂亮的,丑的我可不要,人说娶妻娶闲,娶妾娶貌。”侯岳老实在在的道。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貌,人老珠黄了?”小淘咬着牙道。
“老婆,你说呢……”侯岳声音拖的长长的道,气得小淘扯了他一顿死捶。却被侯岳抱着趁机啃了几口。
“这都人老珠黄了,你还啃个什么劲儿……”小淘似嗔似怪的道,一边还嫌恶的擦着脸上的口水。
“没法子,咱就好这口,谁让你这越老啃起来越有味儿。”侯岳副没法子的样子道,却把小淘逗乐了。
“对了,做老子的你可以放心,咱是孙悟空,可你是如来佛,咱跳来跳去也跳不出你的五指山,可咱儿子,你可得看紧些,那小子天天跟远哥儿混在一起玩,前两天,远哥儿还想带他去喝花酒,还好,这小子没那胆,不过,家里的丫头们你也得看紧些,一些妇人说起话来没个边,连带着丫头胆子也大起来,过过年,咱儿子就十三虚岁了,也没准有那邪心思的丫头打起主意来,咱儿子的小嫩草可不能叫人白白的采了,那小身板受不了。”侯岳叮嘱道。
小淘以后世眼光,总觉得十二三岁的还实在是小正太,初时还觉得侯岳想得太远了,可又回转一眼,不是常有说十三爹十四娘的吗,真要这么算起来,自个儿还真得注意些。
便发了狠道:“真有那邪心思的,我便打她十几大板,然后送给朱鞋梆子做小妾去,让那朱娘子冶死她。”
小淘到现在尤还记得当年朱家娘子一手挥着菜刀,一手提溜着朱鞋梆子的耳朵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悍妇,听说前几年,朱鞋梆子的一个姐姐送给朱鞋梆子一个小妾,结果,硬是让朱家娘子折磨的一条命去掉半条,最后跑去央求着朱家姐姐,让她把自己要回去,朱家姐姐见这情形,怕弄出人命来,只得把那小妾领走,此后朱家娘子的恶名是更胜往日。
“是谁前些日子还在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来着。”侯岳在一旁取笑小淘道。
“此一时,彼一时,不明白吗?”小淘回着,又在琢磨,以后家里要规定,丫头们可不准有事没事往宝儿屋里跑。
转过又问:“远哥儿房里好象已经有通房了吧?”
“可不是,远哥儿是长房长子,家里人对他没个不宠的,虽说前几年为了段练他的当家能力,大哥把他带着田庄去吃了两年的苦头,可一回来,大嫂又加倍的宠,好在,他从小就跟在梁老学究和平凡后面学习,耳濡目染的,倒也还算知书识礼,可就是花起银钱来大手大脚,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是凯子了,这么早就有通房,小心以后肾亏。”侯岳有些没好气的道。
小淘叫侯岳说的发笑了,弯着腰道:“是了,一定要提醒着宝儿,做什么也不能做凯子,叫人当猪宰。”
两夫妻说说笑笑,到傍晚,天黑下来,才见英姑奶奶带家大伙儿回来,孝远孝宝两兄弟也混在起中,身后几个家丁,还抬着一头梅花鹿。
一些个丫头家丁的都掌着灯来看稀奇。
夜香郎则是指挥着家丁把梅花鹿关在后院的马栏里。
远哥儿给小淘和侯岳见了礼,便又提着几个雪兔和狍子带着随从回到主院。
“我本想着那鹿皮给妈妈做件袄子的,还能给两位妹妹做两个皮帽子,可不想两位妹妹死活也不让我杀鹿,哎,女人就是麻烦,这猎物打来,不刮了皮杀了烤肉吃,那有什么劲道,难不成还养着供着。”侯孝宝学着老子平日摇头晃脑的样子道。
叫一家人听了都笑了,小绿荷牙尖嘴利的回道:“大哥才没道理,那么漂亮的东西你也下得了手,真狠心。”说着,还冲着侯孝宝皱了皱小鼻子。
“绿荷没良心,是谁看着别人的鹿皮帽漂亮,嚷着要要的啊,哥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头上可以戴上鹿皮帽。”侯孝宝没好气的道。
小绿荷一想着前些天见的别的小姑娘头上的鹿皮帽,这会儿,便也动了心,转头看着一边的小丑丫,小丑丫摇摇头:“鹿皮帽街上的店里有的卖,等过年的时候,姐姐用压岁钱帮你买一顶,何苦要了它的小命,那鹿咱们就养着,等养熟了,人家骑马,咱们骑鹿,岂不要羡煞别人。”
小绿荷的心思转的快,这会儿一听可以骑鹿,便将鹿皮帽抛到一边,拍着手道:“骑鹿好,骑鹿好,我要骑鹿。”
一边的英姑母见小绿荷这样,便一脸笑骂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这丫头,说风就是雨的。”
一顿饭局吃的热闹非凡。小淘一家一向不习惯实不言习惯,在小淘看来,边吃饭边说说话,这才有家的味道。
晚饭过后,小淘把卢元厚的信给了小宝哥。
侯孝宝拿了信,又跟自家爹娘请了晚安,才回到屋里,看完了卢元厚的信,就坐在那里咬牙切齿的,一幅恨恨的不肯甘休的样子。
侍侯他的狗儿,因自幼一起长大,两人亲似兄弟,倒没有一般主仆之别,这会儿狗儿便问:“元厚说什么了?”
“那小子,老不修,说是他在长安,我在柳城,要我好好读书,明儿跟一起考太学,一起参加科举,还说了,我若是考的比他好,他就介绍美女给我认识,若是他考的比我好,就要我把福儿妹妹介绍给他,真是老不修,他是舅妈的弟弟,给比福儿长一辈呢,居然还打福儿主意,我以后见了他,可饶不了他,还说介绍美女给我,这世间的美女哪有美过我福儿妹妹的?”侯孝宝气哼哼的道。
“就是。”狗儿也同仇敌忾的道,卢元厚这小子最假仙了,以前在武王庙学堂里,所有的同窗都争相着讨好福儿姑娘,唯这卢元厚拿端着长辈的架子,任何人想要讨好福儿姑娘,都得过他这一关,还道他真是维护福儿姑娘,却原来打着一样的心思。
“来,掌灯,我要把那梁老先生的论语解集再好好的看看,吃透,今后,你跟我都要发狠读书,不为别的,就为了福儿,也要考的比卢元厚那小子好。”
侯孝宝丢了信,抓了一边的书册,咬牙切齿的开始用功起来。
狗儿连忙在一边准备笔墨,他可是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思,事关福儿妹妹的一切事,那都是大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圣旨到
昨夜,刮了一夜的北风,早上起来,发现地上的雪已经到了小腿肚处,踩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庆叔庆嫂一早带着家里的下人在院子里扫雪。
等到小宝哥起床,这小子就不让大家安生,叫上院子里下人的孩子,将后院空地处的一块雪地踏平,踏结实了,又在鞋子上绑了块磨好的皮子,忽啦啦的溜起冰来。
小丑丫也难得的,玩了个不亦乐乎,等小绿荷起床,大家都玩的一身出汗了,小绿荷在边上看得自然是跃跃欲试,几次要冲下来,都叫丫头桃红给拦住了,桃红是英姑母新从下人堆里选出来的,专门照顾小绿荷。
英姑母拿出宫里女官的派头,把桃红训的一愣一愣的,她原是粗使丫头,这会儿能提成贴身丫头,月钱多了不说,那面子也上去了,自然格外的珍惜这个机会,因此平日照顾起小绿荷那是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不免的让小绿荷很不舒服,若是以往,小绿荷早就要嚷开换人了,只是如今她身世已公开,不免的性子也不如以前般随性,知道忍耐迁就了。
这一点常让小淘又头疼又心疼。
这会儿,小绿荷叫桃红止了举动,小小的身子便站在走廊里,趴在栏杆上,看着大家玩来玩去,眼神间竟有着一丝淡淡的没落。
小丑丫最是玲珑心思,见妹妹趴在那里,便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牵着她的手,两人在雪地里一起溜,溜了一会儿,小丑丫突然想起个什么事儿,又拉着小绿荷直冲屋里,而桃红则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小淘此时正在屋里整理着信和礼物,先是一封给齐郡季爹季娘子的,以及给爹娘和锁儿的年礼,接着是给小刀的,一番提点自然是少不掉的,然后是给段氏的,还有给嫡宗窦氏的,另外还有给虞世南的,至于二武功县侯二叔那里,听侯老爷子说过,过年前会回来,也就不用再去信了。
信同礼单加到一起,厚厚的一叠子。
弄好这些,就分门别类,送去齐郡的,就让庆叔交到渠少的马车行带去,送到长安的,就让侯贵带去。
小淘刚站起来,活动一下腰,就看小丑丫扯着小绿荷进来。
“妈妈,给我找几个坛子吧。”小丑丫道。
“你要坛子做什么?”小淘好奇的问。
“昨晚雪大,我要用坛子收集一些雪,等到夏天,雪水可以去火,一些火性重的药也要用雪水来熬才好。”小丑丫慢条斯理的道。
小淘于是就找出了仓库钥匙,又叫上了紫衣,带着小丑丫小绿荷去了仓库,挑了各种各样的坛子十几只。
然后一行人杀到后院,开始收集起雪来,拨去上面的雪,从中间一捧一捧的往坛子里装,最好的雪自然是在院子墙头上,福儿的事,自然是大家的大事,于是不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发动起来,小宝哥和狗儿更是拿了梯子爬上墙头,收集着雪。
院墙的外面就是主院,姜黄在买身前做过大户人家的伴读丫头,识得几个字,见下了这么大的雪,这会儿便也要附庸风雅,正拉着红绢,莲儿,还有小花儿在后院里吃酒赏雪吟诗。
“我的乖乖,大爷的几个姨娘好本身,这一大早的就吃起酒来,好不逍遥。”一边的丽娘趴在梯子上小声的对着这边的人道。
英姑母为人最是正经,见不得这样的轻狂,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道:“明天,我跟老爷子说说,就在府里开个女学堂,让这些姨娘们都来听听课,真不懂规矩,也好拍两板子让她们长长记性。”
珍儿珠儿等人便捂着嘴笑,英姑奶奶的本事,之前她们都是享受过的,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有一丝偏都得板子上身。尤其是珍儿,叫这英姑奶奶罚了好几次,每每肚子里恨的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这回见英姑奶奶盯上了大爷家的几房妾室,便乐得看笑话起来。
小淘搬了个花凳站在上面,正好可以看到主院的情形。
这会儿姜黄正拿捏了架子,要做诗,可嗯嗯啊啊的又起不了头,好一会儿,终于挤出了一首,咳了一声,正要念出来,不想,坐在拐角处的花儿,悄悄的将一只猫往她身上一丢,那猫在空中尾巴一甩,两个前爪就正正的趴在姜黄梳得高高的云髻上,然后再喵的一声叫,两爪一借力,就窜上了墙头,就停在那里,又回头冲着姜黄,喵喵的几声,那小样儿,好不得意。
“呗,哪来的死猫。”那姜黄先是叫猫吓的诗意全无,接着头发又被猫抓的生痛,这会儿抬眼看到墙头上的猫,便气不过,脱了脚上的皮靴子就朝着墙头上丢过来,猫喵的一声又一跳,跳到边上的一颗梅树上,鞋子跃过墙头,却正好落在英姑奶奶的头上。
英姑奶奶本来就气姜黄的轻狂,这会儿叫鞋子一砸,一张脸都气绿了,便叫桃红提了鞋子,先去找了侯老爷子,侯老爷子便把侯大叫来训了一顿,侯大这阵子因为田亩的事,那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会儿又因姜黄的事让老爷子训,一气之下,就把姜黄丢给英姑母处置,那意思就是爱怎么嘀怎么嘀。
英姑母那是毫不客气的:“先禁足三日,以后再慢慢调教,真要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就直接卖了。”
姜黄这会儿是大气都不敢出,英姑母的气场是十分强大的,别说一个小妾,就是宫里的公主,在她手下,那也得规规矩矩的。
一场闹剧好不容易结束,小淘这边,十几个坛子都装上了雪,庆叔又带着人将这些坛子全埋在地下,小丑丫说了,用地气滋养着,效力会更好些。
小淘看小丑丫小绿荷一身都有些湿了,便唤紫衣,带她们进屋换衣服,正在这时,却见侯府的门房匆匆过来。
“三夫人,朝廷来人了,说是来传圣旨的,老爷,大爷和四公子正陪着呢,快让三公子去接旨。”那门房道。
这李二的圣旨果然到了,可一大早,侯岳就带着小十八出去了,这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小淘这会儿也是大急,连忙打发了家里所有人去找。
盏茶工夫,才见侯岳带着小十八匆匆的回来,手里还提着一篮子豆腐,原来他一早起来,看到大雪,就带着小十八去了石头集那边看看,回来的时侯,又去了做豆腐的方家看看,那方家的男人如今腿好的差不多了,这快过年了,正是豆腐好卖的时候,便支撑着起来做豆腐了。
那方家的男人见到侯岳自又是一番感激,谢他帮忙请医问药,谢他这段时间对家里的照顾,谢得侯岳那张脸皮火辣辣的,临走时,方家的男人又非要送一篮子豆腐,侯岳丢下的银子,却叫那方家的娘子硬是追上来,送回。
“俺夫君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不关侯大人的事,再说了,那富管事已经受到征罚,前些日子,侯大人留下的银子冶腿够了,如今能下地做事,这生计自然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大人送的银子我们万万是不能受了。”
侯岳听了感叹不已,跟这方家的人比起来,他便觉自己惭愧的很。
而他刚从方家出来,就遇上去找他的庆叔,听说圣旨到了,便急匆匆的回来。
传旨的还是上回去蓟县的礼部的刘大人。
等侯府的人摆好香案,侯岳换了朝服,一大家侯姓的男人齐刷刷的跪着接旨,对于这跪着接旨,做为现代人的侯岳,那是十分郁闷的,可入那乡就得随那俗,再郁闷还得做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样子。
果然,如之前两夫妻所料,皇上在幽州设了茶马司,侯岳被任命为茶马转运使兼茶马度支,主持幽州同东突厥人,奚,契丹,霄,室韦,靺鞨等族的茶马交易。另外,关于侯家的田亩之事,虽然朝廷之前收后,但在后来评定功绩的时候,侯岳凭着活字印刷和制茶术,又拿回了三个田庄,也就是说,在这次事件中,侯家仅损失了两个田庄。
一家人自然是欢喜万分,留许大人吃了一顿酒,备了好些礼,许大人,包括他的随行,每人都有份子。
许大人酒也吃了,常礼也收了,自然要赶回去京交差,临走时又接了侯岳在一边道:“皇上说了,茶马交易是新鲜事务,东突厥那边政局颇不稳定,让侯大人一切便宜行事。”
侯岳自又是一番感谢。
等许大人走了,侯岳便盯着圣旨死看。
“看什么呢,还能看出花不成?”小淘好奇的道。
“不是,我是在想怎么打开局面,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事情,我记得后世茶马交易是在宋朝时才成熟的,唐时,也是文成公主入藏,才把茶叶带出去的,而此时,因边境战乱,再加上以前茶叶只是奢侈品,所以,并没有完全为百姓所接受,只是因为我们大力推广茶叶,又改了以前的团茶,制成散茶,这才推进了茶叶的发展进程,如今以长安,洛阳,东都三地的人们对茶叶的认识最多,就连幽州,茶叶也是近几年才为人们所接受的,也因此,我估计着,这边游牧民族,对茶叶认识可能不多,要达到以茶冶边,以目前来看,显然不太现实.”侯岳道
“你纠结个什么劲儿,人家李二可比你认识的清楚呢,之前刘大人怎么传李二的话的,这是个新鲜事物,东突厥那边政局又不稳,让你便宜行事,怕就是让你慢慢来吧……再说了,游牧民族长期食肉食酪,他们对茶的认识未必就少,相反,他们可能比中原的百姓更需要,之前不是听李昭说过,那虬髯客不是经常从南边贩茶团卖到北方去吗,那价可是暴利,一般的平民是喝不起。”小淘道。
侯岳想着也是,自己不熟悉这些游牧民族,得找个熟悉的人问问,而这个,不用说就是李昭了。那虬髯客在扶余国东面,占了沿海的七十二岛,李昭这小子这两年,帮着虬髯客跑生意,对这些游牧民族极为熟悉。
第二百一十八章 毛豆腐
找李昭的事要等到开年才说,如今圣旨即下,就是靴子落地,侯家一大家子也能过个安心年了,又意外的拿回三个田庄,侯大也是高兴万分,一扫前些日子的低落。
这人也奇怪,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还不觉得,可一但失去后又重新得回,那心情就跟挖了个宝似的,格外开心。
侯大便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屋里,看到王玉娇正坐在镜前发脾气。
前一阵子,王玉娇生病了,如今经过小丑丫日日的调理,身子倒是好了,只是那脸色不免仍不太好看,有些腊黄腊黄的,那皮肤也较以前粗糙,鼻子尖上也多了几个黑头,王玉娇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脸上有些死皮,白粉缚上去更难看,这让王玉娇就更气闷了。
这会儿听侯大一路哼着曲进来,不想叫侯大看到自己的样子,便侧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一边一直跟随着她的秋娘道:“大夫人,今儿个一早,三房那边发动了所有人在收集雪,我听三房的丽娘说,福儿姑娘说了,那雪水润着皮肤呢,还能去火豆,要不,我也带着人去收集点。”
王玉娇一听雪水有这功效,也甭管是真的假的,想着先收集了再说,三房即然都在收集,想来定是有些用处的,于是便挥着手道:“快去,快去,多收集些,空的罐子都装上。”
若是往日,侯大听秋娘这么说,定会是一顿训斥,家里的罐子都装雪了,不装东西了啊?不过,这会儿,他心情好,也难得的开玩笑道:“你们女人真麻烦,皮肤干一点,起了几个火豆就跟天塌下来似的。”
王玉娇心情本就不好,这会儿听侯大这么一说,又想着家里红绢,姜黄的,都比自己年轻,那莲儿虽然跟她差不多大,但一身皮肉却是雪白水嫩的,若不是她天生一股小家子气的苦相,又生了两个女儿,怕是早就扶成侧室了,想着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鹅黄,狗屎黄的女人进门,她心里就一股子气,这老大怎么就不能学学老三,老三那么一个大官,却能守着一个娘子,那小淘也真不知是烧了几世的高香。
于是便板了脸儿,手上的钗子啪的一声拍在梳妆台上:“还不都是你们男人,一个个就没那不好色的,我如今这样已经招人厌了,若是再丑下去,怕是要变成瘟神了。”
论嘴皮子,侯大哪是王玉娇的对手,侯大心情好,也不跟王玉娇计较,自顾自的在那里烘着火。
平日王玉娇要这么说话,侯大免不了要摆一下家主的架子,训两句,这会儿,王玉娇发现自家夫君居然忍了,再一看侯大的神色,还一脸喜色,好奇之下,也就顾不得自己脸皮上的那点事,转事上前,坐在侯大身边问:“你今天是遇上什么喜事了,没象前段时间那样阴着个脸。”
侯大便道:“你这段时间生病,都躲在后院,一些事情你不晓得,今天,京里来人,给三弟传旨了,三弟任了茶马转运使,圣旨上还说,三弟有功,朝廷里就把咱们家先头收上去的五个庄子退回了三个,而且是最大的那三个,咱们家损失也就小好多了。”
“真的,那敢情好。”王玉娇也是一阵高兴。可脸上高兴的表情还没有收,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王玉娇的脑海里,便呀的叫了一声:“坏了……”
“怎么了?”侯大问。
“朝廷发还的三个庄子是记在谁名下的?”王玉娇一脸紧张的问。
侯大之前只顾着田庄回来的事,却没想到田庄记谁名下的事情,这会儿叫自家娘子一说,好心情立时去掉了八成,这三个田庄是朝廷对三弟功勋的封赏,不用说肯定是记在三弟的名下。
看着侯大的表情,不用说了,王玉娇心里也明了了,不由的便在侯大面前数落了起来:“你这个三弟算盘打的还真精啊,即讨好了皇上,又谋了家产,面子里子全让他占足了,咱们倒好,我一个妇人连县衙大堂都过过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还不如分家了算了。”说着,王玉娇就坐在那里哭了起来。
“哭,你就知道哭……爹还在世呢,提分家,你想挨板子不成?”侯大不耐烦的道。却是皱着眉头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之前的欢喜早就一扫而空。
两人正闹着,有丫头来报说,三爷来找大爷。
原来,三房一切事了,侯岳便想着拿了圣旨去把那三个田庄的事情落实,在衙门登记好,也省得以后再扯皮,于是就又匆匆到了衙门,找田曹登记,结果,那田曹跟据圣旨,硬是要将那三个田庄登记在侯岳的名下。
三个田庄利益虽然大,但这本就是家里的东西,又是为了配合皇上的谋划而舍的,如今虽假借侯岳功勋的名义发还,但在侯岳眼里这根本就是家里的田庄,于是就让那田曹转而登记在侯家的名下,一阵盖印画押后,才把事情办妥,这会儿便拿着办好的文书来交给侯大,让他保管。
那王玉娇听说三爷来了,便道:“来的好,我倒要问问这老三安的是什么心?”说着王玉娇也就当先一步冲出了房门,侯大想拉没拉住,或许他也并不是真心想拦。
王玉娇急冲到厅着,侯岳本来正坐着喝茶,这会儿见王玉娇出来,他便起身给长嫂见了礼,王玉娇看他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子不动如山的感觉,心里不由的就有些发怵,嘴皮子动了几下,什么话也没冒出口,只得一脸悻悻的回了礼,等侯大出来,她便退到一边,只是暗地里扯了扯侯大的衣袖,意思自然是让侯大这个做大哥质问。
“不知三弟找我有什么事?”侯大问着,脸色自也不太好看。
“我把咱家的田庄在衙门里登记好了,这文书交给大哥保管。”侯岳道。
侯大先是一脸错愕,然后接过那文书一看,发现田庄是登记在侯家的名下,那心里一块大石落地,那脸上复又高兴起来。
侯岳初时还不知这侯大干嘛又随着个脸,见他变脸变的这么快,细一琢磨,自然猜中他心里的那点心思,也不由暗暗一叹,大哥如今是即要依靠他,又要防着他,也不嫌累的慌,本还想坐着聊聊天,跟侯大说说家里的事情,这会儿便一点心情也没,说了还有事情,就转身回三房院子了。
昨晚一夜的雪,今儿个白天却是个晴天,一大早,庆嫂就让人在前院的空地上,摆着蔑盘,用来晒糯米粉的,这会儿小淘正指挥着人收,看侯岳进来,一脸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笑道:“怎么,大嫂发难了,怕你将田庄据为已有?”
“发难倒是没发难,不过那意思都写在脸上呢。”侯岳道,又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有这心思?”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只不过,小丑丫每天都会去长房那边,帮大嫂把脉复查的,之前她去过了,正好听到大嫂和大哥在吵,便没进去,又悄悄的回来跟我说了,大嫂私下说要分家呢。”小淘道。又转了发狠的语气:“早知他们存了这心思,就该占了,叫他们急。”
“不理他们,他们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咱们做自己的事情,真要分了,倒也清静。”侯岳甩着袖子道。
正要回屋,这时庆嫂拧了一个竹篮子过来,到了跟前,就揭了盖子,里面放着高高几层豆腐,只是都长毛了。
“我这老糊涂,前阵子买的豆腐,却叫我忘了,今儿个看来三公子拧回来的一篮子豆腐才想起来,就放在灶台一边,如今都长毛了,这丢了怪可惜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吃。”庆嫂一脸肉痛的道。
“能吃,怎么不能吃,还好吃着呢。”侯岳和小淘几乎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这不就是毛豆腐嘛,只可惜原来是淡的,煎的时侯要加些盐。
于是小淘接过那篮子毛豆腐,就进了厨房,侯岳也跟着,这毛豆腐,在读书的时候,可是两人的最爱,没少让卖毛豆腐的老板赚钱。
小淘先让庆嫂将长毛的豆腐打成条,然后在锅浇了油,侯岳圈了袖子,亲自掌厨,倒叫一伙厨娘看得目瞪口呆,跟看稀奇似的,因为豆腐是淡的,小淘便又拌起了调料了,又加了辣酱。
看着侯岳将煎好的毛豆腐夹起来,小宝哥在边上看的咋舌不已,很是有些怀疑道:“爸爸,这长了毛的豆腐真能吃吗?”
“当然能吃。”侯岳说着,就先拿了那盘煎好的毛豆腐,拌了小淘调好的酱汁,就先吃了起来,小淘也伸了筷子去夹。
边上的小宝哥,小丑丫,小绿荷看着自家爸爸妈妈吃的快活的样子,哪里还忍的住,也夹进嘴吃了起来,没想到,还真的十分好吃。
一众下人看的直流口水,小淘指着那篮子里还剩不少毛豆腐,便道:“别光看着我们吃,你们自己煎了吃。”那丽娘早就忍不住了,见小淘说话了,便挤到锅台前,掌起勺来,她之前看着三爷煎,简单的很。
小淘和侯岳吃了几块就住口了,总不好意思跟孩子们抢吧。而英姑母,则拿了盘子就站在丽娘的边上,丽娘煎好一块,她就接一块,谁也不能跟她抢,这位姑奶奶脾气最大。
看着快煎完了,小淘指着篮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层毛豆腐道:“这点别煎了,我正好做盘豆腐乳。”
一众人好奇,豆腐乳是什么?可侯岳夫妻俩硬是保密,只说等做好了再让大家尝尝。
于是众人便一边吃着毛豆腐一边想着豆腐乳的味道,心里直叹,这三爷三夫人在长安呆这些年,这见识就是不一样,连吃食方面也这么新奇,本以为长毛的豆腐要丢了,没想却是美味无比。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天狗吃日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四,侯老爷子最近些日子天天在看着日历,嘴里嘀咕怎么老二和老五还没有回来,虽说侯老爷子这三兄弟早就分家了,但每年祭祖的时候还是要在一起的。
小淘这些日子就专门打理着祭具,这事情说忙也不太忙,但却在于慎重,从腊月十五开始,祠堂里就一直燃香,备着供品,每时每刻都有人值守,香不能灭,祭器要擦的雪亮,不带一丝灰尘,昨天是送灶神的日子,侯大更是请来了青羊道长,为祭器启灵光,而侯老爷子则带着家里的男丁参加了整个启灵光的仪式。
因为祭器是冥器,因此,启灵光的仪式一般都是在午夜举行。等诸事完毕,天已微亮,众人都觉饥肠辘辘,早有下人备上白米粥和几样可口小菜。侯家的男人坐了一桌,又请了青羊道长在客位上坐。
小宝哥则跟远哥儿,宁哥儿,德哥儿等侯家的第三代坐在一起。
远哥儿平日吃惯了酒肉,因此很不惯这清淡的白米粥,小宝哥想起前些日子吃过的毛豆腐,这几天,庆嫂和丽娘她们又专门买些豆腐来毛,便起身说:“远大哥等等,我去弄点好吃的来。”
说着,小宝哥便离了席了,先跑回自家院子里找庆嫂,让她煎些毛豆腐,转眼,又想起妈妈说过的豆腐乳的事情,便又跑来找小淘:“妈妈,那个豆腐乳可以吃了吗?”
小淘想着,这十来天过去了,也差不多了,于是便让人把装豆腐乳的坛子打开,自己先尝了一口,成了,便装了一盘,想了想又装了两盘,吃粥的人多,每个桌上放一盘,也让大伙儿尝尝,装好盘,小淘又让丽娘熬了油,然后趁热浇在豆腐乳上,这样吃起来会更香一些。
然后带了庆嫂,每桌放上一盘毛豆腐和豆腐乳,众人都不知是什么,唯有侯岳在那里撺掇着大家吃,说是极好吃的东西。
侯老四最先夹了吃,他这些年跟三哥三嫂呆在一起,自然是知道三哥三嫂常常突发奇想,弄一些好吃的东西,先夹了一块毛豆腐,表皮焦黄,吃到嘴里,有香跪感,内里有些象豆腐渣,但却比豆腐渣嫩,而入口即化,再沾一点酱汁,虽然味道有些特殊,但确实是不错的美味。
其他的人见他吃的有味,便也下了筷子,一盘子毛豆腐,也不过二三十条,每人也不过是三四条,吃的自然是不过瘾的,于是众人又盯上了豆腐乳,就要整块的夹起来吃,却叫侯岳阻止。
开玩笑,这东西咸的很,直接吃可不行,于是便道:“这豆腐乳却是要就着白粥喝的,这东西最是下粥。”说着,就做了个示范,夹了一块豆腐乳在碗里,喝一口粥,沾一点豆腐乳入嘴,只一会儿,一块豆腐乳就把一碗白粥吃完了。
众人于是有样学样,吃过后,都觉这豆腐乳下粥较之可口的小菜又有不同风味。
“这毛豆腐和豆腐乳似乎都是豆腐做的?”青羊道长拿布擦着嘴,又擦了擦胡须,看得边上的小淘一阵恶寒,这养着胡须喝粥,实在是一件让人看着些受不了的事情,侯岳前些日子还跟她说了,是不是也养点胡子,说霍飞白同学,养了点胡子,倒是更显儒雅了起来,于是,侯同学也动了点心思,这会儿,小淘看着那青羊道长那还粘的一簇一簇的胡子,决定还是要坚决的打消侯同学养胡子的念头。
“正是。”侯岳道。
“即是豆腐做的,那成本必是不高,不知侯大人可愿跟我青羊观合作,我们办个豆腐作坊,再由衙门做保,咱们一家经营,这可每家每户都吃得上的东西,到是来钱肯定不小。”那青羊道人一幅跃跃欲试的道,此时的他,哪有那仙风道骨的出尘味。
侯岳和站在身边的小淘对视一眼,说实在的,这毛豆腐和豆腐乳制法简单,就她三房里,庆嫂和丽娘对于这两种吃食的制法早已知晓,所以说,制法根本不算什么,但青羊道长即然这么一说,以侯家和青羊观的势力,那就是说要在柳城垄断这两种东西的买卖了,这个时代的垄断并不因技术而垄断,而是势力,如果侯家和青观说这东西是自己想出来的,不准别人卖,那就算是别人知道做法,那至少在柳城这一带,却是没人敢卖的,而这,不是侯岳和小淘愿意看到的。
小淘心里腹诽着,那青羊道长这些年到处打着当年帮她和侯岳批字的事宣扬,倒是骗的一些人对他深信不疑,每每请他批个字,动则十两百两的,这些年下来,青羊观也有好大一份家产了,这道人还不知足,仍到处挖空心思的钻营钱。
前些日子,她还听庆嫂说,这青羊道人也学那有钱人,私下养了个妇人,听说连孩子都有了。
侯岳和小淘早已私下算计过,等过了年,把后世所知的一些豆类制品,会的全弄出来,教给石头集的贫民,最好是能把做豆腐的方家拉入伙,组成一个豆坊,这样,或能改变一些石头集贫民的生活状况。
以前,小淘和侯岳是打算把石头集的贫民迁出,将石头集和石头村的范围建成石场,以采石卖石来改变贫民集的生活状况,但前些日子,两人了解了实际情况之后,才觉得自己这前想法太过乐观了,这个时代,没有那许多后世的安全措施,于采石同步的便是工人的生命安全,可以说,这个时代,每个石场都是血迹斑斑的,所以,采石的大多是犯人和奴隶,平民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的话,没人愿意去干采石的活,而侯岳和小淘自然也做不到那漠视人命的事情,所以,两夫妻最终还是决定这采石场放一放。先从豆坊开始。
如今没想到,这小小的东西却让青羊道长动了心,侯岳不愿这道人掺和在这事里面,可偏偏这道人在柳城很有声望,也是轻易不能得罪了。
侯岳思量了很久,便说起了故事。
“从前,有两个大商人,一个姓钱,一个姓朱,他们分别发现了一座矿山,这可是一个大宝藏,两人都感谢老天的厚爱,于是就开始挖矿赚钱,而做为商人总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于是,钱姓的商人每月付给工人的月钱也仅够他们苦苦度日,还要想方设法的结省一点,等挖好矿好把钱带回家,补贴一下家用。
而那个朱姓的商人,他并没有把矿全部占为已有,而是拿出一部分的分子分给他请来的工人,于是工人除了每个月的辛苦的月钱外,还有分到属于自己的红利,也就是说朱姓矿工的收入是钱姓矿工收入的两倍多,这种情况下,朱姓矿工的日子就过的很舒服,于是他们就想把家人接过来,因为他们养的起,这时,那朱姓商人,又开始在矿山周围建房子,建学堂,然后他又把房子租给矿工,让矿工的孩子在学堂里读书,这时,朱姓商人,手中等于掌握了两个矿,一个自然是矿山,另一个就是房产,此后朱姓商人不断的投入,他的手中的矿也就来越多,利润也就越来越大。
那钱姓商人见朱姓商人建房赚钱,他也建,可他建起来没人买没人租,因为他手下的矿工根本就买不起租不起,这样若干年后,矿山的矿挖完了,工人们也离开了,钱姓商人又走上了寻矿的道路,而朱姓商人,在他原来的矿山周围,已经是一片城市了,朱姓商人掌握着城市的大部份资源,他已经不需要再去辛苦的寻矿了。”
说到这里,侯岳顿了一下又道:“因此,我就想学学那朱姓商人,把方子教给石头集的贫民,让他们做点小生意,或能改善一下生活,贫民的生活改善了,青羊观的香火不就更旺了吗?而我这食邑也能有些收入,不象如今般还在往里面贴补银钱。”
侯老爷子经商了一辈子,侯岳这个故事可说到他心坎子里了,很难得的夸奖了侯岳一番。
小淘肚子里一阵闷笑,她家侯子又在忽悠人了,这是后世经济学上,一个藏富于民的故事,却被他改编了拿来忽悠青羊道人。
青羊道人心里还是有些舍不下这赚钱的机会,只是侯岳说的如此明白,便也只能悻悻的道:“倒是道人眼浅了。”嘿嘿笑了笑,青羊真人便不再说话了。
众人笑笑,便继续喝粥,一顿粥喝完,天已大白,日头也升起了。
就在这时,却听祠堂那边传来“光当”的一声,突兀的声音,听起来尤为清晰,下人连忙去瞧,不一会儿就回来道,说是道长放在祠堂门口引灵光的引杖倒了。
侯老爷子啊的一声,连忙起身,步子有些踉跄的冲出来瞧,只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众人走到祠堂门口,就看到小绿荷伸着两只小小的胳膊,正吃力的将那引杖抱起来。
“快把她拉开,这引杖岂是女子能碰的。”一边的青羊道人惊慌的叫了起来。
“快拉开,快拉开。”侯老爷子也气死败坏的道。
一边便有两个下人上前,侯岳怕他们弄伤小绿荷,便抢先一步,就在这时,远远的天边似乎有个闪亮的东西落下来,正好落入引杖之中,只是因为此时日头已升起,让人看着并不怎么真切。
于是众人都抬头往那天上看,突然就看天上的太阳似乎被什么东西咬掉一口。
“是日蚀。”这时,侯岳牵了小绿荷过来,小淘将小绿荷抱在怀里,小绿荷显然叫之前的情形吓到了,这会儿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天狗吃日了,天狗吃日了……”外面的街上,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
第二百二十章 侯老爷子的心事
日蚀在小淘夫妻俩看来,只不过是一平常的天文现象,但在这时代却是了不得的大事,再一结合之前小绿荷身上出现的异兆,那青羊道人居然指着小绿荷说:“此幼女被妖物附身了,贫道要马上开坛,降妖除魔。”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一道符来,要贴在小绿荷的身上。
小绿荷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小小的身子直往小淘怀里钻。
小淘也叫青羊道人的举动给气的脸皮发绿了,便护着小绿荷在怀里,指着青羊道人道:“你这道人,好不知理,这世间哪有妖物,你且指出来给妇人我瞧瞧,莫忘了你为我夫妇合的八字是怎么来的,这些年,你为人占卜,断言,做法事,可曾真的遇到过什么鬼怪妖魔,你所做之事,是真的有功效,又或仅仅是安人心而已,妇人想,道人你当心里当明白,因此,切莫在这里危言耸听,巧言蛊惑,说的不好听,这是散播谣言,妇人一纸状书,就能将道人送上大堂。”
说完,小淘仍一眨不眨的盯着青羊道人。
青羊道人叫小淘冷冷的眼光盯的背心发寒,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可不是在一般人家,可容不得丝毫放肆,在加上小淘隐隐指出当日侯岳塞银钱给他,窜通合八字的事情,于是便一脸悻悻。
“还愣着干什么,占卜,看看这事到底是凶是吉。”一边的侯岳也瞪着青羊道人,那吉字的话音说的重重的。
青羊道人混了这些年,又怎么不明白侯岳的意思,道人之前说了小绿荷让妖物附身,已惊到了侯家上上下下,这个结还得他来解不可,看来这回是只能说吉不能说凶了。
虽然。青羊道人心里也真的认为,这日蚀不是吉兆,但他撺改断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侯老爷子请他帮忙为侯岳和小淘合八字,若以当时的八字来看,这两人根本就是八字犯冲的,可偏偏青羊道人收了侯三公子的钱,却把犯冲改成了天作之合的旺宅运,而事实证明,这两人也确实是旺家旺宅运,所以,青羊道人心底里,对自个儿那几下也是没太多信心的。
而这些年来,他一直把侯三公子当成他的贵人,因此觉得这会儿侯三公子的暗示还是要应承的。
于是又拿了剑,急急如律令的那么几下,然后才故作惊喜的道:“此女非关妖孽,乃是大大的贵人,日入怀中,必有天命护佑。”
一旁的侯岳又叫青羊道人说的话给弄的哭笑不得,心中想着,看来,这青羊道人也叫这日蚀给弄的心惶惶了,要不然,又怎能说出天命护佑四字,这个时代,什么人才能有天命护佑?那是天子,侯岳摇着头。
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好在人们都在猜想着天意,倒也没人在意青羊道人弄的天命护佑四字,便示意小淘,拿了银钱打发了青羊道人走路。然后又走到仍怔怔的坐在一边的侯老爷子面前。
却看侯老爷子愣愣的坐在那里,两眼呆呆的往上番,混浊而不清明,嘴唇皮不停的动着,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了,只闻得喉中一阵痰鸣。
“爹,你怎么了?”侯岳问道。
这时众人才发现侯老爷子的不对,于是场面又忙乱开了,扶侯老爷子进屋的进屋,侍侯汤水的侍侯汤水,有说去找大夫的,侯大立刻想起侄女儿小丑丫,便冲着一边的侯岳道:“三弟,快去唤福儿过来。”
“我娘子已经去了,我看爹这样子有点象痰迷症,我们扶他进里屋,吹不得风的。”于是侯大和侯岳两兄弟又将老爷子扶着进了里间。
再说小淘抱着小绿荷回三房,便唤了紫衣去叫小丑丫。
此时小丑丫正在屋里拿着皮人练针灸,跟在她身边的珠儿一边递着各种针给小丑丫,一边也好奇,自家的福儿姑娘真是有那啥?对了,什么山倒不变色,总之那句话文绉绉的很,她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家福儿姑娘冷静的不象一个孩子,就如她这么大的人,听到外面的喧闹也一阵慌慌的,便好奇的问:“外面闹天狗吃日了,福儿姑娘怎么不好奇?”
“那有什么好奇的,我妈妈说过了,什么天狗吃月,吃日啊,不过是天文现象,如同太阳从东边起,西边落一般的普通,不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小丑丫回道,双眼仍专注的盯着皮人身上的各个穴位,手上的金针稳稳的落在皮人身上。
这时紫衣在外面拍门道:“福儿姑娘,夫人找你。”
小丑丫听说妈妈找,便连忙放下手中的针,又让珠儿收拾好东西,开了门,跟着紫衣出来。
“妈妈,什么事?”小丑丫上前问道,又看小绿荷哭兮兮的扑在小淘怀里,又问:“绿荷妹妹怎么了?”
这时,小淘也没有时间同小丑丫细说,只说:“你祖父大人病倒了,你快带着你的药箱去看看。”
听说侯老爷子病了,饶是小丑丫这沉静的性子,但她到底是个孩子,这会儿便有些急,难得声音急促而短的冲着跟在身后的珠儿道:“去,药箱。”
珠儿自从来了柳城,便一直跟在小丑丫身边侍侯,自然懂得小丑丫的意思,连忙进屋拿了药箱,又将刚才的金针收好,匆匆出来,追上小淘和小丑丫的脚步。
几人到了主屋,小丑丫只一看,便说道:“祖父大人这是痰迷心窍了,于是先扎了几针,疏通体内浊气,又让人熬了导痰汤,等将导痰汤给老爷子灌下去,不一会儿,老爷子嘴里吐出一些白沫粘稠的东西后,侯老爷子这才喘过气来。
众人自是一番劝导。
“那青羊道人说了,咱家小绿荷可是贵人呢,我问过看守的人了,小绿荷路过,那引杖自动倒下,跟伏拜一般,何况孩童最是纯真,祖宗必有庇护。”侯岳拿了青羊道人的鸡毛在这里发挥,劝导着侯老爷子。
虽孔子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普通的百姓对这方面却是看得很重,尤其是这个时代,稍微一点大的事,都要找人占卜,断言,做法等,侯岳也只能从这方面来劝解。
侯大虽然在一边也跟着点头,但这时,侯大心里却是有些别的想法,青羊道开始指认小绿荷被妖魔附身,这虽然太过夸张,但有一点,这小绿荷命不好,说不准这克亲是真的,还在腹中,老二就死了,生下来没多久,老二媳妇就走了,她这股子衰气怕是也只有老三身上的官威才能压住,普通人怕是消受不起的。
侯岳哪晓得侯大心中这些心思,见他点头附合自己,便更落力的劝着侯老爷子。
可这回,侯老爷子却没有如往日般能看得透彻,突然间就显出了老态龙钟相,那眼光扫了众人一圈,却是挥挥手,让大家都退下:“都回去吧,我累了,先睡会儿。”
“你们都回屋,昨晚一晚没睡,休息一会儿,这儿有我呢。”玉夫人坐在床边道。
侯老爷子拍了拍玉夫人放在床边上的手,然后长叹一声,侧身躺上,却是再也不理众人。
侯家三兄弟只有退下,昨晚忙了一晚,早上就出这么多事,都觉那精神有些疲惫,便各自回屋休息。
“妈妈,女儿刚才给祖父大人把脉,发现祖父大人胸中有一抑郁之气,盘据时日已久,这抑郁之气不除,怕是祖父大人的身体难以康健。”小丑丫有些担心的道。
小淘听了小丑丫的话:“这么说,你祖父大人心中必是有心事。”
小丑丫点点头,小淘回想这些年来,侯老夫人已去逝多年,除了前些日子花雕的事,老爷了当时有些面子过不去外,后来也就想开了,这段时间,小宝儿,远哥儿,宁哥儿他们都在老爷子身边,而侯家的事也早已告一段落,圣旨在年前就下,更是安了侯家的心,按说,如今侯老爷子没什么不顺心的事了,难道就因为引仗倒落之事,可福儿说,这股抑郁之气在侯老爷子身上盘据已久,那么显然不是昨儿个的事情,便询问般的看了看侯岳。
侯岳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何况我知道的,你还能不知道,隔天,你问问玉夫人,说不准能问出点什么。”侯岳道。
小淘看着侯岳满眼的血丝,小淘之前上半夜的时候还休息了一下,不象侯岳他们男人,整整忙了一个晚上,别的不说,单那一套仪式做下来,也让人够呛的了。
心里又想着,难怪侯老爷子要发病,这岁数大了,身体本来就差些,再加上熬了一夜,天明时又受了那般刺激。
于是便对小丑丫道:“以后福儿每日便来为你祖父把脉,陪祖父大人说说话,宽宽他的心。”
“福儿晓得。”小丑丫点头道。
说话间,几人进了三房院子,又看到侍侯小绿荷的丫头桃红正跪在院子里,英姑母更是寒着一张盯着桃红。
原来昨夜参加祭器启灵光的都是侯家的男人,除了妇人留在隔壁的准备吃食和收拾整理外,几房的姑娘仍按平日般在各自屋里休息,按说,一般的情况,小绿荷是不会出现在祠堂门口的。
只是这段时间,小绿荷的心变的敏感多了,总怕着自家妈妈不要自己,那晚上便睡的不沉,而桃红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最嗜睡的时候,这睡沉了,雷都劈不醒,因此,今天一大早,小绿荷早早醒来,桃红不曾发觉,小绿荷便自己穿了衣服,跑到小淘屋里来找妈妈,结果没找到小淘,那小心眼里急的很,再加上各房的下人也都在主院忙着启灵光的排场,这回,青羊道人可是把他观里的道士都带来了,光是这些人的茶水,打点,吃食,都得让人忙的团团转,因此,也就没人发现小绿荷。
小绿荷就遁着人声到了祠堂边,又恬巧碰倒了引杖,又偏偏碰上日蚀,弄得在别人眼里成了妖异事件。
英姑母知晓了小绿荷的事情,她拿小绿荷当心尖子,哪舍得她受一点委屈,如今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自然要怪桃红没有照顾好,什么罪都算在她身上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爷子病重
侯岳回屋睡觉去了,小淘是浅眠者,虽说昨晚累了一个下半夜,但这时却毫无睡意,想了想侯老爷子的病,又想着侯岳说的在食邑内建豆坊的事情,侯岳让她先拿个章程出来。
小淘这会儿便又琢磨这个章程来了,一边紫衣和珍儿不时的伸头朝窗外望去。还不时的小声的嘀咕几句。惹得小丑丫也很是好奇,便也趴在那窗台上看。
这个偏厅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院子。
小淘抬了眼瞧瞧,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低头之即,却在眼角看到小绿荷站在偏厅的花架边上,那眼睛直往她这边瞧,黑白分明的,里面透着一丝郁色,瞧着让人怪心疼的,小淘便朝她招了招手,小绿荷的小脸淡淡的笑开了,便走到小淘面前,先是行了礼,然后才紧靠着小淘坐下。
小模样,怎么瞧着都让人喜欢的很,小淘便揽着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膝上问道:“怎么不睡了?”早先,英姑母领着小绿荷回屋休息的。
“睡不着。”小绿荷道。
这时,正看着窗外的珍儿回过脸来,看到小绿荷,便噼里啪啦的道:“绿荷姑娘快来看,英姑奶奶正在帮你出气呢,桃红这回可惨了。”
小绿荷便站起身,走到珍儿身边,由珍儿抱着趴在窗前。
小淘听了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虽说桃红没有照顾好小绿荷,确实有错,但这大冷天的跪在外面,也有好一会儿了吧,怎么英姑母还没有教训完?这也时间也太长了。
这时,小丑丫却是一脸不忍的回过身对小淘道:“妈妈,英姑奶奶这么罚桃红,桃红会吃不消的。”
又怎么了?小淘也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前,却看到英姑母正指挥着一个下人端一盆水放在桃红的头顶上,边上还有一个下人正点着香,原来英姑母冷着脸教训了桃红一顿,仍不解气,便罚小桃红顶着水跪一柱香。
那木盆本就重,再加上里面还满满的水,桃红如何顶的住,刚上头顶,就倒了下来,一盆冷水全浇在身上。
小淘在这边看得直皱眉头,这英姑母维护小绿荷之心,他们了解,可这处罚人的手段却是太过严厉,刻薄了些,这桃红是英姑母选来的照蛋小绿荷的丫头,而这回确实有疏忽之错,这前英姑母教训桃红,小淘不便管,再说了也觉得这丫头做事粗心,该提点几句,但用上这种手段就太过了点,这大冷天的,兜头一盆冷水,那还不叫人冻出病来,弄不好,死人都有可能。
便转身,准备去劝阻一下,怎么着都住在她三房屋里,她也管得。
这时,一边的小绿荷听到小丑丫的话,眼睛眨巴了一下,却当先跑了出去,小丫头跑的还挺快,小淘去拉都没拉住。于是便也随后追去。
却看小绿荷蹬蹬的跑到那桃红身边,稚嫩的童音却很是有些魄力的对那拿着盆的下人道:“把盆拿下来。”边说,还伸着手去扶盆子,那下人怕盆倒下来,水溅在小绿荷身上,便连忙把盆从桃红的头顶上拿开。
英姑母一把抱过小绿荷,一脸心疼的道:“小荷儿过来,小心水溅到你身上,桃红做错事,那是要罚的。”
“桃红没错,是我故意不叫醒桃红的,姑奶奶若要罚那连荷儿一起罚吧。”小绿荷说着,却是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英姑奶奶。
小淘在一边看着,即然小绿荷出头,她就不需再夹缠进去,她要是劝的话,难免要落了英姑母的面子。
英姑母拿小绿荷当心尖子,哪里肯舍得罚她,最终自然是小绿荷怎么说怎么是了。
桃红则忍着寒冷,对小绿荷千恩万谢一番,又在英姑母面前讨了饶,保证以后不犯错,这才起身有些踉跄的回自个屋里换衣服。
英姑母则要带着小绿荷回屋,小绿荷却拉着小淘的衣袖回英姑奶奶道:“我跟妈妈在一起。”
“那我没事,也正好留下来跟三媳妇聊聊,听说天狗吃日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征兆。”英姑母说着,便也赖着不走。
这时,一边的小丑丫走过来,却是冲着英姑奶奶道:“姑奶奶,你今儿个头发没梳好,云髻的右边垂下来了,看着一边高一边低的。”
“哎呀……”英姑母叫了一声,她平日最重的就是这仪态打扮,那可是丝毫也马乎不得了,在侯家,英姑母的打扮绝对代表着长安妇女的潮流。
因此,这会儿英姑母便也顾不上粘着小绿荷,急匆匆的回屋,整理发型去。
等英姑奶奶走远了,两姐妹才相视偷笑,小淘也好笑的拿手轻轻的在两人额上拍了一记:“两个调皮鬼。”
“妈妈,我做的对不对?”小绿荷抬起脸来问小淘。
“对,小荷儿最棒了。”小淘表扬道。
“那桃红以后是不是会更听我的话,是不是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小绿荷又紧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小淘有些好奇的问。
“姑奶奶说的,要想别人听你的话,忠心待你,就得施以恩惠,难道不是这样吗?”小绿荷小心的问道。
听了小绿荷的话,小淘有一种无力感,这英姑母倒底怎么教小绿荷,怎么小小年纪就教这些东西,于是便蹲下来,扶着小绿荷的肩道:“人于人之间,要以真心换真心,你想别人怎么待你,你就怎么待别人,不是单靠施以恩惠就能办到的。”
小淘说着,看着小绿荷不解懵懂的眼神,不由的摇摇头,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小绿荷来说,还太深奥太早了点。
晚上,小淘同侯岳睡下,说起小绿荷的事情。一脸很是不痛快:“你说我们之前带小绿荷带的好好的,现在老爷子却把小绿荷交给英姑母带,英姑母拿她宫里宫斗的东西在教小绿荷。这要下去,怎么得了。”
侯岳白天休息够了,这会儿精神十足,听小淘这么一说,便抱着她道:“宫斗好啊,你以前不是跟你那些个姐妹淘天天研究网络上的宫斗手段,这时代,象我这种男人可是绝版的,小绿荷学了英姑母的手段,那在内宅里,就是一女王般的存在,多牛啊,还不受气。”
“倒是有些道理,只是我总觉得孩子要有孩子的样子,过早教她这种手段不好。”小淘纠结着。
听小淘的话,侯岳乐了首:“你别强求,真说起来,咱们的小宝哥还好,一直表现比较正常,但咱们的女儿可就没孩子样了,小绿荷这般不说,就说福儿这丫头,哪里有孩子的样子,有时,我看着她的样子都目眩,再加上那种淡然的性子,感觉太不真实,也不知谁的基因在这里面起绝定作用,也不知咱的宝贝女儿最后会好了谁?”这回换侯岳这个做父亲的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纠结。他心里觉得,这女儿太优秀了似乎很让做父亲的压力倍增。
说到基因,小淘又想起了孙大牛:“孙道长自从去了北方,这一年多了吧?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孙真人一向是喜欢自处游历的,游方郎中才是他的本职职业,哪里有个定向,这会儿,不定窝在哪个山脚旮旯在帮人医冶疑难杂症呢。”侯岳道。
“对了,有个事我都忘了,爹前些日子跟我说,二房的院子一直空着,这些年,就两个下人在那院子里守着,总不是个事,如今小绿荷的身份已经公开,他想让英姑母带着小绿荷回二房院子里住。”侯岳突然的道。
“这是干什么?英姑母和小绿荷不是在咱们院里住的好好的,那二房院里,冷冷清清的,住着不好。”小淘道,说到底她对小绿荷是真的有些不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绿荷倒底不是咱们的孩子,再加上她身上还有那么大的利益,大房可是盯着呢,落到人嘴里,咱们倒成了想谋小绿荷财产似的,让小绿荷搬回二房院子也好,你以后就多跑跑,多关心就是了。”侯岳道。
小淘皱了眉头:“我不是每年都把二房在通达商行的利润分一半给家里吗?咱们手上的可都是小绿荷的,大哥凭啥还盯着?”
“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听老四说,咱们每年交上去的那一半利润,老爷子一直把着,谁都不让碰,大房那边是一点好处都沾不到,自然就盯上了咱们手上的。”侯岳有些郁闷的道。
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两夫妻一直琢磨到睡着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第二天雪过天晴,虽说头天的日蚀在百姓的心中笼上了一丝阴影,但却叫过年的气氛冲淡了好多,这几天,就算是平日里关系不好的,那见面都是笑呵呵的打招呼。
侯二叔和侯五叔几乎是前后脚的回到了柳城。
侯二叔如今日子过的舒服,就是岁数大了,身子骨有些不大如意,这些年,又开始炼起了丹来,不知从哪个真人那里弄得了一济丹方,每日吃上一颗,就精神百倍。
而五叔侯申礼,如今珍珠生意是越做越大,已渐有龙阳第一富户之势。反压景家屈家一头。五叔这次回来,除了过年,还打算把五婶接了过去,毕竟两地相隔太远,两头跑不过来,只不过,五婶这些年跟五叔聚少离多,再加上有个景媛在中间,那感情淡了很多,所以,五叔说了打算,五婶却是只摇头说:“我哪也不去,就在柳城。”
侯五叔最后也只能算了。
过年,不外乎祭祖,团圆,吃喝,交友,忙活那点事。
转眼就到正月十五,侯老爷子这段时间,身体很差,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小丑丫和大夫们每日诊冶,效果却不明显。侯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还是一天比一天坏。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往事
昨夜又是一夜的大雪。
一大早,就有人来报,说是石头集那边又有几间屋子叫雪压倒了,侯岳便带人过去看。
小淘则惯例的熬了营养粥,送到了主屋侯老爷子那边,一进屋,就看玉夫人在那里抹着泪。
“玉姨娘,你先喝点粥吧。”小淘轻轻的放下粥道,又到床边看了看侯老爷,侯老爷子的气色还是很差,人时昏沉时醒的,总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老爷这般,我哪里吃的下。”玉夫人红着眼道。
正说着,晴儿进来,看到小淘在,就冲着她直打手势,是叫小淘劝玉夫人去休息,说玉夫人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合一眼了,晴儿又比划着说,这里有她。
小淘点点头,就扶了玉夫人站起,又吩咐紫衣跟着晴儿,在她身边帮忙,然后才扶着玉夫人回屋。
小淘又想起小丑丫曾说过老爷子是郁结于心,于是便问道:“玉姨娘,福儿懂些医理,她爹这会病势来的这么快是因为郁结于心,有心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玉夫人接着小淘坐下,好一会儿才道:“可不是,老爷心里确实有心病,我以前是不晓得,还是这些日子陪着老爷才听他说起。”
“倒底什么事这么让爹这么放不下?”小淘问。
“唉……”玉夫人长叹一声道:“当年,老爹年轻的时候,常走南闯北的做生意,有一回遇上了马贼,叫马贼劫了,那马贼有一个女儿,不知怎么,却看上了老爷,老爷为了保命,就同意娶那个马贼的女儿,两人当即就在马贼窝里拜堂成亲了,此后,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放老爷回家,老爷发了重誓的,家里安排好后,一定会将那马贼的女儿接来。可这婚事,老爷心里是不愿的,又怕跟马贼牵连惹上官司,所以,最终却是食言了,并不曾去接那女人。
这事,老爷除了跟当年的夫人提及,没让别人知道,刚好又是那一年的年底,朝廷派兵剿灭马贼,整个马贼窝都叫人端了。老爷听到这个消息,终归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就派人去打听,那打听的人回来说,马贼的女儿逃了。
第二年春天,有个人抱了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来给老爷,那婴儿身上还有份血书,用着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老爷,原来这婴儿就是那老爷同那马贼女儿的孩子,老爷回家后,就没有讯息了,随后是官兵围剿,那女人只当是老爷告的密,自然是恨他入骨髓,只是,当时,那女人逃走时已受了伤,生了孩子后就更撑不住了,临死前托人把那孩子送来给老爷,那孩子就是你们的二哥,刚巧那时,夫人第二子出生不久,夭折了,于是这个孩子就顶替了那个夭折的孩子,成了侯家老二。
可说倒底,老爷对这孩子有些抵触的,再加上你二哥生性叛逆,任侠豪爽,可在老爷眼里,这些都是马贼习气,老爷心里很不喜的,所以,你二哥成年后,大多都在外飘荡,这后来的事你都知道,这时间久了,过去的一些东西也就冲淡了,家里也算和和气气的。可当年那封诅咒的信一直是老爷心中的隐晦。老爷有愧于心,再加上他曾发过的重誓,总觉得会有报应的,而小绿荷,却长的极似那马贼的女儿,所以,一直以来,老爷子都不太关心小绿荷,不是他不想关心,而是他有些不敢见,那日小绿荷碰倒引杖,接着就是天狗吃日,于是老爷就钻牛家尖了,说是那女人要来报复侯家了,这便是他的心结。”
小淘听了玉夫人说这些,没想到侯家老二的身世却是另有内情。
“得想个办法解了爹心中这个结,要不然,爹这么下去,真的会不行的。”小淘道。
“怎么解,那个女人早就去逝了,你二哥都走了。”玉夫人叹气道。
“总有法子的吧。”小淘沉思着道。
“什么法子?”玉夫人一把抓住小淘的手,有些紧张的问道。
“嗯,我再想想……”小淘道。
劝了一会儿玉夫人后,小淘又回到老爷子屋子,这会儿侯老四就在老爷子床前侍侯。
小淘问了几句,便回到了三房。
偏厅里,远哥儿,小宝哥,小丑丫,还有那小绿荷,四个人围着火盆坐着,身边的地上,桌上,凳子上,倒处都是医书。
小丑丫皱着眉头,小绿荷看了看姐姐,也学她般把眉头皱着。
见小淘进屋,小丑丫放下书本,神情很是有些低落的道:“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帮祖父冶病,要是师傅在就好了。”
小淘见她皱巴着小脸,便道:“你才学多久的医,冶过多少病例啊,不知道怎么冶也正常,休要这么丧气。”说着又看了看四个低垂的脑袋道:“这些事情,我们大人操心就行了,你们该干什么还什么,远哥儿,你最近可要加了心思读书,二月份,你可是要参加州试的,若是能得中,你祖父大人一高兴,那病都得轻三分。”
“对,这叫冲喜。”小绿荷小大人般的道,过年的时候,那虞县尉来侯府走动,他家老五自幼体弱多病,那虞娘子就说开春帮老五娶房媳妇冲冲喜。小绿荷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冲喜二字。这会儿用上,倒也能对上号。
“那我要做什么帮祖父大人冲喜。”小绿荷歪着小脑袋问道。
“你啊,就做祖父的开心果,逗祖父开心就行了。”小淘牵了小绿荷的手道。
“那我做什么好呢,嗯,画画给祖父看,背诗给祖父听。”小绿荷伸着食指点着自己的脑袋。
“是个好主意。”小淘道。
“那我去画画了。”小绿荷说着,转身又拉了小丑丫的手:“姐姐,我们去书房。”
于是,几个孩子就去了书房,看书的看书画画的画画,小丑丫则在研究着药方。
这时,侯岳从外面回来,带帽的披风上面,沾了厚厚一层雪。今年北边又是雪灾。
“情况怎么样?”小淘问。
“房子倒了好几间,还有几间,虽然还没倒,但我看也无法住人了,平凡将县衙后街的一个废弃仓库挪了出来整理了一下,先安排他们住了进去。”侯岳道。接着又问小淘:“老爷子今天情形怎么样?”
“还是那样,大多数时侯昏沉的。”小淘道,接着就把关于侯老二的身世说了一遍。然后道:“老爷子的心结就在小绿荷身上,不若咱们找青羊道长,再来摆一摆龙门阵,反正老爷子迷信这个。”
“我看不一定有用,上回,那青羊道长不是已经做了法,说小绿荷是贵人吗,可老爷子还这般,我看哪,这谁打的结还得由谁来解。”侯岳道。
“那女人早都死了,还能怎么解。”小淘有些发愁的道,却突然的抬头,同侯岳相视一样,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怪异,然后异口同声的道:“来个鬼上身。”
“这是不是太胡闹了?”小淘有些好笑的道。
“甭管胡不胡闹,也甭管黑猫白猫,有用的就是好招,人家包青天审郭槐的时候,不是还弄了个审鬼吗。”侯岳摸着下巴道。
小淘点点头,可倒底还是怕万一,刺激过度,老爷子撑不住。这时候她还真是无比的怀念孙道人。
“对了,你派人去打听孙大牛的消息,有没有回信哪?要是有他坐阵,咱这心里才有底。”小淘道。
“还没有,李昭昨天来见我了,他年前在奚族见过孙大牛,也不知这会儿孙大牛还在不在奚族,今儿个一早,李昭就已经出发了,他长期在北方跑商,比较熟悉,能不能找到孙大牛,咱就指望他了。”侯岳道。
然而当天下午,李昭就带着孙道长出人意料的到了侯府。
原来,之前孙道长一直在奚族为奚人看病,前不久才离开奚族回到幽州,又遇上独孤化的长子病重,被独孤化请去为长子冶病,所以赵五等人去奚族找他却正好错开了。而李昭一早出发,却正好遇上孙道长,孙道长冶好了独狐公子的病,正要回京,于是就转个弯来柳城看看自己的弟子,这些日子可有什么长劲,当然了,顺道还要来看看侯岳有没有找到那本关于基因方面书。
当日,孙道长追问侯岳关于基因方面的问题,侯岳只推说是以前看过的一本书,至于书自然是不晓得到哪去了,孙道长也估计着问这个侯大人也问不出什么了,不过,他那心里总是不死心。
孙大牛到了,侯岳夫妻悬着的心也放了一半。
孙真人路上已经听李昭说了侯老爷子的情形,这会儿,步子都不停,直接让侯岳领着他去看病人。
一番把脉,整冶后,孙真人就开了一个方子,边开药方子还边对跟小丑丫分析着侯老爷子的病情,同时分析着每一味药的药性。
“我看了你前段时间开的药方子,药是对症的,但你忘了,你祖父这么大岁数,老人家一发病,常常是会牵出许多问题,因此药方不能仅对一症,而要多症兼顾,无法兼顾的,也要分清主次,药的配伍十分重要。”孙真人道。
小丑丫在边上听的直点头。
一济药服下后,侯老爷子就清醒了不少。只是,孙真人也说了,侯老爷子胸中郁结如果不消,这病怕也要这么拖着。
于是,侯岳就去见了侯大,侯大是家主,这关系着老爷子身体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瞒着他的。没想到,侯大却是早就从侯夫人的嘴里知道侯二的身世。两兄弟商量了一下,觉得该搏一搏。
于是大家就在暗中准备。
这天中午,侯老爷子正睡的迷迷糊糊的,似梦似幻之间,却看到当年那个女人就坐在他床前。
再次见到这个女人,侯老爷子觉得他应该是紧张的,可身体却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反面有一种舒服的轻飘之感,侯老爷子想着,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于是便对那女人道:“三娘,你来接我了,当年确实是我的错,你就把所有的恨都泄在我的身上吧,该报应的也就报应在我的身上吧,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
“观哥,当年的事情早已过去,我也知道当年不是你报的案了,到于你负约之事,这些年我在地下也早就想通了,都说因果报应,我跟着我爹当马贼这些年,身上早就缠了一身因果,一切自有天意,又是何须怨你,这些事情,我早就放下了,你又何必日夜牵挂。”那女人幽幽的道。
“我又怎能不牵挂,我悔啊,当年,我若遵守誓言,也许你就不会有事。”侯老爷子有些激动的道。
“好了,过去都过去了,当年的事不提了,让它烟消云散吧,我今天是来跟你告辞的,我要重新投胎做人了,你兀须在念着那些阵年旧事,反碍我轮回。我走了……切认,过去就过去了。”那女人说着,突然整个人就趴在侯老爷子床边。
侯老爷子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床边趴睡着一个妇人,侯老父子连忙拍醒她,却是玉夫人。
“玉儿,你刚才跟我说什么?”侯老爷子紧张的问道。
“没说话啊,我之前一直趴着睡一会儿呢,老爷,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玉夫人扶着侯老爷子道。
侯老爷子却紧紧的抓着玉夫人胳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玉夫人,才道:“之前,我见到海儿他娘了,就坐在你这位置上跟我说话。”
“老爷,你睡糊涂了吧。”玉夫人道
侯老爷子想了想,真的睡糊涂了吗,不可能,之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小淘带小绿荷进来。小淘手里端着一碗药,小绿荷手里则拿着一张画。
玉夫人接过小淘手上的药,先喂侯老爷子喝下,小淘则偷偷的塞了一粒糖果在小绿荷的手里,冲着她眨了眨眼。
小绿荷接过糖,点点头,然后上前,伸着手道:“祖父大人吃糖。”
从一进门,侯老爷子就盯着小绿荷瞧,越瞧小绿荷,就觉得越像海儿他娘,接过小绿荷手中的糖,侯老爷子心中涌现出一股子暖意。
“祖父大人,看我画的画。”小绿荷又马上将手中的画递上前。
“嗯,画的真好。”侯老爷子道,轻摸着小绿荷的头顶,老爷子心中有些愧疚,这几年他太疏忽这孩子了,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吧。
侯老爷子说着,看了看小绿荷,又看了看玉夫人,便一手握着玉夫人的手,牵着小绿荷的手:“三媳妇,你去把老大,老大媳妇,老三,还有老四都叫来,咱们商量个日子,把你玉姨娘扶正了,这些年,你们玉姨娘跟着我,不容易,还有小绿荷,这些年也难为你了,你自己身边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老三做官,又常常到处跑,以后,绿荷就由我自己带在身边吧。”
看样子,侯老爷子的心结解了,不但如此,连带着玉夫人的事也解决了,只是,小绿荷仍不免要离开她身边,小淘那心里终究有些不舍,但即然侯老爷子开口了,那自然是侯老爷子怎么说怎么是了,转身出去唤人。
而玉夫人却是喜极而泣。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朝华失踪
转眼就是夏天,柳城的夏天燥热而干旱,城西的直街右巷子因为两头通风,很是凉快,于是一些个没事的妇人和老人孩子都在这里乘凉,扇着扇子,吃上一两片西瓜,那对普通的百姓来,就是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了。
弄堂里,两个相对的门,分别坐着两个老妪,几个四五岁的孩子,跨下骑着一根竹子,驾驾驾的从弄堂这头跑到那头,左手边的老妪扇着扇子,那眼睛就追着孩子的身影,裂着皱巴巴的嘴笑呵呵的。
然后冲着对门正坐,闭着眼捡豆子的老妪道:“方家老嫂子,你家根树如今出息,你这眼睛又瞧不见,还捡什么豆子啊,安心的享福喽。”
那闭眼捡豆子的老妪正是做豆腐方家的瞎眼老娘,此刻便抬着眼,睁着灰暗暗的眼白道:“七婆啊,别看我眼睛瞎,可我捡了大半辈子的豆子,只要这豆子一上手,我就知道它是鼓的还是瘪的,上面有没有皱皮,豆性如何,那都了如指掌,可不比你们这些眼明的差。”方家老嫂子有些自豪的道。
“那是,我家那老头子都说了,别看那方家老嫂子眼瞎,可心明着呢。”那七婆道。
两人正说着话,这是方家的娘子一手提着一块肉,另一手还抱着个大西瓜,从弄堂口过来,见着七婆,便招呼道:“七婆好,一会儿,我把瓜切了,请七婆和孩子们吃瓜。”
“好咧,方小娘子种的瓜,那可是又甜又沙,老婆子有口福了。”那七婆皱巴着脸笑道,又看着方家娘子手里的肉道:“这还没到过年呢,肉都吃上啦。”
方家娘子有得不好意思,也有些得意的道:“我是舍不得的,可我家男人成了石头集豆坊的管事,手下管着三十几号人呢,我家男人说了,他一辈子也没这么神气过,这不,就吃顿肉庆贺一下,这可比过年还高兴。”
方家娘子说着,就进了屋,又到厨房拿了刀,将瓜切开,喊了家里的大妞:“大妞,把西瓜给你奶奶,七婆还有弟弟送去。”
大妞便捧了西瓜出来。
七婆拿过一片西瓜,喝了一口,便直眯着眼睛道:“甜,真甜。”又看了看一边正吃得高兴的孙子,又冲着那方家老嫂子道:“你说这侯三娘子,还真就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一个豆腐能让她玩出那么多的花样,以后石头集的那些个贫平日子可有奔头了。”
“可不是,这侯大人和侯三娘子是菩萨心肠,那时,我家根树叫那富管事打断了腿,我们家就根天塌下来似的,家里少了顶料柱,这日子可怎么活,可没想,侯大人一个那么大的官,亲自来咱家,又是请医问药,又是送银子的,还给咱们陪礼道歉,我们这等人家,如何受的住,等我家根树腿好了,侯三娘子又上门了,说是要在石头集开个豆坊,问我家根树要不要用,那个叫什么……噢,对了,技术入股,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方家老嫂子这时抬着头,闭着眼,象是在回味什么似的,好一会儿又接着道:“咱家是老的老,小的小,所有的生计都在根树这孩子身上,他自小又不是那身体壮的,每天起早贪黑的磨豆子,做豆腐,还要受人欺,赚的钱也不过糊一嘴,遇到不好的时节,一家人还得饿肚子,可这入了股就不一样了,当起了师傅,又成了管事,每月的月钱都不少,还有分红,这不,平日里,也能解解馋了。”
“那是……”七婆应和道,又觉得说话被方家老嫂子占了主动,便也神神秘秘的道:“这段时间,石头集在大动工,你知道是要干什么?”
“这我哪知道啊,我家根树管的是豆坊,这不该他管的可不能随便打听。”方家老嫂子道。
“呵呵,告诉你,我家老五在衙门里当差,我听他说了,侯大人要把石头集同西边的石头村连成一片,建一个马市,还要建跑马场呢,我听我家老五说,到时侯,那京里的公子王爷的都要往这边来选马。你没发觉最近,来咱们柳城的外地商人多了吗?”那七婆道。
“呵呵,这是个瞎眼婆子,我哪瞧的见那……”方家老嫂子有些叹气,说实在的,她真的想睁眼看看呢。
“也是……对了,我听说侯大人的女公子在石头集那里办义诊呢,要不,你去瞧瞧,兴许还能冶。”七婆道。
“七婆说笑了,我这眼都瞎了十几年,哪里还能冶。”方家老嫂子说是这么说,可那心里仍不免有些心动。
两人正说着,突然横刺里,一骑马从正街往这弄里钻,马上的人飞跳下来,牵了马,就躲在一边,那头还真朝着外面正生街的方向望去,过了一会儿,几骑人马又从外面的正街飞驰而过。
那人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转过身,七婆才发现,这是位女公子。那女公子的视线同七婆一相对,却笑着脸问道:“这位老人家,你知道侯府在哪里吗?”
“你找侯府干什么?”七婆有些戒备的问道。
“我是长安来的,跟侯三娘子是朋友,我来看看她。”那女公子道。
一听这女公子说她是侯三娘子的朋友,那七婆同方家老嫂子都热情了起来,那方家老嫂子更是叫了自家的孙女大妞过来,让大妞领着女公子去侯府。
而小淘此刻正在家里招呼客人,这客人是谁呢,正是朝华郡主的女侍卫队。
“你们家郡主,真的没有来找来我。”小淘皱着眉道,这群主的侍卫都是好大的排头。
那女侍卫也皱眉头,沉吟了一下,便一拱手道:“那好,我等告辞,只希望侯夫人若有我家郡主的消息,给我们传个信.”说着,便又带着人快步出府,真个是来如风去如风。
“这哪家的郡主啊,连个女侍卫都这么大脾气。”院子里,正坐着的霍家娘子道。
《大唐雅乐》的制定已近尾声,霍飞白这厮没事了,就又回到了灵丘,这过完年后,在家里呆的没劲,就带着娘子和公子来柳城找侯岳,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看中了马市的市场,李二把个茶马交易的事交给侯岳,官署就定在柳城,侯岳一边差了李昭和小十八同北边奚,霄,契丹,突厥的人联系,宣传茶马交易的规则,而他自己则带着马周在永和田庄建立茶市,因为永和田庄的地理位置正好是一个各族的交界处,等茶叶换成马后,这些马就运回石头集马市,这样朝廷用马,或者是私人用马都可以到这里来买卖,另外又在石头村建一个赛马场,赛马自古以来就是门阀士族们最喜欢的一种赛事,霍飞白就看中了赛马场的市场了。这可不仅仅是赚钱的问题,要是弄好了,那就是一个庞大的人脉市场。
“是京里独孤家的朝华郡主。”小淘回道。
“这朝华郡主不见了,她家的侍卫怎么来侯家要人呢?霍娘子好奇的打听着。
“这谁知道呢?”小淘不露一丝口风。
见问不出什么,那霍娘子就住了嘴,转脸看了别一边树阴下,自家孩子,霍颜展正同小宝哥在那里研究着学问,读着书。
便又道:“今天州里的春试,侯家书院可是中了好几个啊,如今侯家书院已经是名声在外了,我家相公说了,赶明儿,让展儿也来侯家书院读书,就让他跟在梁老学究门下。”
“那你可要失望,梁老学研这些年岁数大了,早就不教了,如今在里面教书的有的是梁老学研的学生,还有几个是本城的士子,大多都是梁平凡梁大人请来的。”小淘道。
听小淘这么说,那霍娘子脸上有些失望,不过嘴上却道:“不能拜在梁老学研门下也只怪这展儿没那缘份,不过,我家展儿来侯家书院读书,你侯家可不能拒绝,到时,还要侯娘子多多照应。”
“这个自是应当,再说了,展哥儿同我家宝儿也很和得来。”小淘道。
“这倒是。”霍娘子道。
正说着,小丑丫带着小绿荷从屋里出来,各自背了一个用布缝的单肩书包,如今英姑母在侯府的外院开了一间女子学堂,家里的孩子,或者是新入府的丫头,使女,都要在这学堂里念上一段时间。
也请了一个老先生教诗文,那先生姓王,一个落魄文士。
小丑丫和小绿荷看到小淘正在陪着霍娘子说话,便各自福了福,请了安,道了别。
一边的霍颜展见了,连忙扯着侯孝宝,同小淘和自家娘亲,打了个千,也颠颠的跟在后面,说是护送妹妹们上学。
侯孝宝气的锤了他一拳:“在自己家里,哪还需要你这个外人护送。”却反而扯了霍颜展往外跑,说是过几天,侯家书院同衙门子弟有一场蹴鞠赛,这会儿,该去练练脚
看着几人离开的的背影,霍娘子一阵赞叹,又想着以前,小淘怀孕的时候,两人曾开玩笑的说过以后结成亲家,那霍娘子便半真半假的道:“福儿这丫头,我喜欢的紧,给我做媳妇吧,我一准把她捧在手心里,哪象你这般,成天把她打扮成男孩子,太埋没了。”
小淘知道霍娘子这话半真半假的,直接拒绝反面不好,便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福儿可是发过誓的,将来要嫁也要嫁一个跟她爹一般,不纳妾的。”
霍娘子一时无语了,霍飞白同学本身就是个种马,那霍颜展,别的还好,这一点,却学了个十足,他较侯孝宝大两岁,家里头早有通房了,还时常笑侯孝宝同学是个童子鸡
见小淘这么说,那霍娘子一阵悻悻,本想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可偏偏眼前侯娘子的相公就是这么个人.再一想着,家里后院妾室成群,霍娘子腹中也升起一股子怨忿,也就没了聊天的兴致,告辞回到柳城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