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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魏氏庶女全文阅读

作者:疆芜阿飞     重生之魏氏庶女txt下载     重生之魏氏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 少年程凌儿

    等到了下午,头疼也没有缓解。

    魏楚欣眼看着手上戴着的指环,心里想,你能治别人的病,就不能帮我治治头疼么。

    最后得出结论: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忍无可忍,魏楚欣拜访了逸云住持。

    这次终于不用再装病见他了。

    逸云住持正坐在禅房里诵经。门口有小弟子进房来通传。稍过一会,小弟子引起魏楚欣进去。

    寺中的每一间禅房布置得都大致相同,不分身份高低。逸云身为住持,所居禅房亦是那样简单朴素,一床一案一棋一盏一拜垫而已。

    逸云住持给人看病,一般不问其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魏楚欣进了其禅房,听其念经文,头疼就好了大半。

    再饮一杯由逸云住持亲自冲泡的清茶,头疼药到病除。

    雨渐渐停了下来。隐匿于乌云之上的暖阳升了起来。魏楚欣领着石榴下山回落尘庵。

    走在路上,不禁听到些帙事。比如说逸云法师才年仅二十三岁,就做到了有些僧人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

    比如说逸云住持因尘缘而遁入空门。

    再比如说逸云住持和当朝权贵萧旋凯交好……

    越听越邪门,越听越不靠谱。

    空山新雨,景色宜人。

    在无人处,两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完全没有了顾虑。唱着歌脱了鞋,走在温润的山石路上,放飞天性,好不惬意。

    “姑娘,你救了人了,比那些男人们都强!”

    魏楚欣好不谦虚的笑着:“谁说女子不如男,和他们比什么。”

    石榴听了赞同的点头。这里快要走到落尘庵时,魏楚欣不忘提醒石榴:“我救人的事情先别告诉妈妈,等以后回府里了,咱们保持一致的说法,就说是机缘巧合从云隐寺高僧那里习得了医术。”

    石榴自来聪明,并不多问缘由,只是点头应下。

    在佛门清修之地,就是免了许多麻烦。比如说两人穿着宽大的海青回来,落尘庵里的比丘尼们见了,平平静静的并没有多说什么。魏楚欣想,要这事发生在魏府里,那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蒋氏和魏昭欣们,还不定怎么拿这事大做文章呢。

    虽被大雨淋成了水鸭子,但庆幸的是两人都没生病。

    经过救人这事,魏楚欣在云隐寺算是出了名,等再去那里,就提升了待遇,改为逸云住持煮茶招待了。

    这日魏楚欣领石榴依旧去寺里烧香,才喝了一杯逸云住持亲沏的茶,便过来个小沙门前来传话。

    “那日患病的男施主正等在宝华殿外,说是要当面谢过女施主。”

    等魏楚欣跟着出来时,就看见了站在大殿外,那个她救下的,约大她一二岁的少年。

    这少年叫程凌儿,此时的魏楚欣自然不会想到,因这个人的出现,给她另辟了怎样一条蹊径。

    程凌儿眼见着魏楚欣走了出来,眼神中微有光亮,如看到什么希望般的,当即就跪在了魏楚欣脚下,抬头真诚的感谢魏楚欣道:“程凌儿叩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大恩大德,一生难报!”

    男儿膝下有黄金。魏楚欣也没想到这个自称程凌儿的少年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地感谢她。“你严重了。”说着,就要扶他起来。

    程凌儿却执意不肯,只说家中兄嫂已经预备好了酒菜,魏楚欣救了他性命,无论如何,也要请魏楚欣吃一顿饭。

    一个推脱,一个不起来。一旁石榴最终看不下去了,小挪了几步,在魏楚欣耳边蚊子嗡嗡般小声的道:“去吧,都多久没吃肉了,也该吃顿好的开开荤了。”

    魏楚欣腹语:开什么荤呐,没看这程凌儿所穿布衣前后打了多少补丁。请她吃一顿谢恩饭,两荤两素最起码也得需要半贯银子。她也是在庄子里待过的,有时候穷得还真是连顿饭钱都差。

    “正是宰了鸡来宴请两位姑娘!”

    也不知道这程凌儿什么耳朵,石榴那么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她勉强才能听清,程凌儿居然听见了。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下了山,三人走在土路上,往程家村里走。

    土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地,田里面种着的常州省里少种的小麦,已经长得很高了。七月份,那小麦泛着黄橙橙诱人的金色光泽。

    石榴揪了个麦穗,拿在手里捻了捻,一边闻着上面的麦香,一边禁不住道:“这麦子长得真好,想来秋天一定是个大丰收!”

    魏楚欣也点头赞同,心里禁不住就想,这样好的地,在山脚之下,土壤肥沃,旱涝保收,要是能置上几亩,必是稳赚不赔的。

    这样一想,魏楚欣便想问问程凌儿这片地的地主是谁。只是才抬起头来,还不曾说话,就见程凌儿眼望着这些小麦,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有点萎靡。

    眼见着,魏楚欣便淡笑了笑,收回了想说的话。

    这就走到了村口,村里本来不大,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程凌儿大难不死,现在又领回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私下里都议论纷纷的。

    出了靖州城,离开了魏府,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人认识她,做起什么自然觉得没必要束缚自己。魏楚欣一路上都是大大方方的,对于人们私底下的议论,过耳不过心,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

    村中央的三间草房,是程凌儿的家。

    屋里大哥大嫂正忙碌着要招待客人。等程凌儿客气的请魏楚欣和石榴请进院子时,魏楚欣还真看到了院中堆成小堆的鸡毛。

    是真杀了鸡。

    进了正房,里面已经摆上了一桌。

    也不需程凌儿介绍了,眼见着程凌儿的这个大哥,就是那日阻止她救人害得魏楚欣头疼了一下午的那个男人。

    大哥见了魏楚欣,可能也是回想到了那天的场景,脸上多有不好意思,只是招呼着魏楚欣和石榴上桌。

    魏楚欣客气的让了让,这边程凌儿的大嫂王氏走过来,笑着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魏。”魏楚欣答着,眼见着这程凌儿的嫂子二十几岁,长得很好,皮肤很白,一双杏眼,高高的鼻梁,淡红的唇色。递给她茶水的手,又白又细,一看就是没看过粗活的。

    王氏听了,点了点头,便笑道:“魏姑娘快坐,村子里也没甚么,比不得同知府里,准备了粗菜,魏姑娘莫要嫌弃才是。”

第九十四章 突然的闹剧

    “哪有,大嫂客气了。”

    魏楚欣客气的笑着,面上如常,心里却回味王氏说的这话,“比不得同知府里……”

    什么意思?她到梓浣山里来,从未提起过身份,王氏所说的话……

    “动筷子吧。”

    程凌儿的话音打破了魏楚欣的思忖,魏楚欣面上不动声色着。

    入了桌,魏楚欣才细打量了下屋里的陈设。说来也是奇怪,这屋中布置的很好。二进的屋子,酒桌摆在外厅,外厅和里厅中间有屏风隔着,单就拿那屏风来说,雕花实木的,粗略算算能值一二十两。

    再说酒桌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落款处印着好几个印章。魏楚欣瞧着那画,倒像是近些年哪位画师画的真迹。

    转而再说南墙角放着的两个大方柜子,也都是涂漆雕花的,少说二十两买不下来。

    在村子里能有这样殷实的家私,面前坐着的三人为何还穿成这个样子,每个人衣服上都打着不少两处的补丁。

    “魏姑娘吃菜。”王氏在饭桌上尽量热情的招待。

    王氏的丈夫,程凌儿的大哥程五儿自始至终都低头吃饭,不发一言。

    程凌儿也不是个善于说话的人,一顿饭吃下来,魏楚欣觉得多有难受。

    为何要来这吃一顿饭呢?魏楚欣暗处里皱眉,转而安慰着自己笑想,这要是被魏伟彬知道,她毫不避讳的和陌生男人一桌吃了饭,还不定怎样呢。

    撤下了饭菜,大嫂去厨下拾掇,大哥到外面打扫院子,屋中只剩下魏楚欣,石榴和程凌儿三个。

    程凌儿给魏楚欣倒了碗茶来,似是有话要说。

    魏楚欣便等着他说,只是半天也没听他说出什么。魏楚欣便放下了碗,看了看外面,道:“感谢公子的款待,已经未时了,从这里回落尘庵有一段路程,便是要回去了。”

    “魏姑娘……”程凌儿正有些着急,有下话要说。

    这里魏楚欣站起身来已经要走了,突然听见外面几个人吵将了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少他娘的装可怜人!”

    “痛快的把东西拿出来,也免得你皮肉受苦!”

    程凌儿大哥怒喊:“我就不卖!”

    “诶呦,拿我们老爷面子当鞋垫子是不,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二好赖了!”

    听着外面几人好像是动手了。程凌儿一张顿时脸气的通红,在屋中找了找,最后抄起个长条凳就冲了出去。

    魏楚欣和石榴相互看了看对方,都觉得诧异,只听程凌儿出去之前,对两人道:“一帮无赖,两位姑娘先在屋里坐坐,别出去!”

    外面明显是打了起来,男人之间打粗仗着实是不好看也不好听。

    这时王氏听到了喊骂声,也从厨下出了来,一边拿围裙擦了擦湿着的手,一边也急得跑到了外面。

    王氏急得都没关门,魏楚欣和石榴坐在外厅,从门口往外面看去,但见程凌儿还真是干仗的好手,眼见着他大哥被两个壮汉按倒在地猛踹,他搬着个板凳就冲了过去。

    魏楚欣皱了皱眉头,眼见着长条板凳实实在在的打在了其中一个壮汉的肩膀上,肉皮和板凳之间发出的闷声,魏楚欣在屋里仿佛都听见了。

    偷袭终究不是长久之际,挨打的壮汉疼的“嗷”了一声,猛虎被激怒,后果可想而知。程凌儿和他大哥两个都被人给收拾了。

    屋里石榴看着,吓得咽了口唾沫,转头来看魏楚欣讨主意,“姑娘,这……”

    “再看看。”魏楚欣坐在凳子上没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她俩出去能抵什么用。

    眼见着兄弟二人被按地下打了一顿,屋外面王氏表现得倒很出色,既没哭也没慌,反而是十分镇定的对那两个壮汉道:“别打了,卖,我们卖!”

    “不能卖!”程凌儿阻止着王氏,才说完,就又挨了一个耳刮子。

    “真卖?”两人完成任务了般的看着王氏,但见王氏叹了口气道:“先放开他俩,地契是他大哥搁的,具体放哪了,我不知道。”

    两人一听,先拽脖颈子拽起了程凌儿大哥程五儿。

    王氏走了过去,推开两人,心疼的给程五儿拭掉脸上的血和土,苦口婆心,满眼泪花:“大郎,我们就卖了吧,这样拖着,何时是个头啊!前几日小叔差点没了命,眼下又来这么一出,这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活啊!不如我们就拿地抵了那债,从此过安生日子不好么。”说着,禁不住掉下了眼泪,趴在程五儿肩头哭了。

    程五儿眼见着妻子哭了,揽了揽王氏,没了先时打死不买地的坚决态度,看着趴在地上的程凌儿,迟迟拿不定主意。

    被打的不轻,程凌儿从地上勉强爬了起来,少年倔强,看着程五儿,摇头大声道:“大哥,不能卖!”

    程五儿左右为难,看着弟弟坚定的眼神,以及哭泣着的妻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边王氏哭得更厉害了起来,眼见着程五儿迟迟不肯拍板,王氏挣脱开了程五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指了指丈夫和小叔,真是气到无语了,“这日子没法过了,程五儿,我不跟你过了!”

    说着,回身就进来收拾东西。一进屋便开了外厅的方柜,也不顾魏楚欣和石榴两人怎么看了。开了柜,先把大方巾铺在桌子上,然后就一件件拿她自己的衣服摆在上面。

    这里程五儿已经跟了进来,眼见着王氏都要收拾好了,他不禁来抢王氏手里的衣服,劝道:“杏儿,你别闹了!”

    屋外两个壮汉看程家窝里反了起来,头脑激灵的回去报信。

    这里程五儿拉住了王氏,试图和她讲大道理,道:“杏儿,你先听我说,这地是咱家的宝,留在手里迟早挣钱,要真卖给乔四了,咱们这一辈子就真翻不了身了!当初你不顾父母反对嫁到了我家,我就是发下了誓,一辈子对你好,不让你受一丁点苦,挨一丁点的累,咱们留着这地,等以后发了家,也上城里住,买房子买丫鬟……”

    这话不知道听过几百遍了,耳朵都磨出了茧子。王氏听了心烦,挣脱开程五儿拽着她胳膊的手,打断程五儿道:“这理儿谁不知道,你不傻,我不傻,乔四也不傻!今儿你就给我个准话,到底怎么办,我不想每天这么被人追着要债的过下去了,今儿要么卖地,要么我走,我走了,你们愿意怎样怎样!”说着,就用大方巾裹起了衣服,背起来要走。

第九十五章 一出大戏(上)

    还真是一出戏,王氏不跟程五儿过了,背着行李包要走。

    程五儿拦着不让,程凌儿生气了,推门进屋,对着他大哥大声道:“别拦着,让她走!”

    王氏一听,本来没铁了心要走,眼下听小叔这样说话,就是顾念着面子,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挣脱开程五儿就赌气走了出来。

    程五儿追到屋门口,屋里是他弟弟,屋外是他妻子,一时间进退维谷。

    程凌儿身上沾了一身的土,他拿袖子抹了把脸,擦掉脸上的灰,额头上的青筋都股起来了,拿定主意,喊道:“县里不管,我去州里告,就不信靖州城里都是贪官,实在不行去省里告,我就要这个公道!”

    石榴听这话,禁不住看了魏楚欣一眼。

    魏楚欣依旧没说话,她轻抚着指环,想着这么激动的程凌儿能不能再昏过去呢。

    屋外面王氏终于听不下去了,朝程五儿喊道:“你们程家还真是心术不正,人魏同知家的小姐救了你弟弟的命,你和你弟弟可倒是好!”说着,负气的真走了。

    这难道要恩将仇报?

    王氏这话明显是说了一半没说完,只是魏楚欣不能不有所防备,她手暗处里覆上身边桌案上的茶碗,在思忖着如果真有什么不测,就拿这碗砸向程凌儿额上的思泉穴,程凌儿本有旧疾,到时候就真算一招致其性命,也怨不得她。

    屋门口站着的程五儿见王氏真走了,泄了气般的蹲在地上,抱着头受气包般的一言不发。

    程凌儿则是出乎魏楚欣意料,当即跪在了她的脚下,言辞恳切,情绪激动求她道:“还求魏姑娘相助,还求魏姑娘帮我们家讨回公道!”

    魏楚欣见程凌儿这般,心里稍松了口气,看着眼睛都有些猩红了的程凌儿,平平的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救你呢?”

    是一个问句。魏楚欣必是得先问明白这程凌儿和王氏是如何知道她身份的。

    程凌儿便直言道:“魏姑娘是魏同知家的千金小姐,如果魏姑娘肯帮忙,一定能帮我们做主!”

    “魏同知家的千金小姐?”魏楚欣淡笑着重复这半句话,抵着碗沿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她看着程凌儿问:“这么肯定,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呢?”

    那程凌儿听了,脸上略微一滞,心中多有顾虑,但见魏楚欣一脸严肃,心里忖度着今日要是不将事情和盘托出,怕是难以求动这魏同知家的小姐,便微顿了顿首,照实全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送魏楚欣来落尘庵的马夫和这程家村子里的一户人家有些亲戚。

    那日送魏楚欣到落尘庵后,马夫便借着方便来村子里探亲。

    正巧赶上程凌儿和他大哥程五被乔四逼得走投无路,那户人家也是好心,告诉程凌儿说州里面同知大人家的千姐到附近的落尘庵暂住来了,既然县里面的太爷收了乔四的好处,这官司定是打不赢了,那不如往上了告,总是有能做主的好官。

    也真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

    程凌儿自打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起,就想着上落尘庵先见一见州里魏同知家的千金。

    只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吃坏了东西泄了肚子,他大哥不知在哪弄回来的药,他吃了不但没见好,反而一日不如一日。就这样拖了几天,那日乔四派来的人又来家里逼着让卖地,程凌儿一时情绪激动,再加上身体吃不消,当即昏死了过去。

    情急之下他大哥程五儿并村里的人给抬到了云隐寺,然后就有了魏楚欣救他的事情。

    等好了以后,程凌儿也往落尘庵里跑了两趟,结果都赶上魏楚欣去云隐寺上香。

    今天一大早,他又去了落尘庵,听庵中的张妈妈说她家小姐正在云隐寺里,他便赶紧下山回家,告知大哥大嫂杀鸡做饭,然后上云隐寺来请魏楚欣。

    也就这样,真请了魏楚欣来。

    大致听了个明白,魏楚欣笑着对程凌儿道:“你先起来说话吧,别跪在地上。”

    程凌儿摇头,执意跪在地上,许是那无处可诉的怒气冤情积压太久了,他在和魏楚欣说话的时候激动的声音直颤,“山下那五百亩田本是我外祖父留给舅父的,舅父身下就表哥一个独子,舅父去后,表哥也太是不肖,被乔四引诱着沾上了赌瘾,被人连骗带出老千输光了所有的家当,就在半年前,最后大赌那一次,一场下来输了五千多两,人输红了眼,回家后连喝了五六坛的酒,没想到人就这么去了。”

    “表哥一走,天就塌了。大哥和我帮着料理了表哥的后事。人是没了,可是债还在,乔四日日派人去闹,蹭食蹭喝又语出不屑。就这样过了没多久……”说到这的时候程凌儿不禁停了一下,实在是有一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

    魏楚欣见了程凌儿多有难堪的表情,道:“但说无妨。”

    程凌儿在心里挣扎了一下,闭着眼睛勉强说了下去,“就这样闹了没多久,有一天乔四带人亲自上了表哥家门,眼见着表嫂长得很好,就连威带哄的给领回了家去,做了他的填房。”

    要注意的是程凌儿的措辞。“连威带哄”,“给领回了家去”这也就是说别管过程如何,他那个表嫂到最后是自愿跟了乔四的。

    人家的家务事魏楚欣自然是不能评价,她只听着程凌儿下话。

    “表嫂还算是个好的,虽人给了乔四,但大抵将表哥手上的五百亩田契交了出来。只是那乔四虽得了人,也还是不肯罢手。要用表哥输的那一笔糊涂账抵了这五百亩地!”

    魏楚欣当下在心里算了笔账,五千两银子抵五百亩地,合十两银子一亩。先别说是不是空手套白狼了,就真实打实的拿出五千两银子买山下那旱涝保收的地,也是极其便宜的买卖啊。

    程凌儿见魏楚欣略有所思,接着说道:“魏姑娘有所不知,外祖父留下的这五百亩田,是当年刚建国时开垦出来了。当时上面下的旨意便是,国家初立,要休养生息,广阔田产,凡是百姓自己开出来的地,一律免收粮税。”

    因为不用交税,所以说现在这每亩地的价格还远不止市价上的三十五两每亩。

    魏楚欣听了,心里未免就动了一下。才要往下听,就见几个人进来了。

第四十七章 小树不修不直溜

    “你为什么刻意回避呢?”魏楚欣真有点好奇,柳伯言不是向来狂妄不羁么,不应该怕见芮禹岑的吧。

    柳伯言听了,上下舔了舔嘴唇,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搓了把脸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然后绕过了这一话茬。

    他不打算说,魏楚欣便也不再问。

    回去时又是下午,屋里柳伯松和鲍晓正笑说着什么。梅儿倚在门口,可能是觉得魏楚欣抢了她的风头,她自来就不大喜欢魏楚欣。

    魏楚欣笑着和她打招呼,“梅儿姐姐。”

    梅儿若无其事的模样,应了声,笑说:“你回来了,小姐给你留了桃酥,放在桌子上了。”

    魏楚欣点头笑,才欲说话,正瞧后面柳伯松的贴身小厮过来,和两人打了招呼后,给屋里面的人传话道:“大少爷,靖州来的芮家少爷,正候在书房,说是要见你!”

    屋中柳伯松听了,朝外应了一声。这边鲍晓已经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芮家公子来了,你去见见吧。”

    柳伯松也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复又从背后环住鲍晓的腰,凑过脸来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怎么办呢?”

    鲍晓假意推他,笑问:“什么?”

    “我发现我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你了。”说着,便低头,蜻蜓点水般的吻在了她侧脸上。

    “你快去吧。”鲍晓的脸,从那一吻处开始,蔓延了整脸的红晕。

    直到柳伯松出去,魏楚欣进来,那红晕都没有完全散尽。

    这边魏楚欣走了过来,笑说:“咱们再清理一遍淤毒?”

    鲍晓笑着点头。

    这些日子,魏楚欣都是趁只有两人时,才用指环为鲍晓舒长头发。

    有些事情如纸糊的窗户,经不起细思推敲。一看就破,细思极恐。

    “来了快有半个月了,一早答应给你的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鲍晓说着,拿手指向身旁的漆木小盒。那小盒上着小锁,鲍晓将钥匙递给魏楚欣,“里面是一千两的银票和些簪子首饰,楚儿妹妹先收下吧。”

    魏楚欣不推脱也不扭捏,大方的便接了。

    等清理完淤毒,鲍晓拉过魏楚欣坐下。两人聊天,鲍晓便禁不住问道:“这些天,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想问你的。”

    鲍晓问的果然是:“你小小年纪,怎学得如此医术的?”

    鲍晓今年十八,而现如今魏楚欣才十三四,在她面前,她确实还是小小年纪。

    魏楚欣便笑,话中似真似假:“大小姐知道么,我是在庄子里住过五年的。乡野和城中自然是大不同的。”

    “别有洞天么?”鲍晓以为魏楚欣是这个意思。

    “是啊,那里有不一样的机遇。”人要是想刻意隐瞒什么,是没有搪塞不过去的。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正到了柳府里做夏衣的时候。魏楚欣因是鲍晓的伴娘,便也沾了光,得了两件上好软缎做的襦裙。

    下午有婆子来院里量尺寸,先去了正屋,等给鲍晓量完了,便转路来了厢房。

    量完尺寸,婆子走了后,魏楚欣摆手招呼门口的石榴。

    在魏楚欣的精心照顾调养下,石榴已经好了,脸色变得红润,人也多少长了些肉,不再像先时那般,如在黄泉路上走过一番似的。

    “姑娘,你叫我?”石榴本来是活泼的性格,见魏楚欣唤她,应声笑着走了过来。

    魏楚欣便在石榴耳边低声嘱咐了什么。

    “在外书房?”石榴又确认了一遍。

    见魏楚欣点头,石榴便拿着桌上的桃酥去了。

    在隋州的悠闲时光终是有限的。一月过后,她还是得回靖州,回到那个阴郁的宅子。与蒋氏和魏昭欣的较量,虽还不曾拉开序幕,可是得提前筹谋了。

    过了不大一会,石榴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进了屋,扑到桌子前,先倒了碗茶喝了,缓了口气,才说:“如姑娘说的那样,书房门口真站着个背竹箱的小厮。那小厮也果然是个嘴馋的,我将桃酥给了他,结果就套出好些话出来!”

    魏楚欣帮着石榴轻抚后背:“你看你,着什么急,火急火燎的跑回来,可是病好了。”

    石榴低头笑着,然后看着魏楚欣,认真说道:“石榴的命是姑娘给的,为姑娘做什么都愿意。今是姑娘头一次让我做事,我怎么能只图自己轻松好过,而让姑娘在屋里苦等消息呢!”

    魏楚欣听了,轻抚了抚石榴的头发,看着她那两颗葡萄般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笑着道:“我既然救好了你,便希望你爱惜自己的身子。人活在世上,什么都是假的,有健康的体魄,能无病无痛的顺意活着才是真的。”

    不等魏楚欣话音落下,石榴便笑着接道:“姑娘待我的心也是真的!”

    这话说了果然受用,魏楚欣终是默认的笑了。

    石榴才又道:“那小厮说,今日他和他家公子上街时,钱包被人顺了去。家去连盘缠都没有了,眼下是住没住的地方,吃没吃的东西,无奈之下,他家公子便想到了柳家,说是两家好歹是有些交情的。”

    听石榴将话传得十分明白,魏楚欣不禁欣慰点头。当日买下石榴的决定,果然是明智的。石榴将是她今后的帮手是除张妈妈以外,另一个她能信任得过的人。

    *

    芮禹岑晚上便在柳府住了下。

    三更时分,月光依旧皎洁。南院客房中,依稀有昏黄的烛光在摇曳着发亮。

    芮禹岑的小厮守在门口,困得直打哈欠,坐着都能睡着,已数不清磕了多少次头。这边再一次磕头醒了,跺了垛已经发麻的脚,低声抱怨道:“天天这么学,他能受得了,我都快受不了了!”

    睡得再晚,也不耽误明日一早出门。清早,柳府里的下人来给芮禹岑送饭,发现人已起早走了。

    经那送饭的人一传,这事便在柳府里传开了,芮家公子一早起来便去求学了。

    与之对比着的是柳伯言如何的浪迹形骸。柳家大哥成亲之日,他在府里喝不够,跑出去又喝,结果在大街上睡着了,差点没让经过的马车给踩了,最后还是城中百姓给送回了府里。

    柳长疆差点没气个半死,都要动用家法了,只是众人劝着,说成亲之日不吉利,这才暂时算了。可这柳二哥倒好,第二天和没事人似的,继续吃喝玩乐。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府中之人无人不在心里佩服芮禹岑,就连柳家老太太,柳家大老爷都闻得了一二。

    眼见着别人家的孩子这样上劲认学有出息,再和自己家那不争气的一对比,自然有柳伯言受的。

    平日里早上的请安之礼,今日没了,改成了批斗柳伯言的万人进言大会。

    柳老太太第一个带头,修理小树般的态度,脸上不带一点笑容的问柳伯言道:“你可知昨日谁来府上了么?”老太太秉承着一句话,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即使只是偶尔修剪修剪。

    柳伯言眼见着奶奶,爹娘,三姑六婆从没如此齐心协力过,全冲着他一个人来。自然是被这阵势给吓着了。为今之际,上策便是只能如那案板上的烂肉般的,任凭随意揉捏而逆来顺受了。

    “回奶奶的话,孙儿昨日……孙儿昨日在屋中读书来着,对,是读书来着,一直没有出过屋,所以不曾知晓外面的事。是有什么亲朋舅友来咱们家了么?”柳伯言面上含笑,实则暗处早咬牙啐骂了芮禹岑一百遍。认学就认学呗,来他家瞎显摆啥,烦不烦人!

第七十一章 读最无耻的信(一)

    蒋氏手头再宽裕一时也拿不出来一千两的票子。打发人去银号取票子的那会,蒋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大的气。被个小丫头片子给耍的团团转,她既赔银子又折了丫鬟,到最后兰蕴居正房也让魏楚欣住了,蒋氏在心里面觉得特丢人。

    魏楚欣一大早起来,就见周婆子带人过了来。前前后后来了五六个丫鬟婆子。先脸上赔笑的将那一千两票子交到了魏楚欣手里,又要带几个丫鬟婆子去拾掇正房。

    魏楚欣笑的天真无害,托周婆子向蒋氏道谢:“还望周妈妈告诉母亲,楚儿谢她主持公道。

    周婆子脸上如吃了屎一般的难看,强笑了笑,“三姑娘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收拾完正屋,周婆子将两个看上去低眉顺眼的丫鬟给魏楚欣留了下。其余的人,周婆子又带走了。

    这里魏楚欣由人服侍着梳洗打扮,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梳洗打扮好了,魏楚欣又是亲自下厨,将昨日做的冰糖雪梨又重做了一遍。做好了,照旧端去槿香苑。

    因有昨日的谈话,魏老太太今日自然是肯待见魏楚欣的了。

    见魏楚欣来了,滕妈妈笑着带她进了屋。

    魏老太太靠在小榻上,许是昨日没休息好,精神也不似昨日那般好,恹恹的扫了魏楚欣一眼,也不怎么愿意搭理。

    魏楚欣就请了安,将雪梨盛出一碗,稳稳的端了过去。许是魏老太太昨日尝了,觉得不错,魏楚欣递给她碗时,她还真接了,然后还吃了不少。

    自此每天早上,魏楚欣都早起做冰糖雪梨送过来,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莫一天心情好了多和她说两句话,心情不好了,连看都懒得看她。有时候碰上魏孜博,老太太还能和声悦色些。

    魏楚欣每日除早上去槿香苑,魏伟彬书房,海棠苑各请一遍安后,其余时间不是在研读《魏氏医书》,便是拿起画笔体验墨染宣纸的乐趣。

    她也喜欢作画,上辈子就喜欢,只是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到如今才有足够的宣纸,质量略中等的羊毫笔供她自由自在的写,自由自在的画,她再也不用拿木棍在沙上画,或是拿手指隔空比划了。

    魏四偶尔也来兰蕴居坐坐,每次来必是欢声笑语,自是不提。

    蒋氏因上次吃了大亏,一直在找机会修理魏楚欣,奈何魏楚欣按兵不动,事事做的让人无可挑剔,蒋氏一时也找不到和她开战的理由。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日。这日午后,魏楚欣慵赖的往案边走去,刚要拿笔,却看见砚台下面压着一封信。

    信上面没有署名,魏楚欣打开去看时,就读到了里面最无耻的内容:

    明日已时,来城西铺子等我。如若不来,萧某人也不敢忘魏姑娘救命之大恩,必将亲自登临贵府,对魏同知详述当日魏姑娘怎样机智英勇,解开萧某人中衣.....此处省略万余字。

    最后面落款写着:萧旋凯手肃

    这简直就是威胁,萧旋凯正经人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这样的心。

    魏楚欣读得面红耳赤,既生气又怕被人给看见,当即将信给烧了。

    明日巳时找什么理由能出去?

    石榴进屋来添茶时,就见魏楚欣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想事情想的出了神。她也不敢打扰,添好了茶就想着悄悄的退出去,只是没想到越不想弄出动静便越出动静,腿一不小心便磕在了门框上,“哐当”一声。

    魏楚欣一下回过了神来,看着石榴:“没事吧?”

    石榴捂着腿,呲牙咧嘴:“没事,就是磕的挺疼。”

    魏楚欣眼瞧着,突然灵机一动,当下想出了个主意。

    *

    第二日一大早,魏楚欣就去了槿香苑,一边服侍老太太喝梨羹,一边适时开口:“奶奶,楚儿一会想出府去一趟?”

    “嗯?”老太太过半天才拿鼻子应了一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快到端午节了,楚儿想着去城南尼姑庵里进一柱香,为奶奶祈福增寿。而且听说城南尼姑庵里有位师太,道法很高,要能得到经她超度过的经文,送给奶奶念,比开方子吃药还好呢。”

    老太太像是睡着了般的,又是半天不说话。

    这时恰巧有打帘子的声,魏楚欣一抬头,见魏孜博进来了。

    屋子里很安静,魏孜博看了看魏楚欣,又见老太太闭着眼睛,便慢慢的凑了过来,拉过了魏楚欣,坐在了老太太身边。

    两人的动作都很轻,老太太并没察觉,只是说:“你想去就去,给我把那经拿回来。”

    “是!”魏楚欣一听,简直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

    这里魏老太太一睁眼,见身边坐着她宝贝孙子,当即就慈眉善目了起来,“你个小子,什么时候来的,唬我这老太婆头昏眼花,瞧不见你俩捣的鬼!”

    “奶奶可不老。”魏孜博笑着,就拿起汤勺接着要喂老太太吃梨,老太太摇摇头,“吃不下了。”

    “就再吃一口。”魏孜博像哄小孩般的商量。

    魏楚欣见两人相处的极融洽,便微福了福身子退了出来。一出了门,顿时感觉外面的空气太通畅了。

    只是没想到,才走出院门,魏孜博就追了出来。

    “楚儿,你等一下!”

    魏楚欣心里咯噔一下,老妖婆又临时反了悔。

    魏孜博耿直的道:“你要出门么,正好我去学里,咱们顺路。”

    谁跟你顺路!魏楚欣腹语,但面上还是笑得温柔:“不了,大哥哥上学要紧,我还要回去准备一下,大哥哥就先走吧。”

    “我等你一会便是。”魏孜博执拗的人,说着便指挥道:“我先去门口让小厮套车,你出来咱们便走。”

    “大哥哥……”眼见着魏孜博没了踪影,魏楚欣简直无语。

    身后面石榴兴致勃勃的,看着魏楚欣期待的问:“姑娘,咱们出门啊?”

    *

    回了院子,戴上白纱帷帽,才能出门。不禁想到在隋州时,也出门,和柳伯言在大街上闲逛,哪里用戴这么块纱布。现在回了魏府,为了所谓的大家规矩,就不得不戴上这个。想来也真是,魏家的好处沾不着,不好处又一样一样不得不做。

    从魏府出来时便都辰时了,魏孜博非又派小厮驾车给她送到了城南。

    等她假模假样的上了一炷香,又花了几两银子在庵里随便掏腾本经文出来时,就已经过了巳时。然后从靖州城城南赶往城西,已是快午时了。

    到了铺子,萧某人自然不在了。他身边说话操着北地口音叫做懿宸的侍卫等在那里,眼见着魏楚欣走了过来,客气的对她道:“侯爷在这里等候姑娘多时,现已经去鲍知州给安置的别院,侯爷吩咐让属下带姑娘过去,魏姑娘先请。”

    懿宸的话一向极其的少。说完刚才那一番话后,一路上便再没吱过声。

    “侯爷在这里等候姑娘多时,现已经去鲍知州安置的别院.....”

    魏楚欣回味着这句话,不禁有点担惊受怕,回头看看石榴,但见石榴笑的惊喜又狡黠,“原来那个公子是侯爷啊!姑娘你可真厉害,连侯爷都认识!”

上架感言

    嘘,作者君说一声哈,魏氏庶女今天要上架了。

    本来就想悄么声的上架了,可是想想还是要先通知一下追读的朋友。

    ※更新问题※

    作者君下午有个考试,等四点多回来的时候作者君研究研究怎么设置成VIP章节。今天更新就定在下午四点半,万更。

    然后明天和后天先暂时一更。

    等从七月一号开始每天两更。作者君能起早不能熬夜,更新时间还是每天早上的六点。

    关于加更,这个暂时也没有朋友和作者君说这个问题,等有的时候再说吧,在作者君能写出来并且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也可以加更。

    ※口水话※

    这也算是上架感言了吧(破涕而笑)

    其实让作者君通过小说中人物的嘴白话倒是能白话一阵,但让作者君以自己的身份面对大家的时候,反倒不知道该写什么该表达什么了。

    总之就是在知道有人看自己所写出来的故事时,很开心很欣喜,也很感谢一直支持作者君给作者君投推荐票留言的朋友。作者君一定会写好这个故事的。

    就先说到这里了,最后还想再说一遍两遍三遍(⁎᷀᷁ᴗ᷀᷁⁎)求首订,求首订,求首订(⁎᷀᷁ᴗ᷀᷁⁎)

第九十六章 一出大戏 (中)

    前前后后一共来了五个男人。先时给程凌儿兄弟二人打的够呛的两位壮汉在门口定了下。

    蹲在门口的程五儿,管先进来的一位五十左右的稍有威严的男人叫里长,第二位胡子发白看样子有六七十岁的长者叫七叔。

    那七叔后面跟着进来的便是未见其人,先知其名的乔四在这片称得上爷的乔四爷。

    “六儿,你这是做什么!”一进屋来七爷就先开口道,语气多有不悦。

    但见着程凌儿跪在个女娃娃身边,也难怪老头子发脾气。

    “七爷。”程凌儿朝老头子顿了顿首,虽脾气倔得很,就是不肯起来,但能也从态度上看出来,他对这个七爷很是尊重。

    “是那日救了程六儿的姑娘。”那里长大抵是被比七爷年轻上了二十几岁,在看了魏楚欣一眼之后,一下子便认了出来,点头说道:“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救命恩人是该谢的。”

    要说这位里长和这位七爷,那日在云隐寺是和魏楚欣打过照面的,不能说是不认识。

    这里七爷细瞅了瞅魏楚欣,皱了皱稀疏的胡子,没再说什么。

    程五儿进来招待七爷和里长,将两人请到了上座。

    这里乔四被冷落了半天,清了下嗓子,引起众人注意,“既然今天诸位都在场,那便是要说道说道这地的事情。”

    话一出口,屋里氛围就冷了下来。程凌儿一双眼睛死盯着乔四。

    乔四自然是不惧怕这个十几岁的小嘎达。自顾自的从袖子里拿出张欠条,递给坐在正中的七爷:“您老人家给看看,这欠条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的,具体王二娃欠了我多少钱,上面都写的明白,也是按了手印的,实物在这,不是谁想抵赖就能抵得了的。”

    七爷接了过来,人老眼花,他把那欠条往远处放了放,才看清楚上面的字。

    身旁里长怕老人家看不太清,还在旁边给念了一遍:

    “丁卯年三月末申时两刻,在村头乔家,王二娃赌输五千一百零二两四钱银子,乔四借其,约定三年内还完,还不上用地顶。”

    话说的是土,但上头有程凌儿表哥的签名和手印,白纸黑字为证,想抵赖是抵不了的。

    这里七爷读完,捋了捋胡子,最后叹了口气道:“既然是这样,那便是得商量商量了。”说着,就看向一旁站着听候吩咐的程五儿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程家不是打赖的人,你去把地契拿出来,咱们定一定,把银子还给瑞山。”

    乔四大名叫乔瑞山,据说是特意找有学问的人给起的。

    有七爷坐镇,程凌儿也不敢说什么。

    程五儿唯唯诺诺的进了里屋,进去半天,翻箱倒柜将地契给取了出来。

    乔四一见那地契,两眼放光。站起身来,给七爷和里长各作了个揖,然后才说:“那既然是这样,人也都齐全,七爷和里长给做了证人,我和五儿,六儿兄弟就把合同给写了,五百亩地归我,那五千两银子一笔勾销。”

    七爷听了毫无异议的点头,招呼程凌儿道:“六儿,你是识字的,二娃子虽然走了,你就起来替二娃子把合同写了吧。”

    这里有一个问题一直被乔四七爷等人刻意给规避了。

    就算是程凌儿认下了他表哥那五千多两的赌债,愿意拿田地来抵,也是要按市价三十五两一亩来算吧,五千两银子往多了算能买一百四十亩田,给取个整数,也断不能超过一百五十亩。

    显然程凌儿并不傻,屋里每个人也都不傻。

    这里乔四自带纸笔,刷刷刷奋笔疾书,在纸上写下:昔王二娃欠本人五千一百零二两四钱银子,按其约定,用其身下程家庄山前的五百亩地抵偿。今有证人为证,此书有效。

    写完,他先马上把“乔瑞山”的大名给签了上,又从怀中掏出红泥,重重的在白纸黑字上按下了手印。

    做完这一切,乔四抚了抚袖子,往出一抻,又有礼又客气,“六儿兄弟,请。”

    还在地上跪着的程凌儿抬头看了魏楚欣一眼,那眼神中是显而易见的恳求,魏楚欣勾唇笑了笑,平声说:“程公子,你先起来说话。”

    这里七爷见程凌儿站了起来,想着一个女娃娃的话比他的都顶用,不禁沉吟了下,皱眉多有不满。

    程凌儿站了起来,眼睛并不看乔四,而是一边拍掉裤腿上的浮灰,一边往他大哥程五儿那边走。走到程五儿身边先把地契护在手里,然后才说:“既然今日人来得这样齐全,那必是要算算了,我表哥赌输的五千两银子,我认了。要说用地抵,也行。但是不是得按照现在的地价抵偿,哪有用区区五千两银子,就想强占我表哥五百亩良田的,这和无赖有什么区别!”话说的义愤填膺。

    这话还说的真对,乔四就还真是无赖。无赖中的伪善者,比纯无赖还让人觉得恶心。

    “七爷,里长,你看六儿兄弟这话说的,”乔四听了,赶紧绕过长桌,出来混淆视听道:“原本我也是给六儿兄弟时间了的,说要是能凑齐这五千一百两银子怎能拿地抵了,这地毕竟是二娃子家祖上传下来的。只是这几个月都过去了,六儿兄弟非但没给我乔某凑钱,反而还去县里太爷那上诉状告了我一回。”

    这话乔四说的倒是真的。程凌儿真去县里告状了,但结果却是乔四拿银子贿赂了县太爷。

    知县曾顺士为表诚意,又要展现身为县太爷的官威尊严,丝毫不怕费笔墨的给乔四写了一张条子。

    条子上内容是:判程家村程凌儿以手上良田五百亩抵偿所欠乔瑞山五千一百多两银子,县衙公允,不得有违。

    听到此处,程凌儿气的咬牙,乔四却继续趾高气昂的道:“结果太爷明鉴,写出了个条子。”乔四此番还真是有备而来的,说着,就将条子从怀里给掏了出来,躬身给七爷和里长过目。

    两人看了那条子上有明晃晃的官印,自是不敢多做评议。

    最后里长展了展那条子,一副要说什么公道话般的,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此事有太爷做主,自是不能差了的,如今合同已立好了,六儿按过手印,这事就这么着了。自此地归瑞山,二娃子所欠的银子也一笔勾销,大家都落个圆满。”

    乔四极其满意这番公道话,在旁间附和着,“对,对,地归我后,那银子自然是一笔勾销,我乔瑞山说话算话,往后决不再和六儿兄弟提银子一事。”

第九十七章 一出大戏 (下)

    “我不同意!”

    程凌儿打断乔四,回头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魏楚欣,大声对几人道:“县里不公,我要去州里告,那五千两子虚乌有的银子抵五百亩不收皇税的地,这事不公!”

    听了半天,魏楚欣也算是听了个明白。这程凌儿的表哥二娃子在赌场上连被人诓带被人骗写下了这样一张欠条。乔四便想用这张空头欠条讹赖王二娃的五百亩良田。

    不想王二娃突然死了,乔四占了其妻,其妻将地交给程凌儿之后,乔四三日五日里派人来程凌儿家里打闹,后程凌儿上县衙里告状,乔四又贿赂了县里知县要硬讹赖程凌儿手头上这五百亩良田。

    “你不同意好使么!”乔四激了。

    程五儿已经躲到外屋门口,这里程凌儿也怒了,“地契在我手,我说好使就好使!”

    说着,程凌儿便道:“有魏同知家的……”

    “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一直保持沉默的魏楚欣适时打断了程凌儿的下话。

    程凌儿喜上眉梢,赶紧道:“魏姑娘想说什么,就请直说。”

    七爷,里长,乔四这才想起来屋中还坐着个女娃娃,但见这女娃娃走到中央,对着几人客气的笑了笑,算是见了礼,然后直对着乔四说道:“听了半天,可是说程凌儿表哥欠下了五千一百零二两四钱银子。”

    具体细化到两,乔四听了不甚在意的点头,要说魏楚欣说了什么,他倒真没太听,就单顾着想这姑娘高挑的个,白白的皮肤,晶亮的眼睛,这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的美人,一时间心都荡漾着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想必这话拿到县太爷那里,也是违背不得的。”魏楚欣客气的笑着,然后慢慢的道:“有个问题想要讨教,是不是只要程凌儿还上了欠了你的五千一百零二两四钱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对,对!”乔四咽了口唾沫,单顾着点头了。

    “既然如此,这五千一百零二两四钱银子我帮他还,不用非要拿五百亩良田抵偿。”

    这句轻飘飘的话一说出来,每个人脸色都变了。

    一开始当然是不可置信,再一细想,根本就不可能嘛,一个女娃娃说的话,要真信了,不真成傻子了。

    七爷和里长都不满了,七爷命令程凌儿道:“虽说是救命恩人,但咱们程家村的事也轮不到外人插嘴。先让五儿送这女娃回去,你麻利的把合同签了,这事就算了了。天也不早了,谁也没功夫在这里陪你们小辈人闲耗。”

    这话里长也同意,变了脸色的乔四自然也是一百个赞同。

    只那程凌儿把这话当了真,看着魏楚欣满眼的期待,确认的问道:“魏姑娘此话可是当真?”

    魏楚欣环视了一周,看着屋里众位,声音不大不小,但却十分有力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话自然当真。”顿了下,又继续道:“并且我便可以先拿出三千两银子做定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咱们把这笔糊涂债了了。”

    如果说先时七爷乔四还是不信,在听到魏楚欣这么说了之后,必然不能再当玩笑了。

    那乔四师视钱如命,眼见着魏楚欣是来坏他的好事的,便也顾不上她长得好不好看了,缓过神来,先试试是真是假,水深水浅的道:“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就先拿出定银三千两来,要是能拿出来,一切好办,要是拿不出来也别费大家时间,程六儿赶紧签了合同交出地契了事!”

    七爷和里长也赞同。

    “拿肯定要拿的,只不过咱们得换了地方。这里深村僻巷之地,我与众位又都不相识,随随便便就拿出三千两来,话说得不好听些,要外一出了什么差错,大家岂不都是不美。”魏楚欣笑着继续,轻飘飘的道:“不如咱们去县衙里交易,有太爷这个公道人在旁,自然什么岔子都出不了,对大家都是个公平。”

    “你以为你是谁,太爷日理万机,有功夫管这档子事!”乔四不干了。

    还日理万机,一个七品知县就敢用日理万机这四个字了,就是当今一品候萧旋凯也没说自己日理万机吧。

    魏楚欣旁边站着的石榴半天没说话,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小姐是靖州城魏同知家的三小姐,连鲍知州都是要给全面子的,一个县官算什么。”

    石榴也是真敢说,“这是我们家小姐低调,来落尘庵清修不想惊动了别人,要是支会一声,县太爷也得来近前伺候,这眼下让他当个证人又算什么!还日理万机,他忙什么,忙着你给写条子收脏钱么!”

    石榴确实是比魏楚欣有魄力,当即指着里长说道:“你,就你,现在就去县衙里支会一声,就和你们县太爷说,州里同知家的三小姐在程家村,让他准备好马车亲自过来迎接。现在是申时末刻,酉时三刻不到,就等着我们家小姐回靖州城参他徇私枉法,私收贿赂吧。”

    里长倒真被震住了,眼见着一个黄毛丫鬟对他吆五喝六的,他还不能发威,要是这话所说属实,自己没按照吩咐办事迟早要倒大霉,想了想,他便缓缓的站了起来,想了想,迟迟没动。

    石榴见了,呵斥着:“还磨蹭,心思什么呢,还不快去!”

    这边里长也没了一开始进门的威严,溜溜的就去了。

    乔四听了这话也不知道真假,一时心里七上八下。七爷沉吟着半天没有说话。程凌儿听石榴说了这样一番话高兴非常,连带着房门口站着的程五儿都直起了腰来了。

    石榴这张嘴啊。魏楚欣回头看着她,石榴一时没忍住,低头一伸舌头。

    “魏姑娘喝茶。”外面站着的程五儿突然进来,倒了杯茶来,递给魏楚欣。

    魏楚欣顺势坐了下。七爷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拂袖子,对着乔四说道:“要早知道是这样,谁来!这样一副烂摊子谁给你收拾!”说着,便生气了要走。

    程凌儿和程五儿跟在老爷子身后面要送,乔四却鼻子哼了一声,声音不小的道:“老不死的,装什么正经,小辈的还不知道你什么人呢吧!”

    七爷是走了。

    乔四收起了县太爷给开出的条子和程凌儿表哥给写的欠条。一时间往最不好的结果上预想,就皇天老子来了,也不能不讲理吧,他手里收着这欠条,得不到地还得不到钱么,赚不着大头,还赚不着小头了!凭这丫头是什么小姐千金的呢!

第九十八章 解决问题

    程凌儿和程五儿也在等县太爷来,乔四也将信将疑的等着。

    这里魏楚欣坐在一旁,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喝茶,心里却是不能不思忖。石榴先时不顾后果说了这样一番话,往下事态该怎么发展。

    县太爷官再小却也是个官,一旦将身份挑明白了,知县为了溜须拍马,什么下官略尽地主之谊,招待同知府千金有所怠慢,多有得罪等官话套话不知道要写多少给报上去,到时候魏伟彬真收着了这样的话,未免就会高兴。

    要知道,她在魏伟彬那里,端的可是安分守己,懂事之礼的形象。要魏伟彬知道她这出了府又拿了钱,不仅没在落尘庵里清修,倒出门来管闲事,还用他的官威,想来回去定是不妙。

    再有,她手头上有多少银子,以及她打算买下程家村外的良田之事,也一定不能让魏伟彬知道。

    要是不让魏伟彬知道这些,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

    想着,魏楚欣便会心的笑了。

    里长赶到了县里衙门。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魏伟彬比知县曾顺士高出了一级,七品和六品的差距可不单单是一个数字的事。

    曾顺士在听了里长添油加醋说的那么一番话后,急的把手头上一桩人命案都放下了,让人准备了马车,当即就往程家村里赶。

    到了程家村口,村子里的百姓听说太爷带着三班亲自来了。

    也不知道谁家犯事了,一时都差点吓了半死,家家户户恨不得都躲起来。

    等听说进程凌儿家门了,为的还是乔四和程凌儿地的事情,便又都撞着胆子来凑热闹。

    这场景着实有些意思。

    好几个村子的人,万人空巷般的都跑到程凌儿家院门口来看太爷抓人,一时将程凌儿家门前的那条泥土小路堵的水泄不通,有想看看太爷的威风做派的,也有想当着太爷的面诉说冤情,让太爷给做主的。

    人群轰乱,人头攒动,毫无秩序,哗然一片。

    衙役们佩刀堵在门口,尽量维持着秩序,呵斥着众人退后不得靠近,护卫着太爷,确保太爷的人身安全。

    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太爷今日明显不太正常,排场也不如往日了,下车时都没用人跪在地上当脚凳,自己腿脚利索的就蹦下了车来,下了车就往屋里头赶,因走的急,头上的乌纱帽都差点没被风吹跑了。

    这里百姓被衙役堵在了门口,只见着太爷慌慌张张的就进了屋子,后面跟着的里长也慌慌张张的,到屋子怎样,也就看不着了。

    屋里面候着的几人见了穿官服带乌纱帽的太爷,自然是跪地行礼,不敢言语。

    曾顺士一副廉洁自律的清官做派,赶紧对几人道:“快快平身来。”然后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魏楚欣,也毕竟是接待过高级官员的,先核实身份的问:“敢问姑娘可是州里二老爷家的千金?”

    这话问的未免就地方了。魏伟彬在靖州城官居正六品同知,下鲍宇一级,鲍宇是州里大老爷,魏伟彬自然就是二老爷了。

    石榴先震一震曾顺士:“我们小姐是魏同知的三千金,你大胆县官,见到我们三小姐还不行礼。”

    再是州官的家眷,又不是有品级的诰命,没有朝廷官员给行礼的礼数。只是曾顺士可能是自己心虚,被石榴这么一震,还真给震住了,当即跪在了地上,“下官失礼,给三小姐行礼。”

    身后面里长,乔四,并上程凌儿兄弟二人见太爷都这般了,他们也都随着跪了下来。

    魏楚欣眼瞧了瞧这个欺软怕硬,毫无文人气节的知县,平声说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介女流,怎承得起你这‘封疆大吏’的跪拜大礼。”

    跪在地上的曾顺士听了这话,眼睛往上一抬,右眼皮都禁不住跳了一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听着这明显带刺的话,心说:面前坐着的不是个好答对的主。

    从屋门口朝外看去,眼见着街道上围着的全是百姓,魏楚欣皱眉说道:“还不快起来,身为一县之官,你官威何在,让百姓以后如何瞧得起你这地方父母官。”

    这一来,连续被敲打了三次。曾顺士心说不好,赶紧依着魏楚欣的话站了起来,后背忍不住都冒了虚汗。

    魏楚欣的脸依旧故意沉着:“里长可是说了,我找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曾顺士躬身施礼,故作不解的答:“下官不明。”

    “不明?”魏楚欣禁不住一笑,突然转移了话题:“大人当初可是过了乡试,中了举人?”

    这话问的着实有点不着边际,曾顺士虽是发懵,但却照实答道:“正是,下官是天启十三年举人。”这个回答着实让曾顺士觉得有些排场,毕竟全常州省里也没出多少举人,想当年他也是确确实实风光过的。

    “原来是举人出身,难怪写的一手好辞。”说着,魏楚欣抬眼看向脸色都不太好了的乔四,极其给他面子的道:“乔四爷,还不把太爷亲自给你写的条子拿出来给我们过过目,让太爷也回忆回忆自己写的一手好字。”

    乔四赶紧摆手,紧护着怀里的条子。这时程凌儿可算是找到了解气的出口,兄弟两人一个按着人,一个就将那条子从乔四怀里给掏了出来,递到了魏楚欣手里。

    魏楚欣秉着帮曾顺士回忆回忆的目的,当着当事人的面上又念读了一回:“判程家村程凌儿以手上良田五百亩抵偿所欠乔瑞山五千一百多两银子,县衙公允,不得有违。”

    要是把这盖了官印的条子送到州里,他的仕途之路也就完了,曾顺士当即吓的腿都软了。

    “大人的字写的是好,可这条子却写的有些问题,两人之间差的是五千一百零四两二钱银子,而不是五千一百多两。”魏楚欣笑着给纠正出来。

    曾顺士和乔四皆吓的变了脸色。两人一个贪污,一个贿赂,要按大齐律法,都够入牢判上几年了。

    程凌儿兄弟二人从没觉得像现在这般解气,平日里受了多少欺压,乔四的,县里太爷的,现在这两人都成了什么样子。

    当知有句话叫物极必反。做什么事得掌握个度,要是被逼急了,反而不美。就在程凌儿兄弟觉得扬眉吐气,曾顺士和乔四觉得上天入地无门时,魏楚欣突然改了话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程凌儿表哥王二娃在赌桌上欠了乔瑞山五千一百零四两二钱银子,当还。”

    什么?情形变了。

    四个局内人都等着魏楚欣下话,但听魏楚欣道:“只是当日程凌儿表哥喝得大醉,意识并非清醒,这所欠银钱到底是多是少,随着人入黄土,到底是难辨真伪了。再有,朝廷曾明确下令,禁止民间赌博,此事发生在曾大人治下,曾大人有疏于监管之责。”

    本来是有转机的,听到这里,又都听不明白了。

    魏楚欣接着说:“既然如此,我愿意替程凌儿出五白两银抵程凌儿表哥欠下的赌债。曾大人给立字据,此银子一出,程乔两家自此互不相欠,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第九十九章 去县衙

    不是说好了五千两她出,先交三千两定银的么?怎现在临时变卦,五千变五百,这可真是最大的戏法了。

    乔四听着,便是站不住了,跑到曾顺士面前跪下,求了起来:“大人,那王二娃欠我五千一百零四两二钱银子铁证如山,有欠条和手押为证,怎能凭魏小姐一句话,就五千变五百两了,就再凭魏小姐是州里同知老爷家的千金,也不能这样讹赖了我的血汗钱吧,还请太爷明鉴,还请太爷做主!”

    他的血汗钱,可真是笑话。

    程凌儿忍不住了,上前争辩道:“你的血汗钱,你压榨乡里,坑蒙拐骗,你好意思说是你的血汗钱!”

    “有县太爷在这里,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石榴呵斥道,然后笑着把这锅丢给曾顺士,“这是知县大人治下的事情,还得知县大人做主。”

    魏楚欣将那曾顺士所写的条子折得工工整整的放好,递给石榴,然后站起了身来,对曾顺士道:“这事具体怎样,还是大人说了算。要是大人有能力解决,咱们就在县里解决。要是解决不了,上报到州里,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算不经过我父亲,报到鲍知州处,也是可以的。”

    说完,便带着石榴绕过了几人,往门口走。

    “魏姑娘,请稍等。”曾顺士咽了口吐沫,这事要在县里他自己做主,也就是小打小闹,要真闹到了州里,他就完了。

    具体利害,他又不傻,赶紧回身拦住魏楚欣道:“下官能解决,这事下官自然是有能力解决,不需劳烦州里。先时魏小姐所说的,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按魏小姐所说的来。今日便解决这事,魏小姐替二娃子还账,乔四接了钱,两家是非恩怨就都一笔勾销,决不会再有任何纠纷瓜葛,下官以乌纱帽担保!”

    乔四听了当即要跳脚反驳,只这曾顺士从九品芝麻官熬到七品县官,也是有些手腕的,也不知他小声和乔四说了句什么,乔四听了,当即脸就青了,硬生生是把下话给噎了回去。

    “有大人这话,自然是最好。”魏楚欣笑着,也不愿意拖泥带水,免得夜长梦多生出什么其他的变数,便直入正题,“那我与大人就分为两路,大人带乔瑞山和程凌儿两位当事人先去衙里书好合同,我回庵里取来银子,等银子一到,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欠条,此事便是了了。”

    “好,魏小姐说的甚好。”曾顺士一百个同意。

    说走就走。这里衙役呵斥开围观的百姓,曾顺士亲自过来给魏楚欣打帘子,魏楚欣上了马车,由曾顺士派的马夫驾车,程家村里长亲自带路,往落尘庵里来。

    到了南山门,马夫和里长等在门外,魏楚欣和石榴下车往庵里走。

    穿过清幽小径,只有两人时,魏楚欣禁不住对石榴道:“你这嘴,还真是快啊,什么都敢说,也不考虑后果!”

    石榴摇着脑袋,正得意着呢,“有什么不敢说的,姑娘就是好性,太给他们面子了,那个七品知县算什么,欺软怕硬,贪污受贿的!别说是他了,就是州里面的鲍知州,见了姑娘也不是连个不字都不敢说么,要知道我们姑娘可是定远侯的朋友,这是姑娘低调不说,要说出来,非吓死他们不可,到时候别说是老爷,就是府里面偏心眼的老太婆怕是都要巴结姑娘你呢!”

    魏楚欣笑着摇头,鲍宇是要给她几分面子这话不错。只是她和萧旋凯能不能算上朋友,难说。

    拿银票出来,上了车直奔县衙。

    要说去衙门,魏楚欣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马车驶到门口,就有皂吏给开门,到了衙里,曾顺士亲自带人迎她下车。

    等交完了银子,收上了欠条,一切也便了了。

    此时已是戌时三刻了,曾顺士已经派人备好了晚饭,非要留魏楚欣住下。

    这里曾顺士的婆娘高氏已经亲自带了丫鬟出来,见到魏楚欣,好说歹说给劝到了县衙后堂,亲自服侍在桌前,给魏楚欣盛饭递水。

    吃完了饭,外面已经黑了。高氏又着人服侍魏楚欣沐浴洗漱,打扫好上房,安置魏楚欣歇息。

    月升中天,魏楚欣和石榴皆躺在床上。两人面对着面躺着,石榴葡萄般的眼睛精闪着,看着魏楚欣,不免提醒道:“姑娘可得防着点这曾顺士,我瞅着他可不像好人!咱们手里现在可有他贪污受贿的证据,他不能狗急跳墙,杀人灭口吧?”说着,就真有点害怕了。

    “没准!”魏楚欣故意逗她。

    “啊!”石榴听了,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当即就要穿衣服穿鞋,“既然这样,姑娘还等什么呢,赶紧跑啊!”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魏楚欣侧了侧身,看着石榴这个样一下没忍住,便笑了出来。

    “姑娘笑什么?”石榴正找着衣服。

    “你傻不傻啊,赶紧躺下。”说着,魏楚欣已经闭上了眼睛。

    石榴反应过来自己是真傻,禁不住噗嗤笑了,脱下已经穿了一半的外衣,不满的说道:“真是,姑娘怪会骗人的!”

    魏楚欣笑着,“你傻,曾顺士可不傻,要咱们真在他府里有个三长两短,他可吃不了兜着走,这里不但不危险,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之所以好吃好喝款待咱们,自是有话要说呢,明天起来,咱们等着他就是了。”

    自此不再说话,花好月圆,一夜好眠。

    与此同时,同在后衙住着的曾顺士可是辗转反侧,怎么折腾翻身也睡不着。

    他旁边躺着的高氏已经睡了几觉了,眼下又被他给吵醒,不免关切的问道:“官人,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曾顺士摆了摆手道,在婆娘面前自是好脾气,“没事,你先睡吧。”

    要说一个人分怎么看。曾顺士胆小无德,贪赃受贿,欺软怕硬这些罗列起来一本书都写不下。

    可是作为丈夫,他还是个有担当有表率的。和原配妻子高氏成亲数十载有余,两人一直是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他从个寒门爬到七品知县,官越做越大,钱越贪越多,要说没去过青楼楚馆那是不可能,但至少身边就高氏一个,连个妾室也没有纳过,这无论在官场上,还是男人堆里,算罕见的了。

第一百章 危机

    因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自然神清气爽。

    屋里石榴给魏楚欣梳头,一旁有四个小丫头子服侍。一个跪在地上捧着盆,一个屈膝在旁供着巾帕,旁间两个拿托盘的倒是能轻松些,但也都屏息不敢喘大气。

    魏楚欣眼看着这阵仗,禁不住感觉好笑。

    这种待遇,在魏府里断然是不存在的,现下出了府,反倒能体验到同知老爷家三小姐的殊荣,看来狐假虎威这个典故,还真不是白来的。

    清了下嗓子,魏楚欣对着屋里面都快要紧张的喘不上来气的四人道:“将东西放下,你们到屋外候着吧。”

    她这本是好意,只是没想到四人听见这话,当即噤若寒蝉般的全跪下了,“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对,魏小姐教训便是,千万别撵我们出去。”

    她们姑娘又不是鬼,有那么吓人么,就那么害怕?在旁的石榴都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解释道:“没人撵你们走,我们姑娘不喜人多,你们到外面歇着去吧,等有事再叫你们。”

    这几个小姑娘的命也着实是不好。才出了去,在后衙的大院里没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高氏便领着人过来了。本来是笑脸相迎请魏楚欣去饭厅吃饭的,一进院子就看见四人站在屋门口偷懒,当即就凶神恶煞呵斥上了,“你们好大胆子,让你们过来悉心服侍魏小姐,你们敢在这里给我偷懒,是不是想挨板子不想活了!”

    屋中魏楚欣听了不禁皱眉,握了握摆在面前的靶镜,对石榴道:“唤高氏进来。”

    魏楚欣想着这高氏和曾顺士还真是亲两口子,两人要比起欺软怕硬的本领,怕是难分伯仲。

    石榴就等着魏楚欣发话呢,应了一声就掀帘子出了去,停在屋门口一笑,用很有点高氏第二的语气说话:“谁给你们的胆子,一大早的吵什么吵,不知道打扰我们姑娘了么!”

    屋外面的人哪里敢吵,不就高氏一个在训斥下人呢么。

    高氏一时就住了声,马上笑脸相迎了起来,认错态度十分良好,讨好石榴道:“妾这厢失礼了,还承望姑娘进屋通传一声,问问魏小姐是否可以用早饭了。”

    石榴眼睛一篾,她对这种小人向来没甚好态度,只板着脸道:“我们小姐让你进去,想说什么别让我传,你自己说去!”

    “是!”高氏听了不生气不说,还殷勤的应了一声。

    等高氏进屋时,魏楚欣已经站了起来。她和石榴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

    高氏一进来就赔罪,魏楚欣脾气很好的笑着,“原本是我不喜欢多人服侍,夫人别责怪了几个丫头。”

    “岂敢,岂敢!魏小姐实在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这样的德行去哪里找呢!”

    谁不愿意听溜须怕马,奉承好话呢,高氏一贯就秉持着这样的原则。她想着把人哄得高兴,在后宅充当贤内助,帮衬她的丈夫,这才算女人的本事。

    说着,高氏请魏楚欣到饭厅。魏楚欣走在正中,她则跟在一旁,给魏楚欣亲自打帘子服侍着。

    吃饭的空当,魏楚欣看着一旁规规矩矩一脸笑意,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少做一件事的高氏,着实是佩服这样的女人。

    魏楚欣缓慢喝了口蛋花汤,放下汤碗时,适时问道:“怎么没看见曾大人?”

    高氏听了,微微欠身答:“官人早起便去前堂处理公文了,不知魏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卯正时刻,就去处理公文了,曾顺士有这么勤快么?

    魏楚欣拿羹勺拨动着有滋有味的蛋花汤,笑着说:“吩咐倒是不敢当,要是方便的话,还得劳烦夫人跑一趟,我一会便打算回庵里,临走之前,有几句话想和大人说说。”

    “魏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妾这就去前堂传话。”说着,就带上几个丫鬟去了。

    这边曾顺士还真在前堂。要说勤快,他真是有几年没这么用功了,半夜就起了身,为了仕途不吃牢饭着想,他也没那么大觉,想睡都睡不着!

    蜡烛燃尽几支了,他是在想,现如今为官不为,强逼着人以低价卖良田的证据已经是在那小丫头片子手里了,他是主动上书承认错误顺带着说一说他是如何恭恭敬敬,丝毫也不敢怠慢招待同知家的三千金呢,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等传话不认错呢?

    又或许说采取些什么折中的方法,将那条子从小丫头片子手里哄骗下来呢?再或许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人一离开他府里,他便着人将人连带那条子给做掉……

    正是想到头冒虚汗,满脸红润的时候,突然听见“吱嘎”一声门响,吓得本来就虚心的曾顺士,猛咽了口唾沫。

    “官人,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出了一头的汗呐?”高氏关切的询问着,温柔的拿出帕子给曾顺士轻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子。

    “你怎么过来了?”曾顺士缓了缓神,眼见着是高氏,顿时松了口气。

    “那个州里面的千金要找你说话。”高氏也稍叹了口气,旋即头脑一个灵光,像猜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看着曾顺士的眼睛道:“瞧你这两日神情恍惚的,莫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人家手上?”

    “哪有!”曾顺士当即否认,一副我多精明,哪里能湿鞋的语气道:“没有的事!”

    高氏也就是那么一问,并未放在心上,眼见着案上的蜡烛还点着呢,她便俯身轻轻吹灭了烛火,催促着:“官人快去吧,饭厅那位正等着呢。”

    曾顺士往饭厅走时,深深的呼出了口夙夜的浊气,又回补了口夏日里的燥热,也不知道魏楚欣突然找他是因为什么,但已是打定了主意。他为官多年,不能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

    她要真敢威胁他,就做掉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老爷!”

    曾顺士才到饭厅,门口的丫鬟就毕恭毕敬的给行礼。

    饭厅里坐着的魏楚欣闻声,也放下手中羹勺,站了起来。

    丫鬟给曾顺士打帘子,眼见着曾顺士进了来,魏楚欣便先开口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一大早劳烦曾大人过来。”

    “不敢,魏小姐有事尽管吩咐。”曾顺士笑得恭敬,略微躬着个腰,一点不现心中所想。

    礼数做足了,魏楚欣步入正题,笑着从石榴那里拿过那个印有县里官印的条子,递给曾顺士道:“这个还是要物归原主,还给曾大人的。”

第一百零一章 倔强少年来报恩

    魏楚欣此举,着实是出乎曾顺士的意料。不过缓过神来便是惊喜。

    曾顺士连最起码的推脱都忘了,当即就将条子抓在了手里,藏什么赃物般的直往袖子里塞。

    谁都知道狗急了会跳墙。曾顺士再不济也是七品知县,魏伟彬虽然是他的上司,可调任罢免都由吏部裁决,更何况现如今她还在他的地盘上,要是将他逼急了,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魏小姐这是……”曾顺士实在是没想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又把这对他不利的证物轻易的就还了回来?

    “家父为官最是认真,”魏楚欣笑着,所问非所答的说:“所以从来不骄纵我们。要是平常人家孩子吃一份苦,家父绝不让我们少吃半分,更不容许我们有官宦子弟的架子。此次来曾大人治下,承蒙曾大人和夫人过分照顾,实在是多有惶恐。”

    曾顺士听的一知半解,睁着眼睛可了劲儿的理解魏楚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楚欣秉着不让曾顺士废脑筋的原则,直言给解释道:“说起来还要麻烦曾大人一件事情。”

    “不敢,不敢!”曾顺士态度十分良好,“下官愿意为魏小姐效犬马之劳,做什么事只要魏小姐吩咐。”

    “那我就说了。”魏楚欣笑着,慢吞吞的说:“从靖州城出来,本来是到落尘庵为家中祖母和父亲祈福增寿的,不曾想偶然间卷入了程凌儿和乔瑞山的买卖纠纷里。这事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定是要斥责我没有规矩,多管闲事,扰乱了大人试听,占用了大人时间,耽误了大人处理公文的。所以还是要曾大人帮我个忙,昨天的事情发生过了也就发生过了,我回去后只言片语都不会再说,希望曾大人也不要再……”

    “魏小姐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上书对魏知州提及的!”曾顺士听到这里一时激动,没等魏楚欣说完,当即就保证上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这简直是天助他也啊!他又不是傻,这事彻底翻篇自然是最好,还敢和州里面提及,自己给自己添麻烦不成!

    魏楚欣笑着,循循善诱:“那便是我从来没和曾大人见过?”

    曾顺士自是猴精,当即摆手,连珠炮似的说:“没见过,从未见过,自是不曾见过的,魏小姐在庵里清修下官怎能有幸相见呢!”

    魏楚欣临上车时,还不忘给身后面送行的曾顺士定心丸吃:“大人和夫人便回去吧,在大人治下住了多时,顺来县富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回去如有机会,定当对家父和鲍知州学学。”

    “那就承望魏小姐给美言了。”曾顺士在后殷勤的亲自给撩着车帘。

    魏楚欣点头,“一定。”

    “驾!”车夫一扬鞭子,马车行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调转马头,出了顺来县县衙,直往落尘庵的土路上走。

    车里,魏楚欣和石榴各坐一侧。石榴眼瞧着魏楚欣淡淡的笑着,禁不住问:“姑娘怎么就轻易的将那条子还给姓曾的了呢?”

    “不还给他,不怕他……”说着,魏楚欣拿手朝石榴脖子横了一下。

    “你……你不是说他不敢的么?”石榴拿开魏楚欣的手,说话有点没底气。

    “在县衙里他是不敢,可出了县衙,他有什么不敢的。”

    石榴听了,免不了叹气:“就是可惜,不能惩治了这样的贪官!”

    魏楚欣抬头,外面云淡风轻,她不免轻吸了口气,“贪官污吏自是有都察院惩治,天理昭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人在做,天在看。重活一世,她信了。

    “那替程凌儿还的五百两银子呢?”石榴追随着魏楚欣的目光向天上看,天色很淡,“姑娘不能说不要了吧?”

    要知道她们攒这些银子是有多不容易。她们姑娘为了从蒋氏那里拿回那一千两,跪在地上多长时间,就不说这个,单心思也没少费,眼泪也没少流啊。

    “他会还给咱们的。”魏楚欣笑着。

    “拿什么还,他能凑齐五百两?”石榴有点不信。

    还真别不信,有些人人穷志不穷。

    等车行到了落尘庵山门口,远远的就看见身穿布衣,脊背挺得笔直了的程凌儿等在那里了。

    这边程凌儿看见了魏楚欣,走了过来,不说话,而是直接递过来一样东西。

    五百亩地契,一亩不少。

    魏楚欣没接,看着程凌儿笑问:“这是什么意思?”

    “魏姑娘救我性命在先,我不知礼义廉耻利用姑娘,姑娘得知后不计前嫌,帮我解气,替我表哥做主在后。既然姑娘用五百两银子挽回了我表哥的五百亩地,那这地自然就是姑娘的了!”

    程凌儿说的郑重其事,将地契塞在魏楚欣手里,然后后退一步,作了个揖,转身就要走。

    “诶,你等会!就这么走了?”石榴拦住程凌儿,拽着他胳膊问。

    乔四用五千两换这五百亩良田,程凌儿誓死不干。现在魏楚欣只用五百两就换得了这地?

    魏楚欣把地契拿在手里,见那地契被人攥的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传到她这里已是经多少人手了。

    “我要收了这地契,不是也和乔四一样了么。”魏楚欣走到程凌儿身边,将地契卷成了纸卷,塞在了他曲着的手心里。

    “这不一样!”程凌儿诚挚的想要解释。

    “如乔四想的那样,我也觉得你表哥这五百亩良田旱涝保收,如果能得到实在是甚好。”

    “那姑娘收了这地契就是了!”

    眼见着程凌儿又要将地契递过来,魏楚欣便抢先一步道:“不如我出银子,按市面上的价钱买你这地怎么样?”

    程凌儿看着魏楚欣,见魏楚欣说的认真,“我……”

    “你先别着急拒绝,昨日你哥哥不是也说了么,要留着这地赚钱去城里买房子,过好日子。按市价上三十五两一亩,你将地卖给我,五百两良田我给你一万七千五百两银子,这样还想着拒绝么?”

    “我……姑娘说什么……”

    这样一笔巨额的钱财,相信摆在谁面前也很难拒绝。魏楚欣就眼见着程凌儿瞳孔剧烈收缩了下。

    只是还真出乎她意料,她才想往下说时,但见程凌儿摇头道:“魏姑娘要这么算的话,这地我不卖!”

    “当年我曾外祖父响应国家号召,开疆辟土,开出了这五百亩良田。这地一来土壤肥沃,旱涝保收,二来朝廷世代不收粮税,按市价三十五两一亩是如何也买不下来的!”

第一百零二章 欣喜

    魏楚欣听了这话,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程公子想怎么卖?”

    程凌儿摇头:“不卖。”

    她是想买这地,但又不能强买,也不是非买不可。

    “那好吧。”虽是遗憾,但魏楚欣还是大方一笑:“既然如此,程公子立个字据,把欠我的五百两银子打好欠条,等什么时候有钱了也可还我。”

    有些事情还是要算得清清楚楚的,是她的,她应该得的,一分都不会少要,不是她的,不应该她拿的,她也不要。

    魏楚欣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哪句话刺到了程凌儿,程凌儿看了看她,半天没说话。最后,令魏楚欣和石榴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程凌儿跑了。

    是真的跑了。

    “唉,你这人,你跑什么!”石榴试图去追,只是追不上了。

    程凌儿本来就瘦,那瘦弱的身板,如脱缰马驹般的,跑到山门之下,所过之地浮起了尘土,他就那样以最快的速度,瞬间消失在了两侧夹山之中。

    “算了,回来吧。”魏楚欣唤道。

    石榴停了下,回头看向魏楚欣道:“那银子他不会是不想还了吧?”

    他怎么就突然跑了?魏楚欣也不知道了。

    回去凑钱了?

    只是这种猜想终是被打破了。程凌儿去了就没再回来。一晚上,一天,一个月,他没再来。

    先开始石榴还念叨着,猜测程凌儿跑什么,还会不会再来了,可日子一长,也就下结论了,程凌儿就是忘恩负义,不知感恩,欠债不还的小人。

    石榴老撺掇着魏楚欣,说要去程家村堵程凌儿。

    魏楚欣每次听了就只是笑,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晨钟暮鼓的生活,静而快。眼下又过了两个月。

    九十月之交,深林之景更妙。层林尽染,曲径通幽,山林鼓刹之间,香火缭绕之地,自是世间另一种风情。

    秋高气爽。云隐寺禅房里亦如往常一样僻静。稍有不同的是,禅房门口守着位佩剑的男子,侍卫打扮。

    禅房里,逸云住持道:“近来落尘庵有位清修的女施主,善于用虎狼之药,不知道能不能医治你的眼睛。”

    清秋淡染,菩提苍翠。云隐寺院内,花色深深之处,有一男子正等在凉亭之中。

    魏楚欣本来是上过了香,打算回落尘庵的,却不想受逸云住持请求,为一人看病。

    魏楚欣往凉亭处走,遥隔凉亭,先看到的竟然是他的贴身侍卫懿宸。

    一瞬之间,心中某处是那样的悦动,激越的心跳咚咚的传在耳际。

    懿宸见到她也未免不惊讶,惯常板着的脸上都有了浮动,喜道“原来是魏三姑娘!”

    凉亭中的萧旋凯听到懿宸的话,陡然回身,跃入极黑瞳仁的便是那淡青色衫子,纤瘦的清姿,恬淡润韵般的清水明眸。

    本以为再无交集,却不想又能偶遇。

    两人站在凉亭里,快四个月没见了。压下心中那些不该有的东西,魏楚欣清了清嗓子,才要说话,但听萧旋凯先道:“怎么没拿那房契?”

    当日在鲍宇的豪华私宅里,魏楚欣临走之时,到底是没收那房契,将它压在了石砚台之下。

    “当日不是说过了么,那房契当诊费太多,当报恩费又太少了。”魏楚欣笑着,其实心中有些不该说的话,那是不应该留着这份救命的恩情,放长线钓大鱼的么。

    “当报恩费太少了?”萧旋凯唇角噙着浅笑,重复着这句话,“那魏姑娘想要什么?”

    秋高气爽,魏楚欣透过亭子看外面的旷阔天清色,摇头而笑,笑得半真半假。

    想要萧侯爷轻易难给的东西……

    这话想在心里,却吐不出来。

    萧旋凯还真是按时服用了祛毒的汤药,体内余毒彻底没有了。只是那日劝他的话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余毒没有了,但他的眼睛依旧没有好起来。

    四个月以来,萧旋凯几乎找遍天下名医,结果却是没一人能够医治他的眼睛。

    收回搭在萧旋凯沁凉腕部的手指,魏楚欣摇头,拿起凉亭石桌上的紫砂壶,倒一杯清茶给他,安慰道:“也许哪天侯爷睡一觉,早上一睁开眼睛,眼睛就好了!”

    萧旋凯接过了茶来,慢啜着,嘴角带笑,看着魏楚欣,眸华里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仿佛魏楚欣所谈论的话题和他无关,事不关己,他只是那个旁观者。

    魏楚欣见了就收了笑意,找她看病是他,现在满不在意的也是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稍带些揶揄,“早说过萧侯爷是个有意思的人,还真是……”

    这边石榴正找了上来,还没走到旁边就喊道:“姑娘,天不早了,咱们回吧,回去晚了怕是妈妈在庵里担心!”

    石榴只知道逸云和尚求她家姑娘给个男人看病,她坐在禅房等了快两个时辰,都坐麻了,也不见人回来,这才忍不住过来催促。

    魏楚欣回头,但见石榴已经站在了懿宸身边,两人不知道互说了什么,只瞧懿宸将手里的长剑“锵!”的一下拔了出来,一个挺身,石榴已经快要做他的剑下亡魂了。

    石榴带着哭腔的喊:“姑娘救我……姑娘快救我!”

    魏楚欣脸色一变,看向坐在一旁的萧旋凯,忍不住唤他:“侯爷!”

    但见萧旋凯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声音沉定:“懿宸,不得无理。”

    懿宸这才收了长剑,石榴吓得额头已经出了薄汗,鲤鱼打挺,比泥鳅跳得都快的往凉亭里跑,跑到魏楚欣身边,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姑娘,我险些被他砍死!”说着,揪起脸颊前那薄薄一缕柔发,明显是被那削铁如泥的利刃削去了半截,“这是头发,要是脖子,我就再见不着姑娘了!”

    魏楚欣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给石榴擦去了薄汗,先是安慰,再就是问她,“是不是你嘴快说了什么?”

    一旁坐着的萧旋凯带着略有略无的笑意,他的侍卫他清楚,也就好像只有那一件事能轻易激怒到懿宸。

    “我……我能说什么,”石榴听了一下低了语调,遮遮掩掩的,“我也没说什么啊,就夸他长得好看还不行么?”

    “还说嘴不快。”魏楚欣假意瞪着石榴。人好歹也是二十好几,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汉子,被个十一二的姑娘调戏,魏楚欣禁不住想笑,别说是懿宸,搁谁谁不生气。

    “长得好看还不行人夸了,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行我评论了……”石榴不服,依旧小声辩驳着。

    嘴长在你身上,那剑还拿在人手上呢。

第一百零三章 机遇

    昨夜下了场大雨,眼下青石台阶上还是潮湿着的。石阶被雨水冲刷的浅亮干净,踩在上面,有如质地上乘的璞玉。

    下了云隐寺,往落尘庵方向走。石榴跟在魏楚欣身旁,见魏楚欣脸上淡淡的半天也不说话,她禁不住拿手打着身旁云叶衫支楞出来的阔大叶子,上面驻留的雨水便如珍珠水帘一般,如练的滚落下来,发出哗哗的声响。

    “自打下了山,姑娘就魂不守舍的!”

    石榴见魏楚欣并不搭话,便又说:“那萧侯爷也是,从来不给人个准话,来无影去无踪,也不说什么时候来,也不说什么时候走。这是今日偶然碰见了,怕是明日再去云隐寺,人家就走了,姑娘你也是,怎么就不开口问问人家呢!”

    石榴瞧着魏楚欣,一脸的坏笑。

    只是也真没个趣儿,她都故意将话说成这般了,她家姑娘也还没反应。

    “姑娘,你说是不是?”石榴终于是忍不住了,推了魏楚欣一下,狡黠的看着魏楚欣笑问。

    魏楚欣视而不见,只敲了敲石榴光洁的额头,无奈道:“你这丫头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看来是忘了先时那把长剑了。”

    石榴撇撇嘴,“姑娘别提那个,怪讨厌的!”

    这边就走下了山,在云隐寺和落尘庵不远的路程中,要经过一片农田。田里种的是小麦,已经成熟了,黄灿灿的,经过其中,能闻到好闻的成熟麦香。

    这几个月以来,每次经过这片地,魏楚欣都要望上几眼。

    麦子成熟了,这几日租赁田地的佃户便日复一日的在收敛着小麦回家。

    程凌儿也是在忙碌着收获那五百亩良田吧。

    快了,也许程凌儿就快来找她了。

    三天后,所想成谶。

    这几日魏楚欣刻意没有出门,坐在禅房里,潜心研习着医术。与其在猜想萧旋凯是否已经离开了云隐寺,那不如不去面对。重生一世,魏楚欣不想要那么多羁绊。

    她只要她所能掌握的东西,过畅意自由的生活,保护身边所在意的人一世平安顺遂,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许并不重要。

    一入秋,天就渐渐冷了起来。魏楚欣安静的坐在案前看书。张妈妈给拿来了披风,贴心的给魏楚欣披上,石榴在禅房外面看着大雁,深庵秋景,因为有在乎的人陪在身边,并不觉得落寞。

    这里魏楚欣刚要停笔,便见一温和的比丘尼来门前传话。

    “魏施主,南庵门外有人在等你。”

    魏楚欣听了,长睫一动,还没等说话,便见石榴泥鳅鱼般的攒了过来,“不会是萧侯爷来找姑娘了吧!”

    张妈妈不解的看着两人,直要问魏楚欣还认识什么侯爷了不成!

    魏楚欣放下毛笔站起了身来,笑着对张妈妈道:“少听她的疯话,萧侯爷,还高皇上呢!”

    说着两人就走了出来,张妈妈站在禅房门口张望,石榴回身摆手道:“进屋去吧,妈妈!”

    等绕过了禅房,往南庵门走时,石榴快走两步,回过身来倒退着走着,看着魏楚欣笑:“姑娘倒是猜猜,门外等着的人是不是萧侯爷?”

    魏楚欣心说,断不会是萧旋凯。

    “定是萧侯爷在云隐寺等姑娘,三日等寻不来,便自己过来了!”

    魏楚欣心说:他应该没那个闲心。

    推了门,走出庵来,就见那瘦弱却倔强的少年等候在那里。

    程凌儿穿的还是那件打了补丁的布衣,当日被乔四手下打得青紫的唇角已经散了淤。他少年般挚诚的脸,经过整个秋日的风吹日晒,显得尤其黝黑粗糙。一双割尽五百亩小麦的手,结着厚厚的茧子。

    他用这双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打银票,交到魏楚欣手里,不等魏楚欣说话,便抢先着说:“魏姑娘现下可是有时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不如我请魏姑娘去山下茶铺喝茶,并有事情相商。”

    石榴跑去庵里通知了张妈妈,张妈妈年纪渐渐大了,脚上发懒并没有跟着下山。

    下了山,在村头一临时搭的露天摊子上,停下了脚。

    程凌儿请魏楚欣入座,几张低矮供人临时歇脚的四腿木凳,围着一长方形快要支离散架的木桌。木桌上摞着几个粗制的大瓷碗,老板娘提过来一壶茶,看着程凌儿身边魏楚欣和石榴两个姑娘,白瓷般的皮肤,神仙妃子般长相,看上去并不像是村子里的人。

    老板娘如怕两人嫌弃茶壶上积了污垢般的,拿围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壶身,笑着说道:“下面的茶摊都这样,姑娘莫要嫌弃了,茶壶茶碗虽不好,但里面的茶水正经是好的,自己杀青的山野茶,引的也是山泉水!”

    魏楚欣笑着应了下。这里石榴看着那穿围裙有些发了福的老板娘,葡萄般的大眼睛里荡漾了下。

    程凌儿一手拿起个茶碗,一手提起壶柄,先往碗中倾倒了一碗底的茶,修长但却粗糙的手指快速旋转着碗壁,洗洁净了茶碗,才倒了七分满的茶水,请魏楚欣用茶。

    魏楚欣接过了茶碗,看着茶碗中那淡青色的茶汤,以及飞旋在上面的茶叶浮渣,问程凌儿道:“程公子想和我讨论什么?”

    程凌儿也不卖关子,放下手里的茶杯,“魏姑娘还想要置地么?”

    方桌不远处立着个杆子,上面写有“茶”字的旗形幌子正迎风招展着,魏楚欣将手上的茶杯放在方桌上,看着程凌儿,微笑着直言:“当然想,程公子肯将地卖给我了?”

    程凌儿抿唇,顿了一下,看着魏楚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现今秋天到了,地里的粮也都打回来了,程家村佃户们又要签下一年的契子,如若魏姑娘想要置田,现下倒是有个时机,就不知道魏姑娘是什么意思?”

    “程公子说来听听?”魏楚欣越来越觉得程凌儿是个有意思的人。

    “程家村,乔家村,王家村共有地三千两百亩,乔四自己就占了一千二。这些地他自己当然种不过来,乔家村和王家村整村的乡亲们差不多都是他的佃户。山下的地好,每年都能打粮,亩产三石二,扣除夏秋上税,每亩能赚二石七。乔四就从这二石七上压榨我们,每年都是种了地,交不上地租,交上地租填不饱肚子!”

    这些自然都是引子,见魏楚欣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便继续说:“顺来县东南面,就是离程家村不远的地方有大片的荒地,占地千亩,太爷前些日子准了,说是任由谁买去自行开垦,定价七千两银,谁能拿出钱来让谁。姑娘既然想买地,这未尝不是个机会!”说着程凌儿不忘补充:“两天后在程家村公开摊卖,姑娘不如去看看?”

第一百零四章 去隋州

    “定价七千两?”魏楚欣问道。

    程凌儿满是认真的点头,“是,魏姑娘要是能拿出这七千两,开荒垦田,到时候乡民们就都租你的地!”

    这真是一个机会,只是她哪里有那么多银子。

    程凌儿还在劝说:“只要姑娘能拿出七千两,开荒垦田我可以找人,就求魏姑娘别像乔四那般,把地价抬得太高,让人能填饱肚子!”

    “是哪块荒地?”魏楚欣打断程凌儿,“程公子能不能带我先去瞧瞧?”

    程凌儿听了,从怀中掏出铜板结账,当即就带魏楚欣往那块荒地走。

    三人整整走了一个时辰,天虽不热,但也出了虚汗。这里还没走到近处,就看见那千亩荒地上已经站了十来个家丁打扮的人,一副开疆扩土,护独食的架势。

    程凌儿指着那片地说:“这里就到了,那几个家丁全是乔四家里的,乔四对这一千亩地是势在必得,昨天就在人前扬言说,顺来县谁也争不过他了!”

    那荒地上长得一人高的野草,野草又肥又沃,明显是土壤肥力甚好。

    “真是一块好地,就是怎么才想起来垦荒呢?”魏楚欣禁不住问程凌儿。

    少年的神色有点愤然,“这原是先县丞圈起来的风水宝地,要在这当坟地的。这不,作恶多端,搜刮民脂民膏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上个月刚给抓了起来,举家都给押到京里面了。人不都是拜高踩低的么,当官的时候,我们老百姓怕他,他下了马来,恨不得万人踩!

    “就连县太爷也知道这个理儿,以前可能是看在同在衙里做事,虽觉得这是块好地,但也不好撕破脸皮,现在人下了马,太爷还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赚一笔!说来也是可气,不管是谁得了这块地,都免不了太爷得这七千两!”

    说着,程凌儿回头看向魏楚欣,那眼神中虽有对救命之人的尊重,但或多或少也带着些别的情愫。

    魏楚欣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程凌儿以为她作为州里同知的女儿,能给贪官曾顺士一些打击好看,最好是把他拉到牢里吃牢饭,解了一县百姓受贪官搜刮的民愤。只是魏楚欣却是让他失望了。她虽然是帮他要回了地,但大抵是没能将曾顺士怎么样,连汗毛都没动了他一根。

    魏楚欣淡笑笑不语,避开这个话题,只道:“还要求程公子一件事。”

    ……

    程凌儿听了魏楚欣的话,点了点头。

    这里三人便往两个方向走。魏楚欣和石榴沿着原路回落尘庵,程凌儿去县里雇车。

    回到落尘庵,魏楚欣便让张妈妈收拾东西。石榴和张妈妈两人都不解的看着魏楚欣,张妈妈甚至还高兴的问:“小姐这是打算回靖州?”

    魏楚欣换去了淡青色清减的修行衫子,穿上了蜜合色的合宜襦裙,对两人说道:“去隋州。”

    程凌儿雇来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山门外,张妈妈将魏楚欣和石榴送上了车,临上车时还不忘叮嘱,“小姐路上可得注意些,能走官路就是绕点远也走官路,官路安全些。姑娘家出门在外千万别心疼盘缠,要是路上真遇到了那劫路的人,当知道破财免灾,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魏楚欣依依的应着。只是她也不是不听话,实在是离摊卖荒地的日子没剩多少时间了,她手头上现有不到四千两银子,能不能凑齐剩下的钱,就在这趟隋州之行。

    下了落尘庵,往隋州方向行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正好路过云隐寺。

    隔着车帘,魏楚欣往云隐寺望去,石榴也看在眼里,不禁凑过身来问魏楚欣:“姑娘为什么不找萧侯爷,几千两银子在他那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魏楚欣已经放下了车帘,收回了眼,“或许他走了。”

    “姑娘都没去怎么就知道人走了!”说着石榴就让马夫停车,最后让魏楚欣阻止了,魏楚欣笑着看石榴说:“钱财好还,人情难还。当日他送我四进的大宅子我都没要,难道现在因为这几千两银子去求他,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么。”

    石榴听了不禁点头,一副听了什么大道理的样子。

    夕阳下行车,天上暖暖的红霞照射在土路上移动的原棚马车上,温暖而带有憧憬。

    恐许天意。从梓浣山去隋州,比靖州到隋州倒近了不少。第二日三更天,便到了隋州城门,拿魏伟彬给办的路引进了城。人劳马疲,落脚在一中下等驿站,昏昏的睡了几了时辰。

    等第二天天一亮,魏楚欣便让石榴拿出包裹里的胭脂水粉,首饰钗环。精心梳了丫髻,画了淡妆,又着马夫去隋州脚力铺子,雇了辆两人抬的小轿过来。

    魏楚欣如城中稍有些家私的的小户人家小姐出行般的,带了纱檐帽,上了轿子往州衙后门走去。

    到了门口,石榴先去看门小厮那里送上拜帖,小厮听说是要见大奶奶的,便赶紧交由二门的婆子进去通报。

    这里石榴站在轿子外面,对着轿旁开出的小幔窗和魏楚欣说话。

    “姑娘以前就在隋州待过,柳府里上上下下那些有体面的女使管事,哪个不认识姑娘,就是走正门他们也得好好的迎接姑娘,怎偏要这样遮遮掩掩的走后门呢?”

    魏楚欣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都跟了我多久了,脑袋怎还这么不开窍。临出府时,我是怎么对魏伟彬说的?”

    “姑娘说去庵里带发修行,修身养性啊!”石榴一根筋上了,还是没反应过来。

    “那咱们要正大光明跑隋州来,人多嘴杂的,魏伟彬会不会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想着我骗了他钱在外面逍遥自在,一会在梓浣山,一会又游隋州城的,比在府里待得惬意多了,他该怎么想呢?”

    “那还用说,要老爷知道了小姐这些事,还不得……”石榴一下子笑了,反应过来,便马上讨巧道:“姑娘可不行看不起我,我不是没往这面想么,石榴的脑袋激可机灵着呢!”

    魏楚欣笑着嗔道:“瞧瞧这脸皮厚的,还有自己这样夸自己的么!”

    石榴的嘴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说过的,“我这不就是想着姑娘没见过么,才舍身给姑娘开开眼界,姑娘这下是见过脸皮厚的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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