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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魏氏庶女全文阅读

作者:疆芜阿飞     重生之魏氏庶女txt下载     重生之魏氏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没有月亮

    夜深人静。魏楚欣披衣起身,才走到窗下,突然想起来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便停住了脚步。

    今日又是阴历十五,魏楚欣本想着出去学习医术,只是外面正阴的厉害,哪里还有月亮。

    石榴睡的昏昏沉沉,见魏楚欣站在地上,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什么,便又香甜的睡了过去。

    石榴住的地方是用几张椅子拼在一起临时搭的小床。

    魏楚欣眼见着她睡的难受,便轻手轻脚走到装被子的柜前,又拿出张软被来,小心伸放到了石榴身子下面。

    张妈妈自来睡觉便轻,她随着魏楚欣的脚步声便醒了。问魏楚欣是不是起夜,魏楚欣摇摇头,笑说:累了一天了,妈妈快睡吧。”

    张妈妈便也看向石榴这边,眼睛略微有些干涩,睁了一睁,叹口气说:“妈妈自来皮糙肉厚的,明日我和石榴姑娘换换,让她睡我这里吧。”

    明日谁也不用受罪。魏楚欣早就打定好了主意,看向张妈妈,放轻了声音,微笑说道:“明日打发了下屋住着的两个,咱们就都有的住了。”

    张妈妈一听眼睛更加睁大了几分,问魏楚欣道:“大夫人派来的丫鬟,小姐怎么能轻易打发?”

    “妈妈明日自然便知道了。”魏楚欣笑着,故意卖着关子。

    *

    因没去外面学习医术,魏楚欣才得以安心睡个好觉。

    从隋州回来舟车劳顿,又在魏伟彬面前扮演乖乖女儿,最后又和蒋氏母女两人展开大战,魏楚欣着实是累了。上床才躺在枕头上,便一下子睡着了。

    只是现在在魏家,她还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资格。

    魏楚欣很早便起了来。经过昨晚的大雨,外面天气晴朗,高旷的蓝天上稀疏飘着散云,空气纯净但透着凉意,风一吹过,吹得人冷颤。

    魏楚欣起来后,便直奔下屋而来,先是敲门,提醒屋里正酣睡的两人有人来了。

    只是那两人却如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魏楚欣只好推门进屋。

    屋子里透露着宿夜的难闻气息。柳儿和巧儿正躺在床上,一个正用棉被紧捂着头睡觉,一个将被子蹬踹到了地上,蜷缩着身子,冷的不行。

    魏楚欣已经一夜没开口说话了,此时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不紧不慢的叫两人道:“柳儿,巧儿,起床了。”

    依旧是谁也不动。魏楚欣便只能将怀里抱着的那日两人连哭带嚎,放在她那里说是要抵打碎的花瓶的碎银子,搁在了柳儿躺着的床头柜上。然后拿出一块银子,照直挨在了柳儿的心窝子上。

    柳儿“哎呀”了一声,猛的坐了起来,没管是谁,破口便骂:“你娘的!”

    等看清是魏楚欣,暗悔骂错了人,但转念一想,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就骂了又能怎样!

    魏楚欣如没听见一般,淡淡说道:“你和巧儿现在就起来,一个去城中药铺买冰糖、黄芩、干芍药,干玉簪各一斤回来,一个去市集买黄梨五斤回来。”

    “这么早!”巧儿不情不愿。

    柳儿干脆来的直接:“大夫人是派我服侍三小姐近前的,这原不是我该干的活,我不去!”

    “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魏楚欣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淡淡补充:“今日要能买回这些东西,兰蕴居便容得下你俩,若辰时之前我没瞧见你俩买的东西,就请二位姑娘另谋高就吧。”

    等魏楚欣走了出去,柳儿和巧儿面面相觑了一番。

    巧儿本是没什么主意,问柳儿道:“三小姐什么意思?”

    柳儿不屑一笑,“什么意思,要撵咱俩走呗!”

    巧儿心里没底,掀起被子便要穿衣服:“要不咱俩还是去吧,以前在大夫人房里也是干这些的,现在都成了小姐般的在这里养着……”

    柳儿听着不耐烦,一边躺了下,一边道:“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凭她是什么,还来支使威胁咱们,我是大夫人派来的,就不信她敢撵我出去!”说着,盖上被子继续睡觉。

    巧儿一听,心也散了,捡起地上的被子,也重新躺回了床里,“你不去我也不去!”

    魏楚欣也从没直指望两人。张妈妈和石榴吃完早饭后,魏楚欣便让两人去买了那些东西回来。

    魏楚欣亲自下厨,熬了一小锅冰糖雪梨药羹。先分盛在一个蓝瓷圆钵和一个带盖的瓷杯中,上面放了干芍药花瓣点缀,雪梨甜香,缀色甚美,自是一道有香有色的甜羹。

    魏楚欣带石榴先往槿香苑来。依旧是走在院门口,立而不进。

    先让院中的小丫鬟进去通传,隔了好久也不见回来。只听里面魏老太太慈祥和蔼般的笑声阵阵传来。

    魏楚欣并不在意,脸上淡淡的笑着,略微移眼,只见石榴已经气的不行了,嘴里小声嘟囔着:“不想见就赶紧让丫鬟出来打发我们走,这笑的,像谁不知道她在屋里似的,真是个老歪婆子!”

    魏楚欣细听着石榴嘟囔的那些话,不禁失笑,转过头去,小声劝慰道:“不见我们不是更好,难道你想见见老歪婆子!”

    两人俱是一笑。这边便听见打帘子的声音,魏楚欣收回了笑容,端立在门口。

    魏孜博一出来,便看见门口站着的魏楚欣了,一个月不见了,难免就有些激动,一面快走,一面喊道:“三妹妹,你回来了!”

    魏楚欣抬眼,才见是魏孜博,自然也是高兴,但在槿香苑里,她可不敢像魏孜博那样肆无忌惮。

    等魏孜博走过来了,她才唤了一声:“大哥哥。”

    “什么时候回来的?”魏孜博一边说着,一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魏楚欣,可能是真想她了,也不等魏楚欣回答,便又道:“三妹妹在隋州长胖了!”

    魏楚欣下意识的摸了下脸,才欲说话,魏孜博便拽着她手臂,“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屋子说话啊,外面怪冷的!”说着便抬腿要带魏楚欣往里面走。

    “大哥哥,”魏楚欣赶紧叫住他。

    魏孜博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两人现在都大了,就再是兄妹也是要注意些的,便稍显得有些尴尬,赶紧放开了魏楚欣胳膊,一句话顿了几次,十分不自然的说:“我……我,三妹妹回来我太高兴了……一时就没了分寸……”

第六十三章 老太太找谈话

    魏楚欣朝魏孜博摇头,笑说:“不是因为这个……奶奶好像不想让我进去……”声音越说越小。

    魏孜博也听明白了。看了看魏楚欣,又回身往屋门口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安慰道:“奶奶今日气色挺好,我带你进去,她是不会不高兴的。”

    魏楚欣露出个既想又不敢的表情,抬眼看了看比自己高出好多的魏孜博,半天没有说话。

    见魏楚欣不说话,魏孜博只试问:“那我陪三妹妹进去?”

    *

    槿香苑正屋里,魏老太太正坐在窗跟儿下的躺椅上。一身梧桐色家常衫子,头上只簪了根银簪,腕上带着魏楚欣昨日送过来的红羽翠玉镯子。

    老太太昨一见了这镯子,就喜爱的了不得,如宝贝似的,当即就摘了原先的那只,换上了现在的这个。

    这镯子,外面是莹润的翠玉,里面却注着玫红的心子,两个颜色一相配比,离远了瞧,就如那新开的紫罗兰般的,实在好看。

    更难得的是,这玉十分润泽,天热的时候戴着,感觉手腕上冒着一阵阵清凉。像今日天有些冷了,又觉得挨着镯子上的肉皮,泛起一股股暖意。

    刚才魏孜博叫魏楚欣的话,屋里面也隐约能听到些。

    魏老太太便又舔了舔她有些发干的嘴唇,“博儿这孩子,性情最是好了!”

    滕妈妈便笑着接道:“大哥儿和三姑娘处得挺好!”

    魏老太太听了这话,便瞥了下眼睛,才欲说什么,就见魏孜博又重新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个圆钵。

    滕妈妈便赶紧来接:“大哥儿怎么又回来了。”

    魏孜博笑着不说话,只吩咐丫鬟拿瓷勺来。

    魏老太太没了提起魏楚欣时的刻薄相,此时完全是个慈祥老太太,笑问魏孜博:“这又拿来了什么,来哄我这老太婆了!”

    滕妈妈掀开了圆钵盖子,当即“唉呀!”了一声,引得魏老太太和魏孜博同时回头。

    魏老太太责怪的说:“都半老徐娘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再吓着我们博儿!”

    滕妈妈笑了笑,先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说:“老太太也开开眼界吧,看大哥儿拿来了什么宝贝!”

    这边滕妈妈将圆钵端了过来,魏老太太和魏孜博才瞧见钵里的东西,有香有色有味,如一副美景图般的。

    魏老太太便笑问魏孜博:“这是什么做的,比外面开的花还香还好看些呢?”

    魏孜博具体也没瞧不出来像什么,一时间也是开了眼界,能把东西做成这个样子,都快赶上宫里的御厨了吧。猜测的说道:“大概是梨,奶奶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魏老太太笑得眯起了眼睛:“这么好看的东西,怎舍得下勺子!”

    随即盛了一块入口,顿觉满口流香,咽到肚子里,又觉清凉润肺,才想说话,又突然觉得满口回甘了。

    魏孜博和滕妈妈在一旁瞧着魏老太太半天也不说话,着急的问道:“怎么样,莫不是好看不好吃?”

    魏老太太都形容不出来到底有多好吃了,支吾了半天,最后说道:“好吃,太好吃了!”

    滕妈妈在旁看着,暗处里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魏孜博直接朝丫鬟要起了碗,等吃到嘴里时,一时也觉得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甜汤。一点都不夸张,祖孙两人将满满一圆钵的雪梨都吃了,连剩下的一点梨汤都喝净了。

    “三姑娘做的?”听宝贝大孙子说完汤是魏楚欣做的,魏老太太的脸色相当好看呢。

    “是啊,三妹妹还在外面等着呢,奶奶等着,我去叫她进来。”魏孜博一脸耿直,也不等魏老太太发话,便走出去叫人。

    魏楚欣远远的见魏孜博跑了出来。

    她这个大哥,平日里完全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样子,像现在这么不稳重的跑起来,样子有点好笑。

    魏楚欣便忍不住笑了,魏孜博见魏楚欣看着她笑,还以为是在屋里吃了东西,忘记擦嘴,嘴上残留了什么,便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拿手轻轻碰了碰嘴唇,直到确认上面什么都没有,才问魏楚欣:“三妹妹笑什么?”

    魏楚欣赶紧憋回了笑,摇头否认道:“我没有笑啊!”

    魏孜博便也不再提这个,只说:“快进屋来,奶奶说见你了!”

    一边往里走,魏孜博一边玩笑说:“你屋里还有那个甜梨么,做的果然是好吃,我和奶奶都觉得没吃够!”

    “真的么?奶奶和大哥哥喜欢吃就好。”

    到了门口,魏孜博给魏楚欣打帘子:“三妹妹先进!”

    魏楚欣摇头,“还是大哥哥先吧。”

    魏孜博执意不肯,只听魏楚欣小声说道:“妹妹先进,奶奶看到会不高兴的。”随即魏楚欣笑着接过帘子,温声道:“大哥哥先。”

    魏孜博不好再说什么,看了看屋里坐着的奶奶,也不知怎的,顿时就轻叹了口气出来。

    有魏孜博在场,魏老太太也并没有多为难魏楚欣,见了魏楚欣,只清了清嗓子,带着些长辈的威严道:“三丫头来了,坐吧。”

    魏楚欣闻言,小心翼翼的点头。挨着魏孜博坐下,但却也只是搭着椅子边坐,并不敢实坐。

    才说了几句话,魏老太太便看向魏孜博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去学里,当心先生说你。”

    魏孜博当然没听出来这是魏老太太撵他出去的话,笑着说道:“奶奶,你忘了,我才不是和你说了么,今日公休,不用上学的!”

    魏老太太眼见着自己的心头肉,自然是舍不得呵斥半分,笑着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魏孜博才要接话,魏老太太便又道:“奶奶有几句话要单和三丫头讲,你先回去吧!”

    魏孜博这回才明白过来魏老太太先时话的意思,但有点担忧的看了眼魏楚欣。

    没想到魏楚欣也在看他,两人对视,魏孜博想开口对魏老太太说什么,但还没等张口,就见魏楚欣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然后对他做了个微笑。

    见魏孜博走了出去,魏老太太朝滕妈妈使了个眼色,滕妈妈立马会意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掩好了房门。

    见屋中只剩两人,魏楚欣很识相的站起了身,立在魏老太太身前,做出一副听之任之的乖顺样子。

第六十四章 老太太的敲打

    隔了一会,魏老太太终于开口说道:“我听人说,昨日在大房屋里,闹出了好戏来?”

    昨天已是让石榴拿银子收买了老太太院里的丫鬟,那些魏楚欣想让老太太听到的话,自是都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

    魏楚欣双眸清澈,装作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

    魏老太太便一副不耐烦,啧了下舌,用一双自恃能洞察一切的深邃老眼,丝毫不客气的盯着魏楚欣看,看了外表不算,还想扒开衣服甚至扒开毛孔瞧瞧魏楚欣心里想的是什么的样子,审视着魏楚欣,“真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论城府,活了两世的魏楚欣是有了些的。

    她就那样自然的站在魏老太太面前,自然的承接魏老太太打在她身上的眼光,露出自然而坦率的笑来,摇头说道:“孙女愚笨,奶奶想问孙女什么,还请直言。”

    魏老太太收回眼睛,露出个得意的笑来,一边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一边问道:“大丫头打你了?”

    魏楚欣低头含面,“楚儿做了惹大姐姐不高兴的事,大姐姐生气才……”

    魏老太太听了,冷哼一声:“接济了芮家哥儿,大丫头动了气?”

    魏楚欣点头。

    魏老太太不知想了什么,又是半天没说话。最后摆手招呼魏楚欣道:“坐我身边来。”

    等魏楚欣听话的坐了过去,魏老太太竟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仔细端详了好是一会。

    魏楚欣似乎看明白了魏老太太的心思。

    “不愧是兰小娘生的。”

    这是魏老太太最后下的结论。

    ……

    魏楚欣告退,临走到门口时,魏老太太又道:“兰小娘狐媚,能勾住男人的心,你要出于蓝胜于蓝!”

    魏楚欣觉得身子一轻,迈过门槛的脚险些踩空,手下意识的攥成了拳头。

    谁都不可以说她娘亲。谁都不可以!

    *

    从正房走了出来,等在院门口的石榴喊她,魏楚欣都没有听见。直到转了弯,她险些撞到等在那里的魏孜博身上。

    “三妹妹,你怎么了?”魏孜博见魏楚欣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禁关心问道。

    人在脆弱的时候,反到最怕人关怀。

    本来可以一个人躲到角落,默默的包扎好伤口,然后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的。只是因多了那么一个还愿意关怀自己的人,便觉得有了那一点依靠,以至于让强维持的坚强那么不堪一击。

    魏楚欣不知道她的眼泪怎就来的那样方便。只是在今天,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老太太的院门口,在魏家大少爷魏孜博的面前,她是不能哭的。伤心都不可以,她得如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温柔的微笑。

    “楚儿,你没事吧?怎么了,你告诉哥哥?”明见着魏楚欣是要哭了,魏孜博担心的问道,甚至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对魏楚欣已经改变了称呼。

    “风大,吹迷了眼睛。”这是最容易说的借口,也是最不是借口的借口。

    说完,魏楚欣就快走了两步,猛吸了两口雨后的新鲜空气,眼圈的红色终于慢慢褪去。

    魏孜博跟了过来。这时魏楚欣已经没事人一般,回头朝他笑道:“大哥哥跟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想像我讨要剩下的那一碗雪梨吃。”

    后面跟着的石榴手里确实还端着一瓷杯雪梨。那本来是给滕妈妈准备的。来槿香苑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碰见魏孜博,原预想的是,让滕妈妈将冰糖雪梨端到老太太面前的。而老太太听说是她拿的东西也未必会吃。

    但只要滕妈妈吃了,明日,后日,大后日,只要她日日来送,老太太听滕妈妈说了好吃,她就不相信老太太不吃。

    只要老太太肯吃她的东西,天长地久,她对老太太日以继夜的表现出孝心,她就不相信老太太不对她改观。

    魏楚欣时刻不敢忘记,上一辈子魏老太太装病,是她被撵出府去的主要原因。这一次回来,她势必要讨好住老太太。

    “是啊,楚儿肯给么?”魏孜博眼见着此时又如没事人一般的魏楚欣,倒有点怀疑刚才他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她和往日并没什么异样。

    这时石榴在后面接道:“不给,这是姑娘留给我吃的!”

    魏孜博回头看后面说话的人,才注意到魏楚欣身边多了个瘦弱但有精气神的丫鬟。不禁问:“嘴好伶俐的姑娘,何时来三妹妹身边服侍的?”

    石榴看着魏孜博,歪着头,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我只听我们姑娘的话,回答我们姑娘的问题!”

    魏孜博并不生气,看着魏楚欣,反而笑说:“这样忠心的丫鬟,比油嘴滑舌帮着外人的兴儿强多了!”

    “不是府里的,是我从隋州带回来的。”魏楚欣笑着说道。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魏孜博不自觉的就问到老太太对魏楚欣讲了什么。

    魏楚欣摇头,倒反问魏孜博一个问题:“大哥哥觉得在咱们齐国,男子最应该做什么,女子最应该做什么?”

    “什么意思?”

    两人并肩踱着步,魏楚欣言笑晏晏:“男子应该治国齐家,女子应该相夫教子。男子应该考科举走仕途,女子应该学女红嫁良人。像大哥哥以后是要考取功名,走入官场的,这样在奶奶父亲以及府内府外的人眼里,才是正经的事情,荣耀的事情,给魏家祠堂争光的事情。而我与大姐姐二姐姐以后,是要嫁个好人家,找个为官做宰的丈夫,这才是正经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几句话,魏楚欣停了一会,才看向魏孜博问:“妹妹说的可对?”

    这确实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兰蕴居院门口。魏孜博陷入深深的思考,正要回答魏楚欣。

    却听魏楚欣轻飘飘的道:“刚才在槿香苑,奶奶对我说我大了,该做刚才所说的正经事了。”

    魏孜博听了,本来平静的脸上在那一瞬之间,好像荡出了什么。

    压抑了太长时间,魏楚欣回到厢房就坐在了椅子上。脑袋里还回荡着魏老太太先时对她说的话:“现有一份好姻缘,就看你争不争气……”

    “小姐,两人才从床上起来!”正想着,张妈妈突然进屋说道。

    魏楚欣回过神来,想起来临去槿香苑的时候,交待张妈妈看着柳儿和巧儿,只是这两人也果然不让魏楚欣失望。

    魏楚欣应了一声,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对张妈妈说:“妈妈,去二门外叫几个小厮过来。”

    张妈妈往出走时,魏楚欣提醒:“要叫不动,就说经刘大管家允许的,今日不是正要给他送银子过去么,用一下他的名头,想来他不会介意的。”

第六十五章 又一次战斗开始了

    张妈妈带四个小厮回来时,柳儿和巧儿两人正若无其事的站在院子里洗脸。

    魏楚欣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先让石榴赏给四个小厮每人一两银子,才指了指柳儿和巧儿,对四人吩咐道:“把这两个人连带着她俩在下屋的东西,都给我丢到正门口去,回来之后,每人各再赏一两银子。”

    谁都知道兰蕴居住着的这位是奶奶不疼爹爹不爱的!

    但也都知道这位是才从隋州回来,给魏府争光了的!

    更是知道听魏楚欣的话,得罪大夫人,不听她的话又要得罪她的。

    四人看着手里的一两银子,以及想着一会还另赏的一两银子,犯起了难。

    柳儿和巧儿见四人并不敢动她俩,一时间更加嚣张,摇头尾巴晃的在院子里梳头,脸上十分神气。

    “你们若听我吩咐,出了事情我全全负责,保证你们不受任何牵连。若不听我吩咐,”魏楚欣顿了一下,她不喜欢非常直接的威胁别人,只接上说:“不听我吩咐,也好。”

    说完,就进屋,将鲍晓送的春夏秋冬的衣服捡最好的各包了两件,三色珠花装了一盒。盒子里还剩下鲍晓送给她的最后一条珍珠项链。魏楚欣也毫不犹豫的让石榴包了起来。带上这些,三人便出了门。

    路过四个小厮的时候,魏楚欣依旧带着十分的涵养:“我午时之前回来,利害都已和各位讲明白了,绝无为难各位的意思。府里虽有私传我什么都不要的,只是再怎样,我也是府里的小姐,脸面谁都是需要的。各位也都是需要脸面的,我也一样。”

    说完,魏楚欣便带着张妈妈和石榴去了吕氏那里。

    魏四正在吕氏屋里起腻,吕氏烦的不行,有小丫鬟进来通报,魏四直接迎了出去。一见到魏楚欣,夸张的转圈打量着魏楚欣,“魏小三,隋州一趟,我发现你胖了!”

    吕氏也走了出来,笑着骂魏四:“没大没小的,怎么你和三姐姐说话呢!”

    魏楚欣忙向吕氏行礼:“二娘好。”

    “三姑娘也好。”吕氏向来是个坦率实在的人,相处着让魏楚欣觉得舒服。

    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

    自是有丫鬟来接张妈妈和石榴手里的东西。

    进了屋,魏四便盯着魏楚欣看,用她一惯说话咋咋呼呼的语气道:“天爷啊,你真是对我不公啊!瞧瞧身边的魏小三,没去隋州的时候,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了,只是那时,她还是美中有不足的,凭什么去了趟隋州,她就胖了啊!现在更是好看了,怎么不让她干吃不胖呢!或是将我身上的肉移到她身上也行啊!”

    魏楚欣眼见着魏四夸张的样子,不免被逗笑了。

    吕氏也在一旁笑道:“不用理她,她一天得疯个几次,明日找个姑子来,带到庵中也就好了!”

    魏四一时又认真了起来,握着魏楚欣的手道:“以前你是太瘦了,一阵风能把你吹跑,现在多少胖了些,也禁风了。”

    三人正说笑着,听外面丫鬟道:“二老爷好。”

    然后就见魏伟松打帘子走了进来。

    魏伟松来本是要和吕氏商量事的,但见魏四在屋,刚张口要让魏四退下,就瞧着了魏楚欣也在。

    魏楚欣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魏伟松打招呼:“二叔叔好。”

    魏伟松看着魏楚欣看了半天。吕氏以为他不认得魏楚欣了,便介绍道:“这是咱家里的三姑娘,官人不记得了么?”

    魏伟松嘴角略微啜动了下,随即移开眼睛,强露出半分笑来,道:“记得。”

    见魏伟松和吕氏夫妻二人有事商量,魏楚欣便笑着告辞了。

    *

    等下午的时候,魏楚欣将房中两个丫鬟连人带行李撵出了兰蕴居的消息便在府里传开了。

    府中丫鬟小厮相互碰见,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唉,你听说了么,三小姐将院中的两个丫鬟撵了出去!”

    然后另外一人肯定又道:“怎么没听说,我还瞧见了呢!两个丫鬟哭天抹泪,坐在正门口,一边捡着被褥,一边哭!”

    等这事传到了蒋氏那里,蒋氏不但不制止这话继续传下去,也不叫魏楚欣来问话,而是又在后面加了几句,让人继续去疯传。

    所以另一个版本便是:“唉,听说了么,三小姐将院中的两个丫鬟撵了出去!”

    “怎么没听说,我还看见了呢!两个丫鬟哭天抹泪的,可怜见的!”

    “听说是因为买什么东西买得晚,三小姐便生气了!”

    “不是,是三小姐自打从隋州回来,性格大变,刁蛮跋扈,觉得自己牛气的了不得了,别说是两个丫鬟了,就是旁人,怕是也难入她的眼了,我看呐,咱们以后还是敬儿远之吧……”

    “姑娘,不好了!全府里的人都传咱们闲话呢!”石榴一边往兰蕴居跑,一边喊道。

    哪里还需石榴来说,魏楚欣早已经听见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若无其事的招呼石榴和张妈妈上桌来吃饭。

    两人哪里吃的下,一个叹气,一个拿着筷子,直直的看着魏楚欣。

    魏楚欣便逗两人:“他们都说我胖了,”摸了摸脸,笑问:“真的胖了么,明不明显?”

    两人没精打采的也不搭茬。

    石榴干脆放下了筷子,“撵她俩出去的时候可是解气,只是现在都要被吐沫星子淹死了!”

    魏楚欣无奈的看了看两人,非逼着她说出计划的来。

    “他们愿意说,便让他们说去,还就怕他们不说呢,一会等魏伟彬下衙,我自会向他解释明白。”魏楚欣还是不管他叫父亲。

    想到一会又要主演一出苦情大戏,魏楚欣吃了整整一大碗米饭,喝了一大碗汤。

    吃完了饭,魏楚欣将今早上剩下的药羹用圆钵盛好,上面依旧用干芍药花瓣点缀,盖上盖子,让石榴端着。张妈妈自是又得用牛皮纸包二十两银子,做成吃食的样子,给刘大送去。

    魏楚欣则是走到兰蕴居正房门口,门上依旧挂着那把厚重的上了黄锈的铁锁。一个月前曾撬开过,所以轻轻松松便将那锁头给拿了下来。

    因估计魏伟彬大致酉时末刻回来,所以魏楚欣便酉时初刻出门,领着张妈妈和石榴两人,直奔书房而来。

    才走到院门口,魏楚欣便不再往里走了,而是在正对门的人来人往处,径直跪了下去。

    这是个适合下跪的绝好地方,人来人往谁都瞧得见不说,更关键的是魏伟彬一回府里来准能看见。

    石榴见魏楚欣跪了下去,也要跟着跪下,魏楚欣瞪她,小声说道:“是不是傻,端好你的东西,到后面等我去。”

第六十六章 先认错

    张妈妈已是走进院里,在无人处将银子递给刘大。刘大瞄了瞄四周,见没有旁人,也将一打厚纸单子交给了张妈妈。

    然后张妈妈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走到魏楚欣身边,偷偷的将单子递到了魏楚欣手里。

    魏楚欣接过后,塞在了袖子里,然后也如什么都不曾发生的那样,端正的跪着。

    经过这里的下人,看到的俨然是这样一副场景:

    魏三小姐倔强端正的跪在地上,身后面站着一老一小,三人可怜兮兮的在等老爷下衙。

    过去了一个时辰两刻多两分,魏伟彬终于回来了。

    离远看,是看不清他脸上已隐隐浮现出的褶子的。所以此时的他和年轻时候的他都是那个样子。欣长的身量,身穿暗色袍子,左手常年从不空着,热时拿着扇子,冷时拿着手炉,脚底向来是那不急不缓的步子,无需言谈,只凭举止,就知道是实打实的文人。

    此时他的身影和上一世送魏楚欣临去庄子前的身影重合到了一起。

    那天,还下着雨。她跪了一天,他也没见她。

    场景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时隔多年,魏楚欣想:她又是要在地上跪着等他了。只是这一次,他出现了。而她也早不是那个怀着满心希冀,凭魏伟彬轻飘飘一语,就被吹得喘息不得的魏楚欣了。

    魏伟彬自然是看到了跪在门口等着他的魏楚欣了。

    他本来是高高兴兴回来的,一到门口就是听到了各种各样的闲话,都是说魏楚欣的。本来他还半信半疑,现在见魏楚欣跪在那里,想不信也不行了。

    魏伟彬端着身子走了过来,直到走到魏楚欣面前。

    不等魏伟彬说话,魏楚欣先道:“父亲,女儿做错了事。”

    魏伟彬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但最后叹了口气又什么都没说,

    明显是对魏楚欣失望了。往门里走了两步,才说:“跟我进来。”

    到了屋里,魏伟彬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才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见魏楚欣又是跪在了地上。

    魏伟彬叹了口气:“我问你,下人们传的可是真的?”

    魏楚欣点头默认。

    见魏楚欣自己也默认了,魏伟彬一路上忍着的气就发泄了出来:“你是做什么,怎就那么容不得两个丫鬟了!就算是去了趟隋州,见了世面,就了不得了么!”

    魏伟彬敲着桌子,歇了口气又接着说:“你要这样,就回庄子里去吧,经过这么多事,本以为你是个懂事乖巧的,可你却又让我失望!我昨儿个才说了好好对你,也让昭儿放下架子来给你道了歉,你今儿可是好,真是打了我的脸了!”

    魏楚欣一声不吭,直等着魏伟彬骂完。

    直到魏伟彬骂够了,稍微停了会时,魏楚欣才道:“父亲能听楚儿说几句么?”

    魏伟彬已甚是不耐烦了,“想说什么便快说,说完便回去,将你赶走的丫鬟再给我好好的接回来,我魏家没有欺负人的人,我也不认那样的女儿,要么你将人接回来,要么天地之大,魏家容不了你!”

    这就是她在府里的位置,百日好不及一次错。甚至比不起两个丫鬟。

    魏楚欣站了起来,将手里攥着的铁锁和一大沓单子放到了魏伟彬身旁,对魏伟彬道:“先请父亲过目。”

    魏伟彬已是十分没有耐心,拿起单子,手指捏着,先开始几章,翻的单子刺啦直响。翻着翻着,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那原是五年前城东三间扇子铺每月的细账。兰姨娘还在时,魏伟彬将这间铺子给了兰姨娘,铺子里的收入也都归兰姨娘。

    这细账一共两份,一份留在了店里,一份兰姨娘自己收着。因是兰姨娘管着,所以单子下面每月都有兰姨娘的签字。

    魏伟彬看着兰姨娘以前的旧物,不免伤情了起来。头脑里一下浮现起他刚将铺子交给她管,她头一次得了五十两银子,那种窝在他怀里高兴傻笑的样子,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魏楚欣终于开始解释道:“父亲现下看着的这些帐单子是在兰蕴居正房里找到的。”

    魏伟彬眼睛瞪的老大的看着魏楚欣,眼里是可见的怒意。

    魏楚欣知道魏伟彬想问他,没他的允许,她竟然敢撬开正屋的门!

    “父亲先听楚儿说完。”魏楚欣赶在魏伟彬动怒之前,抢先一步解释道:“昨日从母亲那里回兰蕴居,因母亲无中生有提到我向她讨要正屋钥匙的事,所以在回厢房路过正房时,我便特意往正屋那边看了看。只这一看,却吓了一跳,正屋的锁头却是打开着的,开始时楚儿还以为是因为锁着的时间太久了,那锁头长久不用又经风吹雨打受了腐蚀所以坏了。只是拿起来一瞧,却见好像有被人撬动的痕迹。”

    说着,魏楚欣便指着放在了魏伟彬身边的锁头,让他去看。

    魏伟彬拿起那锁头,仔细瞧了瞧,见果然不是正常坏的,而是有人撬开的,于是稍微有了些听魏楚欣说下去耐心。

    魏楚欣便接着道:“女儿一时着急,想去父亲或母亲那里讨个主意。可是昨天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不说,天色也已经晚了,因想着下午时因楚儿的事已使父亲忧了心,便自作主张的进了正屋。只是一进正屋,楚儿都不敢相信……”魏楚欣说到此处,不免停了下来。

    魏伟彬追问道:“一进正屋,怎么了?”

    “楚儿请求父亲和我去兰蕴居看看,自然一切便都清楚了。”

    在魏楚欣再三的请求下,终于求动了魏伟彬。

    两人来到了兰蕴居。

    这是兰姨娘死后第五年,魏伟彬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他以前一直不敢正视兰姨娘死了的事实。

    但是今天,当他再次踏进这个曾承载着他和他所爱的女人幸福与欢乐的地方时,心里反而没有那些难受揪心的感觉了。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当初兰姨娘刚走的那会,他悲伤的走不出来,有人劝他说时间长了就好了,时间长了就淡忘了。他那时还不信。阿兰可是刻在了他骨子里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

    只是现在却验证出来了,那人说的是对的。即使是曾经再喜欢的人,再觉得过不去的事情,时间长了,就真的淡了。即使还留存一些遗憾与叹惋,那也不过是在茶余饭后,在闲得没事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

    进了正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灰尘。写文章时,有时候会写到一句话:蒙尘往事,休得再提。

    现在魏伟彬才理解了,什么是往事蒙尘,再提也没有多大意思了。

第六十七章 波及蒋氏

    屋子里自然是五年前被蒋氏派人洗劫一遍,空空如也的了。

    因魏伟彬当年曾经说过,这个屋子他要封一辈子,那些和兰姨娘独有的记忆,他会一直记着,直到死后带到棺材里。

    只是蒋氏还是太高估了魏伟彬,短短五年,那些记忆快消耗殆尽了吧。

    魏楚欣上次进来,匆匆忙忙,并没有好好的看看这个带有她母亲生活痕迹的房间。

    三间屋子,正中一间置着的是六套高几椅子,分左右两边放着,东侧里屋是卧房,一张架子床贴墙摆着,床正面高几摆着早已经枯死了的两盆吊兰。

    正对着窗户的地方置着两个木柜,兰姨娘在时,一个里面装的是被褥,一个里面装的是衣物布料。西侧一间,对门放着的是梳妆台,上面放着几个漆盒。临窗而置的是书案,窗跟处还置有一个花梨木的休闲小榻。

    其实大体的布置还和兰姨娘生前一样。魏伟彬不嫌弃有灰,直接坐在了架子床边。拿食指轻轻拂过床上的被子,却拂了满手的灰尘。

    魏楚欣站在他身边,将卧房里那两个大柜子慢慢打开,里面一双被褥一件衣服一尺布料都没有,甚至空的连灰都没有。

    魏伟彬指着那柜,想说什么,魏楚欣却道:“父亲先别急,楚儿带您慢慢的看。”

    魏楚欣将其中所有能放东西的柜子,盒子,箱子悉数打开,结果里面俱是空空如也。

    魏伟彬胸口里已升腾起一股压制不下去的怒火,他冷笑一声,“蒋海棠,你竟敢欺我!”说完,拂袖便走,要往海棠院去。

    魏楚欣追了出来,拽住魏伟彬的胳膊,“父亲先别责怪大娘,听楚儿……”

    魏伟彬一甩袖子,斥道:“别拦我,今日不找蒋海棠问个明白,定不罢休!”

    魏楚欣的话还没有说完,自然不能让魏伟彬走。

    但魏伟彬真是在气头上了,眼见着是拦不住了。

    魏楚欣直得又跪了下去,抬头看着魏伟彬的眼睛说:“为了兰姨娘,就请父亲无论如何也将楚儿的话听完吧,兰姨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父亲动如此大怒的,父亲!”

    “你起来说话吧。”魏伟彬听魏楚欣这样说,终是退了一步。

    魏楚欣便道:“父亲想想,兰蕴居当年虽是大娘派人封的,就算当年封屋子的那些丫鬟婆子在屋里拿走了这些东西,正屋也不至于被拿得这样空,如……如洗劫了一般似的。”

    魏楚欣眼瞧着魏伟彬的眼睛,字斟句酌:“而且她们拿那些东西,自然是在正屋没封之前。而楚儿和父亲刚才所看到的那把锁头,明明是被人撬动过了的,而且痕迹很新,想来是不超过月余的。”

    魏伟彬听魏楚欣这样说,也渐渐理智了下来。

    “也就是说,锁头被撬就发生在楚儿打庄子里回来的这一段时日。五年前兰姨娘弥留之际,曾交代给楚儿,这些年她节衣缩食攒下了一千两银子。她把这一千两票子放在了楠木漆盒里,然后塞在了床头柜子里。当年楚儿还小,听到有这样大的一笔银子自然不敢擅动。而楚儿昨日进正房时,正瞧见先时在书房给父亲看的那些账单,便一下子想起来兰姨娘曾说的那一千两银子。只是楚儿翻找时,就如刚才父亲所看到的那样了,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蒋海棠拿的,”魏伟彬思忖道:“她有钥匙,若真是她拿的不用撬门,而且她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毕竟钥匙在她手里,屋里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她逃不了干系。”

    魏楚欣点头,接上魏伟彬的话:“所以就是府中人做的。与其说府中人,不如说是兰蕴居里的人。只兰蕴居除我,张妈妈和从隋州带来的石榴外,也就剩被楚儿撵走的那两个丫鬟了。为探究真相,楚儿今日清早,趁那两个丫鬟熟睡,便进了下房,却在其中一个丫鬟的脖子处发现了一块金锁。”

    魏楚欣看着魏伟彬问:“父亲可是还有印象,有一年楚儿生日,父亲曾送过一块金锁给楚儿,当日兰姨娘还笑着说上面的纹饰好看呢!”

    魏伟彬听了点头,“倒是有些印象。”

    “因那块金锁意义非凡,楚儿一时着急,便叫醒了那个丫鬟,问那块金锁是哪里来的。只是那两个丫鬟仗着是从大娘那里调派过来的,又见女儿仁厚软弱,向来不肯把楚儿放在眼里。”

    “楚儿虽瞧见了那金锁,也算人赃并获了,可是两人尚不以为意,觉得楚儿并不能把她俩如何。两人牙尖嘴利,楚儿自己辩驳不过,一气之下,楚儿便叫来了二门上的几个小厮,将两人连带着她俩的行李扔到了门口。”

    听是这般,魏伟彬的气反而小了些。要今日这银子是蒋海棠拿的,他定是不饶。但要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拿的,将银子追要回来,再将两人打发人牙子卖了也就了事,并不是什么大事。

    见魏伟彬虽不说话,但明显心平气和了起来,魏楚欣自责的样子,说道:“都是楚儿小气,因这样一件事情,惹得父亲生气,害得父亲在衙里劳累一日,回家来也不能安心休息。今早上屋里蒸了雪梨,父亲不如进去吃些,冰糖雪梨最是生津润燥,润肺降火,滋补肝肾了。”

    怕魏伟彬拂袖离去,魏楚欣已将早就盛好了雪梨的圆钵从石榴手里接过来,轻轻打开盖子,看着魏伟彬,满心期待的说:“女儿的心意,父亲多少吃些吧。”

    动怒过后最是容易饥饿。何况梨的清香以及花瓣的韵香已经散了出来,魏伟彬眼瞧着食欲已经动了,又有魏楚欣在旁温言相劝,自然是得吃些了。

    来到魏楚欣住着的厢房,果然没让魏楚欣失望,魏伟彬先开始吃的时候还摆什么父亲老爷的款儿,一口下肚,便什么架子什么款儿也不顾了,连吃梨再喝汤,很快,一钵见底。

    魏楚欣见吃完了,赶紧接过钵来,又递上自己的帕子。

    一来一去,魏伟彬才瞧见魏楚欣的双腿已经跛了。

    “楚儿,你坐过来,为父看看你的膝盖!”魏伟彬招呼魏楚欣道。

    魏楚欣柔笑着摇头:“就是跪的久了,一会便好了,并无什么大碍的。”

    “为父叫你过来!”

    魏楚欣见魏伟彬都这般了,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旁的小杌子上。

    跪了一个时辰,膝盖只是跪青紫了而已。和上一世她在雨中跪了一天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魏楚欣在心里笑笑,现在倒装什么父爱,装什么关怀了。

    只是来得太迟了些。有些事情还真是矛盾。她想要父爱时他不给,现在不需要了,他反倒给了。真是可笑,那句话怎么说来,叫:上赶着不是买卖。

第六十八章 魏伟彬质问蒋氏

    “一会叫刘大送些膏药来,你敷上!”魏伟彬满带关怀的道。

    魏楚欣笑着道谢,要起身送魏伟彬出门。

    魏伟彬回过身来,摆摆手道:“别动了,在屋里好好歇着吧。”说着走了出去。

    人一走,石榴和张妈妈便来看魏楚欣的膝盖。

    “疼吗,姑娘?”石榴问,张妈妈也在旁边问。

    魏楚欣点了点头:“疼。”接着笑说:“不过倒是值了。”

    现在说她大获全胜还为时过早,其中还有变数。蒋氏向来不是认人揉捏的软柿子,而在魏伟彬的心里,她这个女儿也没多么重要。

    *

    魏伟彬从兰蕴居出来,径直便往海棠苑走。

    蒋氏正坐在屋里,一早就得到了魏伟彬去了兰蕴居,还进了兰蕴居正屋的消息。她正是六神无主,脑袋快转在想对策的时候。

    门口有丫鬟给魏伟彬打帘子:“老爷请。”

    蒋氏听见了,赶紧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勉强笑了笑,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站起身来,对已经进屋的魏伟彬道:“这么晚了官人还过来,可是用过晚饭了?”

    魏伟彬直接一个冷脸,并没回答蒋氏。

    蒋氏咽了口唾沫,忍着魏伟彬对她的无视,笑着递过了茶来。

    魏伟彬进屋后直接坐在了正对门的椅子上,依旧不给蒋氏面子,只沉着脸道:“你可知道今日府里发生了什么?”

    两次被魏伟彬打脸,蒋氏身为魏府当家主母以及魏伟彬正头娘子的脸面自然是受不住了,讪讪的在另一边坐了下,冷笑着道:“家里一天上上下下有几十件事经过我手,不知老爷是指的哪一件呢!”

    魏伟彬也冷笑道:“我问的哪一件,不信你不知道!”转而看见蒋氏一张冷面,心里生厌,摆摆手,一副不愿意和蒋氏争辩的样子道:“懒得和你吵,把你派到兰蕴居的两个丫鬟找来,我要问话。”

    蒋氏只背过了脸去,听了魏伟彬的话,并不搭话。

    魏伟彬便紧锁着眉头瞧着蒋氏,看了能有一刻,突然间就失去了耐心,提高嗓门便道:“你摆出这幅难缠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蒋氏一下子回过了身,指着魏伟彬,气极反笑:“对,我难缠!我难缠你当日为何要八抬大轿娶我进门,我难缠,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不免越说越激动了起来,泪珠子在眼圈打转,手指发颤的指着魏伟彬,“我向来难缠,我哪有兰姨娘讨你欢心呢!”

    蒋氏激动了起来,魏伟彬脾气也上来了,一把将案上的整套茶壶茶杯都推到了地上,脸气的紫涨,怒道:“你不用在这里给我撒泼卖疯,看一会真问出了什么,我治不治你!”说着,便喊门口站着的周婆子道:“去把楚儿撵出去的丫鬟给我捆来!”

    周婆子一见事情不妙,赶紧应声去带人。

    先时因嫉妒而方寸大乱,这里蒋氏在见到魏伟彬对自己以及对两个丫鬟的态度而冷静了下来。

    蒋氏敛了敛头发,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其实也不过是那点事。当年魏伟彬让她封兰蕴居时,她着丫鬟婆子将兰姨娘里一切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也在衣柜里偶然发现了那一千两的银票。那些银钱虽是不少,但她出身于大门大户,本也不是没见过。之所以将这些都拿了出来,不过是因为一口气。

    兰小娘抢了她丈夫的心,那么她便断了兰小娘留下的贱种子的路。她要把兰小娘留给魏楚欣的东西通通拿走!

    而魏伟彬此时从兰蕴居正房出来,必然是在魏楚欣的引导下,知道了那一千两银票的事。但眼下魏伟彬并没有直接来问她,而是要找被魏楚欣撵出去的两个丫鬟问话……

    蒋氏思忖之下,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被个小丫头算计成这般,蒋氏心里简直是憋屈。真是哑巴挨打,有疼不能喊,有怨不能说了。

    俄而柳儿和巧儿两个丫鬟被带到。

    魏伟彬便站了起来,对架着丫鬟的两个婆子道:“将人带到我书房来,我要问话。今日要问出什么不该问的,谁都别想消停!”说完,抬腿就要走。

    话说的蒋氏心里一惊,顿时觉得呼吸不畅。

    门口站着的周婆子亦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当日可是她带人去兰蕴居拿的东西,刚才带柳儿和巧儿来的路上虽也是软硬兼施威胁了一番。可这要是老爷真带回去审,审出了什么来,她第一个遭殃。

    周婆子万般乞求的看着蒋氏。蒋氏也终于站了起来,拦在魏伟彬面前,说道:“老爷这是在打我的脸么,审我的丫鬟,还不当着我的面审,传出去我这个当家主母还有什么脸面了!”

    魏伟彬冷哼一声:“这时候想着脸面了,当初给楚儿指派丫鬟时,怎么不挑两个厚道的!”

    此时魏伟彬怎么讲话都是次要的,蒋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魏伟彬把两人带走的,要不就真出事了。

    蒋氏假装降了气势,低头认错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谁还没有眼拙的时候,老爷自来知道我好面子,就不能担量我这一次么。”在魏伟彬面前如此伏低做小,蒋氏一张面皮羞得通红。一时间心里恨极了给她设套暗中算计她的魏楚欣。

    魏伟彬没想到蒋氏突然讲起这些话,斜睨蒋氏一眼,又见她满脸通红,便无可奈何的又原处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对蒋氏道:“你要这么讲话,我也不是那没有肚量的男子。你派去兰蕴居的人,你便亲自问问她二人都做了什么。”

    蒋氏听了这话,暗自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十分有威严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问道:“你二人可听好了,我只问一遍,要有一句欺瞒,即刻乱棍打死!”

    两人先来时,都已经被周婆子连吓带威胁给吓破了胆,此时双腿打颤的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蒋氏便道:“当日我派你们二人去兰蕴居服侍三小姐时,是如何吩咐的?”

    周婆子这时已经从门口走了进来,站在蒋氏下首,冷冷的盯着两人。

    柳儿先抬起头来,咽了口唾沫,强忍着颤声,按先时周婆子在路上交待的话说道:“大夫人说三小姐在庄子里受了苦,眼下好不容易回了家,让……让我俩过去悉心服侍。”

第七十章 刘大来邀功

    魏楚欣做了个梦,梦里面还是今早上她往柳儿和巧儿那装碎银子的包裹里塞细铁丝和金锁的场景。

    才梦到这里,便听外屋石榴说道:“多谢刘管家送膏药过来,只是我们姑娘已经躺下了,刘管家要想说什么,请明日再过来吧。”

    魏楚欣一时有些发懵,从床上坐了起来,整理好衣裙,朝外屋道:“叫大管家进来吧,我没睡呢。”

    一时之间,她还以为是今天早上,要在魏伟彬面前排布的大戏还没有发生。直到石榴带刘大进了来,她想起身,但膝盖处却火燎燎的疼,她才缓了来,原来这场苦情戏已经演完了。

    毕竟是小姐的闺房,刘大进来后并不敢抬头乱看,只恭敬的跪在地上说:“小的尊老爷吩咐来给三小姐送药膏。”

    “大管家客气了,快起来说话。”魏楚欣说着,给石榴使眼色,让石榴扶他起来。

    刘大起了身,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带有顾虑的看了看石榴。

    魏楚欣见了,笑说:“石榴是我信任的丫鬟,大管家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刘大便点头,拱手对魏楚欣道:“刘大在这里先给三小姐道喜了!兰姨娘那一千两银子找到了,”这话说的实在是有深意,顿了一下,才接上:“老爷发话,说那票子都归三小姐。”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蒋氏是不会为了这区区一千两银子而失了颜面的。而她现在也没有能力触动蒋氏的根基,所以与其说让蒋氏自己找垫背的,不如她帮蒋氏一把,替她把垫背的找好。这样一来,她得了好处。蒋氏虽损失了银子,但却挽留住了在魏伟彬心里的形象,多么平衡的事情。

    只是刘大可不是单纯来向她道喜的。上一世,他就是个视钱如命,为了银子什么都敢干的人。魏楚欣便是知道他是这么个人,所以昨天她让张妈妈去找他。先给他二十两银子做定金,让他想办法让魏伟彬听到周婆子带她去了海棠苑并蒋氏对她去隋州为魏家争光而不满的话。而今日下午,张妈妈又送过去的二十两银子,不仅是付给刘大出色完成交易的余下报酬。更是给刘大的定心丸吃。

    兰姨娘死后,魏伟彬便将那扇子铺收了回来,派自己手下的魏二接手管着。魏二被派去庄子管事后,魏伟彬身边就只剩下刘大可用。

    魏楚欣便猜想那铺子现下一定是刘大在打理着。所以昨日,她也让张妈妈对刘大讲了如果刘大能找到一些五年前带有兰姨娘亲笔签字的帐底子,让她能要回蒋氏拿兰姨娘的一千两银子,那么作为回报,她将其中的一半分给他。

    魏楚欣想,在巨大利益的驱动下,刘大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背叛了魏伟彬。这就是魏伟彬的奴才,这就是魏伟彬自来看人的眼光。

    魏楚欣笑的直接,说的也直接:“大管家请回吧,银子只要送到我这里,就有一半是你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说实话,刘大还真怕魏楚欣反悔不给他。或者不按约定好的给他一半,而是就象征性的给他一二十两,要他是魏楚欣便真能这么做的出来。

    现如今事情已经做完,他已经是背着老爷做了欺骗老爷的事情,所以魏楚欣怎样对他,他都没有返还的能力。

    刘大听了魏楚欣这话,喜得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抬眼对魏楚欣道:“刘大佩服三小姐能说到做到,若三小姐不嫌弃,以后刘大就为三小姐做事了。”

    这样卖主求荣的人,她是不会用的。两人就保持银钱上的交易就好。

    魏楚欣笑着让石榴扶刘大起来,然后委婉的说道:“大管家是父亲的心腹,是我的长辈,我怎能吩咐差遣您呢。”然后便吩咐石榴道:“替我好生送送大管家。”

    刘大也是个聪明的人,听魏楚欣此番拒绝的话,便心知肚明自己不得不走了。

    送刘大回来,石榴给魏楚欣擦药。

    魏楚欣这两日是真的有些累了,坐在床上都昏昏沉沉的险些睡着了。

    张妈妈和石榴见了,一个扶魏楚欣小心的躺下,一个吹灭了屋中的油灯。两人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燃了熏香,床上的褥子铺的极厚,被子和枕头极软,魏楚欣感觉从未有过的放松与舒适。

    这一晚她睡得极香极好,直睡到第二日辰时。

    *

    与此同时,魏老太太坐在榻上,有丫鬟在躬身给脱袜子。

    魏老太太将小脚伸进温度适中的铜盆里,一边享受着,一边侧头问滕妈妈道:“老大真进了兰蕴居正房?”

    滕妈妈点头:“听说是,还说以后兰蕴居正屋就让三姑娘住了。”

    “还真是他爹的种!”魏老太太说这话时,声音明显颤了一下。

    丫鬟递过来漱口茶,她手也在抖着,瓷杯盖子碰杯壁发出阵阵响声,魏老太太都拿不住那杯了。

    滕妈妈见了,赶紧走过来接了那杯。她也回想到二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真真的就和昨天才发生的似的,不免后背发寒。

    魏老太太深吸了口气,本想缓缓,只没想到眼眶竟红了。她十七岁那年成亲,和魏伟彬的父亲过了大半辈子,却从未尝到过什么情。原是她爹也爱上别的女人爱的死去活来。所以这点,魏伟彬还真是随了他父亲。

    “老头子没了也有些年头了,可想起来,总还是怨他恨他!”魏老太太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滕妈妈说。

    向来恨不恨的都是自己觉得的。滕妈妈心里思忖,要说恨,谁不恨呢。昔日老太太害死老爷子最爱的冯姨娘时,冯姨奶临死时双眼狰狞瞪的大大的,她不恨么。

    后来老爷子死了,为什么咽气之前就嘱咐给老大老二一件事情:你俩要是孝子,就记住了,我绝不和马香槿同穴!

    魏老太太闺名叫马香槿。

    老爷子不也是恨么。当初害死冯姨娘时,汤是她端过去的。老太太也没说那里放了毒药。冯姨娘死了,她手里沾了人命,一辈子寝食难安,一辈子受良心谴责。要说恨,滕妈妈想,自己没有么。

    自己安慰自己的话:人这一辈子,不过是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罢了。能活着就别想太多,好好活着吧。

第六十九章 魏楚欣大获全胜

    蒋氏心里稍稍满意,便清了清嗓子接着问道:“那你二人呢,可有悉心服侍三小姐?”

    巧儿身子已经颤得说不出话了。柳儿也是被吓的满头大汗,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先开始时,是好好服侍三小姐来着,只是后来……后来因看三小姐性子甚好,又软弱可欺,便起了怠慢之心……”

    蒋氏听了,瞄看了眼魏伟彬,假装怒斥两人道:“的确该死!”

    柳儿和巧儿便跪着给魏伟彬和蒋氏磕头求饶道:“老爷饶了我们吧,求大夫人饶了我们,我俩罪该万死,以后再也不敢了……”

    蒋氏心知肚明往下该问两人是否拿了兰蕴居正房里的东西。

    但这话要是她先问出,必定会引起魏伟彬的猜忌。于是,她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般的,看向魏伟彬,带有点请示的语气,自责道:“没想到两个丫鬟竟敢如此对待三姑娘,都是我治家不严,愧对老爷对我的信任。现在两人虽是认了错,告了罪,但毕竟三姑娘受了委屈,断不能轻饶两人。依我看不如赏两人每人二十大板,再分别罚半年的月银,然后派到后院跟着粗使婆子做浆洗的活计,老爷意下如何?”

    魏伟彬眉头轻皱,不甚在意看着跪在地上抖抖嗖嗖的柳儿和巧儿两人,慢缓缓对蒋氏道:“还不是发落的时候,你先问问两人去过兰蕴居正屋没有,可手脚不干净拿了正屋什么东西。”

    蒋氏便照着魏伟彬的原话,问了柳儿和巧儿一遍。

    两人已经被吓得没了魂,在来的路上周婆子也没教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时间眼汪汪的看着蒋氏,见蒋氏正色,完全没有理会两人的意思,又忍不住抬头看周婆子。

    周婆子偷瞄了魏伟彬一眼,趁其不察,幅度很小的连点了两下头。

    这时魏伟彬突然拍了下桌案,陡然提高了嗓门,问两人道:“到底进没进过正屋,敢有一句假话,饶不了你俩!”

    两人肩膀被吓的剧烈一颤,下意识便道:“没有……没有进去过。”

    “没进去过?”魏伟彬看向两人,将这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转头看了看蒋氏,那眼神中多了那么明显的审视。

    蒋氏怎会看不明白魏伟彬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是什么意思。暗处里平了口气,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严厉的问柳儿和巧儿道:“老爷亲自问话,你俩要敢撒谎,别说是你二人,就是生你们养你们的父母也得受牵连!我再问一次,你俩到底进没进过正房,拿没拿正房里的东西?”

    先时周婆子也已经威胁过两人了,要是老爷问什么,她俩答了什么不该答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老爷对大夫人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不但她俩活不了了,就是父母兄弟姐妹,一个也别想安分的活着。

    蒋氏的话,周婆子的点头,以及今早在魏楚欣送过来的银子包里面发现的金锁,这些连在一起,柳儿也稍微有点明白了过来。咽了口唾沫,不太确定的试说:“我说,我全说!我和巧儿去了正房,也偷……偷拿了东西,那偷的金锁正放在我住的屋里了……”

    蒋氏听了,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魏伟彬,见魏伟彬什么也不说,她便吩咐身旁站着的周婆子道:“你带着她俩,去将她所说的金锁拿来。”

    周婆子心里一喜,面上不动声色的应声,然后便吩咐架着两人的婆子道:“还不快带两人去拿东西。”

    直到见周婆子带两人下了去,蒋氏一颗悬着的心才稍落了地。

    赶在屋中只有两人,蒋氏更加放下脸来,顺着两人中间隔着的木案,伸过手来,轻拽了拽魏伟彬的袖子,柔声说道:“这事是棠儿不对,棠儿没想到那两个丫鬟是手脚不干净的人,还望官人包涵。”

    魏伟彬倒是一笑,将手覆在了蒋氏伸过来的手上,轻敲了敲蒋氏的手背,看着蒋氏说道:“此刻就我们夫妻二人,你与我说实话,当日封屋子时,你看没看见兰姨娘攒的一千两银票?那银票你拿没拿?”

    蒋氏心里一颤,瞳孔也猛然收缩了下。只是她也已过四十,以前什么样的风浪没遇见过,大抵是有城府的。她看着魏伟彬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个轻笑,是那种咱们夫妻数年,你竟这样想我的表情。

    “棠儿虽没大富大贵过,可也从没缺食少穿过,还不至于那样吧?”说完,她竟然还能直视魏伟彬。

    夫妻二人如同在博弈一般。但最后输的人无疑是魏伟彬。

    魏伟彬不免尴尬的一笑,别开眼去,“我也只是问问,并没那个意思。”

    这时周婆子带人回了来,呈上来两样东西,一样是先时所说的金锁,一样是当初魏楚欣撬开那锁头的细铁丝。

    这回才是人赃并获。因周婆子在外面又教两人说是她们偷了那一千两银子,柳儿一进屋便跪地磕头道:“我俩还有一事隐瞒,只奢望说完后,老爷和大夫人发恩,别让我死!”

    这种时候蒋氏自然不能表态,回头试看魏伟彬。

    魏伟彬点头应道:“快说,饶你俩不死!”

    柳儿才说偷了那一千两银票,并将那银票藏到了某某之处的一番话。

    事情到此已接近尾声,魏伟彬自觉身上乏累,回头向蒋氏交待道:“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你的人你自己处置,我不过问。只是有两点要说。第一,楚儿堂堂魏府小姐,再不能受此等刁奴的气,兰蕴居里侍候的人也着实少了些,你再派稳重厚道的人过去吧。第二,那一千两银子本来就是阿兰留给自己女儿的,将那银票追回后送到楚儿手里。”说完,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往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又道:“兰蕴居那厢房着实是小,你派些得力的人将正房收拾出来,让楚儿搬进去住吧。”

    蒋氏听了,气的眼眶发红。待魏伟彬走远了,再不需要做戏,猛然站起身来,照着柳儿和巧儿脸上便狠狠的连掴了数掌,直到打到她自己双手发颤,险些跌倒在地。

第七十二章 读最无耻的信(二)

    鲍宇给萧旋凯安置的别院,是靖州城最显眼的那块地。

    一座四进四出带花园的宅子,建在靖州城寸土寸金的正中央,实属乱战良地。

    这几次见面萧旋凯是太平易近人了,以至于当魏楚欣看见鲍宇毕恭毕敬的俯首在萧旋凯身边时,俨然是不适应。

    “侯爷,魏姑娘来了。”懿宸停在门口汇报道。

    萧旋凯应了一声,本来就刚毅的脸闷着,魏楚欣看着心里发紧,一旁地毯上跪着的鲍宇更是心慌气短。

    朝中官员谁人不知道昔国公爷的孙子萧旋凯惹不得。眼下在战场上大胜归来,圣上特赏闲居常州,元绥两省,并亲封两省总督,委以两省及以下各府州县一切行政,民政,财政大权。抛去一品侯的身份不提,就总督的特权就压得他喘息不得。

    鲍宇叹息,两省有五六个府,四十几个州,上百个县,怎靖州就这么倒霉,定远侯偏偏就选定了这么个要大不大要小不小,政绩平平无功无过的地方前来视察。

    “你进来吧。”萧旋凯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摆手让门口处站着的魏楚欣进来。

    眼见着鲍宇跪在地上,魏楚欣哪里敢进。

    现在是萧旋凯在靖州,鲍宇一时夹起尾巴做人,等萧旋凯一走,靖州知州还不是他鲍宇的。

    到时候别再因为她瞧见了他伏低做小,俯首于萧旋凯脚下,让鲍宇觉得他官府大老爷的面子受了损,然后回头在魏伟彬那里说出她什么不好听的来,她费劲拔力在魏伟彬心里树立起的乖乖女儿形象,不就毁于一旦了么。

    “想什么呢,进来。”萧旋凯催促着,其实眼见着魏楚欣盯看着鲍宇背影而不敢进来的样子,心知肚明这丫头的那点顾虑。

    魏楚欣看着坐在上首处的萧旋凯,摆出一副耗子给黄鼠狼拜年的架势,躬着后背缩着头,猛摆着手,求着萧某人可饶了她吧。

    萧旋凯看着魏楚欣这幅滑稽模样,噙着笑意,十足的故意,“来,魏家三姑娘,你进来,我给你介绍个人,兴许你们还相互认识。”

    魏家三姑娘?地上的鲍宇表情一滞,略微回头,见还真是魏楚欣!

    魏楚欣不得不硬着头皮进来,假模假样给萧旋凯福了福身子,然后本想着低头绕过鲍宇,只是没想到鲍宇却像看救星般的看着她,一副让她解救的模样。

    见躲不过了,魏楚欣强笑着叫了一声:“鲍伯父。”

    萧旋凯笑着:“到我身边坐。”

    眼看着萧旋凯那个样子,魏楚欣心说他就是故意让她骑虎难下的。

    等魏楚欣走过去时,萧旋凯看着魏楚欣假笑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魏三姑娘架子真大,见你得恭候大驾。”

    魏楚欣讨好的对萧旋凯解释:“不是……在府里我也不是能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萧旋凯明白了般的点了点头,“是不便出来,魏伟彬不许?”然后凝眉想了一下,淡淡的给魏楚欣想着解决办法,“不然这样,等下次让鲍宇驾车去你家接你,这样是不是就没人会不让了?”

    “不……不用麻烦鲍大人了吧!”魏楚欣一时着急,语调就升了起来。

    “什么?”萧旋凯噙着笑故意打岔:“让鲍知州起来说话?”

    然后魏楚欣便看着萧某人假模假样的朝鲍宇摆手道:“既然魏姑娘求情让知州大人起来,大人便起来说话吧。”

    鲍宇跪在地上老半天了,眼看着魏楚欣竟然敢在萧旋凯面前有说有笑,和萧旋凯十分熟络的样子。一时间心中百感,脑袋打转的想,这魏家三姑娘是怎么攀附上这权倾朝野的主的,这小小年纪怎能有这般能耐!

    眼下听了萧旋凯的话,鲍宇赶紧站起身来,先给萧旋凯道谢,然后不忘感谢魏楚欣,“多谢魏姑娘替下官说情。”

    “鲍伯父客气了。”魏楚欣笑着,简直是浑身不自在。

    这里萧旋凯看着鲍宇淡淡的道:“靖州人杰地灵,是长住的好地方。”然后看了看屋中的陈设,“这宅子是鲍知州的私宅,还是靖州城衙门的附属宅院呢?”

    鲍宇被问的惊了一身的冷汗,简直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启……启禀侯爷,是衙门的属院,如此阔宅,怎可能是下官之私宅呢,下官作为靖州城百姓的父母官,时刻不忘皇恩,日日谨记勤俭廉洁!”

    萧旋凯听了,毫不忌讳的讽笑了下,然后慢慢说道:“既不是鲍知州的私宅便好办了,你即刻回衙里拟一份折子,呈递到中书省去。”

    鲍宇洗耳恭听,但听萧旋凯慢条斯理的道:“折子上就写这宅子我征用了,至于给靖州的回补,让户部直接开单子,靖州衙门凭回单到太仓银库领用银票。”

    鲍宇听了又是心惊。萧旋凯自己私用这宅子,居然通过中书省批准,让户部开单子,直接从国家银库里拿钱?

    感情这大齐国到底是姓高还是姓萧啊!

    “靖州南部毗邻太蒙山,需要加固城防。领回来的银子用作两处,一半交由兵马司做城防部署之用,剩下一半先充州库,等秋后抵用三成百姓所交赋税。”

    鲍宇此时就是心疼他这豪宅心疼到肝颤也得忍着,陪着笑脸一边领命,一边不忘奉承:“侯爷英明宽仁,下官替百姓谢过侯爷。”

    萧旋凯不太着意,只摆摆手道:“你去办吧,若有一件办不好,提乌纱帽去省里见你上司温舟承。”

    鲍宇强赔笑连道了两个“遵命。”

    这里魏楚欣眼见着鲍宇走了,顿时松了口气,朝身后面的椅子上就坐了下去。

    萧旋凯噙着笑看着她问:“看来鲍宇比我有威严,怕他不怕我是么?”

    被说中了心事,魏楚欣赶紧转移话题:“侯爷什么时候来靖州的?”

    她倒还敢跟他提这茬!从隋州回靖州连个招呼都不打,他派人去知州府找她,才知道她早就回了靖州。

    萧旋凯一下把魏楚欣从椅子上薅了起来,迫近她眼睛问:“看来魏家三姑娘是真不怕我?”

    和萧某人面对面挨得这么近,魏楚欣甚至都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道。

    他的眸华,绵密的睫毛,挺毅的鼻梁,分明的脸部轮廓,组合起来是那么的英气好看。

    魏楚欣在心里不禁暗想,他要真生起气来,一定十分有震慑力。但眼下看他那半勾半挑,似笑非笑的嘴角,却怎么看也不像生气了的样子。

    他只要不生气,她就不用怕他。

    “我怕。”魏楚欣一边说着,一边拿胳膊抵着他厚实的胸膛,尽量腾出些空隙,不挨那么近。

    萧旋凯侧头,盯着她凝神:“怕我?”

    魏楚欣憋着笑,“我真怕你,萧侯爷。”

第七十三章 送最贵的诊费

    给萧旋凯诊脉。

    屋子里静静的,魏楚欣静心探着他手腕。

    萧旋凯也静心看着她,今日她穿了件青藤色的软衫子,看在眼里格外的温柔。

    “这一段时间按时喝药了么?”诊完了脉,魏楚欣移开手指,看着他问。

    “嗯。”萧旋凯应了声。

    魏楚欣听了,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真喝了?”

    其实是没喝的,近几日奔波于几州之间,整日在马背上跑,那祛毒的汤药,也便是时而喝时而不喝。

    但萧旋凯也是嘴硬,不甚着意的微笑:“喝了,按魏姑娘开的方子,一日三次一次不落的喝了。”

    “那侯爷的意思是我开的方子不奏效呗?”魏楚欣看着萧旋凯嘴硬的样子,一个生气,随即站起身来便要走,“要像你这样,神仙来了都治不好你。”

    “去哪?”见魏楚欣还真打算走,萧旋凯禁不住站起身来。

    “回家!”魏楚欣推开他,便接着往前走。

    都快走到院门口了,突然听身后面萧某人好像小孩承认错误般的,“药是没按时吃,不是想着魏姑娘医术高超,什么病都能看好么。”

    说着萧旋凯已经走了过来,带着魏楚欣出门,然后抱着她上了他那匹枣红名贵马驹,往城中走。

    萧旋凯还把她放在身前,魏楚欣学着他的样子,捋着马背上的长鬃毛,那马果然安分了些。

    “去哪里?”魏楚欣回头问道。

    “让你猜猜?”萧旋凯笑着。

    他要带她去哪里,她哪能猜得着。

    只是他骑着这样的高头大马,这样毫不避讳的驮着她,未免有点招摇过市了。这要是真被哪个认识的人给瞧了去,再传出些什么,可不是闹着玩的。

    魏楚欣便压着头上的帷帽,不得不低头求他带她回去。

    萧旋凯倒是不甚在意,笑问魏楚欣道:“有我在,你害怕什么?”

    这话说的像两人怎样了似的……魏楚欣微顿半刻,随即和缓过来,半真半假的笑道:“如侯爷所知道的那样,我才从庄子里回来,自然是害怕被撵出去府里了。”

    萧旋凯点头,听明白了般的,掉转了马头,奔城中一家药铺走来,等抓了魏楚欣所开的药出来,他把牛皮纸包往魏楚欣手里一放,也半真半假的笑着:“想办法把这药熬甜了,鲍宇私占的宅子便是你的了,这样是不是就不怕被撵出去了?”

    魏楚欣顺势捧着那几包汤药,以为萧旋凯只是说说而已。

    两人回了去,在宽敞的大厨房,她坐在小杌子上给他熬药,他在旁边瞧着。

    药气蒸腾了满室,萧旋凯在雾气中笑得很好看,“不说让你想办法把苦药熬甜了么,怎么闻着还这么苦,这宅子你不想要了?”

    魏楚欣笑着:“这话可是侯爷说的,想甜还不简单!”其实这时她也没当真。

    等萧旋凯喝药的时候,她觉得萧旋凯这样的人,在战场上什么样的罪没遭过,不应该那么矫情的。但还真是她觉得了,对于喝药这件事,萧旋凯怎么能这么矫情。

    他皱着眉头,看着魏楚欣端着的药碗,嫌弃得不得了的样子,半天也不去接。

    魏楚欣也禁不住皱起了眉,“那你以前是怎么喝下去的呢?”

    “就真那么苦?”说着魏楚欣有点以身试法的意思,托着碗底喝了一大口,做给萧旋凯看。

    萧旋凯这才接了过来。

    等萧旋凯喝完,魏楚欣赶紧给递清水和蜜饯。

    萧旋凯闻着她身上浓烈的苦汤药味,皱眉说:“你熏着我了,换身衣服去!”

    有病吧!魏楚欣简直无语,禁不住腹语。

    眼见着外面已是有申时了,魏楚欣便顺坡说道:“既然熏到了侯爷,那我便回去了。”

    本来就是假以上尼姑庵上香出来的,眼下都申时了,不管怎样,也到了该回去的点了。

    见萧旋凯慢慢喝着茶不说话,魏楚欣忍不住问:“侯爷的侍卫把我的丫鬟带哪里去了?

    萧旋凯悠闲的吹着杯沿的茶叶,“不知道。”

    魏楚欣有点急:“没和你闹,我真得回去了。”

    “我说让你换身衣服。”萧旋凯执着于这个。然后不容魏楚欣拒绝,直接吩咐宅子里的下人,将靖州城里最出名的成衣铺老板娘给请了来。

    那老板娘身后跟着十五六个丫鬟,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件上等衣料的裙子,态度十分良好的进屋子里来,当着魏楚欣和萧旋凯的面,一件件的展示讲解。

    萧旋凯对外声称是京城里来的富得流油,穷得什么都没有就剩银子了的大商贾。

    成衣铺的老板娘眼见着魏楚欣,自然是把她当成了萧旋凯在外面养的姘头。听说萧旋凯有钱,自然是卯足了劲的夸魏楚欣长得有多好看,什么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溢美之辞可劲了的说,反正又不要钱。

    萧旋凯自然是喜欢看魏楚欣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有些事情分怎么看,要说他眼睛坏了看什么都一个颜色,不如想黑白色的裙衫经她一穿就变戏法般的添了颜色,这样想来还不至于那么苦闷了。

    魏楚欣在屏风后面换了一条烟霞色的衣服出来,瞧了眼沙漏,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成衣铺老板娘还在后面夸魏楚欣穿上这件衣服怎么的好看,怎么的衬着她肤白貌美。这里魏楚欣已是走到了萧旋凯身边,不能不求他了,“酉时了,我真得回去了。”

    萧旋凯却笑着,赞她身上的裙子:“这个颜色好看,你穿着也好看。”

    魏楚欣一怔,心说:他眼睛不是坏了么?

    因着急回去,魏楚欣只压下这样的想法,改了称呼道:“萧侯爷,我真得回去了!”

    见这丫头脸色都变了,萧旋凯也不愿意再逗她,笑着商量:“把这些衣服都试完,然后你想个合适的理由,我让鲍宇亲自驾车送你回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魏楚欣才将衣服试完。萧旋凯也真是财大气粗,十六条裙子全买了下来,至于具体花了多少银子,他也懒得听,只叫门口候着的人跟着去付钱。

    这里萧旋凯真是拿魏楚欣没办法,他送她十六条裙子,她一件不穿,唯独又绕回屏风后面换回了她那件青藤色软衫子。

    他派人去叫鲍宇过来,鲍宇丝毫不敢含糊,推了手头上所有的事务,当即就赶了过来。

    鲍宇一进来就恭敬的将房契交给萧旋凯,萧旋凯接了过来,不太认真的笑着对她道:“来,丫头,你拿着吧。”

    魏楚欣这才知道他先时说的话并不是玩笑。她迟疑的看着萧旋凯,只见萧旋凯依旧笑着:“给魏姑娘的出诊费。”

    “出诊费太多了。”魏楚欣只是笑。

    “那就算上报恩费。”萧旋凯也笑。

    “萧侯爷一条命就值这个宅子?”

    一旁的鲍宇听见这话都震惊了,眼中无比探究的看着魏楚欣。

第七十四章 眉姨娘借钱

    见萧旋凯有话要对魏楚欣说,鲍宇识相的退到了外面。

    在屋里,他问魏楚欣道:“祛毒的药,照着魏姑娘的方子,接着再喝半年?”

    魏楚欣点头,“只要再喝半年,便可药到病除了。”

    听他的语气,魏楚欣知道是还有下话。

    果然便听他道:“明天打算离开,不一定再来靖州。”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她救了他的命,他用他的方式报答完了,两人也就此再无瓜葛了的意思么?

    “嗯。”魏楚欣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她在想自己是在他这里混了个脸熟,但没办法做成朋友。

    两人往外面走时,萧旋凯禁不住道:“应一声就完了,没有别的要说了?”

    魏楚欣想了想,看着萧旋凯连威胁带恐吓:“按时吃药,否则哪天毒发身亡了,神仙也救不活你!”

    “就说这些?”萧旋凯停下,侧过头看着魏楚欣,眸华点点。

    魏楚欣抬眼,看着站在她身侧如此英气的他,头脑一热:“那不如……”

    耳侧有清风拂过。

    魏楚欣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旋即吞咽了下话,清眸浅笑:“那不如……祝侯爷一路平安,希望侯爷再遇不见我这个看病的。”

    萧旋凯幽深的瞳仁一凛,看了看魏楚欣身上的藤青色衫子,收回噙着的浅笑,微微停顿后说:“好,一路平安不如一生平安的好。”

    这话的意思是再不需要见面……魏楚欣听了也是微顿,缓了下,点头轻轻道:“好,祝侯爷一生平安。”

    其实她想说的不是刚才那句。

    其实他眸华里也好像闪现了别的。

    最后却是,她戛然而止,彻底断了那些痴心妄想;

    他适可而止,结束了那些失控的藕断丝连……

    宅门口,余晖下,他往门里走,她往门外去。只是不知这是结束还是开始。

    人们愿意把冥冥中某种解释不清的东西概括为缘分。结束便为缘尽,开始便是缘启。

    天是暖的,风是清的,阳光是温柔的,就像她救了他那天一样,斜阳金辉,带着些许不真实。

    ……

    *

    萧旋凯吩咐鲍宇一切听魏姑娘的安排,以后魏姑娘的话和他的话一样。

    这边魏楚欣和萧旋凯道了别,往院门口走时,石榴已经回来了。鲍宇远远的就给打帘子。

    魏楚欣没有上去,反而是笑着说道:“鲍伯父太客气了,说来楚儿还有事情要委托鲍伯父。”

    “魏姑娘请讲。”鲍宇对她恭敬到甚至都有些卑躬屈膝了。他心里一度想的是那萧旋凯已经和魏家小三有了什么。

    魏楚欣抛开鲍宇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笑着对鲍宇道:“楚儿辈分小,怎敢让伯父驱车送我回去,鲍伯父派下人将我送回府里,便是感激不尽了。”

    “魏三姑娘太抬爱下官了。”鲍宇对她的称呼都变了,哪还有先时甚至是上辈子对她的那种威风凛凛,现如今变得威风扫地,阿谀奉承,“要三姑娘有空闲,还望在侯爷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

    “这是一定。”魏楚欣耐着性子和鲍宇周旋,“今日的事情,还想请鲍伯父守口如瓶,除了我与侯爷,不要再对第四人个讲了。我父亲那里,想来侯爷也是不希望鲍伯父去说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鲍宇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其实就算是魏家小三攀附上了萧旋凯,魏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做为书香门第之家来说,姑娘还未出阁,便和男人厮混在一起,也未必有多好看。就算是男方权倾朝野无人敢惹,但大抵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日后被人拿出来作为谈资,也是丢了世家脸面的事情。

    “这样便好。”魏楚欣笑了笑,不再废话。

    编理由魏楚欣最会了。

    等回了府里,只解释道:去庵里上香遇见了鲍知州的夫人余氏。余氏思女心切,想着她刚从隋州回来,便向她了解鲍家大姐在柳府的生活起居,一时聊得晚了,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这边又有鲍宇派的小厮亲自来送她回来,自然轻轻松松就蒙混了过去。不但没遭责罚,反而是受到了嘉奖。

    连向来刁钻的老太太都发话了:“知州夫人亲自接见,三丫头顶是体面了!”

    而萧旋凯应该是真离开了靖州,之后再没找过她。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大半个月。

    这日魏楚欣去海棠苑给蒋氏请安,正碰上眉姨娘在里面受训。

    魏楚欣在院子里清楚听蒋氏毫不客气的训斥羞辱声:“年轻的时候你仗着姿色和老爷在外面不清不楚,以为攀上了老爷你就真成了府里的主子了!也不睁大眼睛瞧瞧,丫鬟婆子哪个服你!就算生了个女儿又能怎样,奴才永远都是奴才!”

    眉姨娘一声不吱。蒋氏还觉不解气,继续骂道:“昨晚上勾搭老爷时你怎么不脸大像老爷学学,你那没志气的爹,和你那不长脸的哥哥,让他俩管铺子,他俩是怎么不要脸的把铺子里的钱套走,拿出去输耍不成人的!你不是有能耐伺候老爷么,怎么不在他脱你衣服的时候,长脸对他学学呢!”

    那眉姨娘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被蒋氏羞辱的面红耳赤,低声下气的道:“父兄私下拿了铺子多少银子,妾身自己补上。”

    “你补上?”蒋氏像听了多大笑话般的,提高了嗓门嘲讽:“那铺子本银五千两,你爹和你哥哥两人三年就套走了两千多两,你要自己补上这些亏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啊!我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人。本来是打算报官的,但你都这样说了,好待我们也姐妹这么些年,共同服侍了老爷一场,你悄俏的拿出两千五百两银子来,我既不告诉老爷,也不将你父兄告官,你看如何?”

    眉姨娘听了,脸上更热。就是将她卖了,她也还不起这两千五百两银子。当即跪在了地上,哀求蒋氏道:“妾身哪里能有那么多银子……”

    蒋氏冷哼,“呦,刚才不是还挺财大气粗的么,一听是两千多两,就舍不得了。你要不还,也别怪我狠心,什么丈人小舅子的,这年头谁欠谁钱官府都得管!”

    这边周婆子往门外一瞅,瞧见了魏楚欣怔在院子里。上次吃了魏楚欣不小的亏,周婆子在心里早忌惮上魏楚欣了。赶紧拽了拽蒋氏,轻声提醒道:“魏小三在门口站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有些话大夫人还是收敛着些说,怕就怕在魏小三上老爷那头浑说什么,本来咱俩有礼的,被她一浑说,倒变成欺负人的了。”

    蒋氏听着,觉得周婆子说的有道理,不耐烦的吧嗒了下嘴,指着眉姨娘道:“别在我这里装什么楚楚可怜人儿,你退下吧!给你两天时间,凑不齐银子,先告诉老爷,再告上官府!”

    眉姨娘失魂落魄的出去,魏楚欣进来。两人正碰了面。

    魏楚欣眼见着眉姨娘脸羞得通红,脸上施的妆粉都哭花了,一时之间动了怜悯之心。

    眉姨娘身子发飘,抬脚迈过门槛,一下子踩空,整个人差点没摔倒在地。魏楚欣适时扶了她一把,低声微微一笑:“眉姨娘小心。”

    人到了绝望的时候,什么口都得开,什么人都得求。可能就是魏楚欣这样一个善意的动作,让眉姨娘想到了她。

    下午的时候,魏楚欣正在复习大上个月学会的人体穴位,就见眉姨娘带着个丫鬟走了进来。

    魏楚欣抬头,见是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放下手里的笔,只笑着让石榴为她上茶,“眉姨娘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快快坐下。”

    “过来……过来瞧瞧姑娘。”眉姨娘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十分的不自然,手指绞着帕子,显而易见的能看出来她心里的抉择,要不要向魏楚欣开这个口,怎么向魏楚欣开这个口。

    石榴递过茶来,眉姨娘只是笑着道过了谢,并没有去接。

    魏楚欣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亲自给她搬过来了小杌子,笑说:“眉姨娘难得到我院里来,快请坐下说话。”

    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眉姨娘羞红了脸,声音极低极小,说到最后都险些听不见了,“三姑娘,你手头可是宽裕,能不能……将大夫人先时给你的一千两银子暂借……与我……”

第七十五章 不借钱但可以出主意

    向她借钱?

    魏楚欣也是直接,点头说道:“我手上是有一千两银子,借给眉姨娘也不是不行,可是眉姨娘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呢?”

    一问就将眉姨娘问没了声音。

    魏楚欣笑着,拉眉姨娘在小杌子上坐了,又说道:“要说以姨娘的月银抵,姨娘每月三两月银,不吃不喝一年下来是三十六两,就算是算了整数,每年四十两,要还清一千两银子也得二十五年吧,姨娘打算让我等这些年么?”

    魏楚欣话虽说的在理,只是这样直接拒绝却是伤人。

    眉姨娘当时就红了眼眶,忙用袖子拭了去,便起身要往外走。她毕竟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只是如蒋氏所说的那般,父兄太不争气了。魏伟彬给她脸,才让两人打理城西的一间典当铺子。没想到两人背地里竟这样打她的脸。今儿蒋氏才得了消息,就已将她数落成茄皮子色了,要是魏伟彬得知了,还不一定怎样。

    “姨娘这就走了么?”魏楚欣站起来,叫眉姨娘。

    眉姨娘迟疑了下,随后摇了摇头,低头迈着虚飘的步子继续往出走。

    要说人无路可走的时候,真是上天不得,入地无门,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被现实压弯了脊梁。

    魏楚欣跟着走了出来,“姨娘为什么和我借钱,早上在海棠苑时我也大致听到了些。姨娘要借钱,我是不能借的。只是我有一言相告,若姨娘肯信我,便请进屋来聊,若姨娘不信我,我便在此送姨娘了。”

    眉姨娘跟魏楚欣来到了里屋。魏楚欣支开了所有丫鬟,让石榴在门口守着。

    等两人面对面在小榻上坐了,魏楚欣笑说:“父亲看中姨娘,信任姨娘父兄,才让姨娘父兄去打理铺子,只是他二人却做出此种事来,确实是不对。父亲要是知道,必然生气。说些悲观的话,到时候不但牵连姨娘您一个人,就连二姐姐以及她的婚姻大事都保不齐要受到影响了。”

    话说的完全在理,所以被一个小辈这么说出来,眉姨娘也没法辩驳一分一毫。

    魏楚欣见眉姨娘面子上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便笑着拉回话来:“楚儿性子直,要说了什么重话,还要姨娘多加担待。”

    眉姨娘颔首,“三姑娘说的没错。”

    魏楚欣便拿起小茶壶给眉姨娘倒茶,“其实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是不可以挽回。大夫人说让眉姨娘将银子堵上倒是个法子,只不过一时间拿出两千五百两来,就是楚儿借您一千两,余下的一千五百两姨娘又该哪里凑呢?”

    说着,一杯茶已经倒满。魏楚欣将茶杯递给眉姨娘,“其实楚儿倒是还有个主意,姨娘的父兄不用担心因补不上亏空而坐牢,就连姨娘和二姐姐也不会因此事而受到牵连。”

    眉姨娘一听,黯淡无光的眼睛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人应该有的光亮。她看着魏楚欣,等魏楚欣说出来是什么办法。

    魏楚欣就凑近眉姨娘一些,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眉姨娘听了,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手里拿着的茶杯倾倒了,水洒到了衫子上,都没知觉。

    给眉姨娘和缓了一会的时间,魏楚欣才说:“这只是我的一个法子而已,做不做都看眉姨娘自己。至于为什么将这个主意说出来,不过是姨娘找我借银子,我挂不住脸面。姨娘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要做,看在我母亲和姨娘同给人做小娘的份上,我帮您。要姨娘另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断可将刚才的那一番话抛之脑后,就当楚儿从来没说过。”

    魏楚欣说完,就站起来往外屋里走。

    眉姨娘一个坐在原处,左想了一遍,怕得不敢再想,不敢用魏楚欣出的主意。可奈何摆在眼前的事情她并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又右想了想,直到出了满身的虚汗,她也断然不敢按魏楚欣说的那样做。

    魏楚欣已经拿笔写了半天的字。见眉姨娘从里屋轻慢慢的走了出来,放下笔,也算最后劝她一句:“先时的法子,是要在父亲还没从大夫人嘴里得知此事时,才是好用。楚儿先将不好听的话摆在前头,省着到时候事情难办。如果眉姨娘要真是打定了主意,不用楚儿这个法子,楚儿下面的话是多余。不然的话,等父亲真知道了此事,眉姨娘再来找我,我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帮姨娘了。”

    此时已是夏日,外面天气热得人难受,屋子里也不清凉。

    眉姨娘走后,魏楚欣写着写着字,就有些犯困。不知是眯了一会,还是睡了多久,突然间感觉有人在拔她右手食指处戴着的指环,她便陡然间惊醒了过来。

    醒来见是翠竹,魏孜博房里的大丫鬟,专门来给她送冰镇李子来了。

    原来张妈妈和石榴都回了厢房,两个丫鬟嫌天气太热,也都回了下屋。翠竹进来时,见魏楚欣安安静静的趴在案上,睡得忒香。一时间放下手里的李子,便想着要走了。

    只是突然间想起来府中人私下都传三姑娘长得好看,她那日给魏楚欣送东西来时,并未细瞧。今日正逮到了这么个绝好时机,便凑过身子来想仔细瞧瞧这位美人。

    魏楚欣侧头面东躺着,翠竹便走到了西边,细细欣赏了下魏楚欣的容貌。三看两看,从脸移到脖子,从脖子又到双肩,心里赞叹不已之时,突然就看到了魏楚欣右手食指戴着的指环。

    那是一枚铜制的指环,眼见着是不值什么钱的,便想着和魏楚欣开个玩笑,把指环偷偷的摘下来拿走,让她醒来无处可找。

    不想一时手重,将魏楚欣给碰醒了。

    魏楚欣看着翠竹,好脾气的笑说:“拿了我什么,都被抓了现行,还不快还回来!”

    翠竹拿手指尖勾着那指环,左摇了摇,右摇了摇,一下都不害臊,笑着说:“听人说三姑娘去了一趟隋州,什么好东西都有了,不如就把这指环送给我吧!”

    翠竹小魏孜博一岁,大魏楚欣两岁有余。说得隐晦一些,是魏孜博屋里的大丫鬟,要是直白了讲,是老太太和蒋氏默许了的通房。所以翠竹在魏家也算是半个主子,平日丫鬟婆子见了,都是要给些面子的。

    魏楚欣便笑着说:“好姐姐,你倒是听谁说的,我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快将指环还给我吧,我拿别的和姐姐换还不行么。”

    那翠竹又觉得和魏楚欣投缘,今日就非要魏楚欣这指环不可了,不听魏楚欣下话,便将那指环戴在了食指上,刚巧又正是合适,一边玩笑,一边就往出走了,“三姑娘的指环我要了,今儿个咱们不讲主子下人的话,咱们就看谁跑得快,要三姑娘要能追上我,我身上的东西任三姑娘拿,要三姑娘追不上我,这指环我就讹赖上了!”

第七十六章 一不小心当了戳祸精

    那指环魏楚欣断然不能不要。

    魏楚欣跟在翠竹后面,一径就来到了魏孜博的院子。

    这边魏孜博正站在院子里树荫下作画,听门外翠竹笑得不行,不禁回头去看,倒看见了魏楚欣。

    魏孜博笑着将笔放在了一旁,迎了出来,“楚儿怎么到这边来了?”

    魏孜博在宅子的偏南面住,魏楚欣在西面住着。魏家的宅子又大,要不是特意过来,从兰蕴居是如何也不会走到这边的。

    虽然是下午了,外面依旧很热,魏楚欣已经出了薄汗,指着翠竹,笑着对魏孜博道:“这得问你的大丫鬟了。”

    说实话,魏楚欣在心里多多少少是对这个爱笑爱闹的翠竹生了气的,可也不好表现出来。

    魏孜博没听明白的回身看了看翠竹,但见翠竹完全没理会两人,自顾自的打帘子进屋了。

    翠竹大咧咧惯了,魏孜博也习惯了,摇了摇头,看向魏楚欣笑道:“她拿了你什么?”

    说着,两人也往屋里走。

    算上前一世,这还是魏楚欣第一次来魏孜博的屋子。

    寻常布置,一切都简单自然,要非形容出个特点,那便是书多。里屋魏楚欣自然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就单拿外屋这一间来讲,左右两侧摆着两书架的书,书案上还有。

    至于他平日里画的画放在了哪里,魏楚欣暗暗寻了满屋子也没有瞧见。许是被魏孜博当珍宝藏到了里屋也未可知。

    翠竹给两人上茶,魏孜博忍不住吩咐道:“拿了楚儿什么,还不快还回去。”

    见魏孜博态度有点不友善,翠竹撇了下嘴,放下茶壶将指环给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不算,还往魏楚欣跟前推了一下:“什么好东西,三姑娘可真不识趣!”

    魏楚欣保持着笑意没说话,低头拾起指环,小心翼翼的戴在了手上。

    魏孜博道:“平日里真是太纵容你呢,越来越没规矩,拿人东西不说,还这么理直气壮。”

    翠竹向来口直心快的,本来也是半开玩笑说的,并没有生气,但听魏孜博这话,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只魏孜博没看出来,又无心补了半句:“你这是什么脾气呢!以后在外面,别说是我院里的。”

    翠竹一下便撂了脸子,比魏孜博更有气势的说:“既然这么烦我,回了大夫人打发我出去就是了,何苦说以后的话呢,我又不是非服侍你不可!”

    魏孜博一听这话,脾气也上来了,气道:“回就回去,一会便去回!”

    翠竹一听就急了,又急又后悔,但却不肯伏低做小,硬着头皮又道:“这话你说的,谁不回都不行!”说着,便又甩袖子又摔门,气的白了脸,红了眼眶,跑了出去。

    魏楚欣轻轻抚着重新戴好的指环,自知做了戳祸精,适时劝了劝脸都气红了的魏孜博,便打算逃之夭夭要回去。

    这里魏孜博深吸了口气,为了证明这事不怨魏楚欣,便装作没事人一样,强留魏楚欣看他作画。

    院外树荫下,画架子上正是魏孜博画的半幅山水。画得很好,山水画么,要山有山,要水有水,但也就只有这些了。

    魏孜博让魏楚欣评价,魏楚欣只笑着说道:“大哥哥画得很好,要山有山,要水有水,是一副好的山水。”

    话说的魏孜博自然就画不下去了。拿掉画了一半的山水,重新换上一张宣纸,两去就勾勒出一个身型,再慢慢画上衫裙,墨发,依稀能看出来画的是魏楚欣。

    补全残画。额头,眉眼,两笔便传神的勾勒了出来。

    这里魏楚欣勉强欣赏着,突然听到了解救她的笑声。

    “三姑娘怎在这里?兄妹俩聚在一处,真真是巧了!”

    两人一齐抬头,见是周婆子走了进来。

    走到近前,正瞧见魏孜博已经要画完了的画。一时就又笑了,指着上面画着的人,笑道:“这画的,不正是三姑娘么!”

    说着,便从上到下打量起魏楚欣来,诧异得不得了的样子,拍手称赞道:“这画的也太像了些,真真是三姑娘从画里走出来了呢!”

    委实是太夸张了些。魏楚欣怕周婆子回去和蒋氏传什么不该传的,便找理由脱了身。

    这边魏孜博视线追随着魏楚欣渐行渐远了的背影。

    周婆子还在旁边笑着恭维:“大哥儿的画真是画得越来越好了!瞧这人物画的,多么的真!”

    魏孜博皱着眉头,深深的不耐。本来心情就不顺,先时是魏楚欣在,他自己强撑着没有发作出来。

    眼下周婆子又说个没完,魏孜博禁不住回头看向周婆子,语气多有不善:“这不过是白描,怎就那样真了呢。”

    周婆子惯会察言观色的,见情况不对,清了下嗓子,赶紧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大哥儿别恼,我这粗使婆子怎懂得哥儿的画呢,浑说的,不过是浑话!”

    说着,赶紧道明来意:“今儿晚上海棠苑里做了好吃的,老爷和大姐儿也在,太太让请大哥儿也过去吃饭。”

    魏孜博应了一声,他心情能有多好?在周婆子要走出院子时,魏孜博才轻描淡写的说:“烦你回父亲母亲,晚上我约了芮公子下棋,便不过去了。”

    周婆子赶紧应声。才张了张嘴想说多和芮家哥走动是好事情。但略一思忖,这话不是她该多嘴的,便咽了回去,低头走了。

    这里石榴、张妈妈等人四下里都找不到魏楚欣,正是着急。见魏楚欣回来了,一时间松了口气,又是瞧又是看又是问去了哪里。

    魏楚欣无奈的回答着,这边一回头,但见眉姨娘出现在了院门口。

    眉姨娘见到魏楚欣和几个丫鬟婆子正在玩笑,魏楚欣笑得灿烂如花,一时之间,心里感触,想到她当姑娘那时,在自家院子里,虽说家境贫寒,但却落得个自由。父疼母爱,兄友弟恭,倒也过得舒心。想来眼圈就又有些发红,为搭救父兄免受牢狱的打算更是坚定了。

    魏楚欣招呼眉姨娘进屋,眉姨娘向魏楚欣道明了打算。

    魏楚欣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临走时,眉姨娘禁不住问魏楚欣道:“三姑娘为何肯这么帮我?”

    魏楚欣略微含笑:“自然是想交下姨娘这个人。”

    眉姨娘便要俯身给魏楚欣跪下。魏楚欣连忙按住了眉姨娘,笑说:“我不需要这样的报答的。”

    眉姨娘也算聪明,当即就像魏楚欣保证:“如若三姑娘这次能保我兄长度过难关,我以后断然豁出一切对三姑娘。”

    “也包括二姐姐的婚姻大事么?”魏楚欣笑得狡黠。

    眉姨娘一下子变了脸色,怔在原地,看着魏楚欣不知该如何作答。做娘的,谁肯豁出女儿的幸福。

    魏楚欣也不打算再逗眉姨娘。敛去了笑容,认真承诺道:“眉姨娘尽管放心,如若二姐姐不对我做不仁不义之事,我绝不会拿二姐姐的姻缘说事,而且姨娘尽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日后如若我需要姨娘做什么事情,必是在不影响姨娘生活的前提之下的。”

    眉姨娘走后,魏楚欣叫张妈妈拿了一百两银票出了魏府。

    晚上的时候,魏伟彬从衙里下来,春光满面,无限喜悦,心情甚好的样子。才到书房坐下,便有大房丫头子来传,叫过去海棠苑吃饭。

    那小丫头子说:“大夫人请老爷过去吃饭,说有好消息相告。”

    魏伟彬一听,正应那半路劫道的半仙所言,应了声,欣然去了海棠苑。

    这里蒋氏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子的菜,又置了一壶竹叶青好酒,将魏昭欣也叫了来,就等魏伟彬过来了。

    魏昭欣坐在那桌子旁,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将一块炸得金黄的茄盒放在嘴里吃了。

    蒋氏见了,赶紧来打她的手,斥道:“哪里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明日去了芮府,你要这般,别说芮禹岑不要你,就那鲍昊也未必看得上你了!”

第七十七章 还真是意外之喜

    魏昭欣不耐烦的皱眉,“这不是在母亲面前么,在外面我断不是这样的,母亲也真是,老这么拘着人。”

    蒋氏便笑了,“我自来是想让你好的。要想嫁个好人,择个良婿,哪个不是拘着来的。就拿为娘做姑娘时来说吧,你外祖母可是比我对你严厉得多了。”

    魏昭欣淡淡的一笑,并不赞同蒋氏说的,“外祖母就是对母亲太严厉了,爹爹才……”说到此处,自知说的不妥了,便勉强闭上嘴。

    其实本来就是么,魏昭欣在心里面默默的道:母亲就是太规矩了,太像个妻子了,以至于爹爹才不喜欢她。

    其实还真不是这样。

    蒋氏在魏伟彬那里,有时候还真是有些风情的。不过那又如何,魏伟彬并不放在眼里。

    蒋氏无论是学着温柔,顺贴,还是本性的严厉,魏伟彬好像都提不起兴趣。夫妻二人可能相克,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算的生辰八字。

    这里魏伟彬来了。蒋氏为其看座倒酒。魏伟彬便耐着性子,等蒋氏对他讲好消息。

    蒋氏见魏伟彬今日心情极好,便对他道:“今日下午,我去庙里还香,老爷猜我碰着谁了!”

    魏伟彬看着蒋氏,问道:“碰着谁了?”问的还有点着急。

    魏昭欣在一旁装作乖顺的样子,笑着听蒋氏说道:“碰见芮家大娘子了!你说巧与不巧,我去求儿女姻缘,那芮家大娘子也去求儿女姻缘。”

    魏伟彬一听说的是这个,顿时大失所望。也没心思听蒋氏往下说了什么。

    蒋氏正说的激动,“原来那芮家大娘子相中咱家博儿了,我又相中她家芮二哥儿,多好的事,她家嫁女,咱家也嫁女,她家说儿媳妇,咱家也说儿媳妇!博儿和芮家大姐,昭儿和芮家二哥儿,这我们两家要是做了亲家……”

    蒋氏说了一大堆,魏伟彬根本就不赞同,后话自然也就不必听了。他心里面想:昭儿嫁给芮家二哥儿倒是行,可博儿现正是勤学上劲的时候,眼下又到了秋闱的关键时刻,此时谈及婚事怕是会分心。老人嘴里常说的先成家再立业也未免就对,暂缓几年,等有了功名,什么样的小姐说不着呢,又何必急这一时。

    眼看着魏伟彬听的心不在焉的样子,蒋氏耐着性子笑问:“老爷,你听我说话了么?”

    这里魏伟彬轻抿了一口酒,沉吟着,才开口说:“我不赞……”

    一句话没说完,就见门口跑来个小丫鬟,一边跑一边喜得不可开交:“回……回老爷,眉姨娘有喜了,眉姨娘怀上了!”

    这才是魏伟彬希望听到的好消息。魏伟彬喜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那小丫鬟,提高了嗓门又确认的问了一遍。

    小丫头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禀告魏伟彬道:“眉姨娘有喜了,现下郎中正在秋眉苑呢,老爷快过去瞧瞧吧。”

    魏伟彬这下可是喜的不行,连应了两声,都没顾得上和蒋氏说什么,抬腿就往秋眉苑走。

    这夫妻两人,还真是,一个喜极了,一个却气急了。

    都多大岁数了,李眉儿居然怀上了?这简直是奇耻大气!

    蒋氏脸色极差,回头看向周婆子,周婆子便马上会意的跟在魏伟彬身后,往秋眉苑去了。

    魏昭欣坐在原处,摔了手里的筷子,问蒋氏道:“爹爹什么意思嘛?”

    蒋氏越想越觉得来气,甚至随着刚才魏伟彬那高兴不已的样子,都联想到了他和眉姨娘在秋眉苑不正经时的场景了,一时间胃里一阵翻滚。

    想着她给魏伟彬时,魏伟彬不要,却犯贱到眉姨娘那里去寻,一个犯贱一个下贱,还真是一对!

    魏昭欣赶紧过来扶蒋氏,蒋氏干呕了几下,但却没有吐出来。手指颤抖的指着门口,愤声吩咐丫鬟道:“去,再给我请个郎中来,我看李眉儿是不是真怀了贱种!”

    说着,瞧见了面前的饭桌子,伸手那么一掀,她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的酒菜,噼里发啦掉了一地,连菜带酒带碎瓷片,迸了一地,院里顿时一片狼藉,简直不堪入目。

    蒋氏咬着牙才让自己身子不那么抖了,气的肝都疼,恨恨的骂道:“这种子还真怀得及时!李眉儿,若你真怀了贱种,我让你母子两个都好过!”

    与蒋氏的怒气相比,魏伟彬简直是高兴坏了。

    今晚上他乘小轿从衙里回来,路过二里巷拐角时,不知道那里何时出现个拿白帆的半仙。

    那半仙从轿子窗口处瞧了他,一见到他就莫名其妙的说:官人印堂润泽,面带春风喜色,二眉舒而平展,必然是要官运亨通了。

    魏伟彬先开始也并不信,只因那半仙甚会说话,句句入了他心,他便叫停了轿子,掏出几个铜钱,往地上一扔,当做给赏钱了。

    不想那半仙唬了一声,当即跪在了地上,念道: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魏伟彬听那人念着的是易经里的卦词。他早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之时,也广泛涉猎群书,对于易经里伏羲氏的先天八卦,周文王后天八卦,六十四卦也多多少少的略懂那么一二。

    见那半仙能将卦辞背到如此地步,魏伟彬便耐着性子听了一回。

    那半仙就给魏伟彬解释起来他扔的几枚铜板是何卦象:官人所扔铜板枚枚皆背面朝上,此为大吉之卦。

    魏伟彬就不解了,问那半仙道:世人都说走“字”走“字”,我这几个皆是背面,这不是点背么?

    半仙摇头说:“此为极阴之卦,乃坤卦,吉卦也。以官人面相推断,家中必定有妇人添丁,此丁乃官人官运亨通之始也。”

    说着,半仙将魏伟彬扔在地上的铜板一一拾在了手心里,一共四枚。那半仙便念叨:一枚一年,四枚四年,一年升知州,二年入皇城,三年升四品,四年进中书!

    ……

    这边魏伟彬赶到秋眉苑时,眉姨娘正靠坐在小榻上,一旁请的郎中正为其开安胎的方子。

    魏伟彬便急问:“可是真怀上了?”

    那郎中因收了魏楚欣五十两的好处钱,自然肯卖力。给魏伟彬先行了礼,才点头说道:“姨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胎势不稳,万不可思虑过度,过于操劳疲累,惊吓刺激。”

    门口周婆子也听见了,确认眉姨娘是真怀上了,赶紧回去报信。

    这边郎中给开完了安胎药,魏伟彬便忙了起来。一时间又是送郎中走,又是着人去药铺抓药,又是询问眉姨娘感觉如何。

    眉姨娘还如往日那般规矩,对魏伟彬低眉顺眼,一句句回答魏伟彬的问话。

    魏伟彬一反常态的温柔有耐心。

    眉姨娘心里倒是纳闷。要说如今他已是年过四十,早过了年轻时才当父亲欣喜万分的年纪,而她也不是没生养过。想当年怀二姑娘时也不见得魏伟彬有多么高兴,现如今怎倒一反常态,变得这般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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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魏氏庶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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