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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魏氏庶女全文阅读

作者:疆芜阿飞     重生之魏氏庶女txt下载     重生之魏氏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反扑

    “这话有什么意思,”魏楚欣淡淡的笑着,“若大夫人见到了昔日里的老人,故人相逢,这才算有些意思。”

    说着,吩咐道:“把人带到书房来。”

    蒋氏眼里满是疑惑的看着魏楚欣,直到四个小厮前后带上来两人。

    一个是曾服侍在兰蕴居里的丫鬟梳儿。

    一个是那诊男女胎诊得极准的王郎中。

    两人进得了外书房,皆是跪在了魏伟彬面前。

    魏伟彬蹙眉揉着太阳穴,不知何故的看向魏楚欣。

    魏楚欣便也是跪在了地上,连叩了三个头,直起身来,看着魏伟彬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还求父亲替已故的兰姨娘做主!”

    魏伟彬看着额头都磕红了的魏楚欣,一时摆了摆手道:“作何行如此大礼,你起来说话吧。”

    魏楚欣这才站了起来,看向梳儿。

    梳儿给魏伟彬叩了个头,“奴婢是昔日服侍兰姨娘的丫鬟,七年前老爷公出那几日,大夫人身旁的周妈妈曾的确带着几日气势汹汹的人去过兰蕴居,奴婢是二等丫鬟,近不得主子身旁,只记得当日周妈妈带人进正房后,门口由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婆子看守着。后来到了晚上,在兰姨娘近前服侍的丫鬟吩咐我们几个粗使去烧热水,不消一会,就眼见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

    魏伟彬抬起头来,听这话,一张脸没红反白了起来,脸上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在抖。

    “后来在兰姨娘近前服侍的人急了,慌慌张张的吩咐我们去找郎中,只到了门房,一众的婆子小厮和商量好了似的,玩的玩,走的走,没一个搭理我们,也没一个人给我们开门。情急之下,我们就去找大夫人,可海棠苑的人只推说大夫人下午时便去探娘家小姑去了,并不在府上。我们便又去找老太太,偏巧老太太又在拜佛不出来见客。”

    这里魏伟彬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时觉得大头沉,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险些没倒折下去,魏楚欣在旁伸手扶了他一下。

    待他站稳后,直悲声哭了出来,“兰儿,我的兰儿啊……”泣不成声。

    那王郎中继而接着说道:“小人本是闵州人,得祖上真传,学得了能准确诊出男胎女胎的手艺。七年前被参议夫人派来的人找到,给了一笔钱财,说是要着小人到靖州为人探病。从前参议夫人在闵州时就曾照顾过小人,当年府上大哥儿大姐儿的脉就都是小人给诊出来的,小人那时也没曾多想,便跟着到了靖州,为府上贵姨娘诊得了喜脉,当时听闻是个男胎,参议大夫人还多是高兴,小人印象由深,大夫人给了小人二十两白银。”

    “这些年过去了,小人一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去年年前,参议二老爷家的二公子找到了小人,说是参议家的千金三小姐要见小人,小人这才丈二和尚般的到了常州,当日三小姐问起此事时,小人百般回想,想起是有此事,后来三小姐给了小人五百两银子,让小人暂住常州。只没想到,这一住竟住了半年,今日得知原是这般缘由,小人的祖传手艺无意中害得人性命,真是罪该万死,大大的罪过。”说毕,叩头不起。

    两个人证摆在这里,又有魏伟彬对兰姨娘的独一份偏爱,蒋氏自知她百口莫辩,大势已去。

    此时瘫坐在地上,眼见着一步步向他走近的魏伟彬,猛的直起了腰,匍匐着跪在魏伟彬脚下,哐当哐当不顾疼的连磕了几个头,抬头看着魏伟彬通红的眼睛,不断颤动的颊肉,摇头哭求着说,“事到如今,妾身也不瞒了,妾身不瞒了……妾身有错,妾身不应该一时鬼迷心窍打兰姨娘的主意……”

    没等下话说完,已然是被魏伟彬下死手的两个巴掌狠狠的掴在了地上,“蛇蝎心肠,你这个贱人!”

    打得蒋氏唇角一时就殷出了血来,只是这种时候,哪里顾得上疼,蒋氏复又爬起来,跪在地上,自己扇起了巴掌,“老爷打的对,老爷打的好,妾身是贱人,妾身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着人给兰姨娘灌下那一碗落子汤,只是妾身哪里会想到这碗汤药会有这样的药力,妾身哪里就真想要她的命,自打兰姨娘走后,妾身日日自责悔恨,妾身千错万错,可本心里从没想过要谁性命,嫁给老爷二十几年,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万事费心打点不说,又时时想替老爷打理好衙里的关系,生儿育女,妾身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蒋氏说的声情并茂,眼泪来得也是方便,下狠劲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当日老爷被贬,妾身不惜变卖自己的嫁妆替老爷打点门路,妾身千错万错就错在太在意老爷,现如今昭儿和博儿都已结婚生子,妾身从老爷没入仕时便嫁给老爷跟在老爷身旁了,二十几年的光阴,年轻姑娘熬成了黄脸婆,妾身除了老爷已是一无所有了,妾身一就是有错,为了老爷在衙门不受影响,女儿不受人诟病,妾身也不求老爷宽恕原谅,妾身愿意一死了之,只求老爷能息事宁人。只要老爷好了,孩子们好了,这个家好了,妾身一条贱命又算得了什么!”

    说毕,又跪地磕了个头,抬起眼睛看着魏伟彬,一时顿了那么半刻。

    “老爷,妾身这就去了!”蒋氏凄声。

    一行眼泪顺着被掴的紫涨的脸上流下来,看得站在她面前的魏伟彬一时恍惚。

    只见着蒋氏站起身来,就要往门框上撞。

    一旁站着的魏昭欣哭嚎的拦着,蒋氏的几个心腹也在旁拉着劝着,“娘亲……大夫人……你这又是何苦!”

    魏昭欣便是哭着跪在了魏伟彬脚下,父母反目,母亲又要自杀,她抬头看着魏伟彬,一时也泣不成声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父亲……娘亲知道错了,你就看在我和哥哥的面子上原谅母亲这一回好不好……父亲!”

    魏伟彬站在原地不肯说话。

    “哥哥已经半年没回家了,母亲这要去了,哥哥回来一看,他再没有娘了,该是什么的心情……”魏昭欣哭得哽咽,拽着魏伟彬袍子说。

第二十一章 无力回天

    见魏伟彬无动于衷,魏昭欣便又跪挪到了魏楚欣脚下,吸了吸鼻子,左一声三妹妹,右一声三妹妹的叫,跪地哭求。

    “三妹妹,你行行好,求父亲放过母亲吧!我母亲是对不起兰姨娘,就……你就看在哥哥的面子,哥哥从始至终都是真心待你的,眼下为了你学也不上了,书也不读了,你想一想,若他回来知道自己的娘没了,会是什么心情,当初若不是哥哥带你从庄子回来,也没你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三妹妹,你行行好,我求你你,我给你磕头还不行么……”这真动了魏昭欣的根基了,母女之前的感情,是假不了的。

    魏楚欣就站在原地,她看着蒋氏在做戏要往门框上撞,魏伟彬猩红了一双眼睛,是得知真相后的懊悔自责和愤怒,魏昭欣跪在地上哭得真真切切,她仿若知道她的软肋,只要提出魏孜博来,就能保住蒋氏……

    外书房里乱成了一锅粥,主子下人全掺搅了过来。

    “如何决定自有公爹做主,你求三姑娘又有何用!”利落的声音突然响起。

    魏楚欣就眼见着芮雨晴走了过来,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魏楚欣拽了出来,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魏昭欣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初做坏事的时候就不知道想着儿女了么,自己儿女是亲生骨肉,当宝贝一样的疼着宠着守护着,别人的孩子就能随便的害了?我平日里看不惯你大哥的做派,只他的人品,我还信得过,他若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位母亲,想来也不会像小姑你这样无原则的求人原谅。”

    “你……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时芮雨晴的话扎着了魏昭欣,她便冲着芮雨晴撕扯来了。

    魏楚欣从心底的矛盾中挣脱了出来,站在原处没动,只将眼风扫向了魏昭欣的贴身丫鬟芳儿。

    芳儿得到了讯息,陡然跪地,抬眼看向魏伟彬说道:“回禀老爷,奴婢有话要说。”

    魏伟彬哪里会管一个丫鬟说什么。

    “大姑娘之所以会嫁到邵家,也是因为大夫人的缘故。大姑爷自来不肖,当日在温家宴会上,大夫人见大姑爷喝得大醉,就将其骗到了温园后面的廊房,说是有便宜可占。之后,大夫人便三番四次的拐骗三姑娘去廊房,但不曾想大姑娘是先得知了此事,本想当面抓住两人威胁三姑娘占得一些便宜,却不想三姑娘最后有事没去。而当日大姑娘不小心湿了衣服,让奴婢去回禀大夫人,只奴婢在回去的路上被大姑爷的小厮打晕扔在了温府柴房,再醒来时便听到了大姑娘被大姑爷……的噩耗。”

    魏伟彬听到这里,眼看了看站在一旁平平静静的魏楚欣,又转头看了看和芮雨晴撕扯在一起的魏昭欣,已然不是气到了一定程度的事了,他自己的姑娘,他的心头肉,竟然能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他心里发寒。

    “蛇蝎心肠,你……你真是随了你娘啊!”魏伟彬胳膊直打颤,手指着魏昭欣,悲声笑了出来,“我这个父亲当的真是失败,我……我……我对不起楚儿,对不起兰姨娘……”泣不成声,哭得呜呜咽咽。

    魏楚欣站在一旁扶着魏伟彬,暗暗的探过他的脉,她怕他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再昏晕过去。

    此时张莱和当日驾车的马夫也进了来。

    还在假意寻死的蒋氏在看见死而复生的两人时,知道是真无力回天了。瘫坐在地上,反而是拿袖子擦干了眼泪,整理好发髻裙衫,镇定了起来。

    “小人张莱,特来向大人请罪。当日大夫人找到小人,说只要小人同意调换为三姑娘驾车的马夫,在半路上找机会至三姑娘于死地,就将……”张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带有顾虑的看了看站在那里正搀扶着眉姨娘的魏二。

    “就将魏小二许配给他这个匹夫!”蒋氏突然就站了起来,走到人群中来,冷笑着看着魏伟彬道。

    “你这个毒妇,蒋海棠,你这个毒妇!”魏伟彬气的一把就将蒋氏扇倒在地。

    蒋氏凄然冷笑,坐在地上看着魏伟彬,一副要和他来个鱼死网破的架势,“当日我把张莱这个匹夫和你的亲生姑娘安排在了一个屋里,孤单寡女,两人会干什么谁也不曾知道。”

    “没有,父亲,我们是清白的!”魏二急于解释。

    张莱也跪地连说两人清白。

    蒋氏嗤笑,对望上魏伟彬那一双猩红的眼睛,“老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这个父亲当的真是失败,府里三个姑娘,哪个也不清白,大姑娘被邵二欺负时,你怕得当缩头乌龟,最后姑娘嫁给邵家,你反倒用那彩礼钱为自己谋了个好前程。二姑娘再是庶出也是个官家小姐,却平白无故被匹夫占得了便宜。三姑娘和京里权倾朝野的大人厮混在一起,你惧怕人家,连管也不敢管,问也不敢问,人家说要你姑娘,你乖乖的就得给你送去,说不要了,你屁都不敢放一下,还得负责把人给接回来。”

    “你以为魏小三是你的好姑娘,你以为她是好人,当年在靖州时,你同知大老爷做的好好的,为什么会一连三贬,实话告诉你吧,自打那时候起,你的好闺女就认识萧大人了,什么省里温大人温夫人找她作画,她去省里不过是和萧大人私会,你拿棒子把她打了个半死,她在萧大人面前能不告你的状!你一连三贬被贬到乡下种地,哭得死去活来连自杀的念头都动了吧,可你的好闺女,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看你笑话,魏伟彬,你活得可真悲哀!”

    “自打从顺来县回来,魏小三就已经有上千亩的良田外加一幅价值连城的山水画了,可是你却被她骗得团团转,我与你说什么你都不信!”

    魏伟彬一时连连向后退,蒋氏挣扎的站起身来,逼迫上前,“家里所有的人,你是头一号的傻子,上到老太太,下到你身边的丫鬟小厮,何人不曾骗你,亏得你以为别人有多尊重你,你一天到晚,早出晚归的在衙里苦干,你干出来个好么!”

    “你以为当年兰姨娘好好的为何就会早产,我今日就让你活个明白,是我着人动了手脚,你连你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的亲生女儿,你和你心爱女人生的孩子,生在了腊月羊里,你多番的不待见,当年送她到庄子里的是谁,五年不闻不问的又是谁,现在魏小三好了,你想着你是他父亲了,魏小三坠崖,你茶饭不思,上火不已,你是真惦记着自己的闺女,还是可惜断了你攀附京都权贵的心!”

第二十二章 大仇得报

    “魏伟彬,你四十好几的男人,活得真是可怜!”蒋氏一边说一边冷笑着,真没有顾虑了起来,说出多么伤人的话也不能控制了,“再说说你最敬重的母亲,魏小三自始至终都是腊月羊,怎么现在回家,一个一个都好好的,七年前就能把老太太克得生了大病呢?这你没想过吧?”

    “要说当日老太太是故意装病逼得你心存芥蒂送魏小三去庄子,你信与不信?”蒋氏笑得邪恶,“你肯定不信,你以为你母亲是好人,可你有没有想过,魏小三一丫头片子,能碍着老太太的眼,她为何就看魏小三不顺眼,当年兰姨娘在府里孝顺体贴,百无错处,为何老太太就死活看不上而刁难于她,魏伟彬,这些你没想过吧!”

    对于这一点,魏伟彬真没想过,他看着蒋氏,二十几年的夫妻做到了尽头,连再伸手打她一下都觉得不屑了,冷笑着问道:“你倒说说?”

    “当年我是给兰姨娘灌了落子汤不假……”

    “怎容得这等泼妇在此大放厥词!”老太太也不知何时来了,狠狠的敲着拐杖,厉声喝止道。

    跟在老太太后面的腾妈妈便带人将蒋氏给架了起来,蒋氏还要往下说,直嘴被人生生的堵了上。

    “亏得还是在衙里过堂过惯了的,容得此等泼妇无法无天,来人,将蒋氏给我拖到柴房重打五十大板,之后着人送回闵州娘家,此等妇人害人害命,蛇蝎心肠至此,再不配做我魏家媳妇!”

    命令一出,蒋氏就被人掩口拖拽了出去。

    魏昭欣一听此话,当场哭晕了过去。

    魏伟彬走在中堂,失魂落魄的连走了两步,踉跄一下,直瘫坐在了地上。一手拍着青砖地面,想放声悲哭一场,只是声音出来了,竟是欲哭无泪。

    一时众人忙着扶魏伟彬,忙着给魏昭欣去找郎中,哄哄乱乱了起来,直忘了魏楚欣会医术一事。

    老太太主持着局面,魏楚欣趁乱,带着张莱几人走出了外书房。

    出了院门口,外面好是平静祥和,有那么一瞬,魏楚欣仿若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闵州老家的小院里,她穿着桃粉色的小衫子,无拘无束的疯跑,兰姨娘和张妈妈跟在身后面,她回头笑着喊:娘亲,你抓不到我!

    兰姨娘手握柔绿色的帕子,她笑着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说:娘亲该走了,楚儿乖……

    声音在小小的院子里幽缓的回荡,她循着声音跑过去,扑到兰姨娘的怀里,只是那么一抬头,是夏日午后湛蓝色的天空,天上的太阳发着刺目的光芒,她正蹲跪在地上,后头张莱和梳儿几人关慰的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恍惚间,人已经被梳儿扶了起来,梳儿俯身帮她打扫掉裙子上的浮土,看着如此陌生的常州参议府景致,她的眼眶一时被打湿了。

    娘亲,女儿终于为你报仇了。

    ……

    魏楚欣嘱咐张莱送王郎中回闵州,在看向梳儿时,梳儿跪地求道:“姑娘,别送奴婢走了,就让奴婢留在你身边服侍您吧。”

    原是去年秋收过后,蒋氏吩咐人将梳儿着人牙子卖给了城中一鳏夫,梳儿实在受不了被其打怕折磨,逃到了月饼铺子,被魏楚欣给救了下。

    梳儿为求魏楚欣收留,道出了当日实情,这也才有魏楚欣证实了心中猜想,设局对付蒋氏的后话。

    魏楚欣看着跪在地上的梳儿,梳儿便叩头求道:“就求姑娘收留了奴婢吧,往后奴婢定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服侍姑娘您!”

    ……

    参议府里很多人此时都吃不下去晚饭,只是这些人中不包括魏楚欣,也不包括眉姨娘。

    眉姨娘来到了兰姨娘,同魏楚欣坐在一处用饭。

    两人各吃各的,倒是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吃的米饭是红曲贡米蒸的,眉姨娘侧头见魏楚欣并没说话,她便找话说了一句,“托三姑娘的福了,妾身也能吃上这样的好米。”

    魏楚欣一时停了筷子,看向眉姨娘问,“所以魏昭欣的贴身丫鬟芳儿,一早就是眉姨娘的人了?”

    眉姨娘点头。

    魏楚欣不免又笑问,“所以说蒋氏想暗算与我的消息,姨娘也事先就知晓?”

    眉姨娘听这话,一时变了脸色,放在碗筷跪在地上,直身看着魏楚欣摇头说,“并没有,若有,我岂有不告诉三姑娘的。”

    魏楚欣又往下问,“那魏昭欣呢,芳儿如若及时将消息告诉了蒋氏,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

    眉姨娘打断魏楚欣,“大姑娘是富贵命,嫁给了邵二公子,现下又生了男孩,得公婆喜爱,这莫不是天大的喜事。”

    魏楚欣抬眼,见是眉姨娘正温温柔柔的在说这话。

    她一时就有些吃不下去碗里的饭了,放下筷子,笑扶眉姨娘,“姨娘起来,这是做什么。”

    眉姨娘低头笑说:“三姑娘生气了,妾身不敢起来。”

    “若没有姨娘的帮助,就没有今天的报仇之日,我感激姨娘还来不及,又怎会生姨娘的气。”

    眉姨娘这才站起身,“有三姑娘这话,妾身才敢起身。”

    梳儿送眉姨娘出了兰蕴居院门口,眉姨娘由贴身丫鬟扶着。

    “今日真是打快人心,姨娘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终于有成功扳倒蒋氏这一日了!”

    眉姨娘一时手心里出了汗,被晚风吹着,又湿又凉,“这些年一直忍着,现如今也终于到了头。”

    贴身丫鬟也叹说:“当年姨娘肚子里的哥,也都快三个月了,要长起来,现在都上学里读书识字了,真是可惜了……”

    眉姨娘紧了紧手上的帕子,“也没什么可惜,同样是当姨娘的,蒋氏能毫不犹豫的给兰姨娘灌藏红花汤,又何况是我,与其让她动手,不如我自己选择温和的法子将孩子……再有,给自己不喜欢的男子生孩子,这样的事情,一次也就够了……”

    贴身丫鬟适时默了声,眉姨娘便轻缓的笑着,“藏红花汤,我也终是没躲得了,眼下这身子,活一日病半日的,日后熬得油尽灯枯,这一辈子也就了了。”

    “所以姨娘还是怨三姑娘的?”

    “我不怨她,当日是她帮了我,若没有她,也没人能制服蒋氏,我只是怨我自己罢了,嫁到这里,误了一生也终没有能力保护父兄家人……”

    贴身丫鬟再没应声,她在心里想,其实或多或少还是怨的吧,如若不怨,当日温园事件,为何在事先得知了蒋氏和周婆子的计划后,只字没对三姑娘提呢?

第二十三章 新气象

    “其实当日我没想到蒋氏会给她灌下藏红花汤……”

    饭菜撤了下去,魏楚欣坐在灯烛影里,仿若在自言自语。

    外头有人唤梳儿,梳儿推门出去了又进来,清了清嗓子,试探性的对魏楚欣说,“柴房那边的婆子来传,说是老太太吩咐,要将大夫人连夜送回闵州老宅去,三姑娘要见最后一面么?”

    蒋氏倒了,参议府里的天变了,府中各人心明眼亮,都知道现如今家里面谁是最该讨好巴结的人。

    魏楚欣愣坐了一会,“去看看她。”

    后院柴房门口,灯火通明。众婆子丫鬟小厮围了能有二三十人。

    见了魏楚欣,皆是行礼问好。

    仿若蒋氏和兰姨娘和她魏楚欣的仇,他们比她自己都清楚明了,没等开口说话,就有管事婆子笑说:“五十大板刚受完,蒋氏正躺在屋里呢,一会就要被送走了,奴才们特来请三姑娘示下,有何吩咐还请三姑娘明示。”

    魏楚欣没说话,梳儿扶着她,要往柴房里走。

    门前的几个丫鬟赶紧给开门。

    魏楚欣进了屋,就眼见着蒋氏趴在地上,头发凌乱,脸上红肿,后背以下都是血迹。

    五十大板一下都不含糊的打了下去,快要了半条命了吧。

    魏楚欣眼见着,突然头脑里就浮现起两年前眉姨娘被灌下藏红花汤后,丫鬟一盆一盆往外端血水时的情景,眉头一下子蹙得紧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三姑娘这是来看我的笑话?”蒋氏抬眼,看着魏楚欣,冷笑着说出此话,语气还是往日做当家主母时的那么硬气。

    魏楚欣冷眼站在原地,依旧没有说话。

    “别这么趾高气昂的看着我,这才哪到哪,你以为你就真赢了,我就输了么?是我,当年是我蒋海棠派人给兰姨娘灌了藏红花汤,我要了她的命,又将你撵到了庄子里,最后又险些要了你的命,只是又怎样呢,老爷得知了这一切,不也就是着人打了我几板子么,为了他的仕途,他连休了我都不敢正大光明的说,我现在只是暂时回闵州老宅而已,魏伟彬一天老似一天了,到时候博儿当家,他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置若罔闻么,魏小三,到最后还是你输了,是我赢,最后还是我赢,我蒋海棠的命就是比兰姨娘的金贵!”蒋氏笑着,声音在整个柴房蔓延,刺得人耳朵难受,她极力的笑着,企图能彻底掩盖什么。

    魏楚欣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走到蒋氏的身边,俯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好笑的,缓慢的,低声的说:“大夫人信不信,如若此时我想,知会一声,你就能上路了。”

    蒋氏一时觉得魏小三的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可怕,她的下巴被人扼住,但听下话,“只是我觉得那样,会脏了自己的手。”

    ……

    梳儿扶魏楚欣慢慢的往出走,魏楚欣掏出帕子一边擦拭着刚才碰过蒋氏的手,一边说道:“现下闵州老宅里是二少爷在当家,大夫人放心,一会我书信过去,定当让他好好的关照你。”

    蒋氏恍惚,眼见着魏楚欣要出去了,她才反应过来,发疯了一般的爬过来,对着魏楚欣喊:“魏小三,你也别得意得太早,温园宴会那日,你以为就只我自己想害你么……你的一片真心都喂了狗了,所以到最后,你魏小三还是输了!”

    一旁的梳儿,在听完蒋氏的下话后,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梳儿就眼见着魏楚欣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她心里以为三姑娘并不在意蒋氏所说的话,只是在越过门槛的时候,三姑娘还是踉跄了一下,险些被门槛绊倒。

    第二日清早,天气依然晴朗,房檐上的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梳儿服侍魏楚欣梳洗打扮,看着镜子里的魏楚欣,不免由衷羡慕的说:“三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魏楚欣便是笑了笑,反倒是想起了萧旋凯当日说的话,“美女美得千篇一律,丑女丑得才各有特色,所以我不喜欢美女,我喜欢你……”

    “姑娘笑什么?”梳儿给魏楚欣别上珠花,不知何故的笑问了出来。

    魏楚欣也不答这句话,只交代说:“我一会去铺子里,你就留在兰蕴居看家吧。”

    “可是,”梳儿抬眼看着镜子里的魏楚欣,小心的试问,“老爷生了大病,姑娘不打算去看望了么?”

    魏楚欣一时迟疑,躲闪开眼神,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逃避什么,但具体想要逃避什么,又形容不上来。

    “生病了自是有郎中诊病,我去看他,他的病也好不了。”

    ……

    出府时,正是遇上管事打发下人。那些曾在海棠苑里替蒋氏为非作歹的婆子丫鬟,打的打,罚得罚,但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家中丑事传出,却是一人也不曾发卖。

    管事看着众人,呵斥讯问着,板子木棒声不绝于耳,直弄得一众人等哭天抹泪,喊爹叫娘,求饶不断。

    其中周婆子首当其冲,被人按着挨了几十板子,打得喊都喊不出来了,谁还能曾想到当日她威风凛凛,指挥一众婆子,将房门堵着,连府中姨娘都得跪地向其求饶,请其高抬贵手的时候。

    见魏楚欣撩开了帘子,外头坐着的马夫不禁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魏楚欣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赶路吧。”

    马夫应声,听着府内的哭嚎之声,忍不住叹了口气,赶车驾马出得了府来。

    其实刚才,魏楚欣不单看见了周婆子,也看见了站在一旁,紧紧捏着帕子的眉姨娘。

    她也在冷眼旁观着。

    蒋氏倒了,魏伟彬怕芮雨晴一刚嫁过来的新妇管不好家,便吩咐眉姨娘帮着协理一些琐事。

    芮雨晴这个大少奶奶忙了起来,自始至终在府里抬不起头的眉姨娘也抬起了头。

    参议府里翻天覆地又是新的景象了。

    马车在街上行着行着,却陡然间停了下来。

    听见马夫喊“驭”,魏楚欣不免问道:“怎么不走了?”

    车外骑高头大马之人给忠厚老实的马夫使了个眼色。

    马夫反应了一会,竟是难得会了意,回魏楚欣话道:“姑娘,咱们怕是被人劫了路了。”

    走在常州主街上,还有人敢拦路不成?

    何人这么嚣张?魏楚欣在心里想。

第二十四章 置气

    “你疯了?”

    在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主街上,萧旋凯明目张胆的就把魏楚欣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两人共骑一骑,萧旋凯笑说:“比这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算什么呢?”

    魏楚欣:“……”

    魏楚欣以为萧旋凯要带她出城,只却没想到,最后却在一间铺子里停了下来。

    铺子门面不大,头上的牌匾亦是挂得有了些年头。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魏楚欣站在门口,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他却是握过了她的手,手里竟是出了一些紧张的汗渍,“进去就知道了。”

    一进了门,便眼见着外厅陈列着喜庆华美的各式嫁衣,柜台旁侧的板墙上贴着一大张红绒纸,上头用工笔小凯写着一对对的夫妻名姓。

    被引请到楼上雅间时,魏楚欣眼见着对面墙上挂着一幅长卷。

    上面书写记录着这家铺子从开张到今时今日,共已开张二百余八年,历经过改朝换代,烽火连天。曾移址几次,经手几人,见证过多少新人结为连理的详细记载。

    店老板娘是一位微微发福,说话长相都很温柔的中年女人。她向魏楚欣介绍说:

    这家铺子别名叫夫妻店,在店内制作过嫁衣的女子们无一例外,都曾和自己的丈夫和和美美,恩爱扶持的走到了白头偕老。

    但在店内选制嫁衣需要若干条件,满足条件方能制作。

    其一,新人要将各自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绒纸上交于店中掌柜进行测算。

    其二,男女双方要分别答一张卷宗,所写答案应完全一致。

    其三,男女双方各投骰子一次,点数相合。

    其四,男女双方要合店掌柜眼缘。

    其五,其六,其七……

    魏楚欣听到这里都听笑了,眼看着萧旋凯,要不是老板娘在旁边,她就脱口而出了,来这么无聊的地方,你很闲么?

    “铺子里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咱们走吧。”魏楚欣已然是站了起来,礼貌的笑看了看老板娘,然后拽着萧旋凯便要下楼。

    老板娘态度依旧温和,也回了魏楚欣一个微笑,意思明显朗然这家店铺做生意随缘。

    魏楚欣心中腹语:若生意都这么做,怕是门面早晚都要赔进去了。

    “来都来了,我们就试试。”此时萧旋凯反倒幼稚了起来,“先时没听店家说么,在这里制作过喜服的新人们无一例外,都能携手一生,白头偕老的!”

    携手一生,白头偕老?

    魏楚欣在头脑里循环着这几个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时就感觉莫名的烦躁。

    携手一生。

    你想要几个人和你携手一生?

    白头偕老。

    三个人一起白头偕老么?

    想到这些,魏楚欣就莫名的想发脾气,只是这些年,她也学会了些喜怒不形于色,笑着对萧旋凯说:“走吧,我铺子里真有事情。”

    “试完再走。”萧旋凯也轴上了,他攥过了她的手腕,一时就有些用力。

    “我说了不试。”她有些感觉好笑。

    “我说了,试完再走。”他语气里已经充斥了不容她拒绝的霸道。

    一时他看着她眼睛,她也看着他眼睛。

    这是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面对面真动了肝火,并且相互表现了出来。

    萧旋凯说:“你试不试?”

    魏楚欣说:“我就不试,你想怎样?”

    已然是剑拔弩张,互相看着对方,眼里都有了火星。

    把一旁的老板娘都看傻了,从父亲母亲手里接过来这家店也已经有十多年了,见过了几百对即将结为连理的新人,只却从没遇见过这样的,直使动静招呼楼下柜台里的店掌柜。

    店掌柜便闻声上了来,夫妻之间打仗的也看过,也打过,但却从没遇见过这种面对面僵持着就这么吓人的。

    店掌柜和老板娘相互看了对方一样,心领神会。

    “其实试一试也无伤大雅。”店老板走到萧旋凯一侧,笑着劝架。

    “就是写几个字,姑娘再忙,也不差这一会了。”老板娘笑劝魏楚欣。

    这里夫妻二人分别把萧旋凯和魏楚欣各拉到了一侧,两人心里还不乐意呢平日里都是人上赶着来写生辰八字,来铺子做嫁衣,今日可倒好,反倒成了他们上赶着求人写了。

    眼见着老板娘都拿过了纸,研好了墨,又笑着将笔递到了手上,她不写几个字,也着实不识抬举。

    只是就这么顺从了心里又觉得憋气,魏楚欣便一边写着,一边负气的说给另一侧萧旋凯听:“我是腊月初九腊月羊,命硬不详克夫婿,某人家里三代单传,别怪娶我进门断了香火!”

    身后头萧旋凯听这话,也负气,重重的下笔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一边写一边道:“我还害怕某人腊月羊了不成,我专治腊月羊!”

    说来生辰八字已经写完。店掌柜和老板娘又分别给两人递上了卷宗。

    魏楚欣看着红笺纸上面的第一题:婚后你和他谁管家?

    “出的什么题,这还用问,当然是我管家了!”魏楚欣依旧是负气,使劲蘸了下墨,在后面提了个“我”字。

    “婚后你和她谁管家?”萧旋凯念着,刚支楞耳朵听她说完,他便也道:“这什么破题,我一个大男人还管那等琐事了不成!”落笔,在题后写了一个“她”字。

    第二题:第一次见面时,他/她穿了件什么衣服?

    魏楚欣侧头说给某人听,“什么衣服,穿了件袍子,衣服上被树枝划得都是口子,不知道的以为是个乞丐!”

    萧旋凯也张口就来,“穿了件村姑蓝布衫,脚下一双小花鞋,说实话真没见过那么难看的!”

    ……

    第五题:你喂过他/她吃饭么?

    魏楚欣:“某人的胃比女子的都娇贵,我敢喂人家吃饭么,喂不好再吐出来!”

    萧旋凯道:“某人瘦得都皮包骨了,也不知平日里吃不吃饭。饭没喂过,药倒是喂过,当日某人在西州昏迷不醒,熬好的药丫鬟拿勺都喂不进去,最后没辙了,没得喂某人半口我自己喝一口。”

    这话一下把魏楚欣给说得面红耳赤了,放下毛笔来回头大骂某人。

    “你胡说,我怎么不记得呢!”

    “若你记得,那还叫昏迷不醒么……”

    给个店掌柜和老板娘夫妻二人听的忍不住笑了场,拉过了架来,直接进行到下一项投骰子,对点数。

第二十五章 等我回来娶你

    投骰子点数也都对上了,之后又进行下一项,每每都是心意相通。

    老板娘为魏楚欣量尺寸时,不免笑着说道:“这是今年我们店里做的第一件婚服,相信婚后你们的生活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魏楚欣一时低着头没说话,嫁衣的样式是她自己选的,上面的图案也是她自己挑的,甚至于连萧旋凯的喜服都是按照她喜欢的做的,只是她心里并不开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两人也没和解,互相谁也不和谁说话。

    直到他把她送到月饼铺子门口了,他终于忍不住说道:“一直这样,不打算说话?”

    由他扶着,魏楚欣从马上下了来,看也不看他。

    萧旋凯说:“我要走了,回京城去。”

    魏楚欣听这话,一时才是怔了,眼看着他,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唇角,又什么都没说。

    走了也好,以后各自过各自的,别在她面前出现,别只空空的给她幻想。

    “诶,我说我要走了,连点反应都不给么?”萧旋凯看着她那无动于衷的表情,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魏楚欣回过神来,向后退了一步,侧头躲开了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那祝侯爷一生平安。”

    那年在靖州,两人站在鲍宇私宅门口,他也说他要走了,她应声,压下心里不该有的……鬼迷心窍,说:那祝你一路平安,希望侯爷再遇不见我这个看病的。

    当时他不知是在负气还是说真的,收回嘴角噙着的笑意,说:好,一路平安不如一生平安的好。

    当日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再不需要见面。

    她听好,微顿,点头,缓缓道:好,那祝侯爷一生平安。

    ……

    只是此时此刻,在听到魏楚欣说这话时,萧旋凯心里一下子就蹿腾股火出来,他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步握住魏楚欣的胳膊,眼里里有怒意,又有旁的,却像是失落委屈。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萧旋凯看着她问。

    魏楚欣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没等说话,但听萧旋凯又说:“刚选完嫁衣,现在又说往后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我?”

    胳膊被他攥的紧紧的,魏楚欣蹙眉,企图挣脱开他,但却没想到,这激怒了他。

    拽着她直来到两扇房山之间。

    魏楚欣被他堵在了墙角,不及说话,他那不容人躲避拒绝的*便落了下来。

    有急切又有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是放任肆虐……

    天旋地转。

    这里他终于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抚过她前额的几缕乱发,“别和我置气了好不好?你不想做妾,我也绝不让你做妾,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他上马走了,临走之前温柔的*过了她的额头。

    魏楚欣背靠着身后面的墙,前额上还有他残留下来的温度。她伸出手来慢慢的,轻轻的拂过先时蜻蜓点水过的地方,正午的阳光射在了房山高处的蒲草上,蒲草遮挡着的暗影,却落在她的脸上。

    你不想做妾,我也绝不让你做妾,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楚欣一时觉得自己听懂了,一时又觉得自己没听懂,一时又不想自己听的太懂。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啊?”

    张莱才出得门来,就看见了站在那里发呆的魏楚欣。

    魏楚欣从思绪里挣脱了出来,见是张莱,调整了下脸上的情绪,勾了勾唇,笑着说道:“我正是要找你呢。”

    “姑娘有什么吩咐?”

    魏楚欣笑说:“去套车,随我去接张妈妈。”

    “现在就去?”张莱乐了。

    “现在就去。”

    来到了仓里街单板房第三间,进了屋,张妈妈正准备引火做饭,见是魏楚欣进来了,颤抖着手扔了手里的引火纸,站着愣在了原地,一时眼泪就流了下来。

    魏楚欣握过了张妈妈的手,笑着说道:“怎么了,我这才走了半年,妈妈就不认得我了。”

    张妈妈一时也笑了,拿袖子抹了眼泪,还像小时候一样,将魏楚欣护在怀里,“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

    这里张莱给两人端茶,张妈妈扭过了身,不去接,张莱赔笑着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你走吧,谁惜得你伺候我,我们家没有忘恩负义的人!”

    魏楚欣见了,一时拉过张妈妈的手,笑着劝说道:“妈妈,你听我说,是你误会张莱哥了,他自始至终也没见利忘义,忘恩负义过。”

    魏楚欣便把事情合盘托出了。

    张妈妈听了,“这么说来,莱儿当日是故意换了驾车的马夫,在半路上,你们知道那马夫是蒋氏派来的,先时就下了车来,马车从悬崖上掉了下去,马夫事先跳下了车,那车里已是一个人都没有了的。”

    魏楚欣和张莱听了皆是点头。

    张妈妈听了心里这个高兴,当时就握着了张莱的手,“莱儿,好孩子,是姑母错怪你了,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只是这一番话,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呢,害得我骂你,不待见你这么长时间?”

    “只要没把姑娘交代给我的事弄砸,我受点委屈有什么的。”张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午饭是回月饼铺子吃的。

    这里刘大进了屋有事情回禀,眼见着魏楚欣张妈妈和张莱正在一处用饭,他便是赔笑着说:“你们先慢用,老奴一会再过来。”

    魏楚欣放下了筷子,笑说:“我正好吃完了,有什么事情大管家讲就是了。”

    刘大这才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东家昨日吩咐让找的宅子,老奴着房牙子找了,看了几所,地段位置都是好的,价钱也合适,就是宅子里面的布置各有各的好处,具体买哪一处,还得东家自己做主。”

    魏楚欣便笑着说:“大管家来的正是时候,一会你带上张莱表哥去看吧,看上哪处,从账上支银子买下就是了,不用再支会我。”

    张妈妈听这么说,哪里同意,一面拦着不让,一面对张莱道:“你不许要啊,在铺子里住着不是挺好的么,别再让小姐破费了。”

    “张莱表哥也老大不小了,到时候成了家,这宅子也是要买的,早买早入住,左不过是花了一份钱。”

    刘大听这话,笑说:“东家这话说的对,现在不买,等以后阿莱管事成家也是要买的。”说着,像想起来什么了似的,又问张莱道:“阿莱管事今年贵庚?”

    张莱道:“今年二十二了。”

    刘大诶哟了一声,笑着说道:“这是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我正是认识结交了几处好人家,若阿莱管事有意的话,相看相看岂不是好事。”

    张莱一听,登时脸就红了。

    张妈妈欣慰的笑了,给做主道:“莱儿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家了,大管家既然提起这话茬,那我们便是要麻烦你了。”

    刘大抬头,先是看了一眼魏楚欣,然后才摆手笑道:“这哪里的话,张妈妈客气了,这原不过是件小事。”

    “还是要麻烦大管家。”

    屋子里几人正有说有笑,突然间有个丫鬟失魂落魄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三姑娘在么,出大事了,三姑娘人在哪呢?”

    魏楚欣听这话,不免出门去看,就眼见着魏孜博院里的通房丫鬟翠竹哭着跑了进来,一见到了她,跪地哭说:“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三姑娘快去看看吧!”

第二十六章 反转

    “大哥哥怎么了?”

    翠竹跪地,抱着魏楚欣的腿,一边哭一边说,“原是得知三姑娘回来了,大少爷心里高兴,从乡下疯了一般的往常州赶,这马上马上便要到常州了,谁曾想大姑娘派小厮来传,说是三姑娘怂恿着老爷和老太太,直将大夫人打了五十大板,大夫人被打的没了半条命不说,又被老爷休了,连夜给送回闵州……大夫人是大少爷的亲娘,听了这么一番话,大少爷心里怎么能不急,当下什么也不顾了,直命人赶路,只是谁曾想,人疲马乏,又加上天黑了看不清路,马夫困得打盹的功夫,车就掉下了山崖……”说到此处人已泣不成声。

    魏楚欣心里突突的跳着,一时觉得腿有些发软,扶着书案,勉力站住,问翠竹道:“先别急哭,我问你,可是找到大少爷人了?”

    “……找是找着了,大少爷人现下就在城外一驿馆里,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就近找了几个郎中,都说让准备后事……眼下家里没主心骨,奴婢这才来找三姑娘呐……”

    “快去套车来!”有如晴天霹雳,眼泪顷刻间就滚了下来,魏楚欣颤着手慌忙抹了去,哑声吩咐人道。

    屋里张莱和刘大也听得傻了,刘大也悲声哭了出来,一面哭一面往外跑,招呼人赶紧去套车。

    地下哭着的翠竹这才反应过来,哽咽不已,“现在套车怕是来不及了,再晚一刻,怕是见不着大少爷最后一面,如若三姑娘不嫌弃,就乘奴婢来时坐着的那辆吧!”

    ……

    马车飞一般的往城外驶来,车外坐着的翠竹一直在催促着马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魏楚欣坐在里面,手都攥成了个拳头,她眼睁睁的盯着食指上的那枚指环。

    没亮,不管魏楚欣用什么办法,它都不亮。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魏孜博的身影,俊朗正直的脸,笑着唤她三妹妹,托翠竹送给她的泥娃娃,在程家村夜里睡不着,两人站在院外,他伸手轻轻的在她脸上打死一只蚊子,回常州的路上,他对她说,云游四海不需要盘缠,点灯熬油喂帮她临李浩洋的山水画……

    车外蝉鸣聒噪,暑热窒得人难以呼吸,他还不到二十岁,奔到城外是要见他最后一面。

    悲从心里,魏楚欣死死的掩住口鼻,却也控制不住自己,悲声痛哭了出来。

    车轮滚滚,滚得满地尘土浓烟,有那么一刻,魏楚欣真的后悔了,如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可放弃报复蒋氏,也要换回魏孜博的命。

    只是,还有这样的机会么,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么!

    车外翠竹的催促声突然没了,有重物突然坠地的声音,之后,马车也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魏楚欣掀帘喊问,只是在看到车外的人时,直有一刻怔立住了。

    翠竹被人打晕丢在了地上,马夫弃车跑了,车下正站着两个虎背熊腰双眼放光的男人。

    官路两旁是长得茂盛的庄稼,魏楚欣举目四望,竟是荒凉无人。

    “这个妹妹长得美,老子喜欢!”

    “快点快点,咱俩谁先来!”

    只两个人,笑声却能传遍四野。

    魏楚欣已然被人拖拽了下来,四周有庄稼挡着,这样的地点,实属作案的上上好地点。

    衣衫被蛮力“刺啦”一声便撕扯了开来,魏楚欣平躺在肮脏的黄泥地垄里,哭都哭不出来。

    如此粗糙拙劣的手段,只要刚才能稍稍的有一分理智,她也不会被算计到如此地步。

    当真可谓,诛人诛心。

    挣扎已没用,魏楚欣悲绝的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瞬,她在心里问自己,往后该怎么活下去?

    还是能活下去的吧,还是得活下去的吧。

    马儿的嘶鸣声,空气中划过嗖嗖两声,被射中之人嗷嗷嚎叫出来。

    魏楚欣紧紧的闭着眼睛,直到有人俯身,冰凉寒冷的手指落放在了她已经露在外面的锁骨上,那人拿指腹悠闲的在上面轻敲了两下。

    魏楚欣迅速的,死死的护住自己,但听熟悉的冷笑声传来,下一刻里,整个人已经在他怀里。

    竟然是高承羿!

    跟在他身后面的是阿战侍卫。阿战拿刀看着地上连滚带爬,鬼哭狼嚎的两个无耻之徒,冷声道:“再敢嚎一声,我送你俩见阎王。”

    这话果然奏效,两人顿时就不嚎了。

    “说,谁指使你俩来的?”

    “回……回姑奶奶的话,是……是魏二奶奶吩咐我二人的,说是只要埋伏在这里,有绝色美人等着我……我俩享用。”两人跪地求饶。

    “绝色美人?”高承羿重复着这句话,好笑的看向正在他怀里挣扎着的魏楚欣,“绝色美人,还真没看出来。”

    “你放开我!”魏楚欣被他一支手臂紧紧的箍着,挣扎不过,便死死的咬向了他的胳膊。

    “你属狗的?”高承羿眉头一蹙,手指霎时在她腰间注力,“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们彼此彼此,你放开……”魏楚欣下话不及说出口,只感觉腰间一酸,整个人便昏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一切就都平静了。

    魏楚欣躺在柔软的床上,屋里点着暖黄的蜡烛,她穿着干净的中衣,屋子里温馨又陌生。

    这里不是兰蕴居,不是月饼铺子,也不是她的宅子。

    一时之间,魏楚欣慌乱的坐了起来。

    “你醒了?”身侧竟然有人。

    顺着声音瞧去,室内再暗,魏楚欣也看清了那是谁。

    “还累么?”高承羿竟然用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

    魏楚欣手心里无过程的就浸出了冷汗,死死的扣着手心,她在看着身上并不属于她自己的淡紫色中衣。

    “是我帮你换的。”高承羿后知后觉,仿若突然想起来般的,无关紧要的说着,“欺负你的那两个人被我杀了。”

    高承羿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着,“刚才……你虽然瘦点,长得也一般,但我向来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从现在起,你就做我的女人吧。”

    “你!高承羿你!”魏楚欣登时面红耳赤,那么一瞬之间,她感觉整个屋子都在摇晃,甩手过来,扇向了高承羿脸上。

    然而他却早有防备,抓过她的手,向前一倾,直将她压倒在榻上。

    “生气了,怕萧旋凯不要你?”近在咫尺间的距离,他却在有意保持着距离。

    魏楚欣忍不住翕动着睫毛,但听他讽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万人迷,是个男人就看得上你?”

第二十七章 无声啜泣

    魏昭欣被带进来时,就眼见着高承羿和魏楚欣两个人在榻上行为不轨。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魏小三不是和京城里的萧大人好上了么,眼下这个男人又是谁?

    一时之间,魏昭欣心里竟是满满的幸灾乐祸,她觉得自己抓到了魏小三天大的把柄。

    这里高承羿便放开了魏楚欣,一边整理衣领,一边笑着故意说:“先忍耐忍耐,等晚上再好好疼你。”

    魏楚欣已然是又被高承羿点中了穴位,此时躺在榻上,一动动弹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高承羿走到魏昭欣面前,然后胡诌八扯。

    “你是楚儿的长姐?”他斜睨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冷笑着问。

    魏昭欣被两个侍卫强行的按在了地上,冰凉的刀抵在脖子上,她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了。

    “自己的妹妹也下得去手陷害?”高承羿笑着,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说,“别的人也就算了,但你竟敢险些让我的女人受辱,真是胆大包天了!”

    说着,朝按着魏昭欣的两名侍卫摆了摆手,“看看她心是黑的红的?”

    两位侍卫会意,拔出腰刀,锐利的刀锋顺着她衣领往下滑来,外面一层锦缎衫子瞬间被划了开,里面纯白色的中衣已经露了出来。

    魏昭欣吓得浑身颤动,瘫坐在地上,爬起来,连连磕头求饶。

    “继续。”高承羿又轻吐两个字。

    侍卫得到命令,点头应是。然后一人将魏昭欣拽起,一人拿刀又照着中衣划来。

    尖刀在顺着脖子而下,魏昭欣吓得浑身颤抖,连连哭喊,只是却一动不敢动。

    里面浅紫色的肚兜以及白皙的脯肉已经露了出来。

    魏昭欣已经泣不成声,受了惊的花朵一般,蜷缩着紧紧的护着自己,梨花带雨。

    然而身旁的两名侍卫竟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高承羿翘起了二郎腿,继续喝着手里的茶,不知道他是不是听烦了,突然间眉头一蹙,摆摆手吩咐两人道:“扔到军营里,犒赏将士们吧。”

    “不要,不要!”魏昭欣突然尖声喊道,她爬到魏楚欣躺着的榻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喊魏楚欣,“三妹妹,三妹妹救救我吧,都是我,我是贱人,我蛇蝎心肠,我知道错了,求你救救我吧,三妹妹……”

    魏楚欣仰躺着,被高承羿点了穴,她连眼睛都闭不上。看着头顶的暖色纱帐,她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

    直到魏昭欣被人拖拽了出去,高承羿也起身走了,临走时冷笑了一声,不给魏楚欣解穴,也没打算和她说话。

    第二日清早,魏楚欣才能活动,伸了伸酸疼不已的胳膊,勉强从榻上站了起来。她身上穿着中衣,扶着周围的案几桌椅,在屋里寻找有没有能穿出门的衣服。

    胳膊酸的她几尽抬不起来,腿上发软,险些瘫坐在地,强自拽住一旁的桌案,却不小心将上面的瓷杯碰掉了一地。

    看守在外面的人听到了响声,直将魏楚欣带了出去。

    高承羿正在用早饭,皮肤依旧细腻如瓷,阴柔俊美,坐在桌案旁,通身的贵族气质。

    看见魏楚欣被人带了过来,高承羿反倒是如无其事的请她入座吃饭。

    “给我衣服,我要回家!”

    高承羿一停筷子,看着魏楚欣笑说:“我救了你,你不谢我,我帮你出气,你不感激于我,大早上一醒来,第一件事却是来找我发脾气不成?”

    魏楚欣冷笑:“当日若我不救你,你也吃不上现在的早饭,大早上的王爷若不想听我说话,就赶紧还我衣服,打发我离开。”

    “对,是你救我在先,所以我好好感激报答你。”高承羿点头,吩咐人道,“还不快服侍魏姑娘洗漱更衣。”

    这面魏楚欣已经被拉到房里,穿戴整齐之后,高承羿也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

    来到了外面,高承羿笑看着魏楚欣,幽幽的开口,“为报答救命之恩,本王得亲自送你回家才是。”

    ……

    参议府里的人,寻找魏楚欣都寻找疯了。

    这里高承羿吩咐人兴师动众的将车马停在了参议府正门口。

    魏伟彬、魏孜博等人赶出门来时,就眼见着魏楚欣被一八尺有余,长相极其俊美,举止极其贵气的男子抱在怀里。

    众人一瞬的怔愣恍惚。

    直到身旁侍卫亮出高承羿腰牌,才知眼前这位是刚平定西州叛乱赫赫有名的羿亲王。

    魏伟彬带头欲行叩拜大礼,只高承羿却伸出手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头宠溺的看着昏昏入睡的魏楚欣,柔声说:“楚儿才睡着了,你们都免礼吧。”

    空气中瞬间凝结起了什么,惊得人心里打起了寒颤,竟是缓了半日也不能和缓过来。

    是高承羿亲自将魏楚欣抱放在了她的闺房。

    出得门来时,魏伟彬和魏孜博等人正等在兰蕴居院门口。

    这里魏孜博满眼猩红,不顾众人拦阻,冲到高承羿身旁,大声质问道:“你到底对楚儿做了什么?”

    高承羿身旁的侍卫铁脸一黑,直拿刀架在了魏孜博的脖子上。

    高承羿摆手示意侍卫收刀,他则是表现的十分客气尊重,看了看文弱书生之一魏孜博,又看了看文弱书生之二魏伟彬,微微含笑说:“想来这位是魏大人,这位便是魏公子了吧。”

    “你把我三妹妹怎么了!”为了魏楚欣,刀架在魏孜博脖子上他也不怕了。

    魏伟彬身为官场中人,他实在是深知京里面来的这位王爷是何等的权贵人物,触犯了皇亲国戚,不是一人掉脑袋就能了事的,动不好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魏伟彬慌忙吩咐小厮将魏孜博拖到了柴房,跪地行礼告罪,“羿亲王驾临寒舍,微臣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犬子出言不逊,实属微臣管教无方,承望羿亲王宽宥饶恕。”

    高承羿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温和有礼,完全不摆亲王的架子,临要走时,才仿若想起来了什么般的,通知跟在后面相送的魏伟彬道:“魏大人教女有方,爱女温和柔婉,甚得本王怜爱,宽延大人十日准备之期,十日一到,本王来接楚儿进京。”

    此话犹如五雷轰顶,击打的魏伟彬脊背发寒。

    “魏大人可异议不成?”见魏伟彬额头上瞬间就出了虚汗,高承羿依旧故意,拿纯白色的帕子擦了擦手,“难不成魏大人不愿意?”

    魏伟彬诚惶诚恐,跪地叩头,“微臣不敢。”

    长跪不起,待人都走了,眉姨娘俯身要来搀扶魏伟彬时,伸出来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老爷在无声啜泣着。

    魏伟彬哭了。

    无力反抗,无声啜泣。

第二十八章 没有什么事能击垮一个人

    中午的时候,魏昭欣被人送了回来,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

    下午的时候,魏楚欣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时,她就看见了坐在床头的芮雨晴。

    芮雨晴见她醒了,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侧过头擦了去,握着她的手道:“你可算是醒了,醒了就好了。”

    被点穴点到浑身酸疼,魏楚欣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身上没有一点子力气。她眼见着芮雨晴偷偷的抹眼泪,一时心里还想得是魏孜博怎么了,开口说话,声音都是哑的,“大哥哥不曾有事吧?”

    此时魏孜博也进了来,先时被几个小厮撕扯拖拽到柴房,干净的脸上被划出了两条血道子,他手里端着药,眼见着魏楚欣看着他,便是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般的,欣慰的笑着,“身上可是难受?郎中说你穴脉被滞堵的时间太长了,是要难受几日的,喝了药,休息几天疼痛就可缓解了。”

    眉姨娘和魏二也在屋里,也看着她,笑着说道:“让晴儿喂你,趁热把这药喝了吧。”

    魏楚欣被几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一时间心里就有点慌。才欲说话,就又听见外屋有人哭的期期艾艾。

    “是张妈妈么?哭什么?”魏楚欣听出来是张妈妈在哭,要侧身坐起来,只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起不来。

    一旁芮雨晴扶魏楚欣躺好,魏楚欣一时就抓过她的手,“张妈妈哭什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

    不问还好,一问出来,几人纷纷的躲闪了开来,皆是不敢直视她的样子。

    魏楚欣就更是慌了,想起魏孜博刚才的那一番话,她又试图挣扎着站起来,“是不是我的腿怎么了,再下不了地,走不了路了么?”

    几人答不是,魏楚欣见几人的表情,倒也不像是骗她。

    她没怎么,魏孜博也完完好好的,这一时就让她松了口气。

    芮雨晴喂她喝药,她也一口一口眉毛都不蹙的咽下了苦药。

    药喝下了半碗,芮雨晴又盛出一勺来,轻吹了吹,递送到嘴边时,魏楚欣便是猛然反应了过来。

    心里跟漏了一拍似的,魏楚欣使劲的清了清嗓子,环视着屋里众人,终于在魏孜博那里停了下来。

    魏楚欣知道魏孜博向来不会骗人,她便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生怕眨一下会略过什么讯息般的,开口试问道:“大哥哥,你告诉你,我是怎么回来的?”

    魏孜博瞬间便把眼睛躲闪开了,侧过头去,好半天都没说出来话。

    “大哥哥,你看着我?”其实魏楚欣已然是明白了,为何昨日他点了她穴,肯费时间在魏昭欣面前胡诌八扯那一番话,原是当日是她传出了讯息,萧旋凯赶到西州下了他的兵权,害得他不得不回京,做不成西州王,所以现今遇到这样的事情,他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好看,也给萧旋凯好看么?

    “是不是羿亲王送我回来的?”魏楚欣看着几人,“他可有说什么?”

    ……

    屋里静默了好是一会后,芮雨晴开口劝慰魏楚欣道:“楚儿,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魏楚欣便是不再问了。

    安安静静的喝了剩下的半碗药,闭眼,侧过了头去。

    屋子里陷入到了沉寂,也不知几人默坐了多久之后,先后退了出去。

    魏楚欣躺在床上,屋里异常的寂静,这更有利于让她冷静下来。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至少她没被两个彪形大汉欺负,高承羿也不曾对她怎样,这些事情和在西州生死存亡时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最坏的结果,便是萧旋凯嫌弃她而不要她了。

    只是,这又能怎样呢。她还是安安好好的活着,她还是有很多很多的钱。一个女人就非要用嫁个好男人来体现自己的价值么?

    为今之计,最不能的是自己否定自己,最不该的是让失败击垮自己。

    当日蒋氏派过来监视她的双喜和梨儿两人还在兰蕴居服侍,只不过在两人心里,她们的主子已经真真正正的变成三姑娘了,三姑娘宽宏大量,明知道两人是细作,还肯原谅接纳两人。

    魏楚欣便喊道:“双喜进来。”

    外头侍立着的双喜闻声赶紧进了屋来,魏楚欣吩咐她给自己倒一杯茶。

    茶倒来了,魏楚欣便问:“今日上午,是谁送我回来的?”

    双喜把杯放在了床头柜上,一面要扶魏楚欣起来喝茶,一面回道:“是……是一个带了很多侍卫的亲王。”

    “他可有对老爷讲了什么?”

    双喜见魏楚欣问了下去,怯懦的不敢说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三姑娘就别问了……”

    “是不是大少爷吩咐你们什么都不许对我说?”魏楚欣看着双喜,“凭心而论,我自来对你如何,你什么都不说,不是帮我而是害我,还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三姑娘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不敢害三姑娘!”双喜已然是跪在了地上,抬眼看着魏楚欣,“京里来的亲王临走的时候对老爷说,十日之后,他要带三姑娘到京城!”

    “还有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亲王抱……抱姑娘回来的消息就在常州传了出来,人们就都说三姑娘你……水性杨花……”说到这里,双喜惴惴的看着魏楚欣,不敢再往下说了。

    “都怎么说的,讲给我听听?”魏楚欣竟然是笑了出来。

    双喜见魏楚欣没事人一般的,才敢继续讲,“人们都传,说三姑娘年纪不大,仗着自己有些姿色,一门心思的攀高枝勾引男人,先时对总督萧大人投怀送抱,眼下萧大人被调回京里了,就又攀附上了京城里的亲王,书香门第里养出这样的姑娘来,真是丢尽了人……”

    “还有说老爷的,说当初老爷从靖州升到省里,就是三姑娘攀附萧大人的功劳,眼下老爷又要从省里升到京里做侍郎,也还是姑娘又被王爷看上,为老爷多多效了力。”

    魏伟彬要升到省里做侍郎了?

    魏楚欣压下这个事情,只追问下去,“家里老太太和老爷都是什么态度?”

    “王爷肯带姑娘走,老太太自然是同意,老爷那里……老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一直就没出来,中午的时候大姑娘被人送了回来,一进了家门,直跑到老太太那里告姑娘的状,说是姑娘已经和王爷在……在一起了……”

第二十九章 暖心的安排

    晚上有丫鬟喂魏楚欣喝燕窝粥,才喝了几口,就听院子外面乱了起来。

    魏楚欣挪了挪身后的靠枕,接过了梨儿手里的粥,“我自己喝就行,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梨儿出去了一会,进来后外面就不吵了。

    “一群丫鬟起哄,没什么事,三姑娘安心吃饭吧。”梨儿笑瞒过了。

    魏楚欣便也没放在心里,喝了满满的一碗粥,漱过口后,便复又躺下休息。

    昏昏沉沉又不知道睡了多久。

    这里就听外面有人吵喊:“都别拦着,今日见不着魏老板,我们就不走了!”

    “魏老板,平日觉得你稳妥,我们才和你合开铺子,怎么眼下出了事,你反倒躲起来不肯见人了!”

    “我们姑娘病了,今日谁也不见,各位都请回吧!”

    ……

    魏楚欣蹙了蹙眉,已然是醒了过来。梳儿为了让她睡的安稳,将屋里的灯都熄了。

    服用过药,身子已然大好。魏楚欣便摸探着下了床,穿上了鞋,随便披上件衣服,推门走了出来。

    “天不早了,王老板,刘掌柜,兰掌柜倒有雅兴光临寒舍。”

    众人眼见着了魏楚欣,一时就都住了声。

    “贵客拜访,还不请到正堂喝茶。”魏楚欣吩咐院里的丫鬟道。

    “魏老板不必客气,喝茶就免了,深夜里拜访贵府,多有造次,只我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现如今魏老板和侯爷王爷皆是藕断丝连,城中百姓疯传成什么样子了,店门口烂菜叶石头块都被人扔得堆成了山,店里的小厮拿锹收走了一茬又一茬,我们比不得姑娘财大气粗,这……这让我们还怎么开张做生意,人到中年上有老母,下有妻妾儿女,我们也要生活不是!”

    “当日里也是讲好了的,若我们想退出来,魏老板也是许的……”

    话没说完,就听有人在后面打断道:“真当参议府里没人了,什么人都可以乱闯不成!”

    火把将院子照得通亮通亮的,魏孜博带着一众小厮站在几人身旁,有点气势汹汹。

    三位老板也着实被震慑住了,事情紧急,月饼铺老板声名狼藉,他们为了少损失点银子才找到这里。

    但却忘了一点,魏楚欣不仅是魏老板,她还是参议府里的三姑娘,是官家小姐,不管外头怎么风言风语,谁也不曾敢当面出言不逊,侯爷和亲王都看上了的女子,平头老百姓谁敢去惹。

    “当参议府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走城门不成?门房管事何在,谁许随便放人进来的,看来这个管事也是当到头了!”魏孜博怒气冲冲。

    几人也不吵嚷了,灰溜溜的便要溜走。

    “三位请稍等。”魏楚欣一边朝魏孜博笑着,一边叫住三人。

    “诶,三小姐吩咐。”三人应声,反倒是客气了起来。

    “现下天晚了,解约合同,书写契子多是仓促,不如三位回去再仔细斟酌斟酌,毕竟做生意总是起起落落,涨涨跌跌,也不能总是赚钱,也不能一直赔钱,出高不出低,相信这个道理自是不必我一个丫头讲。”

    魏楚欣笑得温和,“若三位定了注意,明日到月饼铺子来找我,我必定全天恭候着。今日本是身体不适,所以才没去铺子,并不是向各位想的那样,我在逃避什么。人言虽可畏,但我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我内心坦坦荡荡,自然没必要逃避什么。”

    三人连连应声,退了出去。

    “梳儿,送送三位老板。”魏楚欣吩咐。

    院子里的人散了。

    魏孜博扶魏楚欣进屋,一面往里走,一面责备道:“身体还没恢复就乱走乱动的。”

    魏楚欣笑着,“都半年不曾在一起说知心话了,怎么一见面哥哥先责备起我来了,若再说这些话,我可要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我还怕这些不成。”进了屋来,魏孜博扶魏楚欣坐在软榻上。

    丫鬟上来了茶,魏孜博喝了一口,突然想起来,“郎中特意交代过,喝药期间不能喝茶,还不快放下茶杯。”

    魏楚欣倾了倾茶杯,拿给魏孜博看,“我这是清水。”

    说话的空荡,魏孜博眼睛时不时的盯着沙漏,魏楚欣注意到了,便笑说:“大哥哥若有事,就先去忙了,时辰也不早了。”

    “无事。”魏孜博摇头。

    服用那药的缘故,魏楚欣歪靠在引枕上,和魏孜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一会就困得合上了眼睛。

    中途有人将她抱放在床上,她微微睁眼,见身旁是魏孜博,便安心的继续昏睡。

    等到了后半夜,屋里的蜡烛突然亮了起来,有人叫醒她,“楚儿,醒醒,别睡了。”

    魏楚欣蹙眉,被亮光刺醒,缓缓的睁开眼睛,见面前又是魏孜博,声音有些慵懒,“大哥哥怎么还在这里?”

    “我送你上路,快起来清醒清醒。”魏孜博道。

    迷蒙之间,但见着梳儿已经拿过了披风来。

    魏孜博里嗦的,交代着梳儿道:“出门在外,你要多用心照顾姑娘,这是这几日你们姑娘要服用的药,每日两次,早上熬黄皮纸包着的这一包,晚上熬蓝皮纸熬着的这一包,不可弄混了……”

    “大哥哥要送我去哪儿?”梨儿俯身来给魏楚欣穿鞋,魏楚欣便是摆手叫停,打了个哈欠,看着魏孜博问。

    “先出去避一避风头,父亲那里也是默许的,你放心。”

    “好端端的避什么风头?”魏楚欣有点明知故问,“我不出门,这么晚了,大哥哥也回去睡吧。”

    魏孜博就站在原地,手掌半握成拳,不肯死心的劝说:“出门去散散心不好么,把鞋穿上,”说着,接过梨儿手里的布鞋,“车都套好了,马夫们都候在外面了,快点,听我的话。”就差说一个乖字了。

    “是出门散心,还是躲避羿亲王带我进京?”魏楚欣收回了腿,低头,将绣有芙蓉花的锦被复又盖在了腿上,问出这话,脸上却是露着浅浅的笑意,仿若这不过就是一句家常话。

    魏孜博听的一怔,转而看向屋里服侍的丫鬟,脸上已经严肃了,“这话是谁对三姑娘说的?”

    丫鬟们见向来对人宽容温和的大少爷生气了,都连忙跪地,惴惴的不敢回话。

    魏楚欣摆了摆手,吩咐几人退下。

    屋子里只剩两人时,魏楚欣笑着,带有点哄人的语气,“你生气了?”

    魏孜博侧头不看她。

    “这事我早晚都会知道,大哥哥想瞒也瞒不住。”

第三十章 嘴硬

    “穿上鞋,”魏孜博的手掌依旧半合着他吞咽了下,重复,“我带你离开。”

    “去哪里,我走了,十日后羿亲王来要人怎么办?”魏楚欣轻轻的握着丝滑的缎面被角,看着魏孜博一时答不上来下话时的样子。

    擅自离开,或许对萧旋翎、左笙这一类女子来说,是那么的轻而与举。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她们是那般的自由,想做某事,豁出性命也要去做。

    可是对于魏楚欣来说,不是小事。常州有牵着她腿的东西,她的铺子,她以前所缺失的父兄之爱。

    她总是瞻前顾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是重回一辈子,还是重活几辈子,她永远也无法彻底抛下所有,就自自由由的为自己而活。

    她走不了,也不想走。

    “父亲说这些年亏欠你太多,眼见着那羿亲王并非善类,进王府怕是要毁了你一辈子,父亲这大半辈子都在争名逐利,在官场上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他也累了。这次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想活得扬眉吐气一些……”

    “大半夜的,你说这些烦不烦。”魏楚欣打断魏孜博,打了个大大哈欠,“我困了,哥哥也回吧。”

    “楚儿!”魏孜博的拳头终于是握紧了,声音大的几尽要喊了出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由不得你!”说着,将她腿上面盖着的锦被猛的一掀,拽过了她的脚踝,硬是给她穿鞋。

    魏楚欣反倒是没动,眼睁睁的看着他干提提不上那绣花布鞋,一丝一毫也不肯配合。

    “什么破鞋!”气的魏孜博也不打算为她穿了,撒气一般的将两只鞋悉数撇到了地上。

    “啪嗒”两声响。

    魏楚欣看着他觉得好笑,“大哥哥眼下,哪里还有一分读书人的样子。”

    魏孜博也不管她故意嘲讽之语,拦腰将其抱起,就要往外面走。

    “太晚了。”在魏孜博要推门的前一刻里,魏楚欣突然说道。

    “当年送我去庄子时,他怎么不想着我是他女儿,五年不管不问时,他怎么不想想我这个女儿,同意我给林峰将军做妾时,他怎么不想想那会毁了我一辈子,现如今倒是来这套虚情假意。”

    魏楚欣轻笑着,“魏伟彬以为这么做我就感激他了,这么做就能弥补这些年对我不闻不问的亏欠了?可不可笑啊!以前我真可怜时没有人可怜我,现如今我铺子开遍常州省,腾挪出十万两现银也不过是废一句话的功夫,我需要你们可怜么,我需要你们施舍么,我需要你们大义凌然么!”

    “放我下来,明日我还要早起去铺子,耽误了我做生意,赔的钱你魏孜博替我补上么?”

    ……

    先时三姑娘一番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外面,将门口梳儿,梨儿几个人听的噤若寒蝉。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老旧折页发出的咯吱声响中,透着那么几分寥落。

    门口几人便眼见着大少爷迈着稀疏的步子,一步两步,步步虚空着,渐行渐远,走出了兰蕴居。

    “姑娘,你怎么光脚站在地板上,小心着凉了!”梳儿进来时,但见着魏楚欣站在门口发怔。

    被扶到了床上,魏楚欣便自己摆好枕头,侧身躺好,闭上了有些发干发涩的眼睛。

    “熄灯睡觉吧。”她吩咐着。

    梳儿应声,为她掖好被角,将屋里的蜡烛吹灭,小心的退到了门口,轻轻的关好了房门。

    一夜难眠,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照常吃饭,照常套车出门,照常去月饼铺子。

    铺子门口照往常比,格外的热闹,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

    还真是烂菜叶,鸡蛋皮,石头块,扔了满满的一地。

    扔东西便扔东西了,一群妇人口中污言秽语,编出的瞎话比当事人讲的都细,硬生生把一个姑娘说成了妖精转世,蛇精附体,听的魏楚欣都忍不住要笑了。

    人言可笑,人言也可畏。

    马车停在了铺子门口,魏楚欣由人扶着下了马车。

    温婉得体的衣服,不扬不显的装扮,磊落澄澈的眉眼,大大方方的微笑。

    参议府里的三姑娘,月饼铺子里的年轻东家,只昨日一天就被人传成了狐狸精转世一般的妖媚人物,此时真见到了真容,一时倒是彻底肃静了。

    魏楚欣往铺子里走,所过之处,众人自动退让出一条路来。

    魏楚欣便是心平气和的走着,在要迈过门槛时,笑着对站在一旁垂头丧气没有神采的张莱说,“着人打扫打扫,眼下这样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张莱被魏楚欣感染,挺直了脊背,高声应下,叫过一边的小厮,道:“没听见东家发话么,还不快去取扫把撮子来!”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魏楚欣一进去,骂声就又四起。

    魏楚欣在椅子上坐着,叫过一旁的丫鬟:“去把招待客人用的描金杯子拿出来,烧水把侯爷送的上等茶叶沏好。”

    魏楚欣又吩咐人在门口摆了长案来,将茶壶茶杯拿到外面,她亲自坐在门口,环视着一众见她出来又都不敢吱声的人,笑说道:“一日之际在于晨,这一大早上,众位便聚在我这里大动口舌,有没有觉得口渴?”

    “这描金瓷杯是找京里的师傅精心打造的,每一只价值十两银子,这茶叶是去年萧旋凯送的,每一两价值五十两,你们在这里干干的站着,我在这里干干的坐着,两下里都没有意思。先时在屋里,听众位骂了半天,也不过就是那几句。眼下不若这样,谁能骂出来一句有新意的,我便亲自为他沏一杯茶来,茶喝完,这描金瓷杯便也就送给那人了。”

    话一说完,众人便窃窃私语,面面相觑,纷纷有跃跃欲试的打算。

    只是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敢站出来。

    众人在心里也都忖度,眼下这位是参议府里的官家小姐,侯爷和王爷两人都看上了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却毫不避讳的敢直呼萧大人名讳,谁要敢出头赚这个钱,岂不是连脑袋都不要了。

    “没有人骂了么?”等待的空荡,魏楚欣已经把面前几个杯里都斟满了茶水。

    众人闷闷沉沉,没有敢应声的。

    “众位站了半天,也骂了半天,想来是都累了乏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的,没功劳也有苦劳。眼下门口又被你们扔了一地的菜叶果皮,不若这样,从现在开始,但凡是弯腰捡拾者,都到管事这里领银钱,一片菜叶换一两银子,说到做到,绝不赖账。”

    说着,魏楚欣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张莱,问,“银子准备好了么?”

    张莱站得直直的,高声答:“回东家,才从银号支出来一千两现银,银子有都是,就怕地上的烂菜叶不够换呢!”

    此话一出,众人轰乱了起来,推推攘攘,争先恐后,抢起地上的烂菜叶子来。

第三十一章 春寒

    地上的菜叶子被捡的干干净净,众人排队在张莱那里兑银子的空荡,魏楚欣轻轻放下手里的茶壶,不急不徐的说道:“今日之事,下不为例。若再敢有下次,便没有这样的好脾气了。”

    说毕,只见衙里的班头带着十数个衙役赶了过来。

    因魏楚欣经常出银子资助鳏寡孤独废疾者,和衙里的大人们自是相熟,都听说月饼铺子里的年轻女东家为人大方,出手阔绰,这班头平日里正愁巴结不上,眼下魏楚欣突然派人来请他,他还有不来的。

    一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班头整日里各处耍滑,自来会处事办事。

    这里不需魏楚欣说,直吩咐十来个衙役道:“哪里来的乱民在这里聚众闹事,阻碍了城里的秩序,要让上面的官老爷知晓了,还不治罪,还不将这些人通通给我拿下,都关到大牢里等着发落。”

    衙役们也自来谙熟班头惯常用的那一套,拔出刀来,打算震慑一番。

    众人眼见着官差来了,皆吓得心惊胆战,哪里还敢有再领银子的。

    魏楚欣笑着,适时阻止道:“大人误会了,着人请大人们来,是希望帮维持纪律的。一众人等领银子,争相恐后怕是乱了顺序。”

    “魏老板客气,既然如此,我们遵从便是。”

    由是众衙役收了腰刀,立在一旁,眼见着一群城中妇人用烂菜叶子换了一把把实打实的白银,皆是看红了眼睛。

    有银子勾着,又有衙役在旁边看守着,众人胆胆突突的领完钱,皆是灰溜溜的散了。

    从银号兑出来的银子还剩下半木箱,魏楚欣也懒得和地痞小吏们周旋,又知道明面上的银子他们不敢收,看了看站在旁侧的刘大和张莱两人,故意笑着吩咐张莱请几人到馆子里吃饭。

    在路上班头假意推脱了一番,张莱自来又是个实在人,人说不去,他就真当真了,不消一会便一个人回来了,直将魏楚欣塞给他的五百两银子给拿了回来。

    魏楚欣正在屋子里翻账目,见他回来了,故意笑说:“吃完饭了么,回来的这么早?”

    张莱将银票交上来,“那班头说不吃饭,我想着不吃正好省了,就回了来。”

    刘大在屋里站着呢,听这话,急得要跳脚了,“我说阿莱啊,你这人是一头筋怎的,人那是客气,你这回来了,不是将人得罪了么!”说着,毛遂自荐,“东家不若让我去将功补过吧?”

    魏楚欣摆摆手,笑说:“不吃正好,省下了。”

    ……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强堵无益。

    一上午的时间,先后竟然有五六位老板来和魏楚欣终止契子。

    不仅如此,月饼铺子一笔生意都没做成。

    那些谣言,仿若如脏水一般的泼在了铺子里所做的糕点果子上,没人再来买。

    暑热难耐,铺子里闷得人烦躁。糕点果子卖不出去,魏楚欣便着人给城中的济民院送了去。

    没想到的是,济民院不肯收,几十大篮子的糕点又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出来。

    张莱看着摆在后场的一筐筐果子,掀起盖子,气的连吃了几个,“这么好的东西,平日里都舍不得吃,没想到现在竟然送不出去,我们姑娘怎么了,没偷没抢,凭什么就被人瞧不起!忘了我们姑娘捐的银子了,哪次让商人出资,不是我们姑娘第一个带头,全他娘是忘恩负义的!”

    刘大看着这些果子也犯愁,挠了挠头,劝张莱道:“阿莱管事,你小声一些吧,别再让里头的人听着。这一天里多少的事故,还嫌三姑娘不闹心么。”

    张莱便住了声了,看着刘大问:“那这些果子怎么办,大热天的堆在这里岂不是要白白的搁坏了。”

    刘大叹气,“先可铺子里做工的人分分,剩下的我拿回参议府去。”

    张莱听这话,压低声音指着下屋说,“那里还有几十篮子呢,铺子里的人又怎么吃得完。”

    刘大也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平日里供不应求的东西还没人要了,实在没人要,喂狗不成!”和缓了些语气,才又说:“实在没人要,雇几辆车拉着,往主街上散,就不信没人吃,倒是这两年丰收,都过富裕了,忘了闹饥荒啃树皮的时候了,这人,狂的!”

    难得闲得没事可做,魏楚欣便研起墨来,准备作画。

    张妈妈走了进来,昨天哭的厉害,今日里眼睛都哭肿了。

    “来看看小姐在做什么?”张妈妈笑着说。

    魏楚欣也抬头,没事人一般,也笑着说:“闲着没事,作画打发时间呗。”

    “屋子里闷,小姐怎么也不吩咐人开窗子。”一面对着魏楚欣,见这孩子有什么心事都放在心里压着,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张妈妈心里就发酸发疼,眼泪就又忍不住下了来,她便赶紧回身往窗户旁走。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

    画得了一幅画,落笔时想找魏孜博欣赏,只是又突然想起来昨天故意说那些话,他再理她才是奇怪呢。

    张妈妈到底是眼明心慧,眼见着魏楚欣失落的坐在那里,不免在一旁提醒道:“去年小姐不是和史大人家的娘子交好么,小姐经常提那史家娘子也善于画画的,姑娘不若去史府里玩玩。”

    魏楚欣一时也才是想起郇氏,想来也是许久没和她见面了,便带上画去拜访于郇氏。

    却不想,到了史铖禹家宅门口,递上拜帖之后,郇氏竟推而不见。

    郇氏的贴身大丫鬟口直心快,嫉恶如仇,眼见着魏楚欣在门口迟迟不走,便直说了出来,“我们家大小姐不想见你,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如此势力不知廉耻!”

    “当日里你就是费尽心机接近我们家二少爷,我们家二少爷不选你的米做贡米,你就在萧大人身旁吹枕头风,让萧大人出面逼得我们二少爷不得不选你的米!现如今萧大人被调回了京里,你再用不上他了,便又开勾引在常州常驻的羿亲王,书香门第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我们家大小姐真是一时走眼,看错了人,亏得从前一心一意的真心待你了,当初让你着了温夫人的圈套,给邵家二公子做妾就好了!”

    正是醺风七月的时候,魏楚欣站在史宅门口,头脑一阵轰鸣,耳朵嗡嗡直响,一时觉得春寒料峭,冻的她忍不住轻颤。

第三十二章 秘闻

    我们家二少爷不选你的米做贡米,你就在萧大人身旁吹枕头风,让萧大人出面逼得我们二少爷不得不选你的米……

    走在大街上,这话就在她脑袋里一遍一遍的荡,直到她终于有些忍耐不住。

    随便进了家铺子,点了几道菜,又要了一壶陈酿。

    等菜的功夫,突然有两人认出了她来,倒是没敢大声说话,坐在邻座私语但依旧能让人清晰的听到。

    “前头那位,就是城里传遍了的参议府三姑娘!”

    “是么,长得可真是不错,要不然能被两位大人物喜欢呢!”

    “这事也是要看机遇的!好姑娘多了去了,你以为新来咱们省里的羿亲王怎么就看上她了?”

    “怎么就看上了?”

    “原是她前头攀上的主好呗!想当初萧大人在常州城里,就对她是千般的宠百般的爱,那些日子里,有萧大人震着,谁敢说她一个不字,谁敢传一句两人的风言风语!听说是萧大人走了,临走时还征求她的意见呢,结果这三姑娘怕是高门侯府瞧不起她的出身,便说什么也不跟萧大人走!”

    “看来这萧大人还真是一位痴情的!”

    “谁说不是!这不也就有后面的事了么,那羿亲王不也从京里来的么,听说了萧大人对这么一位姑娘情有独钟,他便也是好奇想见一见,结果这一见啊,也就按捺不住了!”

    ……

    这些流言都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说的比真事都真。

    满脑子都是萧大人羿亲王,涨得魏楚欣头疼。

    菜也等不及上了,放下银子,转身离开。伸出手来,想要往下压一压檐帽,才突然发觉,自己已是好久不戴它出门了。

    抛头露面,较之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她确实做的出格,只是……只是萧旋凯从来没说过他介意,这次之事,他总该介意了吧……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的,可是一想到萧旋凯那么说一不二的人,有时对着她如孩子一般傻笑的时候,心中某处竟觉得有石头压着似的憋闷又慌乱。

    丫鬟陪着她沿街走着,脚步虚无,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肩膀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握,“真是凑巧啊,上街物色个鞭子,都能碰上你!”

    魏楚欣回过神来,侧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人,头带玉冠,身穿绣有麒麟纹饰的白色袍子,脚蹬皂皮军靴,一条封带紧紧的束着腰身,腰上佩剑,一手里握着草编的马鞭,五官挺立,面目白皙。

    魏楚欣看了半天,倒没认出来这是谁人。

    “魏三小姐贵人多忘事啊,连我你都不认识了,看来有时间得多拜访拜访府上!”

    这是……男装打扮的清和郡主邵漪微?

    微微点头算是见过了礼,魏楚欣便是转身欲走。

    邵漪微便是上前一步,拦住她笑说:“以前你跟我姐夫纠缠不清时,咱们算是仇人,现在你换人了,咱们倒是能一起聊聊天了!”

    说着,也不管魏楚欣同不同意,直拽着人去了就近一家饭馆。

    偏巧今早上有在月饼铺子门口捡菜叶得了银子的人,在这铺子里大吃大嚼,认出了魏楚欣来,便是私下里议论纷纷。

    声音倒是不大,谈论着什么,不时能隐约传到耳朵里几句。

    魏楚欣便是低头好笑着,用筷子尖稳稳的夹起一粒花生米,不打算吃,反而是拿到眼前欣赏着。

    “吃个饭也不得清静!”见那几人说的过分,邵漪微倒是禁不住将手里拿着的马鞭子往桌子上一抽,站起身来,走到那几人身边,拎着后脖颈子,便将人清了出去。

    邵漪微从外面回来时,但见着魏楚欣低头摆弄着她的马鞭子。

    “你这也有点太好欺负了吧,人往你门口扔烂菜叶,你反倒给人家银子,是不是脑子有病!怕人就怕成了这样,真怂!”

    魏楚欣也不说话,记住了鞭子上的纹路,她反倒是低头将开头打结处解了开,将看来有些粗糙的地方重新编织了一遍。

    她的手还算灵巧,想当年整整编了半年的草结子,对于编织活计做的也还熟练,不消一会,鞭子就重新编好了。

    “多谢郡主刚才替我出头。”魏楚欣抬头,将精致全新的鞭子交到了邵漪微手上。

    “原本编的好好的,你非要多此一举,巴结讨好人习惯了吧!”邵漪微将鞭子拿在手里,经魏楚欣一改良,握着就更舒服了几分,只她就是要压魏楚欣。

    难听的话听的太多了,还差这几句么。这里魏楚欣无动于衷,起身要走时,突然又被邵漪微拽住。

    原是刚才在编织的时候,魏楚欣在鞭子的握柄处编出了一个“微”字,邵漪微偶然间发现,一时倒觉得新奇不已。

    “凭这手艺赚钱去吧,我雇你,你给军中将士一人编一条带名姓的鞭子!”

    说来,魏楚欣又被邵漪微按在了椅子上。

    倒了一大碗酒来,邵漪微笑着说:“把这些喝完,我告诉你个大秘密。”

    魏楚欣安然的坐着,没什么可说的,对邵漪微所说的秘密没有一点子兴趣。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果然啊,”邵漪微拿过那碗,直将碗里的酒喝了,“果然男人都喜欢你这种闷葫芦。”

    “说你长得吧,也就算一般,要说比你好看的,那海了!不过你倒真挺有手段的,就说我姐夫萧旋凯吧,从小我就和他在军营里混,傲的平日里根本瞧不上女人,多少绝色的人到他身边,完全不屑一顾,要不是姑母将我长姐赐婚给,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男人呢!”

    “再说说你的新欢,那高承羿在京里,臭名昭著成什么样子,你绝对猜不到!”

    魏楚欣道:“我也不想猜。”说着,便站起身来又要走。

    “我还就是不让你走了,必须听我说完!”邵漪微直又按下了她,“这么些年,高承羿身边就没有一个女人,有一次姑母赏给他一绝色宫女,人都脱得干净躺到他榻上了,只不成想,他连衣服也不给人穿,直接将人给扔了出去!”

    邵漪微见魏楚欣听这话,一时轻眨了下眼睛,便忍不住要打击她,“不过你也别得意忘形,听人一句劝,少走十道弯,你以为这些年他真守身如玉么,为什么没人敢近他的身?”

    声音压得低了又低,但魏楚欣还是听到了。

    “因为他是姑母的人……”

    这话无限含义魏楚欣反应了半天,才感应过来,邵漪微说的姑母是当今大齐国里的邵太后。

    “要想活命,你最好离他远远的……”

第三十三章 求婚

    伏天,烦热。

    她和高承羿的流言蜚语越传越多。

    第二日黄昏,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带着侍卫随从招摇过市的去月饼铺子接她去亲王暂住的府邸。

    第三日清早,他步行着送她去月饼铺子。

    第四日全天,他安坐在铺子大厅里一言不发,就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忙碌。

    第五日,他包下了城中最大的戏楼,只请她一个人看了场《春江花月夜》。

    第六日,他带她去城外山寺避暑纳凉,至晚未归。

    第七日,他带她体验不同,来到军营,亲自为她披甲配剑。

    第八日,在省里衙门,她怒摔了某位官员官印,砍头之罪,他宠溺一笑,一笑了之。

    第九日,她终于忍无可忍,重生以来,还没有什么事让她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

    站在主街上,她将高承羿包买下来的泥人扬了一地,抬眼看着身旁的他,好笑的问道:“每天演戏,你不累么?”

    “累什么,好玩的紧。”高承羿回过身来,似爱人那般,让旁人觉得他对她温柔无限。

    魏楚欣终于被其激怒,一把将其推开,看着他的眼睛,嘲讽的点头笑说:“是啊,在常州好玩的紧呢,自由自在,没说没管,哪里像在京城一样,得笑脸相迎别的女人呢。”

    “在这里,是王爷宠女人,回京城是女人宠王爷,不是么?”魏楚欣压低声音,看着他眼睛挑衅着,“就是不知铮铮男儿被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宠养着,合该是怎样一种感觉?”

    果然,高承羿温柔无限的眸子霎时变得震怒诡谲,白皙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被我说中了……你恼羞成怒了?”魏楚欣强自吸着暑天的空气,睁开眼睛,满眼里便都是高承羿那面无表情的俊美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未达到某种目的之前,他不会对她怎样。

    “求我,我就松开你。”不断加大手紧,阴鸷的声音里又带着不同寻常的冷静,一字一顿,不急不缓,仿若猎手,绕有耐心的对待到手的猎物。松放之间,他是她生命的主宰。

    “杀死救命恩人……将得到上天带来的报应……杀死我……报应就是柳明鸢今生今世心里都再不会有你……”忍着强烈的窒息之感,声音微弱的说了出来。

    顷刻间脖子被人松开,呼吸顺畅,燥热的空气猛然被吸入肺腑,魏楚欣便俯身,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她赌赢了,柳明鸢三个字,在他这里比尖刀利剑都要管用。

    高承羿俯下身去,慢慢的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泥人,捡起一个,放在她手里,语气还是那般的冰冷,但却有了一丝和解的意味,“你乖乖的听话,等萧旋凯来常州,本王就放过你。”

    ……

    第十日,高承羿却是没来。

    原是萧旋凯回来了。

    铺子里没生意可做,魏楚欣也倒是腾出时间配置那副新得的止血方子了。

    萧旋凯进来时,正赶上魏楚欣拿小漏斗往药瓶里装药。

    他就站在了门口,见她认真的样子,唤了一声,“楚儿。”

    声音里是风尘奔波,极度干渴的沙哑,即使背对着门口站着,魏楚欣也听出了是他的声音。

    心里是瞬时的雀跃,只消那么一刻,就被什么东西吞噬没了。她拿漏斗的手忍不住一颤,白色的药沫撒了一桌子。

    看着她明显又消瘦了的背影,萧旋凯只屏蔽掉一路上听来的那些不好听的,故作轻松无事的笑说:“我走这几日,又没好好吃饭是不是?”

    说着,他便走了过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把她护在怀里的时候,他总是想着能一生一世。

    魏楚欣清吸了一口气,她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就没出息的啜泣出来,“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杯茶来。”说着,便要挣脱开他。

    萧旋凯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笑说:“走这几日,我日日盼着那喜服呢,也不知道做没做好,你去催了没有?”

    “萧旋凯……”说的魏楚欣一下子便哭了出来,尽量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挣脱开他要走。

    她一哭,他心就软了,什么就都算了。

    他便用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伸手擦掉那不断滚落下来的泪珠,在她耳畔哄着,“不哭了好不好,好端端的哭什么,都多大了,动不动就哭鼻子呀。”

    “瞧你哭的,我有好消息都腾不出空来告诉你了,不哭了好不好?”

    魏楚欣听这话,强自抹了眼泪,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低头说道:“我也事情想告诉你的,兴许你早就知道了……”

    萧旋凯适时打断了她,抢先一步说:“让我先说吧。”

    魏楚欣便点头默认了,等着他先说。

    萧旋凯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伸到袍子里面翻找东西。

    找了半天却见他卖着关子,迟迟不肯将东西拿出来,魏楚欣便道:“要不,还是我先说。”

    萧旋凯这才把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折起来的明黄色上用锦缎布料,他将东西递到她手里,笑着怂恿,“打开看看?”

    魏楚欣捏着那布料,迟迟未动,最后侧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说,“还是我先说吧。”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与高承羿都是清白的,流言四起,人言可畏,你怎么想,我都理解,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对不起,萧旋凯,我最后还是……”不能嫁给你。

    萧旋凯却及时打断了她,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睛,说:“我信你!”

    那三个字吐的如此清晰,魏楚欣怔怔的站在原地,由着他带领着打开了锦缎布料。

    上面写着:

    懿旨

    允煊武侯之所求,特准赐婚,魏侍郎三女魏楚欣以平妻身份入侯府,婚期着吉日自行拟定。

    后面盖有太后印玺。

    ……

    那日他说:你不想做妾,我也绝不让你做妾,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他真的回来了,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带着赐婚懿旨,来履行他对她许下的诺言。

    他在她耳旁温声问她,“你愿意嫁给我么,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我都将爱护你,珍惜你,直到一辈子。”

    魏楚欣一时回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攥着,面前这个男人,她怎么看也看不够,“我信你”那三个字,打碎了她心中筑起的层层壁垒。

    他眉眼如初,期待着她的回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终于,她看着他眼睛说。

第三十四章 收拾魏昭欣

    这几日,因魏伟彬马上要去京里赴职,参议府里也忙碌了起来。

    能跟着进京之人在忙碌着打点行装,去不成京里要留下之人在忙碌着迎接下一任大人极其家眷清客。

    朝廷按官品给分配的官设住所,就如同一张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升迁贬谪,除非朝代更迭,否则源源不断,无止无休。

    魏楚欣也在兰蕴居里打点衣物行装。

    丫鬟婆子们或许喜欢这一时刻,因凡是有不想要或者带不走的东西,便都散手赏给下人了。

    “姑娘,这件海棠纹银箔花瓶还往箱子里装么?”

    “姑娘,这几件有些洗旧了的衫子您还带去么?”

    “这一珠老爪梅,老奴便逞脸向姑娘求走了!”

    ……

    魏楚欣正在书案前整理着她这几年画的画,小心的放在大妆花木箱里,把没装裱的整整齐齐摞在最下面,成轴的搁在最上面,盖上盖子,上了锁,才交代小厮搬到专门负责运送她院里东西的马车上去。

    大夏日里的,动一动就是一身薄汗,梳儿给魏楚欣倒了一碗茶来,魏楚欣便顺势靠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才喝上一口润了润嗓子,便见院里的婆子面上带笑,又带有那么几分隐晦意味的来禀告道:“禀三姑娘,今早采买那边有个小厮偷东西犯事,被采买的管事拿住,那小厮脏嘴烂舌,经人一吓,倒说出了些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魏楚欣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那婆子,但见她又赔笑说:“姑娘若是闲暇,就请移步过去瞧瞧,保准不会让姑娘白跑一趟的。”

    魏楚欣过去时,那小厮已被人捆起来压在了柴房。

    等魏楚欣一进去,管事婆子便兴师动众的,亲自守在门口,那些跟在后头的丫鬟小厮,谁都不能靠近柴房半步,生怕被人听到里面的谈话内容。

    柴房里灰尘扑面,双喜陪在魏楚欣身旁,直拿帕子替魏楚欣掸灰。

    魏楚欣便眼见着地上捆着的是个二十岁上下,身强力壮的男人。

    那小厮跪在青砖地面上,蓬头垢面,哭的泪人一般,直向魏楚欣磕头。

    “听张婆子传,你有话对我们姑娘说,我们姑娘来了,你想说什么便快说,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女人一般!”双喜较之于梨儿,口齿还算伶俐。

    那小厮便道:“家里母亲生病,常年卧病不起,小人也是迫于无奈,才鬼迷心窍同意了大夫人的安排……”

    本以为又是因偷东西而编造出来的那些迫不得已的说辞,不成想,下话说出来却是出人预料。

    “蒋氏的什么安排?”双喜替魏楚欣追问了下去。

    “前年秋天,大姑娘被姑爷糟蹋之后,大夫人怕是大姑娘怀不上孩子,便是暗处里挑中了小人……小人粗鄙之徒,三生有幸和大姑娘做了几日的夫妻,后来大姑娘果然就怀上了,本来做了此等事情,就算事后被打死,也是小人的福气了,只不成想小人命大,大夫人听庵里的姑子说,孩子还在娘胎里,若杀了亲生父亲,怕是冲撞了菩萨导致孩子落不了地。”

    “小人这才捡了一条命,后来大夫人对小人说,若大姑娘入得了邵府,孩子就是少府里的嫡出小公子,以后继承邵家财产,这是天大的好事,为了后代着想,小人也不该往出说。只是小人今日犯下事来,自己命都难保了,也就顾不上那孩子了,小人将事情和盘托出,就想请三姑娘放小人一条生路,老爷都要到京里做大官了,就请三姑娘看在我说出这个秘密的份上,高抬贵手,吩咐下去,放过小人吧……”

    双喜见魏楚欣迟迟不肯说话,压制下心里的那股恶心,呵斥道:“放肆,此话漏洞百出,分明是你自己胡编乱造出来诋毁人的,还想让三姑娘放了你!”

    吓得那小厮赶紧说:“先时那话,要有一句虚假,叫让小人舌头上长个洞,让小人不得好死!大姑娘大腿里侧长了颗红痣,若三姑娘不信,可以去验证,小人绝不敢胡编乱造骗三姑娘。”

    ……

    “若大姑娘不肯来怎么办?”梳儿临出门时,回头问魏楚欣道。

    魏楚欣慢慢喝着茶,将瓷杯放在案上,抬头看着梳儿说:“就和她说,若想让邵家知道她去过军营,大可不必过来。”

    魏昭欣啊魏昭欣。

    魏楚欣想来就觉得可笑,十天之前,魏昭欣被人从军营里送回来,经历如此之后,倒还不知悔改,和老太太,和府内府外的人散播她和高承羿的谣言。

    甚至于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来个先声夺人。在老太太,魏伟彬,魏孜博那里,造谣在撞破高承羿和魏楚欣的好事之后,是魏楚欣吩咐人划破了她的衣服,逼迫她不要说出此事,最后她侥幸逃脱了出来,她清白无比。

    难怪那日魏伟彬无意中会说:是魏昭欣先对不起你的,你做什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父亲不怪你,我也不怪你,是她咎由自取。

    ……

    魏楚欣没选择在参议府里见魏昭欣,而是在自己的私宅里等她。

    魏昭欣也不敢不来。怕是魏楚欣对她怎么,防备似的带了好些丫鬟小厮。

    魏楚欣坐在堂屋里等她,眼见着她身后带着几个婆子护身,不禁好笑的问道:“姐妹相见,大姐姐还需这样防我么?”

    魏昭欣自来是心虚,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不耐烦的道:“少说废话,你装神弄鬼把我找到这里是为什么?”

    “为什么大姐姐心里不清楚么?”魏楚欣看着她笑说。

    魏昭欣急得有点面红耳赤,也不敢和魏楚欣对视,只口不择言说:“你,你别血口喷人!现如今你都是要入侯府的贵人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在常州过我的,你在京城过你的,我嫁得不如你,但身为大姐,你也不能欺负到我头上。”

    看着魏昭欣现下这份样子,魏楚欣一时就觉得好没意思,一句话不说,只冷眼看着她,便能把她看得心神不宁。

    “我有事情要讲,你过来一下。”魏楚欣朝她摆手,“大姐姐若不过来,我便当众讲出来了。”

    魏昭欣自知有把柄在人家手上,虽则被魏楚欣一个轻蔑的动作激得恼羞成怒,只是硬着头皮她也不得不过去。

    走了过去,魏楚欣坐着,魏昭欣站着。面对着面,她不敢看她。

    “大姐姐说,邵府小少爷,是该姓邵呢还是该姓刘呢,他亲生父亲该是邵家二公子,还是采办刘小六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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