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作茧自缚
原来小宝哥他们去吃饭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郭家的小子,郭家跟侯家是几辈的恩怨了,这会儿碰上,自然免不了要口角几句,结果郭家小子就拿侯老爷子说事,说侯老爷子老了老子,还戴绿帽子,结果弄得个人财两空,说那花雕卷了侯家的财产跟别的男人跑路了。
自家祖父包养花雕的事情,那在侯府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毕竟这事在前年闹的风风雨雨的,最后侯老爷将花雕置为别宅妇,那也算是被侯家默许的。
如今这郭家小子红口白牙的说花雕跟别的男人跑了,那是在打侯老爷子的脸面。
侯孝远自然无法容忍,小宝哥也是义愤填膺,都是少年,血气方刚,于是两方就各自带着哥儿们打起架来。
小宝哥一方略胜一筹,其实也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郭家的小子气不过的同时,拍出几张房契和田契副本,说是花雕卖给他家的,这就成了侯老爷子人财两空的铁证。
小远哥可是跟着自家老爹做事的,当日,侯老爷子要将两间店面和田产转给花雕时,侯大也出面管过,所以,这房契和田契小远哥也是见过的,再看郭家小子拍出的,果然正是侯老爷子当初转给花雕的。那心里就不由的咯登一下。
双方散去,侯孝远便拉了小宝哥去衙门里找县父母平凡,打听这事,这事平凡还真不知道,平日里过户转让的事情并不需要他这个县令过问,只要原有的契约,再加上双方的手押,自然可以办了。
找来了管契约的人,把案卷调来一看,果然,侯老爷子原来转给花雕的房契田契早在年前就已经让花雕给卖掉,买主正是郭家,平凡又让差役去花雕的住处传人,差役扑了一个空,花雕早就溜之大吉,向隔壁的人打听,才知年前就已经走了,至于走到哪里,却是无人知晓。
而侯老爷显然是早知这事,那心里自然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花雕的事,侯老爷子本身就做的上不得台面,如今这样,在小辈面前,他这张老脸也丢不起啊,于是就瞒着家里的一干人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独自个儿闷着,那火气自然要大些。
弄清了真相,两小子这会儿蔫了,平凡也没法子,房子田地是侯老爷子自愿转给花雕的,而花雕转卖给他人,别人管不着。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而刚才家里人问起的时候,两小子不说,实在是那时一大家子人都在场,侯老爷子瞒着大家,不就是为了他的颜面吧,这要当场拆穿了,侯老爷子一个抹不开,指不定会气成怎么样,所以,两小子死活也不说。
等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才跟各自的爹娘说清楚。
小淘照顾着小宝哥睡下,回到屋里。
“难怪老爷子最近火气这么大,他精明了一辈子,这到老了却让雀儿啄了眼,着了别人的道。”侯岳是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两夫妻一商量,即然老爷子要瞒,那大家就瞒到底,做到心知肚明就行,想来老爷子经此一回,也就没有花花肠子了。
本以为就此揭过,不想第二天一早,这事却被大嫂王玉娇给说破。
这天一大早,王玉娇早早起床,想着给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却不想在院子的园门处看到侯大正扶着丽娘说话,丽娘长得很有些妖娆的,再加上这些日子叫玉夫人给制的没脾气,这天一大早的她边扫着园子里的地,边想着怎么才能摆脱目前的处境,回到侯大人身边,都督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这位侯大人此次出京时得了密旨的,都督让她想办法把密旨弄到手,可如今她的处境,想要弄到密旨,那是千难万难。
其实,有时候,丽娘也想着干脆一走了之,可她如今人在侯府,卖身契却在都督府,她能跑里去,都督吩咐的事情办不成,回去了还不被他打死。想来都督夫人那是绝不会手软的。正想着事,却不想侯大正好过来要给侯老爷子请安,丽娘一扫帚正好扫到一块碎雪,扬了起来,全泼到了侯大身上。吓的连忙跪下地请罪。
侯大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丽娘了,这丫头人长的漂亮,更重要的是有那股子我见犹怜的气质,便对这丽娘有些好感,此时见她跪在雪地里,便边忙将她扶了起来,又细声安慰。
而无巧不成书,这时,王玉娇也正好要去给侯老爷子请安,于是就恬巧看到了这一幕,侯大扶着丽娇轻言细语的样子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往歪处想,王玉娇一时气冲脑门,便骂开了:“侯老大,你可是越来越行了,家里几房妻妾,还有通房丫头,这些你不知足,连玉夫人身边的丫头也打主意,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心哪一天也同老爷子一人弄得个人财两空。”
王玉娇倒并不是不为老爷子着想,只是远哥儿跟人打架打的鼻青脸肿的,她心疼万分,而侯老爷包养花雕的事她亦是瞧不在眼的,如今又叫侯老大这么一刺激,便口没摭拦起来。
却不想,此刻侯老爷子正在花园里散步,说实在的,自花雕跑了之后,侯老爷子每晚想起这事,就气的难以入眠,昨晚又是一个失眠夜,侯老爷子早上便早早起来,由玉夫人陪着在园子里散散心,却不料正好让他听到王玉娇说的话。这本就是他的一个心结,如今叫这王玉娇说破,就如同一个伤疤叫人揭了似的,又痛又火辣辣的,一时气冲上脑,便觉天昏地转,就倒在玉夫人怀里人事不知了。
玉夫人不由的惊叫起来,下人便急忙的去请大夫,好一会儿,侯老爷子才醒来过。
醒过来后,却是唉声叹气,也不愿见人的,将大家伙儿都赶了出去。
侯大自然要埋怨王玉娇一通,王玉娇却说侯大存着别样的心思,小淘见这事闹的,不由便埋怨自己办事不爽快,连带着惹出这些事来,心下打定主意,反正她已经恶名在外了,遣了这丽娘回王都督那里,王都督怕也没话说,于是便跟侯岳商量着,干脆就趁着这事将丽娘打发回去算了,侯岳自然是同意。
于是小淘就让人把丽娘叫来道:“如今家里发生这样的事,虽说错不在你,但却不能留你了,你还是回到都督府吧。”
“夫人,不行的,都督让我侍伺大人的生活,我若是这么被遣回去,都督怪罪下来,是要打死奴婢的。”丽娘跪着道。
“你放心,今儿错不在你,我自会让大人写信给都督,想来都督不会怪罪的,你收拾准备一下吧,明日,我就让赵五送你回去。”小淘说着,就挥手让丽娘退下。
丽娘至此,也知事情无法挽回。
回到自己屋里,却是焦急和不甘心的来回走着,不能就这么回去,如今这个侯大人怎么说也是一个温文的男子,自己若能跟了他,这辈子也值了,若是这么回去,就算都督不打死自己,但被送人的命运是跑不掉的,到时,焉知自己会被送给什么样的人。
想到这里,丽娘握紧了拳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对了,还有最后一招,丽娘想着,便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包药粉,叫一夜春,这是王管家交给她,说是都督吩咐,让她在必要的时候用,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了。
到了下午,小淘带着孩子去给侯五叔家拜年,侯申礼如今是两处安家,柳城一处,龙阳一处。而侯岳,先去陪了侯老爷子一阵,得解解侯老爷子的心结,要不然真让他闷在肚子,可是会闷出病来的,之前的大夫也说了,侯老爷子郁结在心。
跟侯老爷聊了几句,侯岳便回到三房的院里,躲在书房里,琢磨着小十八送来的信,那人牙子已经找到,也已经解救了一部份的奴隶,可是这些人却无法证明整件事于王君廓有关,他们只知道,当日先被突厥人抓住,随后就被人转给了人牙子,那人牙子显然是关健之人,可等小十八救了那些人出来时,人牙子夫妇两个都已经叫人给杀了,如今是死无对证哪。
侯岳敲着脑袋,这王君廓做事滴水不漏啊,王郡廓经营多年,将幽州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想要打通这个缺口还要慢慢来啊。暂时只能先叫小十八将那些救出来的人安置在他的食邑内。
正想着事情,却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却是丽娘送茶水进来。丽娘放下茶水后,就退了出去,将门虚掩着。
侯岳仍自顾自的写着奏折。时不时的喝一口茶水提神,一直写了一个多时辰,侯岳觉得有些累了,便开门打算到院子里走走,理理思路,打开门,却看丽娘仍站在外面,便道:“丽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丽娘却是一脸的怪异,她一直守在外面,是打算趁药效发作时,弄个生米煮变熟饭的把戏,可没想,里面一直平静的很,小心的打量着侯岳,却见侯岳神色正常,心里嘀咕难道他没喝?便道:“奴婢收拾着茶碗就离开。”说着,丽娘便进了书房,将茶壶拿了出来,却发现里在的茶水只有小半壶了,再看一边的茶杯里还有半杯茶水,显然已喝大半了,可为什么侯大人一点事也没有,丽娘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那药失效了。
一路上,丽娘仍在研究着手里的茶壶里的茶水,她倒底不敢亲口偿偿,正打算倒在一边的花坛里,却不料一手让人抓住,茶壶也被抢了过去,惊骇这下,转头一看,却看到一张总是阴沉的脸,正是那夜香郎……说实在的,这侯府里的下人,就这夜香郎让她看不透。总觉得阴沉的吓人。
这会儿,不等丽娘反应过来,她就被夜香郎扯到一边的屋里。
随后夜香郎一手扣着丽娘的后脑,一手举茶壶,硬是将茶水给丽娘灌下。
丽娘好不容易挣脱夜香郎的手掌,一阵猛咳,茶水却早已到了腹中,不一会儿便觉一股热气自腹中升起,到了这时,丽娘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中,自己想挖坑给别人跳,却不想最后跳的却是自己。
事情其实很简单,小淘虽然将丽娘带了回来,但终归是不放心的,因此,便给了夜香郎一个任务,便是让夜香郎盯着丽娘,而今天一个上午,这丽娘虽然不着痕迹的在打听着小淘夫妻的行踪,但这一切都落在夜香郎的眼里,等到丽娘悄悄的将药放在茶壶里的时候,夜香郎趁着丽娘煮茶的时间,先来通知了侯岳,所以说侯岳根本就没喝那茶水,若是之前丽娘再细心些的话,便会看到那书房窗台外面有一滩水迹。
丽娘如今是作茧自缚。
小淘回到家里,听侯岳说了这事,不由的直咬牙,还好她之前有安排,要是真让这丽娘得呈,那她找谁哭去,看着侯岳一边看好戏似的神色,小淘斜睨了眼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似乎一幅挺可惜的感觉啊。”
“没,你看错了。”侯岳耸耸肩,还是继续写奏折去。
小淘着恼似的皱皱眉头,明天也别写信了,直接让赵五把丽娘送回去,他们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呗。
然而第二天,丽娘还是留了下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壶加了料的茶水,夜香郎灌了丽娘茶水后,本想离开不理她的,却不想那一夜春的药效着实的迅猛,那夜香郎还没离开,就被丽娘从后面抱的死紧。
那夜香郎以前是因为收夜香的原因没人愿意嫁他,后来受了陷害,所受这苦,常人难以忍受,性情大变,觉得世间再无一个好人,等到被侯岳救了回来,那便死心坦地的认准了侯岳一家,但他阴沉的性格已经形成,一般女子不太敢接近,于是到如今,差不多三十岁了仍打着光棍,每月的月钱大多都花在了窑子里,如今叫丽娘紧紧抱住,又觉背上两团肉在那里挤压,哪里忍得住火,便扒了丽娘的裤子,两人嘿咻嘿咻了起来。
一夜之后,夜香郎就拿了丽娘当自己娘子了,便求了小淘将丽娘留下来。
此后跟着夜香郎,丽娘是老大不愿意的,可如今形式也由不得她了,再被夜香郎一瞪,那腿便发软,只得半推半就,就这么着吧,随后又交待了王君廓命她做的一切,只是她的地位太低,对于王君廓做的事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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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马贼猖狂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看完了花灯,第二天侯岳又带着一家人回到蓟县任上,小宝哥留在柳城的侯家学堂读书,每日晨昏便侍侯在侯老爷子膝前。
自花雕之事后,侯老父子消沉了好一阵子,渐渐的等想开了,便每日教导着小宝哥一些经商的学问,侯老爷子便拿侯岳的食邑做实例,给小宝哥出了个题,让小宝哥想办法解决那些人的生活问题——怎样才能让这些人发家致富,吃的饱穿的暖。
这对侯孝宝同学来说,绝对是一个大课题。
转眼便是春满花开,李艺叛乱的事情在年初就结束,战争带来的总流血和死亡,原来的罗氏一门仅罗志超得到保全,李二以罗家过去的功绩,给罗家留下了一支,接到特赦后,罗志超便带着长子,去给家人收尸去了。
两夫妻唏嘘之余,那背上也直起寒意,想着多年以后,那侯君集造反,同处于侯家的自己会落得个怎么样的处境。
“不管了,真到那一天,我就来个大义灭亲,怎么着也要保全咱们一家人。”侯岳发了狠道,虽说这个时代揭发同族是很让人不耻的行为,但如果真到了那步田地,也顾不得了。
于是,这一晚上,两夫妻都没有睡好,更觉这北地的春风也带着刺骨的寒意。
第二天一早,梁道数就匆匆来访,原来,前些日子,收到消息,河背道新上任的按察使到任,各州长官都要去拜会。而幽州,去年冬天,雪灾成患,尤其是北边的几个县,为了使百姓能够安心的忙活着新一季的农事,梁道数还打算弄些钱粮救济,饿着肚子可干不好活不是。
梁道数这回要去好几天,便让侯岳帮忙照看一下幽州的行政,招待一下各县来要钱粮的县令,这些县令消息也灵通的很,这道上分到各州的钱粮都没数,这各县的县令已经各自摆开了龙门阵,这要钱要粮的事跑的比谁都快。
“侯兄,我听说你跟郭松郭在人过去有些交情?”随后那梁道数又头问。
“郭松?郭石头,过去是有些交情,只是这些年来少有交往,这交情就渐渐的的淡了,怎么这回他也要过来?”侯岳问
“他如今就是新上任的河北道按察使。”梁道数道。
“行啊,这位老兄升官升的贼快。”侯岳惊奇的道,他一直以为自己升官挺快的,没想这位郭石头升的可比他快多了。
“我听说,郭大人这回从朝中下来,手里握着朝廷赈灾的钱粮。”梁道数又道。
“怎么,想从新上任的按察使手上多弄点,可去年河北道的旱灾也很严重,这开春在即,百废待新哪,哪个州都要钱粮,那郭石头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咱们幽州能分到多少,真不好说。”侯岳道。
“所以才找你帮忙说说话呗,咱们实情要摆,但人情也要讲,那郭大人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还真能一点情面都不讲?我们只要能多弄一分,那就能多解一分百姓的急,这是为民请命的事儿,侯兄可不能推辞。”梁道数道。
“得,你别又拿大帽子压我,这样的事儿,我自然义不容辞,管它有没有用,咱们尽力就行。”侯岳道。
于是侯岳又去书房写了信,出来交给梁道数,梁道数就匆匆起程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侯岳便上午在御史衙门坐堂,下午又跑去刺史衙门坐阵,手下的政事都由马周等人处理的妥妥帖帖,今年,马周又介绍了两个人到侯岳手下,张文和曹之秀,正是当日小淘在易水驿遇到的那两个文士,侯岳如今手下人济济。政事上干脆就做起了甩手掌柜,带着侯老四侯山便一心扑在查王君廓的事上。
这天,两兄弟正在街上走,侯岳听说城北的小天王很是猖狂,这小天王就是王君廓的假子,便说要去会会,当然顺便的捎个胡姬饼给小淘吃,那点疼老婆的心思叫侯老四瞧的明白,于是两兄弟便转道城北,只是在刚路过一家首饰点的时候,那侯老四却拉着侯岳不走了。
“怎么回事?”侯岳问。
侯老四站在首饰店外,指着那店里一个背影:“花雕,是花雕。”
“是骗了咱们老爷子的花雕?”侯岳问,这花雕他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容。
这时花雕从店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首饰盒。闷着头就往前走,侯岳和侯山两兄弟就跟着,看她如今落脚在哪里。
可走着侯岳觉的不对劲了,这根本就是去都督府的嘛,果然,到了都督府门前,花雕就进去了。
两兄弟奇怪了,这花雕不是跟男人跑了吗,怎么却在都督府?
侯岳正打算找人调查,这时,马周匆匆的找来,说涿县北边的几个村被马贼给洗劫,人口钱财被抢劫一口。
“岂有此理,那军队就不就屯在永和田庄吗?那涿县北边的几个村离永和田庄并不远哪,那军队都是干嘛的。”侯岳气的直瞪眼。
那永和田庄本是侯家的田庄,后来侯老爷子将田庄让给了边防军,此后,这里就成了一个军屯。
正好在都督门口,说不得要好好问问这王都督,他守在边境的军队都是吃干饭的吗?于是这厮便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进了都督府。
再说那王君廓,自今年始,侯岳让丽娘送了几次假消息给王君廓,如今王君廓对侯岳算是放下心来,只道他真的只是因为梁道数才来幽州的,再加上侯岳一直以来似乎都不太管事,每日里只是找个吃酒,谈天,写字,那王君廓对他倒是越来越放心,原来盯在御史府的人马也撤了不少。
所以,当侯岳气冲冲的来质问为何放任马贼猖狂时,王君廓倒没太生气,只当这个侯大人书生意气。便打着哈哈道。
“侯大人,你是御史,你就只负责纠查百官的错,这军事你是不了解,马贼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能因为他们而惹起边境纠纷,那就得不偿失了。”
“怎么会引起边境纠纷,那些马贼躲在突厥,突厥也应该付责任的嘛,再说了,我们也可以让军士化妆成马贼去剿了这股马贼嘛。还有,突厥人护着这群马贼,怎么他们就不怕引起边境纠纷呢,这有来要有往嘛,这才能彰显我们礼仪之邦。”侯岳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道,实则他却是在暗地里打量着这王君廓,据他之前的了解,这股马贼同王君廓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胡闹,让军士扮成马贼,这真要出了问题谁担当,你不是御史吗,你给皇上写奏折,只有皇上下圣旨,我才敢这么做。”那王君廓叫侯岳说的一时没词,便有些恼羞成怒,一挥袖送客。
“写就写,侯岳同样一甩袖出去。”出了都督府,这厮却是摸着下巴在琢磨,从刚才王君廓有些过激的态度来看,说王君廓跟马贼没关系,老天都不信。
于是侯岳决定着,去永和军屯看看,其实侯岳一直在找机会去永和田庄那边,据他所知,去年永和军屯曾派过一支军队去剿马贼,结果全军覆没,只有几个人逃了回来,一支军队去剿马贼,却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不得不让人怀疑。
只是一直以来,侯岳都没有找到去的合适机会,他一个御史若是突然去那里,岂不引起王君廓的注意,今儿个倒是个好机会。
同时,他又命小十八和马周派人密切注意王君廓,尤其是他那几个假子的动向,如果这股马贼真同王君廓有关系的话,那么必然的,被马贼抢去的百姓说不准就要同上回一样通过王君廓的关系找人牙子卖出去。
安置好一切后,带着侯老四一行人打马,直奔涿县。
被洗劫的村是刘村和石沟村,侯岳带着马周此时就站在石淘村里,村里到处都是一片烧焦的痕迹,有的地方还在冒着烟,随处可见斑斑血迹,侯岳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暗咬着牙,一州都督不保境安民,要你何用,退一万步,就算这王君廓跟马贼没有关系,但这都督之责他显然当不起。
到了永和军屯,王少君的接待十分热情,便在关键的时候仍然是打哈哈,质问他为何不追击马贼,得到的回答同王君廓的回答完全一致。
侯岳知道,问他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这一行,也就表面上做做样子,便故作气冲冲的离开了永和军屯,却在军屯不远的枣林里停了下来,这时,小十八带了一个人从枣林里出来,这人叫莫冲,他是军屯的副将,也就是去年带队去剿马贼的那位将领,因为兵败的事,他被王少君削了术,如今就是一光杆司令,虽名为副将,其实边王少君手上的小将都比不过。
见到侯岳,那莫冲什么也没说,直接拿出一封信交给侯岳,然后扑通的一声跪下:“大人,战士们死的冤哪。”
侯岳接过一看,是一本账本,上面一笔一笔,全是交了多少奴隶钱财,而下面的印鉴却是王少君。
“去年,我看马贼猖狂,而碍于边境关系,我们的军队又不能追击,于是我便跟王将军提仪,化成马贼去剿了这股马贼,王将军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却不料,我刚带着人过去,那股马贼早有准备,直接就将我们包了饺子,我帐下许多兄弟就死在这一战上,我也因为这事,被王将军削了权,如今虽是副将,手下却连一个兵也没有,想着都窝囊的很,昨天我看到一个人偷偷摸摸的从王将军的屋里出来,我觉得他形迹鬼祟,便抓了他,没想到从他身上得到这本册,若末将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就是前几天洗劫刘村石沟村的成绩。我那些兄弟,死的冤那!!!”莫冲说着,两眼通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天都帮忙
了解了情况,侯岳回到御史衙门,如今的形势,有王君廓在,动不了马贼,但反过来,若是动了马贼,则必然引起王君廓注意,若是王君廓来个破釜沉舟,连合了突厥人反叛,那对于幽州百姓来说,则是天大的灾难。
所以侯岳琢磨着,最好是先想办法把王君廓调开,可怎么调呢?还有,要灭这伙马贼,普通的卫队不行,得军队,而幽州一地,军队尽控制在王君廓手下,要想调动军队,就必须有王君廓的军令。
当然,也可以等王君廓调开后,再到别处去调军队,只是这样一来波折就多了。
东方已放鱼肚白,北方春末的早深,寒意甚浓,外面不知不觉又已敲过五更,侯岳又是一晚到天亮没睡,这王君廓的事调查的越深入,他的心就越寒,李瑷其实是做了一个冤大头,成了王君廓进级的踏脚石,而王君廓太贪太黑心了,这样的人掌握着一州之军政,于国于民都是祸害。
小淘熬了一碗细米粥,再加两个可口的小菜,推门进了书房,看到侯岳仍在那案上奋笔疾书,不由的心疼。便道。
“这天都快亮了,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休息一会儿吧,这忧国忧民的事儿放放,你一个小小的御史,能忧的过来吗,明儿个给李二递个奏折就行,该怎么处置是李二的事。”小淘放下手中的东西道。
“递个奏折是简单,可证据呢,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咱们拿王君廓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多也不过拿下王少君,王君廓担一个教导不严之罪,可我们谁都知道王君廓才是这一切的罪魁,每每,我闭上眼睛,想着被马贼洗劫的村庄,想着安置在我食邑内那边被小十八救回来的奴隶,他们天天都指望着能重返家园呢,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这肩上沉沉的,就睡不着啊,说实在的,到这个时代,我一直打算混日子,从没想过要去忧国忧民,所以这阵子我也觉得特别的累,我也知道,我们只是后世两个小市民,担不起栋梁精英之责,可如今,我偏偏被放在了这个御史的位置上,不管如何,王君廓之事我即已接下,就算是再苦再难,我也要把他办到底。”说到办到底的时候,侯岳的背挺的笔直的,不知不觉,这在个时代已十多年了,两人也早已把自己当做大唐人。
小淘也知道侯岳的禀性,平日里能混则混,但一但真的事情落在身上了,那也不是个愿意轻易放弃的。便道:“那不管如何,你一夜没睡了,总要休息一下吧,这没了好身体,你怎么办事啊。”
“那倒是,我也没想到这封奏折就写了一夜,现在脑子跟跟有一百只鸭子在吵架似的,对了,你帮我把小十八叫来,我让他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到京里去。”侯岳说着,坐在那里揉了揉眉心。
“先吃了东西再说,趁热吃,胃舒服些。”小淘瞪了他一眼,这人就是让人不省心,看着侯岳吃完,这才收拾了东西出去,然后叫了小十八去。
侯岳交待小十八办的事后,就回屋休息了。
“妈妈,爸爸这段时间都不陪我玩了。”小绿荷早早的起来,扯着小淘的衣摆,有些不高兴的道,在曲园那里,下人的孩子,再加上周围邻里的孩子,大家都拿小绿荷当宝,这小丫头便混的有滋有味的,如今到了蓟县,小丫头只能天天由小丑丫陪着,而小丑丫性子过于沉静,她坐在那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小绿荷自然觉得闷的很。
“绿荷乖,爸爸忙,来妈妈陪你玩好不,来我们玩东西南北。”小淘拿出纸折的玩具道。
“我不玩东西南北,我要玩打油。”小绿荷嘟着嘴。
“好咧,就玩打油。”说着,小淘抱起小绿荷的身子,往空中撞,只是小绿荷长得胖嘟嘟的,可爱是可爱,却是沉了点,小淘就抛了几下,就再也没劲,小绿荷才刚刚起兴头呢,自然不依。
“来,小绿荷,四叔叔带你玩打油。”侯岳走过来,接过小绿荷,边陪着小绿荷玩,边对小淘道:“三嫂,三哥昨晚又一晚没睡啊?”
“是啊。”小淘望屋里,眼中满是担忧。
“别说三哥,我也睡不着,看着那烧焦的村子,实在是让人气愤,这官不好当哪,尤其是想为民做点事的官……”侯老四感叹着,心里觉得这官场也不象以前想那么威风。
接着,侯老四又神神密密的道:“三嫂,前次,我跟三哥碰上花雕了,昨天,又看她偷偷的从都督府的后院出来,私会一个男人呢,我看花雕偷偷塞给那个男人一个包裹,随后那个男人就到了赌场,赌了一天,我悄悄的打人到赌场里打听了,这男人就住在赌场后面一条小巷子里,年前来的,平日不做事,就是喜欢赌,也从不跟外人来往。”
自从发现花雕后,侯老四就把这事放在心上,这前几前,家里不因为花雕的事没个安生的,娘更是为此生了许多闷气,这侯老四就想着怎么为侯老爷了和自己娘出口气呢。
想着,侯老四知道自家三嫂有些鬼点子,便鼓动着小淘道:“这对狗男女,肯定是放鹰的,把老爷子气出病来,三嫂想个法子整整他们。”
所谓放鹰就是指利用有姿色的女子,做局骗钱,这种局多种多样,有象之前对付侯老爷子帮的做别宅妇的,也有玩仙人跳,也不知这回花雕玩的是哪一招。
小淘想着侯子如今正为王都督的事发愁,如今花雕正混在都督府,说不准有用的着的地方,便对侯老道:“先别打草惊蛇,你找两个人盯着那男的,暗中控制他,说不准以后用得着。”
“那成。”侯老四点点头。
十几天后,京城来人了,带来了圣旨,传王君廓进京。
王君廓心里一片狐疑,不知这个时候皇上为什么传见,他心里知道自己的事,自己的事若是爆发的话,那就是杀头的死罪,可不去又不行,思量再三,这去还得去,但要留下后手,作为一州都督,他所有的权力都可归结于一道兵符身上,有了这道兵符就能调动这幽州边境所有的军队,而此时,他把这道兵符交给了自己的夫人收藏,一再说好,若是自己的京里出事,就让夫人把这兵符交给王少君,以一州之军联合突厥人,到那时,朝廷必然投鼠忌器。
同时他又让王少君通知马贼转移,只要不迁涉马贼的事情,其它的事情都不足以致命,私通马贼是死罪,更何况这些马贼还同突厥人有关,所以,马贼事情是最慎重的,至于李瑷的事情,王君廓一点也不在意,就算皇上知道李瑷冤枉,却也不可能为李瑷平反,毕竟李瑷是太子建成的人,皇上早上除去之心,自己之举可以说是帮了皇上的忙。
安排好一切后,王君廓就跟着京里的来上踏上回京之路了。
“什么?你说马贼找不到了?”侯岳瞪着前眼的莫冲。
莫冲一脸的惭愧,侯大人让他盯着马贼,可没想一夜功夫,几千人的马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侯岳也不得不佩服这王君廓,果然是个枭雄,做事老道,把所有的后招都想到了。
没办法,侯岳只得将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找。
“几千人的马贼,每日消耗的粮草不少,吃惯了腥的人,可是闻不得腥味儿的,昨天梁道数回来了,不是说那郭松很给面子,钱粮拨给幽州的份额最多,梁道数这些日子,正打算分发到下面的县,尤其是涿县,即受雪灾,又有马贼祸害,那钱粮肯定能得大头,不若放出风声,以此为饵,说不谁就能让他们上勾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去找郭松,问他要一支军队过来,做个套子,就看他们钻不钻。”侯岳有些兴奋的道。
“不用为郭松要军队了,王都督的军队能用。”小淘说着,便拍了拍手,这时侯老四一脸小得意的进来。双手奉上一样东西:“三哥请看,这是什么?”
侯岳接过一看,惊喜的差点晕过去,居然是幽州都督的兵符,十分惊奇的道:“这东西你们从哪弄来的?”
“这只能说老天都在帮咱们呀。”小淘道。
原来,之前,她一直让侯山盯着那同花雕一起的男人,昨天,花雕又偷偷的跟那男人见面,同以往一样,又是一个包裹塞给那男人,此后那男人如以往一般又进了赌场。
而昨天,这男人的手气实在不好,不一会儿,带去的银量就输光了,翻着包裹里面这个牌子,觉得做的挺精细,那上面还镶了金丝,应该值两个钱,就押在了赌桌上,一边混在赌客里面的侯老四吓着了。
侯家侯君集就是将军,而小刀也掌过一块兵符,虽说品级不一样,但侯老四知道这东西是从都督府弄出来的啊,这小子也算机灵,就家里祭神要弄个牌什么的,这个适用,便让那男人转买给他,而赌场里的堵棍,谁认识这东西啊,就算是赢了这东西还要想法子去换成钱,多麻烦哪,这会见有人要买,自然便鼓动着那男人卖了拿银子赌。
谁能想到,幽州都督的兵符居然能赌场买到。
有了兵符自然就能调动幽州军,想这马贼的事情,除了王少君这个侄子,王君廓也不可能让别的将军知道。
于是侯同学得了兵符,便叫来莫冲,马周,小十八以及梁道数,众人合力,开始挖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胜
接连两天淅沥沥的小雨,御史衙门的园子里,一片苍翠,一边的菜园里,那菜叶正一滴滴的滴着水,而气温也一扫前阵子的干冷,如雾的雨幕似乎凭添了一抹江南的韵味。
小淘搬了凳子,带着小绿荷坐在门边,看着外面的雨,以及廊道顶上的燕子窝,教着上绿荷画画。而小丑丫,这阵子经由梁道数介绍,去了蓟县的县衙药堂当了实习生,中医跟西医不同,望闻问切,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实例中去学习。
这时,侯山跟侯岳回来,两人都没打伞,一溜小跑的,雨珠子落在身上,慢慢的融成一道湿意。
一边的紫衣见了,连忙拿出干汗巾给两人擦。
“这是怎么了,下着雨,你们怎么不打伞。”小淘笑着起身,接过汗巾就帮着侯岳擦了起来,一边的小绿荷嘻嘻笑着,偷偷的在她的画上添了爸爸和小叔叔,却把这两人画成落汤鸡一样,那额发上滴下来的雨滴都快赶菜瓜大小了。
“侯山说的,这脑袋里急的快出火,这雨淋淋正好压压火头。”侯岳笑道,又看了小绿荷的画,然后指都会那滴下的水滴道:“这是水滴吗?怎么感觉象是脑门上挂着个菜瓜。”
小绿荷捂着画纸,侧过身子,嘟着嘴道:“爸爸讨厌,我说是就是。”
“就是,绿荷姑娘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侯山在一边很狗腿的巴结小绿荷道,一边的珍儿接过侯山用好的汗巾一边卟滋的笑开了。
侯老四转头瞪了她一眼,又吩咐珍儿道:“听说今年的新茶到了,煮一壶给我们尝尝,我这心烦的很,需要宁宁神。”
“瞧四公子说的,要想宁神,那还得喝陈茶,三夫人说过的,这新茶火气重。”珍儿气恼侯老四刚才瞪她,便昂着小下巴回道,象是取笑四公子没见识。
却被一边的紫衣笑骂:“丫头片子,哪来那么多话,快跟我去,煮壶热茶,再蒸点点心,正是下午茶的时候,正好垫垫肚子。”
说着,紫衣便扯了珍儿下去,小淘招呼着大家坐下,一会儿紫衣和珍儿上了茶和点心,又拉了小绿荷下去,园子后面有个池塘,小绿荷说要去画鸭子,一只乌龟懒洋洋的趴在廊道的柱子边上。
侯岳坐在那里慢慢的品着茶,最近几年,侯岳养气的功夫见长了,坐在那里浑看不出一丝焦燥,唯有侯山,坐了会儿,又站起身来朝外看。
“涿县那边可传来消息了?”小淘问。昨天,涿县那边口袋已经布好,就看那帮马贼上不上当。
侯岳这家伙老神在在的,还没开口,一边的侯老四就忍不住了道:“没一丝消息,这不急死人了,要是那马贼不上当怎么办,这一切不都白忙活了。”侯老四到底经历的事情少,一到关键时候,那心就沉不住了。
侯岳扫了他一眼,板着脸道:“不上当又怎么样,一计不成还有二计,咱们只要抱定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你要真静不下来,去书房读书练字去,心无外物方能静。”
侯山见自家三哥这么说,也只得转身,拿了桌上的那壶茶,去了书房,如今侯岳的官越做越大,那官威也越来越盛,平日里说话还好,一旦板起脸来,侯老四就觉心虚的很,哪里敢不听。
而侯岳说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急的,只不过这厮能装罢了。
吃过晚饭,然后饭后散步,再然后是听小丑丫说药堂里的事,以及陪小绿荷玩,一切安步就般的同往常一样,但实则却是不同的,那屋子的三开大门一直开着,厅上的油灯,在风中匆悠悠的摇罢,侯岳就背负着手站在厅前,看着厅正中的那副画,那仔细的样子,似乎画里隐藏着藏宝图一样,他在等待着,等待一个应该要来的消息。
小淘拿了一件衣服出来,知道侯岳今儿个一晚又不会睡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有屋檐水滴答滴答的声音。时不时的还有几声虫鸣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看到一个人影急匆匆的进来。
“大人,大人,涿县那边消息传来了,大胜啊,那些马贼果然中计了,莫将军和十八兄趁胜追击,将马贼的老窝都给剿了。”
这急匆匆进来的人是马周,边说还递给侯岳一个包裹,说王君廓同马贼来往的信件全在里面,侯岳一阵惊喜,拉着马周进书房,却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从马周肚子里发出的,显然马周为了等这消息,连晚饭也没有吃。
马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淘便转身去了厨房,晚上的饭还有些,又炒了几样小菜,又倒了一壶酒,然后送到书房去,这时侯山也从他房里出来,显然这家伙也一直没睡,这一听到响动,便连忙出来。
书房的灯一点亮到三更天后,马周才回到他的住处去,侯岳关好了门,回到屋里,却看小淘正趴在床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脸上也是一脸的高兴。
所谓人缝喜事精神爽哪,侯岳脱了鞋子,上了床,抱着小淘,在她的脸上连啃了好几口。
“怎么样?”小淘问。
“成绩喜人哪,端了马贼的窝,在里面找到了许多王君廓同马贼来往的信件,还抓到了王君廓最得力的师爷,只可惜,最后一步,叫王少君跑了。”侯岳有些可惜的道。接下来却是一阵沉默。
小淘正要继续问,却听到侯岳传来呼噜声,最近这段时间,侯同学可真是累坏了,小淘即好气又好笑的点了点侯岳的鼻子,然后扯了薄被盖好,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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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驿,几天过去了,王君廓还在这里,实在是这厮对于这次进京把握不定,所以,在他京里的人消息没来之前,他打算慢慢走,反正圣旨上只说了即刻起程,却没说到的日期,所以,他从出了蓟县起就一直在装病,到了易水驿,他就病倒了,当然还是装的。不知为什么,他这心就是没来有的感到恐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该死的雨天,好好的下什么雨。”王君廓恼怒的咒着,把这一切不好的感觉归为雨天,
第二天淅沥沥的雨变成了瓢泼大雨,这回不用王君廓装病,也不能起行了,这次来传旨的刘大人颇为郁闷,总归一句话,易水驿的条件太差了,呆着不舒服啊,要是在大的城里,当地官员迎送着,再加上珍馐美味,那他倒是乐意多呆几天,哪象如今这般窝在个破驿站里,王大人又病了,他想找个聊天的人都没,只得对着驿站墙上来往官员留下的墨宝,聊胜于无啊。
“大人,今儿个一早,我在河边抓了一条鲢鱼,这中午,咱们弄个红烧鱼块,再弄个鱼头炖豆腐,我这还有一点烧刀子,到时跟大人尝尝,这烧刀子还是上一回,有个夫人路过是送我的呢的,我一直没舍的喝,这回跟大人一起尝尝。”驿站的驿丞有些讨好的道。
“哦,可是那王学士酿出来的烧春酒。”那刘大人道。
“正是。”
“那好,本大人倒要尝尝。”刘大人道,其实这酒他喝过,觉得太烈了,不过,驿丞一片好意,那也不能拂的不是。
“对了,我去叫王大人起来,王大人是武将,必然喜欢这种烧春酒,正好他这阵子身子不利索,说不准一喝这酒就好了。”那刘大人又说了句,然后转去驿站后院,没想到一进后院,就看到王大人同一个混身是血的人在一起,那人手上还有一柄寒光凛凛的剑。
两人一个对面,那人也不管什么,一个剑托砸在刘大人的头在,刘大人只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少君,你这是干什么?”王君廓大叫。
不错,这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只身逃出来的王少君。
“叔叔,你还存妄想啊,马贼全让莫冲带着人剿,我若不是跑的快,此刻也让他们抓了。”
“怎么可能,他们哪来的兵,还有你是做什么的,让他们胡来,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不准有任何行动的吗?”王君廓气的跳脚。
“他们拿着你的兵符,下面的人自然要听命,我却是让莫冲给骗了,那莫冲假装讨好我,请我喝酒,我多喝了几杯,醉了,等醒来一切都来不及了,至于马贼那边,他们得知涿县新得到几车钱粮,这哪有不劫的,却不想,根本就是个计,这侯御史,别看着平日一幅老好人的模样,这手段诡着呢,一环套一环,让人防不胜防。”王少君咬着牙道,他们都小看了这侯御史。
王君廓也终于知道这段时间,他的不安来自于何处,马贼被剿,老窝被抄,他若还进京面圣的话,那是有去无回了。
“我们马上想法子去突厥,这批马贼是同罗部的,就这么被剿,同罗部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王君廓。
于是两叔侄就悄悄的离开了易水驿。
过了一会儿,等驿丞烧好菜来叫人,却发现刘大人倒在地上,王大人不知去向,吓了一跳,连忙去通知地方县衙。
易水驿一阵鸡飞狗跳。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不知肚不明
马贼被剿,王少君逃亡,这一切对于幽州冶所的蓟县人来说是毫不相干的,包括都督府都在一片平静之中。
而怎么处置王君廓这一切还得由皇上说了算,所以,这两天,侯岳就埋头写奏折,又将物证打了个包裹一起让小十八快马加鞭的送回长安,这厮心里松了一口气,想那王君廓王大人这回该是有去无回了吧。
他想着,先休息一阵子,然后下到县里,暗访一下各县的农桑,评理各县令的考课也是属于御史的职责,当然,最好是各县官员,都尽职尽责,这样三年后,他这个御史回京,交上一分漂亮的答卷,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就要侯同学梦想着以后美好的幸福生活的时候,没想,他这边奏折刚送出,那侯山就急匆匆的进来,拿了茶壶倒了一杯茶,就一通灌下,说道:“我听刺史府的润哥儿说,今儿一早,易县令领着传旨的刘大人来找梁大人,说是刘大人和王大人在易水驿遇到了贼人,那贼人打昏了刘大人,却劫了王大人,如今王大人不知去向了。”
侯岳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这贼人没事劫王君廓干什么?”
原来,当日刘大人同那王少君一个照面就被打晕,哪里知后来的事情,自醒后,想起那贼人一身是血的样子,又不见了王大人,便只当王君廓是叫贼人劫了。
“谁知道啊,这王大人倒是好命,他若是进京的话,以他犯下的罪行,逃不了一死。”侯山气哼哼的道。
这厮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一方面是气王君廓纵容那马贼祸害百姓,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都督府的王夫人,前天,那王夫人终于发现兵符被偷的事,查出了花雕,一顿毒打,直接将花雕打死,随后那个男人也叫人发现死在屋里,此后几天,侯山出去都感到有人跟踪,有一次,若不是他反应快的话,差点就叫人拿麻袋套了,悄悄的一打听,才知道是王夫人在查兵符的事情,那个男人在临死前招认出来,将牌子卖了给了侯山,只是他并不认得侯岳,王夫人的人又到赌场里查了,最后才问出侯山的身份,但这丢了兵符及是死罪,王夫人哪里敢明目张胆的问,只得暗地里查。
此后,侯山便整天宿在家里,真要出去也要叫上小十八赵五等侍卫才敢出去,那心里如何不憋闷。
侯岳琢磨着那王君廓怎么着也是一位武将,听说身后相当不错,如果是贼人的话,以王君廓的身后,哪那么容易让人得逞,就算是病中不济,那也不至于一点响动也没有吧,侯岳想着,该不是王少君去打王君廓报信吧,便问:“那梁大人怎么处理?”
“还怎么处理,自然是带着大伙儿找呗,只是这天大地大的,找一个人,何等的难。”侯山道。
侯岳有些担心,万一那王君廓潜了回来,他在幽州好些年,手下自有其嫡系,而现在,李二的旨意没有下来,他也没法处置,万一这王君廓潜回来联合其嫡系反叛,那又将是一场动乱了。于是就把侍卫赵五叫来,让他去通知莫冲,一切要做好防备。
第二天一早,天来蒙蒙亮的时候,侯岳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出了外屋一看,却是丽娘同夜香郎两个,丽娘在后面扯着夜香郎的衣袖,却叫夜香郎一瞪眼,又悻悻的缩回手,见侯岳披衣出来,便悻笑道:“我跟他说了,这么大早的,不好打扰大人的,可他就是不听。”
夜香郎却是不悦的冲着丽娘挥挥,那意思是让她回屋去。
说起来,丽娘跟着夜香郎初时是很不太乐意的,却没想到,夜香郎人虽一般,性子还阴沉,再加上曾被割了舌头,跟哑巴一样,但有一点,夜香郎却是极有天赋,这家伙床上功夫了得,每夜里折腾的丽娘死去活来的,到如今丽娘哪还离得了他。更是扭不过夜香郎,被他挥退,也就回屋了,想到屋里床上仍是一片狼藉,那脸便烧的通红通红的。
夜香郎比划着手势,侯岳跟他接触多了,也约模的能知道他手势意思,是叫自己跟他走。
回到屋里跟小淘打了声招呼。
“怎么回事啊,这天还没完全亮呢,这一大清早,去哪儿?”小淘也起身,帮着侯岳系腰带。
“不清楚,不过,看夜香郎的样子很急。”侯岳道。
然后出了屋,就跟着夜香郎走,直接就出来城,上了城外的摩云岭,摩云岭是纵贯整个幽州的山脉,同东突厥奚人部的格鸦山相连。
侯岳没想到夜香郎一大早就带他往山林里钻,想来,不会是这家伙猎到什么大家伙了吧,最近听说摩云岭出了老虎,不会是猎到老虎了吧,说不准还能尝尝虎掌的味道。想着,两人很快到了一处陷井处,只身那陷进边上躺着一个人,上前一看,赫然就是王君廓,只是此时已气绝多时。
夜香郎比划着,说是一早来查看陷井,就看到这人死在陷井边上,一根粗大的竹签贯穿王君廓的一在条大腿,但这并不是致命伤,致命伤是当胸一剑。
王君廓怎么会死在这里,侯岳也弄不清楚,于是连忙下山找了梁道数,仵作验了尸,几人也一起推测的案情,有的说,可能是王大人叫人劫持到这里,杀人劫财,这不用说肯定是刘大人的推测,侯岳等人估计着,王君廓想从这里逃到突厥,却误中陷井,然后叫人杀了,而这杀人的人是谁,那就不好说了。
于是侯岳又得写奏折,报告王君廓已死的事实,而这善后的事情自然要由梁道数这个刺史来做。
那都督夫人得知王君廓叫人杀死的消息,她并不知皇上正在查王君廓的事,自然仍是都督夫人的派头,哭着嚷着让梁道数为自家夫君报仇,一州都督叫人杀死了,不管如何,梁道数总是要查清罪犯的,而以目前来看,最大的嫌疑自然是刘大人在易水驿遇到的那个贼人,侯岳想着自己的猜测,便让人找了王少君的画像,因为当日,刘大人和贼人还是有过一个招面的,刘大人一见王少君的画像,便咬牙切齿的证明,那贼人正是王少君。
梁道数就责问王少君在哪里?
王夫人一脸气愤:“好你个梁道数,本夫人要你抓杀害都督的凶手,你问少君干什么,你休想左右他言,若是没本事抓到凶手,你这个刺史也就别当了。”
“就刘大人所说,当日在易水驿出现的贼人正是王少君。”梁道数一脸正气的说道。
“胡说,少君堂堂军屯将军,怎么可能是贼人,你们别抓不到凶手,就想拿少君顶替,就算是凶手一时抓不住,那些猎户呢,若不是猎户的陷井,以我家都督的本事,一些个贼人又岂是他的对手。“说着,又命令梁道数将整个摩云岭周边的猎户全抓起来杀头……等等。总之梁道数叫她弄了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干脆闭而不见。
那王夫人一向跋扈惯了,又岂是你不见就能了事的,于是就招集了身边十几个假子,天天去堵着刺史府衙门里的人,闹的鸡犬不宁。
王君廓这些个假子,身后都追随了许多混混儿浮浪人,平里是都是躲在后头,这回,为了在王夫人面前露脸,那一个个都冲在前面,好叫王夫人看到他们的忠心和孝心,虽说王君廓一州都督,圣旨未到,还不能行动,但这些个假子什么的,不过是一些泼皮,这些人平日民愤较大,梁道数审了好几个于他们有关的案子,但就是算是梁道数铁面无私,但这些人只在后面指使,被梁道数逼急了,也就买通人来顶罪,又有王君廓护着,梁道数还真没什么法子,如今正好,梁道数那是来一个抓一个。
王夫人见此情形,也发急了,直接到御史衙门来告梁道数的状,还恐吓侯岳,若是侯岳不处置梁道数,她就上京告御状。
侯岳现在一心就等着李二的圣旨下来,这样他和梁道数才能放开手脚处理一些事情。又一想着,等圣旨一到,这王家所有的富贵于权势便又成浮云了,一时间,看这王夫人,便觉是又可气又可笑。
而一边的侯山哪晓是自家三哥脑中的念头,只是这王夫人太跋扈,又想起自己差点着了她的道,便出声吓她:“我前阵子听说都督夫人丢了兵符,也不知真假,这可是死罪,如今夫人的假子又冲撞刺史衙门,又是一桩死罪,如今都督已故,谁来为夫人担这死罪啊?”
那王夫人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大字也不识一个,平日里也是大家哄着,护着养成了这跋扈的性子,之前的行为都是惯性使然,如今叫侯山一说破,方明白最大的靠山已经不在了,一时便嘤嘤哭泣,侯岳让人将她领到后堂,由小淘陪着。
第二天,圣旨终于到了,同旨一起到的还有河北道按察使郭松。而对于王君廓,却是功过相抵,死者为大。一切揭过,倒是把所有的罪都安在王少君身上,同时责令刺史府派人送王夫人一家回乡,并令侯岳暂代幽州都督之职,只等的新都督到任再交接。
侯岳想不明白了,那心里觉得堵的慌,连李二赏的金银财宝都没兴趣了,别的他不管,那么多被卖成奴隶的百姓,你总得给别人一个交待吧,怎么王君廓就啥事也没有了?
“想不明白了?”郭松喝着茶,方正的脸上有一丝玩味儿。
“想不明白。”侯岳沉着脸道。等着郭松的解释,没想这位老兄却似乎开始有了一些幽默的气质,居然闲闲的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你如今暂代幽州都督一职,事情多着呢,想那些干什么,皇上心知肚明呢……”
侯岳郁闷,问题是他心不知肚不明啊。
第二百章 英姑母
贞观元年,七月,酷暑。
侯岳似睡非睡的靠坐躺椅上,躺椅就放在御史衙门后院的树荫之中,小淘则坐在一边的石椅上,边喝着自制的冰过的西瓜汁。
侯岳虽说暂代了幽州都督,可他却是不惯住都督府,再说了,新的都督来了他不是还得给人家挪地方,麻烦。
“对了,你说新都督会是谁?”小淘问。
“这谁知道啊,听说朝中各大家族为这个位置争的不亦乐乎,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到。”侯岳说着,拿起盖在脸上的巴焦扇扇着,这种扇子,在后世,他只看到一些个老头子在用。
“那你说,谁有可能得到这个位置?”小淘胸中燃起八卦之火。
“这谁知道啊,总得有军功,有资格,还要入李二的眼,让李二觉得忠心。”侯岳道,王君廓的事怎么着李二也要引以为诫的,对于王君廓的事,这几天侯岳也算是想明白了,一来,王君廓的事牵涉李瑷,李二不可能为李瑷平反,若说李瑷造反有假,那由此延伸,岂不是太子,齐王也有可能是冤枉的,所以,在这一点上,李二不可能给人留下任何可以用的借口。二来,王君廓在之前,确实是有大功的,其人也算得上是乱世枭雄,所谓人死债消,李二这也是做给跟随他的人看的,那意思是说,只要是跟着我的,为我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么,多大的罪,我也给你留一线,这王君廓就是个榜样。
“照你这条件,我觉得李靖那是绰绰有余,或者侯君集那小子,他不是整日闷在京里闲的发荒吗?”小淘打心眼里倒真是希望李靖能过来,在京里那些个夫人里,她也就跟那红拂女最谈的来,侯家跟李家的关系一直不错。
“扯,两个都不可能,那李靖谁啊,那么大的本事,玄武门之变,李二找他支持,他却置身事外,李二虽说要用他,那心里说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如李靖这样的人,那李二是一直要放在身边才放心,所以一直以来,李靖虽然权势极大,但都小心警慎,生恐有一丝一毫引起皇上的猜忌,而落个不好的下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哪一朝哪一代都不缺例子的,至于你说的侯君集,这小子的本事,那李二最清楚,放任他到地方上去,那不多久就是一祸害,说不准就是另一个王君廓,何况,我又在这里任驻幽州的御史,梁道数跟侯家的关系那是扯不清道不明,真要把侯君集放幽州来,那这里岂不成了侯家的后院了,李二其精如鬼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侯岳驾着二郎腿,如今朝中的局势他也算是看的较透了。
前不久李二命高士廉编写《氏族志》,其目的,不外是提高皇权,而削弱关陇贵族门阀的影响力。
“也是。”小淘点点头。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小淘打了个哈欠,今天衙门里格外的静,平日里最吵闹的小绿荷叫珠儿陪着午睡了,而小丑丫如今在药堂学习,中午一般都不回来,她在外,一向都是男装打扮,如今蓟县好些人都道,侯御史有一个俊俏的跟神人一样的小公子,一些人更是常把自己漂亮的小女儿往衙门里带,那心思,弄得两夫妻常常闷笑的肚子,侯岳有时也感叹,可惜了小丑丫不是儿子,要不然,以她的性子倒是较小宝哥来的沉稳。
“对了,怎么今儿个一天,没看到老四啊,平日他不是常常跟在你这个三哥身边。”小淘问。
“跟我身边干什么,学我一样没上进心,他今年秋要去参加科考,这会儿,我让他跟在长史李玄道身边,多学学,也多交交朋友,我如今这身份在这里摆着,一般的人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说话做事都带着面具似的,倒是怀念我做学士待诏时,跟着霍飞白两个,吃酒,清谈,跟着王绩醉卧酒家,那时觉得唐人有一种洒脱,哪象现在,就好象混身拿了绳子绑的紧紧的似的,说话,做事都得端着架子。”侯岳不无感慨的道,以他的性子,本是做不来御史的。
小淘笑道:“你如今倒是有做哥哥的样子,怎么事事都为四弟打算着,不过,四弟上回跟我闲聊时说过,其实他不想做官,觉得做官累,最大的愿望就是买点田地,过收租子的生活,他之所以要做官,为了就是他娘,只要他当了官,玉夫人便能得个封号,那侯老爷扶她为正室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现在,你大哥大嫂硬卡着这事,私下里,跟玉夫人闹的很不痛快呢。”
“其实,玉夫人跟了爹这么多年,也是经历地苦难的,扶正也是应该。大哥大嫂管的太宽了。”侯岳道。心里却想着,这人世间哪有尽如自己心思般过日子的?
两人正说着,却见门房的老衙役一溜小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侯岳连忙坐正,在下面的差役前,不能失了威严。
“大人,外面有人找,说是大人家里的人。“那老衙役说着,就递上信。
侯岳接过一看,是侯老爷给他的信,说是让侯岳接待一下他姑妈。侯岳奇怪了,什么时候又有个姑妈了?
原来年初时,太宗释放宫女,而侯老爷子确实有一个的堂妹在宫里当宫女,多年来一直没有消息,再加上大家族里,亲兄妹之间,尚有不太亲近的,何况堂兄妹之间,那更是没有多少亲近的感觉,所以侯老爷子也就一直没有跟侯岳提及过。而这次侯岳的这个姑妈也在释放之例,只是如今侯家的老太君已然过逝,姑妈去了嫡宗,却总觉得格格不入,前不久便来柳城投奔侯老爷子,侯老爷子倒是欢迎,可如今侯家是侯老大当家,那王玉娇却是有些看不上这姑妈,言语之间的冷落是少不掉的。
而这姑妈原来在宫里是教导宫女的女官,本就是一个挺好强的人,也有一些脾气,自然受不了小辈的冷落,便打算搬出来单过,侯老爷子过意不去,便想着老三一向好说话,性情也好,便写了信,让她来找侯岳,那姑妈初时不愿意,想着老大这样,那老三官居朝中御史,说不定更是两眼朝天的人物。
侯老爷子没法子,实在不想这个妹妹孤单单的一个人终老,便把小绿荷的事情说了一遍,就说是拜托她帮着三媳妇照顾一下小绿荷。那姑妈一听这个,那自然是义不容辞。于是便来了蓟县找侯老三。
小淘看着信里关于小绿荷的部份,便有些不痛快了,说起来,她家下人一直用的不多,那姑妈来她这里,她自然欢迎着,想着那姑娘在宫里三十年,那一些宫廷秘闻怕是知道不少,没事,唠叨唠叨,那也有说不完的话题不是,可侯老爷子问也没问过他们,就让这姑妈教导小绿荷,给小淘的感觉,就好象怕她亏待小绿荷似的。
对于小淘那点小心思,侯岳也是心知肚明,一边挥手让差役请人进来,一边扯着小淘的手:“又钻牛角尖了吧,老爷子就算是有那心思,那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做事堂堂正正的,又何必去再乎别人的看法,走,怎么说也是姑妈,咱们出去迎迎。”
小淘笑着推他:“做了御史就是不一样了,摆着正身不怕影子歪,但显得我小家子气,钻牛角尖?”
侯岳摸着鼻子,好好先生似的打着哈哈,小淘这话可接不得。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园门处,就看到那老衙役领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女子身后,跟着的是侯老爷子身边的刘海。刘海的父亲就是以前侯老爷的护卫刘大木,也算是侯老爷最贴心的人了。
那女子瘦削着脸,眉间总感觉着有些皱着,眼角有些淡淡的纹,跟在那老衙役的后面,脸皮儿有些绷着,这会儿见一对年经夫妇迎了上来,但不由的停了脚步,想着这对年轻夫妇应该是侯家老三和三媳妇吧。这老三和老三媳妇能亲自相迎,看来还是识礼数,守孝道的,同她原先想的不一样,那脸皮儿便松了松,嘴角也挂上了一丝淡笑。
她在宫里做女官,虽有些小权势,但宫中的斗争之惨烈是常人所难以想像的,本来,这次如她这种女官是可以不出宫的,可她实在太累了,只想过过平常人的生活,所以才自请出宫,说实在的,在受了嫡宗和王玉娇的冷落之后,她是打算一个人买点田地,过过日子,毕竟这些年来,她也是小有积蓄,只是听了侯老爷子的话后,她对小绿荷倒是上心了,她如今四十多岁了,她没打算再嫁人,只想一个人过段平静的生活,而小绿荷是侯家二房的遗孤,想那三房,自己有子有女,她若是能把小绿荷带在身边,那以后老了,也有个依靠不是。所以,她才来蓟县,本打定主意,就算是拼着受冷落也要留下来,倒没想,这侯老三夫妇倒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如同平凡人家的后辈迎她这个姑妈,让她心里感到一丝温暖。
侯岳轻轻一揖,小淘作了个万福,然后笑着上前,扶住那女子的一条胳膊道:“这位是英姑母吧?”
那英姑母点点头,淡笑着。
初次见面,多少亲近也谈不上,小淘两夫妻尽到礼数,迎了姑妈进屋,又上了茶水。
“英姑母,你先喝口茶水,歇息一下,我带人去整理一下你住的屋子。”小淘道。
“一切由岳媳妇安排。”那英姑母说道,倒是很有一些入乡随俗的样子。
刘海喝了茶就起身告辞了,返回柳城,小淘打赏了些碎银,让他欢喜不禁。回到侯老爷子身边,倒是说了好些小淘夫妻的好话,让侯老爷子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第二百零一章 突厥局势
英姑母在宫里做女宫,那每日里琢磨来琢磨去的就是人的心思,她如今到了侯家三公子这一边,没几日就将府里每人的心思琢磨了个差不多,而侯老三夫妇以诚相待,还有家里那种少有的温情感觉,倒是让她的心里起了一种归属感,觉得这里,就是她下半辈子要呆的地方。
转眼就进入了八月,整个八月份都是月娘娘节。最主要的看头就是庙会,灯会,诗会,道坛,等等,可以说自八月后一直到明年正月,那是节日不断,再加上一些有钱的人庆生,祝寿,也会办灯会应景。
可以说蓟县的灯会在整个幽州都是了名的,如今再加上烟花,让人流连忘返。
晚上,天气的热的紧,侯岳和小淘准备带着大家去看灯。便在屋里换着衣服,紫衣和珠儿都跟着她换了男装,这样看灯方便不是。
出了屋,到了堂前,就看丽娘和珍儿正围着那英姑母。
那英姑母虽然四十多岁了,可她保养的好,看着也就如同三十多岁的模样,此刻她穿着一件小衣,长裙及地,肩上披着披帛,那颈下一大片白花花的肉,在烛光下晃人眼的很,那脸上,画着一个宫妆,额上贴了花钿,还梳了一个时下京里比较流行的高云髻。
这一身打扮就是放在京里,那也是绝对赶潮流的。
“真漂亮,姑奶奶跟娘娘似的。”珍儿在几个丫头里面最是爱美,如今见了英姑母这身装扮,那感觉如见仙人,一脸羡慕的,恨不得自己立马整上一套。
“别胡说,娘娘什么的岂能随便出口。”英姑母瞪了她一眼,珍儿立刻闭嘴了,这世间一物降一物,珍儿最是嘴利,可遇上英姑母,叫她一瞪,那大气都不敢喘。
几人看珍儿吃憋,都暗自偷笑。
再看一边小绿荷都是别样打扮,穿着水绿裙装,额上画了额黄,小丫头,站在那里,真跟个小公主似的,只是神情里有些不知所措,这身打扮同平日妈妈帮她打扮的那是完全不一样,小小的心眼里,觉得这是漂亮的,便有些小兴奋,可同时,这样不太舒服,每迈一步都特别小心,让她很不自在。
小丑丫仍是一身男装,戴着个小纱帽,倒是一个俊秀非常的公子。
不一会儿,侯岳和侯山也出来了,看着英姑母的一身打扮,偷偷的跟小淘说:“没看出,咱们姑母也是挺潮的一大妈。
小淘捶了侯岳:“咱也挺潮,明儿也弄一身穿穿。”
“你要想穿这一身,还得再吃胖点。”侯岳道,这厮坏心的让小淘去纠结,因为这是胖瘦两种审美观的大破撞。
小淘一挺胸:“明儿个儿我就穿给你看看,如今也是挺有料的。”
“你都一大妈了,还臭美。”侯岳不忘打击一下,却被一边的小丑丫暗暗的踩了一脚,帮自个儿妈妈出气。若得小淘偷笑。
侯岳摸鼻子,别看小丑丫温顺乖巧,这小妞儿有时有点腹黑的本质。
几人说说笑笑的就出了门,街上人本就多,再加上英姑母的一身打扮,吸引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视线,敢情今晚上最出彩的就是英姑母了。
刚才一座桥,小丑丫便连猜几个灯谜,得到了许多面人,倒是便宜了小绿荷。被紫衣抱在怀里,吃的不停。
“今儿个,哪是来看灯的?这根本就是看人头的,以后,这样的热闹,我可不来凑了。”小淘道,一手紧紧牵着小丑丫的手,生怕叫人群给冲散。
就在这时,就看前面人群一乱,一个一身是血的少年手里舞着剑朝这边飞奔,一路撞倒许多人,而少年后面,有几个大汉挥着马刀,一看这马刀,再看那有些类似于胡人的外貌,侯岳可以肯定,这几人就算不是突厥人也跟突厥有关系,这种马刀是突厥人惯用的武器。
一边的小十八和赵五连忙迎上,而灯市上闹出了凶案,自然也引起了衙差的注意,如今梁道数在这任刺史,下面的官员,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敢怠职,上行下效之下,梁道数倒是为幽州带来了一股清正的官风。
立时一队衙役也冲了过来,那后面追着的几个大汉一看不妙,便混在人群里逃走了。
侯岳大手一挥,指挥着小十八:“封城,搜人。”如今他是幽州都督,有外族人在城内行凶,岂有不管的道理。
那少年扑到侯岳跟前,叫了一句侯叔叔就晕了过去,侯岳仔细一看,居然是李靖的三子李昭。
连忙让侍卫护着,这时,大家哪里还有看灯的兴致,只巴望着赶快回家,小绿荷吓的一脸发白,倒小丑丫,难得的镇静,蹲下身子,帮李昭做一些急救措施。
回到御史府,大夫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李昭身上中了六刀,侯岳在边上看的咋舌,这小子还真是命硬,一般人早挺不过来了。
小丑丫一直在边上给大夫打下手。
然后就是等待了,如果不发烧,那就没事,如果发烧,那又麻烦了。
还好,也许是李昭习武的原因,体质十分小强,第二天就醒了过来,而且一切正常,接下来主要的休养就成。
而李昭也给侯岳带来了一个消息,因为上次,莫冲全歼了同罗部的马贼,同罗部的首领不肯善罢甘休,本来就要拉了人马打过来,只是前不久,回纥等部完全脱离了东突厥的控制,颉利派人攻打,不想反而大败,损失了不少人马,也就无法派兵进攻幽州了,于是同罗部便打算联合奚人,霄人共同攻打幽州,同罗部的首领还许诺,只要攻下幽州,地盘归奚人和霄人,同罗部就是为了族人报仇血恨。
侯岳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这样的大战,自己这个都督必须挂帅,挂帅上战场他不怕,可问题是他丝毫不懂军事,这里面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只怪李二,怎么一个都督到现在都没决定下来。
“侯叔叔不必担心,这两年,我为张岛主打理中原境内的生意,同奚人和霄人交往甚多,他们如今对颉利可汗是敢怒不敢言,自去年冬以来,颉利的盘剥是越来越重了,谁都吃不消,不反叛才有鬼,这次小侄是在奚人那里得到消息,正是由奚人的首领透露给小侄,小侄想,侯叔叔若是有心的话,完全可以将奚人和霄人拉过来。
侯岳听了李昭的话,沉默了,他记得,似乎,正是因为奚人和霄人转投大唐,使得突利可汗备受颉利可汗的责骂,此后,突利可汗也投了大唐,然后便开始了唐平突厥之战,李二同学一血便桥之耻。
说着,那李昭又从身上拿出一个烟花飞箭,递给侯岳道:“侯叔,奚人首领让小侄把这个交给你,侯叔若是愿意谈,就把这个飞箭射上空中,奚人一旦看到信号,便会派人跟侯叔谈的。”
而侯岳没的选择,似乎历史不就是这么走的吗?
三天后,永和军屯。
侯岳同霄人首领以及奚人首领进行了一个会面,谈了一些具体条件,奚人首领和霄人首领明白,一旦脱离了东突厥,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持,他们就要面对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的报复,所以,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寻求大唐的保护。
初步的协义很快谈妥了,当然接不接受他们,侯同学说了不算,得李二发话。
“两位,即然要归附,那怎么的也得拿出诚意来。”侯岳道。
“此话怎么讲?”奚人首领道。
“我听说同罗部正在同奚人和霄人接洽,准备三族一起攻打我幽州。”侯岳啜着茶道。
“侯大人说笑了,即然我们能坐下来跟侯大人会谈,自然已经回绝了。”霄人首领道。
“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三家联合,灭了同罗这一支吧,就我所知,他们是颉利可汗安置在突利牙帐这边,就是突利可汗的命令,他们都不一定听,突利可汗对他们也是怨恨的很,,何况同罗部常常让其族人化成马贼,四处劫掠,抢了我们汉人的,怕是你们奚人和霄人也没少被抢吧。”侯岳道。
说到同罗部,奚人首领和霄人首领也是恨恨的咬牙,奚人和霄人的损失绝不比大唐这边少,他们曾跟同罗部着领提出抗议,可同罗部首领来个一问三不知。
“若是能解决同罗这一支,突利不会太怪罪你们,你们则更向大唐皇帝献出了十足的诚意,大唐皇帝必会重看你们。”
奚人和霄人首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三人击掌。
五天后深夜,幽州军联合奚人和霄人一举歼灭幽州北部的同罗部,奚人和霄人反叛,让颉利极为震怒,把突利可汗叫去责骂了一顿,又叫突利带兵去攻打回纥,最终突利仍然大败,只身逃了回来,颉利大怒,执行了鞭刑,还囚禁了他十几天,突利因此怨恨万分。
再回头说侯岳这边,大胜利,侯岳便写了奏折,又让长史李玄道陪着奚人和霄人的使者进京。
而李二这段时间,即为幽州都督的人选犯愁,又为突厥的事犯愁,如今突厥内乱,萧瑀等大臣提议趁机出击突厥,长孙无忌以唐跟突厥结盟不久,先出击突厥为不义,其实什么不义的都是表面上的说的话,实在是唐初立不久,这两年也多灾害,人民需要休养生息,此时攻打突厥,很可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李二不得不放过目前这个十分诱人的机会。
而就在此时,他接到了侯岳的奏折,那是龙颜大悦啊,这厮心里想着,别看侯大人在朝中十分低调,可他实在是算得上是一员福将,这侯学士每做一件事都是抓到他心中的痒肉,李二回想至今,似乎同自己有关的事件里面,总有这个侯大人的身影,起着举足轻重的做用,可说在明面,他又似乎没做什么,实在是算得上是一妙人。
当然,侯岳在奏折里也不免提到,自己一个文官,没有陛下的经天续地之才,实在是承受不了两个重责,为安军心,还请陛下及早让新都督到任。
这侯同学,在奏折上,还不忘小小的拍一记李二的马屁。
第二百零二章 合作
新任幽州都督终于在侯岳的千呼万唤中来到了。
这天中午,在接到前面的报信的人说,新任都督就要到蓟县时,侯岳便同梁道数等一干官员去迎接。
新任的都督叫独孤化,居然是出自独孤氏族,虽出人意料在却情理之中。
独孤家族一直以来是一个特殊的家族,这家族以武起家,隋时虽在朝中风云过,但没过多久,就从朝堂中退了下来,一直以来都是享着尊贵的地位,过着闲散王族般的生活,但也是所有家族中最神秘的一个家族,侯岳为官这些年,对独孤家也知之甚少,只记得当年,二哥在世时,曾听他说起过独孤家在江湖上很有地位,侯岳便猜测着,也许当年独孤家退出朝堂后,就开始进入了江湖,这里所谓的江湖自然不是武侠小说中的江湖,却相当于现代的黑帮。
自隋以来,混混儿,游侠,浮浪人,豪强在地方都有一定的势力,再加上青楼和赌坊以及镖师这三者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武力系统,他们常常游离于朝廷的冶理之外,同地方小吏混迹在一起,要么拉笼地方官,要么架空地方官,做事为所欲为,朝朝官员一致认为,这些人实乃是国之毒瘤。
更有游侠,好打不平,又仗着本领高强,偷盗曰为劫富济贫,杀官曰为民除害,常上朝廷头痛,偏偏这些人在民间极得民心,一旦震臂一呼,响应云集,说不准就要动摇朝廷根基。所以每一任地方官都特别关注这些人。
自古以来便有侠以武犯禁之说。在朝廷看来,这些人就是以武犯禁了。
而同时,这江湖里面,利益众多,所以,据说,当年隋帝便让独孤家退出朝堂,暗中潜伏在江湖里,用江湖的规矩管理江湖,成为隋朝暗中的势力。这本是隋朝的秘密力量,当时,文帝的布局朝中无人知晓。而后来,炀帝又是杀父继位,也因此并不知道独孤家的暗中所为,再加上当年独孤老爷子又是忠义之士,对炀帝荒淫的行为看不惯,几次声色俱厉的劝谏惹得杨广十分不快,此后便不准独孤老爷子上朝。
独孤家见事不可违,便彻底的边缘化了,外人都只道是独孤家也就一闲散贵族,尊其贵,但却也没太放在眼里。
然独孤却一直在蛰伏,据传李渊起兵前夕,独孤家就派了这个独孤化去太原见李渊,此后独孤化便一直跟在李渊身边,还曾救过李渊一命,别人都以为,独孤家如今仍能保据家族长盛,是得益于独孤化此次的救命之恩。
而实则却是,独孤化是独孤家江湖新一代的掌门的继任者,把他放在李渊身边,也就说明了,独孤家的江湖实力为李渊所用,这对李渊来说绝对是不小的助力。而也正是因为这股力量,使得独孤家入唐以来,地位不降反升,以朝华小小年纪便封为郡主可见一二。
这次新都督人选,朝中争执不下,李渊将李二招至寝宫中,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后。第二天一早,独孤化就成了新的幽州都督,显然李渊将独孤化推荐给李二,同时,父子又完成了一次势力交接。
“侯大人,久仰久仰啊,听说,你酒量不错,等安顿好,咱们痛饮几杯。”独孤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中等个子,体形十分的匀称,笑咪咪着眼,看着实诚,可侯岳总觉得他不简单,有种笑面虎的感觉。
所以这独孤化一见便宛如故交的神态,让侯岳很不解,也有一阵不适,貌似自己跟这独孤将军没啥交情吧。
心里虽然嘀咕,嘴里却呵呵笑道:“这酒我随时奉陪,只是将军得赶紧些,把这保境安民的重任接过去,我这肩膀实在是有些撑不起。”
“侯大人过谦,就本将军所知,你做的可不比别人差,甚至短短的一个月不到,就促成奚霄二族归附大唐,又灭了一支同罗部,这样的功劳让我这个将军汗颜哪。”独孤化仍然笑咪咪的道。
侯岳懒得在提这话题,正要引独孤一行进城,却不料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二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虚伪了,你在路上不是说……”
侯岳朝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红衣,很亮眼,那少女说到这里还顿了顿,然后模仿着独孤化的声音道:“可惜了,侯大人终归是文人,要是我就趁势灭了突利,直接斩掉颉利可汉的一条臂膀……”
侯岳听了她的话,脸上有些怪异,心里想着,突利现在应该正开始对颉利不满,若是有人从中再挑唆一下,把他接过来,岂不就是斩断了颉利的一条臂膀,看来过段时间,找个机会点点独孤化。
“朝华,不可无礼。”独孤化看着那少女,脸上却有些无奈,显然拿他这个妹妹无可奈何。说着就指着她介绍给侯岳道:“这是我妹妹,独孤朝华。”
独孤朝华?李渊亲封的郡主,被老四砸伤了头的那位姑娘,不由的转过脸,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侯山。
侯山老早就看到朝华郡主,只是这丫的装没看见,一直低着头。
侯岳肚子里暗笑,转身便向朝华行了个拱手礼,同行的官员也连忙见礼,那朝华连忙将身子移开半步,还礼道:“各位大人不必礼,朝华年少,受不起。”说着又冲着侯岳:“家里的老太君提起侯夫人,每每赞赏有加,这次朝华随兄长来幽州,老太君托朝华带话,问侯夫人好。”
“不敢当,不敢当。”侯岳连连摆手,开玩笑,独孤家的老太君,那可是个超然的存在。
“老太君还吩咐,让朝华多跟侯夫人学学,以后朝华免不了要上门叨扰,侯大人不会见怪吧。”
朝华一番话,一番动作,无不显示身为郡主的大气和谦和,尽显独孤家女子的大家风范。
侯山这时跟不认识朝华似的,说实在的,在长安,让他唯一不顺的就是这个朝华郡主,朝华两个字在侯家老四看来,那就是跋扈,女土匪的代名词。
侯岳心里也暗暗奇怪,小淘跟他说起过朝华郡主,还说她带了人到家里砸老四的家当,最后却叫老四拿小花瓶在额上破了个头,差点引出大祸。
不过错有错着,最后以此为契机,解决了曲园茶楼的事情,当然,最后得利的还是独孤家,听京里来的人说,那曲园茶楼和秦风茶楼合并后,再加上梨园歌舞,如今那里成了长安最热闹的地方,独孤家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便扫了朝华一眼,没想正看到朝华悄悄的瞪着侯老四。便心知肚明,大家风范里家族教导出来的,而脱跳才是她的本性情。
一阵寒暄,众人便进了城,一起到了都督,只等独孤化休息清洗一下,接下来还有一场接风宴,这也是官场的惯例,侯岳当初也经历这么一遭。
而在接下来的接风宴上,独孤化让侯岳见识了什么叫做海量,虽说酒席上的酒并不是烧春,但也算是比较烈的酒,独孤化几乎是来者不据,中途最多也不过多上了几次厕所,一直到酒席结束,他双眼仍十分有神,没一丝毫醉态,侯岳下意识的在地上看了看,心里怀疑着,这厮不会是练六脉神剑的吧,将酒通过小指头给逼出来了,可地上干爽的很,醒过神来,也不由的为自己这样的想法好笑。
而小淘则在里间陪着独孤娘子和独孤朝华吃酒,同坐在还有其他几位夫人,青草没来了,梁道数帮她告假了,他娘子又怀孕了,身体不太好,要在家里养胎。
那独孤娘子在长安时,曾在老太君身边帮忙着打理家里的生意,这次跟着自家夫君来幽州,正想着做点什么赚钱的生意,而她对于小淘也是记忆深刻的,因为老太君常常在她们耳边提及,说这侯娘子,深懂商场进退之道,即能赚大钱,又能在面对大利润时该收就收,人生之道就在进退二字,但许多人的眼睛只看着前方,因此许多人只懂进不懂退。
吃饭的时候,独孤娘子认识了小淘,便有意无意的提及:“听老太君说,侯娘子经营茶楼很有一套的,怎么在这里不再开一间茶楼呢?”
“还真有这想法……只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人用。”小淘回道,她一眼就看出了独孤娘子的心思,说实在的,小淘这段时间有些静极思动,也想着开茶楼,只是一来,将四和青菊叫她放在柳城经营茶楼生意,将原来将家族分给他们三房的两间店面收了回来打通成一间,二楼是雅坐,一楼就是大茶壶,走的中低消费路线,柳城毕竟是个小城,走高端的不行,没那么多的客源,如今将四和青菊在柳城做的不错,也没必要叫过来,可在这边,又没有真正适用的人,紫衣虽跟在她身边有几年了,可照顾人行,打理茶楼还差好多。二来,侯岳是御史,她如果出面开茶楼,怕是方方面面的会牵扯,到那时不是给侯岳找麻烦吗?
也因此,她只好按下心思,窝在后院养花种草,挖空心思了弄吃,弄的侯岳都开玩笑似的说了,小淘若是现在穿回去,说不准就是一大厨。
于是,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独孤化这回可是带了不少家人过来,其中有不少曾经经营过青楼赌坊的主儿,这些人都是八面玲珑的,开茶楼,那是小菜了
接下来几天,侯岳跟独孤化完成都督职权的交接,而小淘则和独孤娘子,再外带一个凑热闹的朝华,三个女人常常关了门,一商量就是一天。
那独孤娘子也是个有胆色的女子,而且,较之小淘开茶楼的想法,这位独孤娘子步子则迈的更大一些,要效防京里的梨园,同样弄一个,结合听戏,说书,品茶三位一体的园子,这一摆开,那也是大手笔了。
二百零三章 京里的事
天气渐渐的入了秋,落叶随风飞舞,地处北方的蓟县已经有些冷了,甚至早上起来,哈口气,都能看到空气中的白雾。
侯岳这几天一直在幽州下面的县里跑,一年一度,他这个御史要给下面的官员评分,然后报到吏部,归档,以后就成了官员升迁的一份重要资料,当然吏部本身也有一个评价表,可以说是双管齐下。
这天回到御史衙门,洗了个热水澡,便躺在那软榻昏昏欲睡。
却听窗外的走廊上珍儿和丽娘在嘀嘀咕咕。
“那朝华郡主真跟着膏药似的,天天没事,说是来找夫人,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打咱们四公子的主意,还是郡主,也不害臊,没脸没皮的,没看四公子都躲着她吗?”是珍儿不快的声音。
那丽娘卟哧一笑:“怎么好大一股子酸味儿,咱们的珍儿吃醋了,你说你这妮子,也太没本事了,你想四公子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呢?”
“哪有的事,丽娘你可别胡说,再说了,我是说朝华郡主,你扯我身上干嘛?”珍儿回道。
“怎么,不好意思承认啊,我还准备想个法了帮帮你呢。”丽娘有些调笑的道。
“什么法子?”珍儿的声音有些迫切。
“那你得承认,是不是在打咱们四公子的主意。”丽娘吊着她的胃口。
“哼,爱说不说,等下子,我见到夜香郎大哥,就跟他说,丽娘最近跟衙门里的差头走的挺近的。”珍儿可不怕丽娘。
“你可别胡说哦,死丫头,怕了你了,我跟你说,这男人哪,你别跟他整的什么暗示,什么柔情,直接扒了裤子里屋里等他,成了好事,至少他也得给你个名份了。”丽娘压低声音道。
“能成吗?这样不是让他看轻了吗?”
“肯定能成,珍儿丫头,你难道还想着做正房夫人,那是别想,而做个妾或通房,就得这样。”丽娘拍着胸脯。
“那之前你打我们大人的主意,怎没见你使出这招?”珍儿的话音里有些置疑。
“怎么没使出这招,只不过出了意外,叫别人得了便宜。”丽娘这话有些咬牙切齿,只是说到别人二字的时间,却是带着笑意。
“哇,那你是怎么使手段的,咱们大人是怎么躲过的?又是怎么叫别人得便宜的?”珍儿好奇的要命,其实下人们对丽娘怎么就愿意嫁给夜香郎也是好奇万分。
………………
这两人在外面,说的全是勾引人的手段,初时侯岳只当听笑话,觉得还挺可乐的,这女人在一起谈起男人来那也是十分彪悍的,可等珍儿说的他的身上,便忍不住了,重重的咳了一声。
窗外的珍儿和丽娘本以为今天大人和夫人都不在,大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面县里,而夫人则跟着独孤娘子准备开戏园子的事情,哪想到,大人却回来了,显然这时正在屋里休息。
两人叫侯岳的一声咳声吓的魂不付体,‘呀’的一声轻叫,就飞快的跑开了。
侯岳打开窗户,瞧着两人的背影一阵好笑。
这时,小淘也从外面回来了,听门房的差役说大人回府了,便也赶快回屋,见侯岳站在窗前笑咪咪,便凑过去一看,正看到丽娘消失在转角的身影。
“怎么,这会儿又想上了,要不,我做主,把她收了房。”小淘挑着眉笑。
侯岳瞪了小淘一眼:“什么鬼话。”
“这男人看着女人笑咪咪的,不是有那想法是有啥?”小淘笑着,打量着侯岳,这段时间在下面跑,黑了些,也瘦了些,两眼倒还有神。
侯岳将刚才丽娘和珍儿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道:“现在我对你笑咪咪的,你是不是配合一下,老夫老妻,咱不整那些浪漫的东西,直接上床。”说着侯岳就将小淘抱起,丢在床上。
小淘一伸腿,抵着侯岳的胸,侯岳正要发威,却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是紫衣。
两夫妻连忙整好衣服,小淘开了门,却看紫衣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是京里舅爷送来的。
紫衣等人嘴里的舅爷正是小刀。
“小刀来信了啊,快,拆开看看,听独孤化说,他如今在长安混的还成。”侯岳凑了上前,接过小淘手上的信,拿了竹笺将信挑开。
前头无外乎就是报平安,然后今年又添了一个胖小子,还嚷着小淘和侯岳不能亏了小外甥,要记得送礼。
“这小子,还直是不客气。”侯岳笑道。
“那小子也是个有便宜就占的主,宰起我们来可没商量。”小淘摇着头,不过从信里,可以感觉小刀最近确实混的不差,那自得和幸福感溢于纸上。她也就放心了。心里琢磨着给小外甥准备些什么礼物。
信还没看完,厚厚的一叠,两人头靠头的继续往下看。
下面就是一些朝中的事,从今年起,李二在大肆裁员了,想将一些人浮于世的官员裁掉,于是使得朝中以裴寂为首的高祖官员同以房杜为首的太宗官员频频擦出火花,甚至朝堂公然出现的骂架之事,据说皇上气的不轻。
另外一件事却是关于王青宁的,李二登基后,王青宁被封为昭容,小淘也曾去看过她,说实在的,李二对王青宁还可以,虽说远远比不上长孙皇后,但因为两人曾一同上过战场,李二没事的时侯倒也常常去王青宁的院子里坐坐,两人之间倒有一份知心,只是李二的性子刚强,王青宁的性子也有着极倔的一面,所以一直以来,关系是若即若离,好在,王青宁经过种种,早就想开了,所以也在宫里也算过的平静。
而王青宁住的院子有一处活水,如同溪流一样,里面养了些蟹和虾,前几天王青宁一时兴起,就抓了些蟹和虾,弄了一桌酒菜,邀了几个平日里还讲得上话的嫔妃,也邀了长孙皇后,大家一起吃酒聊天,谈文论诗,也是一大消遣。
这本是个大好事,可没成想,长孙皇后当天晚上,却发病了。病势沉沉。
后来太医说,长孙皇后不宜吃蟹虾,李二对长孙皇后是即敬又爱的,见她发病,太医又说是吃了蟹虾的原因,便把一切的不是都怪在了王青宁的身上,直接将王青宁打入了冷宫,虽说后来,长孙皇后醒来后多方劝解,王青宁出了冷宫,但却搬到另一个更偏的院子里去住,就连待遇也下降了很多,跟冷宫也差不多。算是彻底失宠了。
“我得给大哥写封信,大嫂近年来仗着王青宁的背景,连我都不太放在眼里,如今王青宁出了事,得告诫大哥,让大嫂收敛些,再这么下去,不等侯君集的事发,指不定哪天就祸从天降了。”侯岳看完信,一脸严肃的道。
“你写信有用吗,过年的时候,你不过提了一句大嫂放贷的事情,大哥大嫂那脸黑的跟包公似的,大哥如今是家主,你却是朝中官员,大哥就生怕你夺了他的家主之位,家里的事,就算咱们说的是对的,他们也要反对,根本就不是就事论事,而是就人论事了。”小淘噼里啪啦一顿道。
“我知道大哥的心思,所以这些年来,家里的事我都尽量少插手,只是我有些担心,大嫂再这么下去,哪天不但会害了她自己也会害了咱们。”侯岳道。
“那写吧,管它有没有用,该说的还是要说。”说着,小淘便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侯岳写好信便交给小十八送去柳城。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昭,小丑丫,小绿荷,还有英姑母一行人回来,那李昭自伤好后一直留在侯家,便自告奋勇的担起了接小丑丫的责任,这小子说了,小丑丫这么漂亮,就算是男装也要小心着坏人打主意。
小淘深以为然,在一些人有一些特殊的噬好,比如养小倌。
而小绿荷也挺粘小丑丫的,见李昭要接小丑丫,便也要跟着去接姐姐,而英姑母自来这里后,那是最疼小绿荷,几乎是小绿荷在哪里,她就在哪里,自然也要一路护着。
结果,常常弄的医馆里的大夫看笑话,说侯大人家接女公子那可是全家出动的,那话里,显然觉得这侯御史家太过溺爱孩子了。
只是这天回来,小淘却觉得不对,李昭一脸煞气,小丑丫俏脸也绷的紧紧的,小绿荷衣服被撕破了几个口,而一向最注重仪表的英姑母,发髻歪了,衣服有些零乱,更重要的是一脸气急败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淘连忙问。
没想她这一问,小绿荷却扑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腿哇哇的大哭起来。小淘连忙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一边的英姑母道:“今天碰上个贼子,差点叫他拐了小绿荷,小绿荷吓着了。”英姑母道。
“那贼子呢?”小淘立马竖起了眉毛来。
“李昭抓了他,送到县衙门去了。”小丑丫道。
“哪里是我的功劳,全是小丑丫机灵。”李昭抓抓头,有些惭愧。
原来那贼人正在抓小绿荷时,被小丑丫拿了一包药粉砸了一记,那药粉有迷药的效果,就把贼子砸晕了。
小淘听了,便急着想去衙门找那贼人算账。
“别去了,康县令知道小绿荷是我的女儿,等他审完了贼人,自然会来找我报告的。”侯岳道。
第二百零四章 算计
不一会儿,侯老四也回家来,答拉着脑袋,一副没清神的模样。
侯岳正一个人在厅里喝茶,心里在琢磨着,那康县令也该来了,这时,见侯老四低头丧气的样子,便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侯老四回道,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背在后面说了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说着,就转身回了屋里。
难得看侯老四如此悲春伤秋的,侯岳便叫住长兴:“你家四公子这是怎么了?”
长兴嘿嘿一笑:“今天四公子听人说京里张家的姑娘成亲了,他原来挺喜欢那张姑娘的,还想着趁今年秋考,若是能高中,就请大人上门提亲,可没想,张家姑娘就早早的嫁人了,四公子心里失落呗。”
侯岳听了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心想着,他这四弟平日不是老跟朝华在一起吗,那独孤化也有意无意的提起过结亲的意思,当然,结亲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侯老爷子要将玉夫人扶为正房,要不然,嫡庶是不能通婚的。
侯岳正想找个机会回柳城一趟,跟侯老爷子说说,若是老四后面有独孤家撑腰,玉夫人扶正那是板上订钉的事情。
没成想,原来老四心里还掂着张家姑娘呢。
“三哥,怎么回事啊,听说小绿荷差点叫人绑了。”这时,侯老四又急急的冲回来,原来他在回屋的时候,听到下人说起小绿荷事情,连忙跑回事问。
“是啊,李昭将人送到康县令那里去了,我这不正等着康县令来回话嘛。”侯岳道。
说曹操,曹操到,这是衙差来报,说是康县令来访,侯岳连忙让他请进来。
不一会儿,就看康县令随着衙差进来,此时康县令心里有些忐忑,小绿荷案件是一目了顽的,贼子没有的狡辩,乖乖认罪,可这贼人还牵出另一件事跟侯家有关,原来这贼人叫牛三七,是柳城人,祖上还是做药材的,可等到他这一辈,家道中落,再加上这牛三七极其的好赌,没多久就把家财败光了,可赌红了的眼赌徒,想要收手很难,这家伙一狠心又借了高利贷,结果又输了,根本还不起,结果,被逼债,那牛三七在柳城呆不下去了,这才逃到蓟县,这时,正好看到小绿荷站在路边,才起了歹心。
而那牛三七的债主正是侯家的侯大娘子,按唐律,民间的借贷是充许,但须经衙门订立契约,而且对于利息也是有规定,是四分利,并且规定利不得超过本金,而侯大娘子和牛三七立的这份借贷契约却没有衙门印信,显然是私立的,利甚到翻到本金的七倍有余,这显然是违反朝廷律令的,而县朝廷律令也规定,一旦两方出现纠纷,则必须有衙门出面办理,若是债权人不报告官府,强行占他人财产,则要按‘坐赃罪’论。而显然的,侯大娘子,一使用高利,有违朝廷律令,也就是说,牛三七手中的契约其实是无效的,侯大娘子更没有权利逼债强占他人财产,侯大娘子犯了‘坐赃罪’。
侯岳将康县令请进了书房,双方坐下,紫衣上了茶水。
康县令此时却在脑中激战,侯大娘子的事倒底要不要说?最后,康县令决定不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侯字,人家毕竟是亲兄弟,他真要说了,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得,就当,全不知道那回事。
于是便稳了稳心神,笑着,跟侯岳说了牛三七的事:“那贼人不过是流窜在外的赌徒,银子花完了,便打算绑了令千金讹些银子,叫我打了几十大板。以示惩戒。”
接着又问侯小绿荷。
“成,康大人按律令来就是了,小女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倒是没事了,劳康大人牵挂。”侯岳拱手谢道。
随后康县令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英姑母听说打了几十大板,心里嘀咕着也不知是实打还是虚打,她在宫里,这打人板子那可是有许多学问的,不过一想,现在可不是宫里,而县侯三公子是御史,想来那康县令也不敢耍花样,几十板下来,那可是半条命去掉,康县令下手够使力的,那心里便消了气。
英姑母这么想着,却不知她却料错了,这会牛三七所受的板子,还真是耍了花样的。当然,这花样不是康县令耍的,而是他的师爷庞元耍的。
这个庞元就是武德二年末那场科考案中的闹事士子之一,他原是乌中道的学生,当日为乌中道所用,起来闹事,此次事件后,他自然没有逃脱干系,三年不准参加要科考,而他本身学问并不过硬,再加上三年间,怨天尤人,没有心思读书,三年后的科考名落孙山,此后,也就绝了科考的念,经人介绍,便在康县令手上做个代笔师爷。
而康县令跟他是老乡,平日倒也还挺照顾,这些年,他倒也还算平平顺顺的过来了,只是他心中总有些不甘,想通过举荐的路子进官场,可康县令上面没人,庞元估计着,县令是康县令最大的成就了,而他如果不想法子的话,这一辈子也就是个代笔师爷。
于是他又暗中写信给了乌中道,乌中道前些年在武陵任县令,去年通过韩知致的努力调回了京里,在秘书省任秘书郎,掌管书籍,是个闲差,对于庞元的信,他没太理会,一来时间久远,他已经不太记得庞元是谁来了。二来,他也无能为力,如今朝中已不是裴寂时代了。就连国舅尹阿鼠都整日里担着心事,怕杜如晦找他麻烦,毕竟当年,他可是嚣张的很,打了杜如晦还先叫屈,最后还把另一个当事人侯岳给贬到龙阳县去,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怕秋后算账。
乌中道没有理会庞元的信,可并不表示庞元就放弃了,这厮还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却出现了牛三七的事情。对于牛三七他立马有了一种奇货可居之感,于是就买通打板子的差役,别看着那板子打的重,其实大多力量都打在地上,于牛三七伤就要轻好多。
然后他又找人悄悄的安置牛三七,等牛三七养好了伤,便一起进京,连代笔师爷也不做了,他这回完全是孤注一掷。再去找乌中道,他知道,乌中道和侯岳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僵。这回该他在乌中道面前露脸了。
于是两人星夜兼程的赶到了长安。
再说乌中道,这段时间是心急如焚哪,为的是他的官帽子,皇帝提出裁掉一部份无所事事,人浮于世的官员,很不幸,他就是其中之一。他去找舅舅朝知致,朝知致也没法,而从朝知致的嘴里,他还知道,似乎连裴大人都有裁掉的可能。
这一下子,他更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而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庞元拜访的帖子,本想回绝的,可看着那丰厚的礼单,有些不舍,就让人把他领了进来,本想敷衍一下了事,可等庞元说出牛三七的事情后,这乌中道有兴致了,这家伙现在有点象是被逼急了的狗,总想要反咬一下。于是他就秘密的将庞元和牛三七安置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坊里。
随后就去找了朝知致,两人一起去见裴寂……
长安季家。
“这都晚上,你要去哪里。”紫娟躺在床上,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小刀,她如今还在月子里呢,他这做夫君的还天天往外跑,那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
“嘿嘿,都是应酬,跟几个同僚约好去打两把牌。”说着,便把脸埋在紫娟的胸前,抬起头来,又道:“一股子奶味,真香。”
“你快走吧,没羞没臊的。”紫娟的脸一下子红了。
小刀嘿嘿一笑,又亲了亲边上儿子的脸,然后便出了门,直奔叶家赌坊,今天是叶家赌坊的开业日子,他得来捧捧场,因为叶家赌坊的背后老板是尉迟雄。
“老弟,才来啊,舍不得家里的美娇娘吧。”见小刀到来,尉迟雄上前锤了他一拳道。
“你这不废话吗,又刚给我添一个儿子,我怎么的也得心疼心疼她吧,我可跟你说了,一会儿我早些走。”小刀坦然的道。
“成。”尉迟雄也没多拦,来捧场了就行,接着,又看着赌场里的人道:“怎么样,下去试试手。”
“不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一下场,一是半会儿就挪不动了,还是隔天找个空闲的时候再玩。”小刀道。
“随你。”尉迟雄点头。
这时,对面一张赌桌上,发出一阵哄声:“给我押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面生的很。
“那谁啊?赌的挺狠。”小刀侧过脸问尉迟雄。
“不认得,是老六带来的,叫牛三七,听说这小子今儿个才进京的,羊祜一个,也不试试水深水浅就一头扎进来,今晚肯定要输个清洁溜溜。”尉迟雄不屑的道。
“呵,管他呢,你有钱赚就好,我看你心还巴不得多些这样的羊祜吧。”小刀调侃道。
“知我者,季老弟也。”尉迟雄难得的也拽一下文。
“账房老兄,借些钱给我吧,我告诉你,过几天我就有钱还,大笔钱,知道幽州的侯御史不,我手上有他家大嫂的把柄,乌大人说了这回只要搬倒侯御史,我不但有钱领,还能做官,到时,还愁没钱还你吗?”
不一会儿,那牛三七又输关了,正缠着一边的赌场账房借钱。
小刀眯着眼睛,幽州的侯御史,不正是自个儿的姐夫,小刀琢磨着,姐夫自身还挺正,不会有什么把柄,这家伙也说了是侯大娘子的把柄,可显然这事可能会牵连姐夫,得弄清楚。
于是悄悄的跟尉迟雄说:“让你的账房不动声色的把那个牛三七引到里面去,我有话要问他。”
“没问题。”尉迟雄打了个响指。
第二百零五章 家事
乌中道第二天一早兴冲冲的去了安置庞元的坊里,本想带他们到北门侯着,只等朝上裴寂等人发难,便唤二人去做证。
可没想,一进门,那庞元就苦着一张脸说:“牛三七失踪了。”
“我让你们小心,哪里也不准去的,怎么会失踪呢?”乌中道气的一脸通红,这万事俱备了,只等着人证,以及他手里的那张借贷契约,却被告诉失踪了,这不是要害死人吗?这时乌中道无比后悔,他应该先把那张借贷契约给弄到手的,可如今再后悔也没用,只得打发了人,在整个长安城里寻找,尤其是赌坊里,那小子是见了赌就迷心的烂赌鬼。
于是他自己又急冲冲的去找朝知致,这告状的事,要缓一缓,这人证失踪了,状没法告了,被韩知致大骂一顿,说他做事不牢靠,也惹得裴寂十分的不快。乌中道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京里发生的事,侯岳这御史是一点也不知道,还很悠哉乐悠哉的混着日子。
这天是太平园试开园的日子,小淘和侯岳便带了一家人去看戏,小丑丫,小绿荷两小的高兴的疯了,连英姑母也完全迷到戏里头,只说以前真是白活了。
茶且不说,自家的好茶,什么样的没喝过,这戏却是好看的很,那心思就直跟着戏里的情节转,今天的戏有三出,第一出是踏摇娘,时下妇人都爱看,边看还边为里面的小媳妇骂不平,一些个女人坐在台下,边喝茶,边说着那个公公是扒灰的料,那个婆婆太恶,那个夫君和离了也罢,跟着他没法过日子,总之这第一出就是赚女人眼泪的苦情戏,第二出是参军戏,就纯是逗乐,而最后一出压轴戏是改编了的西厢记。
可以说同时下的歌舞戏有较大的区别,多了许多对白,尤其是那精灵活泼的红娘,叫人移不开眼睛,再到最后莺莺同张生大团圆结局,让人喜笑颜开。
“俗,太俗了,我记得莺莺传里面,张生可是变了心的,也就这时代,要是在我们那时代,谁巴巴的去看这个呀。”侯岳取笑小淘没点创新。
晚上,看完戏,回到御史衙门的侯岳一家人,洗漱的洗漱,休息的休息,查看门户的查看门户。
“我瞧你,倒是看的挺有劲的。再说了,现实已经有很多的无奈,戏里就让它圆满一下不好吗,咱们老四昨天还一直在叹,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呢。”小淘边铺着床边回头笑道。
“也对,你要是弄个悲剧结尾,估计今儿个晚上许多看戏的都睡不着了,说不准连带着自家夫君也受罪。”侯岳笑道。
“那是,对了,你看出那个演参军戏的戴面具的净角是谁吗?”小淘扯了侯岳上床,有些神秘的道。
“谁?我瞧着身影有些熟。“侯岳回想着。却是想不起来。
“是独孤大人。”小淘含着笑。
侯岳一阵哑然,还真想不到:“他倒也算特立独行,也不怕落的个失体统。”
“这时代,狂生多了,谁在乎这个,想以前,你跟那王绩好几次喝酒喝醉了,在路边狂吼,也没见人在乎。”小淘道。
“也是,这年月,嬉皮士多。”侯岳叫小淘挖出以前喝醉时发酒疯的样子,一阵悻悻。
又聊了几句侯老四和朝华的事情,都说女追男,隔成纱,侯老四如今有快要沦陷的迹象了,那独孤娘子也跟小淘交了底,只等玉夫人一扶正,侯家就可以来独孤家提亲了。
说实在,小淘对这婚事有些不太赞同,一来郡主地位太高,性子又强,侯老四真要娶了她,那还不一切由这朝华郡主拿捏,想当初,小刀娶卢紫娟那会儿,也因为家族地位问题弄出那么多事来,而这朝华那可不是卢紫娟可比的,侯老四的性子较之小刀又软了很多,到时,不用想,那就是朝华这股东风压倒侯老四这股西风。
“你说,这独孤家怎么就看上咱家老四了呢?”侯岳不明白。
“这还不是孤独家有那不准夫君纳妾的规定,现在的大户人家,哪个男子能做到不纳妾,不收通房?咱侯家,不是有你这个榜样嘛?只要玉夫人一扶正,侯老四配朝华便也不算太低。”小淘乐看着侯岳乐呵呵的道。
“得,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我的功劳。”侯岳摸着鼻子,然后打了个哈哈:“困了,睡觉。”便支着身子吹灭蜡烛,然后将小淘扯在怀里。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醒来,却听到一片哗啦啦的大雨声,侯岳起床,倒了杯水喝下,回到床上,却听小淘迷迷糊糊的门:“下大雨了吗?”
“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下起的。”侯岳回道。
这时却听到外间响起了一阵拍门声,侯岳起床,走到外间,开了门,是紫衣。
“大人,京里舅爷派人来了,要见大人。”紫衣道。
侯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小刀在京里出了什么事了,要不然,不可能,这大晚上,大雨天的赶来。
“什么事啊?”小淘在屋里问。
“小刀派人来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去见见。”侯岳回道,然后跟着紫衣出去了。
一听是小刀派人来,小淘也躺不住了,披了衣起来,也跟在侯岳后面,心想着,那混小子,不会又惹出什么事来了吧。
在偏厅见到了来人,是渠少的人,送的是加急的信件。
“是季爷让我们车行送来的,说是事情十分紧急,请侯大人及早准备,一切的事情都写在信上。”那人说着,就把信递给了侯岳。
侯岳接过信,便回房拆了信看,而小淘则让紫衣去准备屋子,自己又带着珍儿去厨房弄的点吃的,安顾好送信的人,又封了赏钱,小淘才回到屋里。
正好看到侯岳拿着信的手重重的捶在桌上。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是小刀惹事了吗?”小淘上前,扯过信来看,她很少看到侯岳发火的,心里还嘀咕着,小刀这个不省心的。
结果,一封信看下来了,小刀却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小淘又看着信里夹着的那份借贷契约:“大嫂还真是下得了手,一百两的银子三个月就翻成六百多两,她怎么算的息啊。”小淘一阵啧啧。
原来,那日牛三七在赌馆里无意说出了侯岳,让小刀听到,便让人把牛三七弄了一个单间里,小刀也精,知道这种事他不宜出面,便让那赌场的账房出面,只说他空口无凭,要想借钱,就得拿出保证来,那牛三七哪里有什么保证,就把乌中道同他商议的事都说了,又拿出手上那张借贷契约说是证物,最后说,只要这事一成,他不但有银子,还能做官。
小刀这才知,那乌中道,因为王青宁失了宠,自然不用再顾忌王,想假借侯家大嫂放高利贷的事情,搬倒侯岳,而假侯岳之名,却是要直接攻击李二的裁员政策。
于是小刀就同账房通好,先借钱给他,就让他在赌坊里赌,又悄悄的找人把那借贷契约偷了出来,然后等他输了钱,就把人扣下来,先将事缓缓,他再写信给侯岳,问问怎么办?
“瞧吧,这事盖不住了吧,我早跟大哥说过,咱家又不是没钱,何苦去赚这高利,如今看看,王青宁刚刚失宠,她就被人当了把子,连带着,整个侯家都得下水。”侯岳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当日,他说的时候,大哥嗯嗯啊啊的同意,没想全是敷衍。大嫂则仗着王青宁的身份根本就不拿他的话当回事。
“要不这样,这个家事不能再让大嫂管了,你反正也要去柳城给平凡做年终考评的,咱们回柳城,说实在的,小宝哥一人在那里,我也不放心,把独孤朝华的事跟老爷子说说,若是有意,就让老爷子把玉夫人扶正,这家里的事,名正言顺的,就可以由玉夫人来管了,我帮她一段时间。现在侯家在柳声的名声可不太好,家里的下人出去都跟大老爷似的,我不怕得罪人,怎么着也要杀杀这股子歪风。”小淘冷着脸道。
本来,她和侯岳为了怕侯大猜疑,都不太管家事,毕竟侯大是家主,可王玉娇弄了太过份了。
“那行,明天,我先带着小十八回柳城,你随后整理好再带着孩子们回家。”侯岳道。
随后,侯岳又写了封回信给小刀,非常时期,不可过多的生出枝节,他也怕这事将小刀牵连进去,就叮嘱一切按赌场规矩结决事件,不能让人疑心到他的身上。
一切商量停当,这大半夜的,也没了睡意,直到天方白。
侯岳便带着小十八回了柳城。
蓟县到柳城,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侯岳一进家,正是午牌时分。没想到一进家门,就看到王玉娇正剥着桔子皮,钳了一瓣桔肉在放嘴里,那嘴里还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不过是一个下人出身,三房抬了你,如今做了县太爷了,怎的,就忘了挖井人了,整冶起自家人来了,白眼狼。”
“怎么回事啊?”侯岳现在看到王玉娇就一肚子气。
“三弟,你回来了啊,正好,你得给嫂子做主。”王玉娇一看侯岳,便气哼哼的道:“那梁平凡还真当自己是哪根哪根蒜了,他居然把富管家抓了,还判了个徒三年,这是不把三弟放在眼里啊。”
“大嫂,平凡是县太爷,他做事要按律法,那富管家要是没犯律法,平凡会动他?何况一个奴才的事,你去硬是把他扯到我的身上,大嫂太抬举他了吧。”侯岳这话说的是一点也不客气。
说完,侯岳便没太理她,直接去了侯老爷的屋子。
不对,老三这回回来不对劲啊,王玉娇先是叫侯岳气的磨牙,又一想,似乎老三从未这么说话过,不太对头。
第二百零六章 齐家不齐
“见一无除作九一,无除起一下还一,五八除四十,逢二进二,二五除十,逢三进三,三五除十五,逢四进四,四五除二十,逢五进五,五五除二十五,逢二进二,二十五除十,逢六进六,五六除三十……”
侯岳刚进后园,便听到后园一边的小书房里,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以及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正是小宝哥的声音,背的正是九九八十一归归除算法里面的‘一归五除二式’。
侯岳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边,看到侯老爷子站在小宝哥的边上,看着他打算盘,一只手还摸着花白的胡须,一脸微笑,频频点头。
侯老爷子眼角余光看到侯岳站在门边,便悄悄的朝他一挥手,然后退出书房,还将书房门轻轻的关上,怕打搅到小宝哥读书。
“不错,梁老学究都说了,这孩子的底子打的很厚实,只是在灵活变通上差点。”侯老爷子道。然后又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小子,实诚。”自家的儿子,侯岳当然清楚,小宝哥性子有些蛮,虽说不完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但也有那么点味儿,这孩子对打打杀杀的东西比较感兴趣,读书呢,在那康先生的教导下,倒也有股子钻劲,只是比起卢元厚那小子的滑溜,他就要差上好多,基本是上老师怎么教他怎么是,再加上康先生教书也比较死板,在举一反三上面,就差了点,可这小子,跟小十八学的枪法,却耍的似模似样了,用小十八的话来说,模子有了,下来就是打磨火侯。
这时代对于孩子的教育并不如后来的文武分明,这时代,一般家族的子弟,讲究的是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文武兼备。
而侯老爷子商人出身,这算盘那亦是不能不教的东西。
本来侯岳打算跟侯老爷子说大嫂的事,可一看侯老爷子鬓边的白发,前段时间,花雕的事情让老爷子很是消沉了一阵子,如今,看着,又老些了,突然间,就不想拿这些烦神事打扰他,就让他享着含饴弄孙之乐,少些烦恼。
便道:“这不是快年底了吗,我来看看平凡的政绩,他的考评还要我写了送上去呢。”侯岳道。
“哦,那你可要仔细了,平凡这些年来,可是兢兢业业的,柳城在他的冶理下,百姓的日子可是好过多了。”说着,侯老爷子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平凡最近抓了你大嫂手下的富管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你大嫂到我这里来叫屈,没一刻安生,你去问问清楚,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花点钱出个赎算了。”
听了侯老爷的话,侯岳就皱了眉头,这点事情,大嫂还吵的老爷子出面,对于平凡,侯岳很了解,人家原来什么身份,自己又救了他,若是一般的小事,平凡肯定是能放手就放手,肯定是太过份了。
想着大嫂的事,正好也要到平凡那里去了解一下实情,于是就告退,连自家院子也没进,就直接去了县衙。
平凡一看到侯岳,便苦笑道:“怎么,大嫂把你都给惊动了?”
“不是,我这回回来另有要事,你先跟我说说那富管事是怎么回事?”侯岳轻叹了口气,觉得郁闷的很,这都是些什么事,自己都是满身的疮了,还想护短。
两人坐下,一边的师爷上了茶,退了下去。
侯岳喝了茶,才觉得心中的烦燥去了些。
“富管事在柳城可是很威风,平日里可没人敢招惹他,这几年,有许多侯家王家的远房来投,大哥呢,想扩大候家的家族势力,就从里面选了一些年轻灵活的送进了折冲府当府兵,这本是一招妙招,不瞒三哥,当初还是我出的主意,现在许多新兴的家族都是这些干的。可问题是大嫂任人唯亲,家里管事的全是唯她令是从的远房族人,她又一味护短,再加上这些远房族人同送去当府兵的家族子弟都有亲戚关系,所以,这些族人也自觉高人一等,平日里欺上瞒下的事情没少做,在外面又跋扈嚣张,人人都说现在侯家越来越霸道,但不是主人霸道,是狗仗人势。”
“而富管事的事,那是他咎由自取,那天在街上,方家的男人只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豆腐挑子洒了,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居然让人打断了方家男人的腿,那方家一大家子,就靠着男人做豆腐卖豆腐过活,这不是绝人生路吗?这样的人如果不惩冶,我这县令可以挂冠了。”平凡一脸严肃的道。
听了平凡一退话,侯岳刚刚降下的烦燥便又升起,其中更夹杂着怒意,想着后世,哪个个有钱人仗着自己的钱势胡作非为,自己是最恨的,痛批的贴子没少发,可没想,到了这时代,自己居然成了下人胡作非为的保护伞。
侯岳觉得自个儿的脸就象是叫人噼噼啪啪的拍了十几记,那心中是又悔又恨。他和小淘都是穿越过来的,有些自私的本性,只想着自己的小家过好日子就成,别人是好是坏由他自己,却不知这时候,家族的利益从来都是一起的,有自己这块牌子在,家族里的人有就势可仗。
齐家冶国平天下,是这古人讲究的,而这个家,显然不是指,夫妻两人的小家,而是整个家族,若是家族冶理不好,这身居高位不是幸事,而祸事。
“该,这富管事的事,你一切按律令来,若是大嫂找你麻烦,你让她来找我好了。”侯岳发狠了。
“对了,三哥这回回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平凡想起之间侯岳的话,说另有要事,便问道。
“还不是大嫂惹的,朝中有人拿大嫂放贷的事情说事了。”侯岳道。
对于王玉娇私下放高利贷,平凡也是没法阻止,一来总是至亲,二来民间暗地里放高利贷的不少,只要没闹出强占家产,出人命的事,基本上管不了,毕竟是私下的行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大嫂放贷的事情,柳城知道的人挺多,瞒不过人的。”平凡道。
“除了放贷,还有什么问题?”侯岳问。
“没有,其实大嫂每笔放贷,我都派人暗中跟进,如果出现太过份的事情我会阻止。”平凡道。
“难为你了,对了,牛三七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听说,他是被大嫂逼的无家可归才逃到蓟县的。”侯岳问。
“那牛三七是个烂赌鬼,他是逃走是不假,但不是被大嫂逼的,是被赌场的人逼债逼的,他跟别人赌,押了一只手,输了,人家要砍他的手,他才逃的,不过,这赌场已叫我封了,大嫂气不过牛三七逃,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就想占了他家那四间旧屋,叫我阻止了。”平凡道。
侯岳现在十分庆幸当初把平凡放在柳城做县令这一招,可以说,他帮了侯家大忙了。
于是两人商议着静观其变。
然后,侯岳就告辞回家,大嫂放高利贷的事情是掩不住的,也好,就让朝中来人查好了,大嫂也该受点教训,虽说事情会牵连到他,御史肯定做不了了,但一来,他占着后世便宜做这个官,说实话,心中总有些惭愧,就好象,他高考考了个重本,却是作弊得来一样,再说了他觉得自己适合作一些实际的事情,比如说弄活字印刷,比如说,开茶厂,更甚者做个商人,如现在这种御史,或者是守牧一方,说实在,他还真不是那菜。
随后,侯岳又去了那被富管事打断腿的方家,一个小小的豆腐作坊,家里五个孩子,还有一个瞎眼的老娘,侯岳送了些银钱,那方家娘子千恩万谢,侯岳觉得整个脸皮火辣辣的,正眼都不敢跟那方家娘子对视,几乎是从方家逃了出来。
比起远忧的侯君集叛乱事件,这近忧才更让他焦心。
吃过午饭,侯岳又去了见了侯大,提点一下,却不想,侯大对这些一点也不在意,也是,这些年,他天天叫人捧的高高的,早就失去了警惕之心,反正该做的做了,有些人,只有真板子上身才长记性。
于是,侯岳只在家里吃了一顿午饭,又叮嘱小宝哥听祖父大人的话,便又带着小十八回蓟县了。
小淘这边还在整理,就看到侯岳一脸气哼哼的回来。
“怎么?事情不顺利?”小淘问。
侯岳便把那富管事的说了说,小淘也愣了,知道侯家现在不得了了,可没想到,连一个管事,说打断别人腿就当街把别人的腿打断,这已经不是一点点嚣张了,这在小淘看来,那是寿星公上吊,活腻了。
“即然这样,那就什么事也别管了,大嫂自己做的事就自己担。”小淘也气急。随即又问道:“如果这事我们不管,任由事态发展,最后会到个什么程度?”
“我这御史肯定要下,可能还要被罚奉降级,但去官,还没到那地步,到于大嫂,坐赃罪少不掉,到时肯定要听赎,说不准还要关一段时间。”侯岳道。
“若是还要下牢,大嫂怕是抵不过。”小淘道。
“到时再看吧,多花点钱。”侯岳道。
几天后,朝廷派的御史就到了柳城。
第二百零七章 招招不断
朝廷派下来的御史叫王朗,是五姓中王家的人,算起来是王绩的叔叔,不过他性子一向循规蹈矩,同王绩狂放的性子很不对路,所以,一直以来,他对王绩这个侄子是看不上眼的,而王绩对他这个叔叔也是能避则避。
而在朝中,这王朗也是属于中立派系,一直秉承中庸之道,是属于那种不倒翁似的官员,他历经隋,武德,到如今贞观,屁股下的位置是固如盘石,这样的官员是绝不可小视的。所以,此次由他担任御史,大家都认可。
而随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副御史,就是乌中道。
一路行来,乌中道的心情不是太好,之前先是牛三七失踪,让他的人好一阵子寻找,最后这家伙却在一家赌场里赌的昏天黑地,而为了能把牛三七带出赌场,他还垫付了一大笔赌资,可没想,这家伙却把物证的契约给弄丢了。
乌中道被韩知致一顿好骂,当然侯家这一本还是要参,因为裴寂心中有清楚,现在已经有人证了,至于物证,虽说现在没有,但只要查,还怕查不出来吗,象这样的家族,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问题,而前阵子皇上大力整顿吏冶,更是广开御史之言路,让御史不要怕参,就算是参错了也不追究责任,只是让人没想到了是,侯同学是第一个享受这待遇的。
王朗等一行人在柳城县衙落脚。
“大人,是不是先把侯家的家主和侯大娘子传唤来。”刚一落坐,乌中道便迫不急待的道。
王朗微闭着眼,眼底淡淡的扫了乌中道一记,然后慢悠悠的道:“别急,这才刚到柳城呢,也得休息休息,养如了精神,才好替皇上办事。”王朗说到皇上两个字的时候,是特别重。
乌中道肚子里一阵嘀咕,暗骂一句老狐狸。这摆明了是要用拖字决。于是便起身拱了拱手,带着人出去了,在门口碰到梁平凡。
“乌大人这是去哪儿啊?”梁平凡好奇的问。
“皇命在身,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梁大人是侯家的半子,这次事件要避避吧。”乌中道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我自然是要避的,不过两位大人初到柳城,也要有人在边上侍侯不是。”梁平凡姿态放的很低。侯三公子被参,他梁平凡也少不掉,同在被参之例。
乌中道哼了一声,然后便带着一干随从出去了,却是直奔城中最在的酒楼。
“大人,咱们不查事啊?”其中一个了随从道。
“先吃饱了肚子再说。”乌中道笑道,心里却道,这明火执仗的能查到事才有鬼,所以,在出京里,他舅舅早就安排了另一批人马在暗中查,要真靠王朗那老家伙,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县衙里,王朗端坐正堂,正在翻看着县衙这几年的录事簿,这越看就越对这个梁县令感到好奇,眼底悄悄的打量着平凡,象,真象,真象十年前的隋恭帝啊,尤其是坐在那里,背挺如松的身形,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相似的人,也不知这梁平凡是杨家有没有关系,王朗心里好奇的很,当然,以王朗的稳重,自然不会提出来。
“把历年来,有关侯家的案卷都整理出来。”王朗道。
“好的,下官这就让人去准备。”梁平凡回道,这王朗他自然清楚,当初这王朗还教过他学问,如今嘛,过去的事,早就如烟消散,起身,告退,其实有关侯家历年来的案卷他早整理好了,当然不能马上拿出来,要不然,会给人一种早有准备的感觉,于是梁平凡出了书房,就直接回到后院自己的住处,如今县衙叫人占了,而他也是属于审查之例,便乐得轻松一阵子。
晴儿在门等着,看到他回来,便做着手势,一脸焦急。平凡轻轻握晴儿的手,那手上传来的温润感觉让晴儿焦急的心放松了下来。一手拉着平凡进了屋。
“三哥回来了,我们不回去看看吗?”晴儿在纸上写道。
“现在要避嫌,我们没事哪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家里。”平凡道。
“会不会有事?”晴儿继续写道。
“没什么事。”平凡笑道,抱起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女儿,狠狠的亲了一口,女儿乐的咯咯直笑。平凡心中想,这样的日子较皇家时,单纯快乐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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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御史到达柳城时,侯岳便接到了朝廷的公文,御史一职就地免了,那李二更是把齐家冶国阐述了一篇,最后是让侯岳在先所家管好,再为朝廷效力。
于是侯岳交了印信,就带着一家人回柳城了,突然间倒是有一种无官一身轻感觉。
侯岳突然带着全家人回来了,侯老爷子大惊,忙把侯岳叫了过去:“怎么回事?”
虽然侯岳不想让侯老爷子操心,但到时衙门一传唤,那是怎么也瞒不过侯老爷子的,便一五一十的道:“京里局势莫测,皇上的一系列新政触动了高祖臣的利益,裴寂党联合了几大关陇贵族正对皇上的新政发起冲击,结果因为牛三七的出现,我成了这些人攻击的把子,裴寂他们把我给参了,朝廷派御史下来调查我侯家的事,我这个御史暂时被免,皇上命我在家闭门思过。”说着,侯岳又安慰道:“爹放心,没什么大事,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很少在爹面前尽孝,正好这段时,正可尽尽儿子的责任。”
侯老爷子久久无语,好一会儿才长叹:“也好,在家休息休息,家事也管管。”侯老爷子说着,就离开了,自隋末以来,侯家风风雨雨轻历过不少,老话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侯老爷子才走不过,侯大和王玉娇就到了三房。
“我听路媳妇说,这王御史是来查侯家的?”侯大还没说话,王玉娇便迫不急待的问道。路媳妇是五婶家侯路的娘子,是虞头的女儿,虞头在柳城县衙多年,这种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不错,牛三七上京里去把你告了。”侯岳平静的道。
“岂有此理,他牛三七还赖我的银子呢,居然还倒打一耙反告我。”王玉娇气急的道。
“胡闹,你叫什么叫啊,放高利贷还有理啊。”侯大也火了。
“放高利贷怎么了,现在哪个有钱的家族不放高利贷的。怎么不查别人,就来查我家?”说着王玉娇悄悄的看了侯岳一眼,然后有些刺的道:“别不是三弟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吧?”
小淘正好顿好小丑丫和小绿荷,一出来,就听到王玉娇话,气不打一处了,重重的踏着脚步回到了书房,把朝廷发下来的公文拿了出来,走到王玉娇身去,将公文丢在她面前。
“做人得摸着良心,放高利贷那是吸血虫,这些年来,不是我夫君在外撑着,有大嫂你如今风光的生活吗,远的不说,就说二哥走的那一年,大哥硬要投太子一边,若不是我夫君力阻,如今侯家早就不知沦落成什么样子了,而外面,我夫君尽其所能,可家里呢,你们尽拖他后了腿,一心只钻钱眼里去了,只想着捞钱,连一个下人都能跋扈成那样,现在侯家在柳城被人说成什么样了,就是豪强,这人在官场,哪能不得罪一两个人,你们做事上不得台面,叫人抓了把柄,连累到我夫君,居然还说我夫君的不是,真是岂有此理。”小淘也不是弱的,一顿下来,噼里啪啦的跟放鞭炮似的。
王玉娇叫小淘一顿话说的跳脚:“什么捞钱哪,说的这么难听,老三为这家里做的事,那是他的本份,你们当我喜欢这么捞钱哪,我捞钱还不是为了这一大家子的花销,没有我这么捞钱,大家都喝西北风去,还有三弟,得了那百户食邑,可曾为家里增收一毛,不但没有,还贴了好些银子进去,如今却来怪我这大嫂的不是,太没道理。”说着王玉娇就摸起了泪来。
只是那样子实在有些假。
小淘冷笑:“合着你捞钱都是为了这个家,可每年分给爹和玉夫人的钱粮没增加一分,我想想你把钱都花哪里去了。”
小淘说着,故意的拍额头:“大嫂的马车是全城最好的马车,听说把手都镶了金的,我还听远儿说过,前些天,他娘跟几个范家的几个太太赌钱,输了一千多两,呵呵,可是大手笔。又听说,折冲府里那几个王家的子弟如今可是不得了,上面的将军巴结着,下面的同僚挥霍着,吃喝逛窑子,万事钱开道,敢情着不是花自个儿的钱不心痛。至于那百户食邑,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去冬雪灾,今年又旱,若不救济,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更何况,花钱是花钱了,可好象花的是我们自己的钱,没拿家里一分吧,还有这几年我每年上交给家里的茶叶以及银钱也不少吧,合着都是交给鬼了。”
小淘冷冷的回道,刺的王玉娇脸一阵红一阵白。伸腿踢了一边的侯大。
那侯大无奈,只得道:“你大嫂花钱是太大手大脚了点。”
王玉娇气的差点晕过去,说这话不如别说,便接口道:“你说的那些花销,我也还是为了这个家啊,这还是想为三弟分忧呢,现在做什么事能少得了钱,那几个王家子弟若能混出头,那三弟在官场上不也有个助力,还有范家的几个太太,是我故意输的,她们可是答应了,要让他们的老爷举荐你大哥当官。”王玉娇昂着头道。
一边的侯大听她说这些,有些悻悻。
侯岳小淘自此才恍然大悟,原来王玉娇还存着让侯大做官的念头。也是,对于王玉娇来说,现在钱有了,可惜自个儿夫君倒底只是个商人,侯大也总觉得在侯岳面前低人一头,于是也有了做官的心思。
看着王玉娇仍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侯岳和小淘摇摇头,敢情着,这些年,大哥一直在跟他这三弟别着劲。
侯岳颇觉一阵无趣。这外人想着法子整侯家,可偏偏自家家里还别着小心思。
“三弟,别听你大嫂胡说,你大嫂妇人之见,做不得真,我就想问问三弟接下来该怎么办?”侯大皱着眉头,心中是忐忑不安。
“不瞒大哥,小弟之前做了一些准备的,只是大嫂放高利贷的事,知道的人挺多,这一点是瞒不过的,大嫂就大方承认,认个错,最多不过花些银子吃点苦头,不会有太大的事。只是以后,还望大哥大嫂多管束家人,在行事上注意分寸。”尽管侯岳肚子里一肚子的气,也还得给侯大交个低。
“那三弟你呢?”侯大也担心的道,尽管侯大不太愿意承认,但也不能否认,侯岳的地位关系着侯家的兴衰。
“我就不好说了,得看朝中局势。”侯岳道。
对于家事,侯岳反倒不太担心,在他看来,经过一次阵痛,反而能让脚步走的更稳些,而朝中之事,侯岳心理没底,虽然他知道裴寂肯定要倒,但李二对他老子也要有个交待,会不会拿自己做妥协,不好说。
转眼,平静的三天过去了。
再说乌中道这些天上窜下跳的,可是中用的东西却没弄到多少,除了牛三七指认了一些借过高利贷,其他的事却没弄到些什么,而高利贷的事,因为立据人是王玉娇,也就是说,这事追究起来,也只在侯岳这个大嫂,侯岳会受一点点牵连,但却动摇不了侯岳的根基。乌中道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要是能落实个强占财产,就够这侯岳受的了,在唐时,强占财产罪不是个小罪了。漫步在柳城的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柳城这些年来发展的可不一般,街上到处可见,粮油,毛皮,布料,石俱,家俱,车行等各种商行和作坊。
要是能在这里做一任县令,那收获也是不错的。这厮心里计算着。
“大人,小的刚打听到一个消息,说侯府的一个管事打断了一个姓方的人的腿,咱们是不是可以拿这事说事。”庞元道。因为牛三七的事情,庞元如今成为乌中道的幕僚。
“没用,这事我早就知道,那管家被被梁平凡判了刑,侯家出现,陪了银子,找了大夫,还担下了那家人的生活费,这事没有错处可抓。”乌中道恨恨的道。
“要小人看,咱们的大计说不准还得落在那牛三七身上。”庞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股子阴狠。
“这话怎么说?”乌中道狐疑的问道。
“昨天,我听一群府兵在说话,里面可有好几个侯家和王家的人,说起牛三七都恨的牙痒痒,扬言不放过牛三七,如果,这时候,牛三七死了,大人你看,事情会起什么变化?”庞元定定的看着乌中道道。
“那就有好戏瞧了。”乌中道一脸莫测。
第二百零八章 绝地反攻
一阵寒流来袭,一夜间,天气就冷的让人牙齿打战,过了午后,就开始下起了雪雹子,最大的有鸡蛋般大小,听说砸伤了好几个人。而很不幸的,乌中道就是这几个倒霉鬼中的一个,不过此时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今天一早,他就接到消息,说是那几个王家子弟终于在庞元安排的人的鼓动下动手了。因此就带着人去,准备等那王家的几个人把牛三七打死后,他好抓个现行,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气转冷,突然下起了冰雹子,那梁县令带着几个人正好去贫民集查看是否有灾情,结果,正好叫梁道数碰上王家子弟正在追杀牛三七的事情,牛三七这才保得一条狗命,让乌中道大叹,真是好运,只是这样一来就显然就达不到乌中道预计中的后果。
不过,如今牛三七也被打得重伤,双方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侯家这杀人灭口的罪名那也是跑不掉的,仅这一下,只要运作的好,侯岳彻底的丢官去职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儿。
“庞元,一切有没有弄妥?”乌中道还不放心的又问了问庞元。一手还揉着被砸了青紫一片的额头。
刚才下雹子的时候,他正指挥着抓人,没想就让一个雹子砸中了额头,如今肿的高高的地,真是倒足了血霉。感觉兆头不太好,乌中道便不由的又追问了庞元几句。
“大人放心,那王家的王六儿,在折冲府一直混的不怎么样,我叫人买通了他,只要能出头,他出卖祖宗的事都要干,又何况这反告侯家之事,他是王家的人,可不是侯家的,犯不着为侯家卖命。”庞元得意的笑道。
“好,办的不错,等这次事了,我至少可以保举你做个县丞,如今万事俱备,我们可以去叫王大人审案了。”乌中道说着,多少年了,他一直被侯岳压着,这会儿,很有那意兴飞扬的感觉,就连额上的疼痛似乎都轻了很多。
“多谢大人。”庞元连忙行礼,心中高兴自不必言表。觉得这就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了。带牛三七进京这一招,真是自己的神来之笔。
于是,乌中道便让庞元带上当场被抓住的那几个打人的王家子弟,为首的是一个瘦猴子样的十八九岁的男子,他就是庞元口中的王六儿。整个人骨瘦如柴。外号,六猴子。
乌中道赶回县衙,看到王朗正坐在衙门的书房里同梁老学究在下围棋,这两人,在隋时就曾有过几面之缘,在文学上都算得上是大家,这会儿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自然要一起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
边上罢了一个火盆子,火烧的旺旺的,一室温暖,再加上边上一副笔墨未干的墨兰图,竟使得整个书房带着一丝融融春意。
这老头子哪里是来查案的,我看倒象是来会友一般。乌中道心里嘀咕。
“王大人,又有新的情况,侯家的人打算杀人灭口,若不是梁县令正好路过,牛三七差点叫人打死,这侯家的事宜快刀斩乱麻,迟者,怕惹出更大的祸患。”乌中道上前躬身道。
“哦,真有此事?”王郎不信,抬了抬眼,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千真万确,几个人犯已叫下官当场抓住,而梁县令正好路过,就不知他肯不肯出来做证。”说着,乌中道又看了看一边的梁老学究。
梁老学究呵呵一笑:“梁县令虽是侯家的半子,但他更是一县之父母,又岂能不站在公义之上,虽说有同居相为隐的规定,但以梁县今的为人,还是会站出来说公道话的。”
“那就好,还请大人坐堂。”乌中道躬身相请。但其中也夹带了一丝逼迫的味道。
“哈哈,看来,只能留下残局了,老夫俗世缠身哪,比不得梁兄如陶潜般的悠游之心,告罪了。”王朗起身,学那武者抱拳,倒显出一股老当益壮之风。
“呵呵,王大人尽管去,老夫这会儿正觉有些困,这书房里一屋书香,又有碳火之温,还有茶可润心,老夫就在边上的小榻上眯一会儿,等大人回来,说不准就是这局残棋的高潮了。”梁老学究起身,也不管别人在,就侧身靠在了一边的软榻上。
“那祝梁兄有个好梦,学那庄周,梦蝶而眠。”
说着王朗哈哈一笑,便当先出了书房,乌中道紧跟其后。
柳城侯府。
三房院子里,小丑丫正在教小绿荷写字,小绿荷一会儿说手冷,一会儿又说脚冷,总这没一刻好静,小丑丫总是好脾气的随着她,而她自己却在磨着药草,这天冷了,正好制些冻疮膏出来。
而小淘,则忙着带人给各屋子里加被条,起炕的起炕,烧火盆的烧火盆,这天说冷就冷,看这阴阴的样子,指不定晚上就要下大雪呢,柳城的雪总是来的格外的早些。
“你说什么?牛三七叫人打成重伤?这关我什么事儿?”隔壁的主院里传来王玉娇大声的说话声。
“你知道什么,街上人都传遍了,说是你指使你娘家的王六儿干的好事,要杀人灭口,你这不是自找死路吗?那王六儿当场让乌大人给抓住了。”侯大气的用手锤着什么。发出咚咚的声音。
“胡说,我怎么会做这种傻事。”王玉娇的声音十分的急切:“我真的没干,怎么会这样,你快去找三弟说说。”
“找三弟说有什么用,他如今根本不能出面,都是你王家人干的好事……”侯大恨恨的道。
“那怎么办,要不,去找爹……”王玉娇此时已六神无主了。
……………………
这边院子几个做事的人听到隔壁院子的声音,都面面相觑,一脸无措,庆叔庆嫂都一脸担心的看着小淘。
小淘也在心里琢磨着这事,这事不合理事,杀不杀牛三七于事无补啊。
“哎呀,天这么冷了,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还坐在走廊上,小心疼坏了。”这时,英姑母从急急的从另一边过来,一进院子,看到小丑丫带着小绿荷坐在院子的廊上,画画的画画,碾药的碾药,便叫了起来,于是一边两手忙着帮她们收拾东西,而另一边又转头问小淘:“这事情越来越不对了……”显然他也听到主院侯大两夫妻的对话。
“我去跟夫君说说看。”小淘道,转身拧了个火篮子去书房,侯岳这些天,天天都闷在书房,不断的练字,除了小十八常常进书房外,其他的人都不让打扰。
推门进了书房,正好看到侯岳收笔。
“写的什么?”小淘凑上去看,发现许多的纸,都只有一个‘道’字。
“怎么,遇到挫折,就想避世修道了啊?”小淘打趣道。
侯岳摇摇头,却是搓了搓手,拉了小淘一起坐在火篮边:“这天突然就冷了,我是突然起了那孙真人在蓟县跟我见面时,就曾说过,侯家会有一难,但他同时又说,每一难其实就是一个机遇,用好了那就是遇难呈祥,于是,他跟我说了这个道字,中国的道其实是最有进取心的一种宗教,讲究的是人命由我不由天,学习天道,让天道为己用,从而让自己达到于天同寿的境界,而这天道,大括行云布雨,小至一粥一饭,都有道在里面,而事件发生,发展,结局,也都有个道在里面,当然,我们大多数时候称它为势,因势力导,趁势而为。李二可以说将因势力导,趁势而为这八字运用的炉火纯青。”
侯岳说着,还一阵感叹,又拿起一个道字,仔细的看着。
小淘听到侯岳说李二,便冷了脸道:“你还要好意思说李二,那裴寂他们针对你,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这李二一点也不为你撑腰。”
“你不懂的,李二同学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针对所有世家门阀的棋,侯家只是引子,这次为了李二,侯家可是要牺牲大了,我倒要看看李二事后拿什么补偿。”侯岳叹了口气道。
“什么意思,李二又在琢磨着什么,神神叨叨的,也不说个清楚。”小淘道。
“天机不可泄露,还没到时候呢。”侯岳一脸莫测的道。
“稀罕,听你的话,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在玩火啊,别玩过头就成,对了,我记得当日那送朝廷公文的刘大人,事后还给了你一封信,那信是谁给你的,你藏着掖着都不给我看。是不是李二的?还下大棋呢,刚才我听隔壁大哥和大嫂在说话,那牛三七差点叫王家的几个人杀了,侯家的处境是越来越凶险了。”小淘担心的道。虽说,她对侯大和王玉娇的行事有些看不过眼,也气王玉娇不怪自个儿犯错,反怪侯岳在朝中得罪人,这点让她想起来就气的咬牙,但一旦事件要威胁到自身,她可不管谁有理没理,该护还是要护。
说起来,小淘也很护短。而她的护短跟王玉娇的不同,王玉娇主要是维护着自己的面子,只要有关她面子,她都得护,却不知,有人就拿她面子当挡箭牌,而小淘的护短则须拿心来换,说起来,小淘更现实些。
“呵呵,不是我在玩火,是李二在玩火,我如今是被他架在火上烤。”侯同学很有些郁闷,他觉得在李二面前,自己就是那个被他卖了,还为他数钱的那个。
李二要借势呢,侯家的事就是李二要借的势,而牛三七事件,正是侯家转机的势,侯岳的眉目突然展了开来,拉着小淘起身:“来,帮我穿好衣服,牛三七事件一发事,乌中道肯定要逼王大人审案了,大哥大嫂肯定要被传唤,帮我换好衣服,我虽然不是御史了,可目前品级还没有降,这旁听的权利还是有的,正好随便看场大戏。”侯岳道。
“还看戏呢,你跟李二到底在整些什么?”小淘气恼的锤了侯岳一记,这才帮着侯岳一起整好衣服。
果然,侯岳的话说完,紫衣就匆匆来报:“大人,夫人,衙门来人,传大爷和大娘子上堂了。”
侯岳换了衣服,就带着小十八匆匆去了县衙,只留下小淘在家里着急,不知事态有何转变,只是这次审案却不是如同梁道数平日审案那么开堂的,这次有审案是闭堂审案,外人听不到什么。
这时,一直在外打听事情的侯老四回来,直冲三房院子。
“三嫂,三嫂,快去,不知为什么,王大人又将这次审案改为开堂审案了,还让柳城的百姓都去听案。”说着侯老四又一脸焦急,在他的想法里面,这闭堂审,若真有什么事,还可以让三哥讲讲情面,可这开堂审,众目睽睽之下,那是一点情面都不好讲的。不由的一跺脚:“大嫂怎么这么糊涂。”
“胡说,这事情还没定案呢,你怎么就把你大嫂定罪了,我们去瞧瞧。”小淘急忙回屋换了衣服,带着紫衣,夜香朗和丽娘也跟着,连英姑母也跟着,一路到县衙,那县衙外面早就叫人挤了个水泄不通,几人正急的在外面跳脚,倒是边上有人认出小淘是侯家的三娘子,便给她让了一条路,他们一行才挤进去。自然连声感谢。
“侯王氏,牛三七告你以高利放贷,你可承认?”堂上,王大人拍着堂木道。
“小妇人承认。”王玉娇跪地道,这事容不得她否认。
“那,牛三七告你强占他家房产,你可承认?”王大人又问。
“大人冤枉啊,小妇人爱财不假,虽说放了高利贷,但也讲究个你情我愿,这等强占人房产之事那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还请大人明察。”王玉娇脸上变色道。
“胡说,正是因为牛三七告你强占他家房产,你才要杀人灭口,好歹毒的妇人。”乌中道在一旁喝道。
“乌大人,是堂上王大人在问案,不是你在问案吧。”一边的侯岳冷冷的插嘴。
“那也轮不到你侯大人说话。”乌中道回了一句。
“我只不过是点醒一下乌大人,怕乌大人代入感太强,以为自己是主审官呢,失了规矩,也犯了王大人的堂威。”侯岳说着,又坐着转身,朝王大人拱手告罪。
他这番作做,不但打消了乌中道之前的气势,还弄得乌中道一脸通红,也跟着跟王大人告罪。
看着乌中道小吃一憋,小淘心中一阵大快,侯岳还成,没给她丢面,小淘给自个儿给自个儿脸面贴金。
王大人又一拍堂木,堂下一片静声,连围在外面围观的百姓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今日主告牛三七差点叫人打死,而打人之人,正是你族中子弟王六儿等人,有人告你是主使,你有何话说?”王朗又慢条斯理的问道。
“冤枉,小妇人即然没有强占那牛三七的房产,又如何有杀人灭口之事,前些日子,经小妇人的三叔叔一阵劝导,小妇人已深感过去所做之错,如今正思着痛改前非,又如何会错上加错,这其中定有古怪,还请大人明查。”王玉娇再次跪拜道。
侯岳暗暗点头,他知道,以王玉娇的个性是说不出这样的软话来的,不用说,这肯定是之前梁道数让人教她这么说的。
“狡辩,我之前带人去查看过牛三七的屋子,住在里面的正是你那族弟王六儿,事实胜于雄辩,大人,如此刁妇,不动刑她是不会招的,还请大人大刑侍侯。”一边的乌中道急的要命,王大人这般审案,这案子要拖到何时?
“怎么,老夫审案还要你来教。”王朗淡淡的瞟了乌中道一眼,口气听似随意,但那意味就不好说了。
看着乌中道一张酱紫的脸,堂下听审的百姓中不时的发出几声讥笑声。
这时,侯岳也学小学生般举了手,看了王朗点头才道:“下官也觉得其中很有苦怪,小人的大嫂,脾气秉性小人十分了解,杀人灭口这样的事,那是断然做不出来的,所以,还请大人,请人犯出来当堂对质。”说完侯岳还看了乌中道一眼,乌中道却是一脸得意的笑,对质,对质啊,等那王六儿指证,看你侯家怎和狡辩。
“带人犯王六儿到堂对质。”王朗又拍着堂木。
不一会儿,王六儿就带到了,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他身上。
“之前,你说你杀牛三七是受了侯王氏指使,如今侯王氏正在堂上,你可敢当堂对质。”王朗又担着堂木道。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看着王六儿,王六儿这时显然很无助,看了看堂上的王大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玉娇,最后那眼光却落在了一边的乌中道身上,也许不能算是乌中道身上,而是乌中道身后站的庞元身上。随后又转到了跪在地上的王玉娇身上。
王玉娇此时又气又恨,没想到自己一手扶持的族弟居然伙同别人陷害自己,她真是瞎了眼了。如此眼光可以杀人的话,王六儿此时已经让王玉娇凌迟了。
“六猴子,姐瞎了眼哪……”王玉娇恨不得上前撕了这小子。
“姐……我……”王六儿,眼光闪烁,竟似不敢对上王玉娇的眼睛。一边的乌中道看着这一幕,突然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快说,可敢当堂对质?”堂木又是重重的响起。
那王六儿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了,突然的跪趴在地上,居然嚎淘大哭了起来。
“我有罪,我不是人哪,我族姐供我吃,供我喝,供我当府兵,可我却受了别人的蛊惑陷害族姐,我不是人……呜呜呜……”
王六儿一通话出,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站了起来,那乌中道两只眼睛的睛珠都快凸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转过脸阴狠的看着站在身后的庞元,而庞元此刻已面无人色,眼中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