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要跑
“你怎么在这里?”吕氏眼看着魏孜津看见自己有如老鼠遇见猫般的,一时蹙眉道。
“我,我……”魏孜津嘴驽,自来不善言辞,此时支支吾吾半日,脸都憋红了,只是却没想到好由头。
“你什么,今日没去学里读书不成?”说来吕氏便负气道:“这整天家读书读书的,没看你有什么进益,等我到学里向先生打听,看你到底用没用功读书!”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魏孜津是彻底慌了神,此时看着吕氏,要交底了般的,直行礼道:“母亲,我……”
“婶娘,都是楚儿不好,你别怨怪三哥哥!”这里魏楚欣适时打断魏孜津,走至里间书案,随便拽出张画稿来,走出来后递到魏孜津手里。
魏楚欣看了看耳朵都吓红了的魏孜津,又转而看向吕氏,笑着解释道:“是楚儿叫三哥哥过来的,这里画了一幅图,本是想找秋斋先生给当面指点的,只是回常州又回的急,这才找来了三哥哥,要麻烦他帮楚儿把这幅画递送到学里秋斋先生处的。”
吕氏先时那也是随口说的一句无心之话,奈何被魏孜津这个心里有鬼的人听了害怕。
这里将话题引到了画稿上,吕氏和魏四不禁就都要问魏楚欣了,“这一个月以来,楚儿这个靖州女探花郎可是出了名了,月华书坊里刊印了你的书,不管是那些爱做画的名人,还是闺阁里想像你学习的姑娘,还是那刚会拿笔,新接触绘画的孩童,都来买你的书呢!”
魏四一时看着魏楚欣埋怨道:“我听人说这是你写的书,怎么也要捧场的,那日一大早便去了那小门面,谁曾想有那么多人争相购买啊,我等了个大半日的,谁成想排到我时断了货了,这再刊印第二版又不知道等什么时候,你说你怎么赔偿我吧!”
魏楚欣笑说:“常州我那里还有一本,等到家我双手捧上送给我们魏四小姐如何!”
魏四听魏楚欣这话,抿嘴一乐,“倒也不用,你那书我已经得了,你只赔给我二十两银子也就是了!”
魏楚欣禁不住笑问:“不是说卖没了么?”
“咱家不是还有个能人呢么,只要肯出钱,还有二哥哥弄不来的东西么!”魏四又是一挑眉,不讲礼的道:“反正我在二哥哥那里花了二十两银子才得了这书来,你现在也有钱了,这笔账得给我报销!”
魏楚欣心说我让你个大头鬼花这么高的价钱买了么,但面上却是得大量的承诺:“报销,魏四小姐挥金如土肯捧场买我的书,这钱必须给报销!”
魏四满意了,笑着嗔道:“这还差不多!”
这边魏楚欣话锋一转,笑着挑拨魏四道:“只是不知道恬儿你自己反应没反应过来,这二十两银子买几张纸,你在二哥哥那里得亏多少银子,二哥哥又得赚你多少银钱?”
“他赚什么钱了,二哥哥东跑西跑才为我买来了这本书我,说来我还欠他一个情呢!”魏四早是被魏孜霖给哄得团团转了,哪里反应过来这个,反倒是傻里傻气的来讹魏楚欣说:“所以欠二哥哥的人情也得算在你头上!”
屋里站着的蒋氏,魏孜津,石榴,纯儿都听明白了,这魏四真是个好骗的傻姑娘。
石榴小气鬼,向着魏楚欣,才不想让魏楚欣花这么笔钱,直言开口道:“四姑娘,你这是被二少爷卖了还帮他数钱呐!我说二少爷不知从哪得来一本,花一两银子买来都是天价,转手卖给四姑娘你二十两,这不是一桩好买卖么!”
“魏、孜、霖!”待魏四回过味来,气的叉腰喊道:“好你个大奸商,连你亲妹妹的生意都做,看我不找你算账去!”当即气的要去米铺子。
吕氏在后头笑着喊她:“疯疯癫癫的你去哪里,不和楚儿去常州了么?”
“这口气不出难解我心头之气,我找大奸商算完账再去不迟!”
魏孜霖这笔钱赚的着实是不明智,眼下魏四经人提醒,跑到商铺里找他算账,铺子里又有魏伟松给魏四撑腰,这魏四硬生生的将魏孜霖攒钱的荷包都给抢到手了。
此时坐在马车上,魏楚欣看的是谈老板给她列明的账单,上头大帐小账写的详详细细,每日卖出书多少本,每旬卖出书多少本,每月卖出书多少本。魏楚欣拿手捻了捻小伙计给送来的票子,共是四百两整。
魏楚欣虽心知肚明这卖出书目的账单上不可能不造假,但短短两个半月里,她能收到四百两利钱也没有什么说的了。
要说书坊的生意,也不过就是些小打小闹,指着赚大钱,并无可能。
这里魏楚欣收了票子和账单,眼看着坐在对侧的魏四正在眉开眼笑的数别人荷包里的钱呢魏孜霖荷包里的。
“你这抢来多少啊?”魏楚欣笑问道。
马车走在土路上,一巅一巅的,魏四一边数着那银子块,一边还得防止银子掉车上,这里满意点点头,估摸道:“好像有四十多两呢!”
“这么多哪!”魏楚欣便凑了过来,坐在魏四身边,直笑道:“是不是见者都得有份啊!”
魏四一筋鼻子,将荷包护在怀里,只道:“没你的份,都是我的!”
……
一行人行去,眼看着再有半日的路程便能抵达常州省。这里魏孜博突然反悔不打算走了。
他的小厮兴儿跑到魏楚欣坐着的马车这里,直喊魏楚欣道:“三小姐,你快下来看看吧,大少爷正收拾东西呐,要跑,谁也拦不住了!”
魏四倒还不知道魏孜博已经和芮雨晴订了亲,正日子定在中秋前一天的事情。此时听兴儿这么说,只没当回事,脸上兴奋,笑着接话道:“跑什么,大哥哥往哪跑啊!”
魏楚欣闻言赶紧下了车,也顾不上回魏四的话,赶紧就往魏孜博马车前走。当初出常州时是她求魏伟彬,对魏伟彬下了保证的,此时若魏孜博走了,她自己回常州,带不回魏孜博,别说是蒋氏和魏老太太,就是她亲父亲魏伟彬那里他都交代不了。
兴儿还真没胡说,此时魏孜博已经上了马,身后背着个行李包,手里攥着马鞭子,改道要走了。
地下小厮丫鬟婆子几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正跟那劝呢。谁不知道若此时放魏孜博走了,回去便都没有好果子吃。
第二百二十六章 魏楚欣较了一次劲
古路上黛黛垂柳,夏日里的闷热并着车马往来的黄沙浮土,黏沉在薄绸衣服上,是那么的烦躁。
“大哥哥。”魏楚欣走了过去,平声唤魏孜博道。
魏孜博正坐在马上,那么一回头,魏楚欣眼看着他此时的那种眼神,心里就是凉了半截。
自从在庄子里开始和魏孜博接触也是快一年半了,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但魏楚欣知道魏孜博此时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温文尔雅如魏孜博,执拗固执也如魏孜博。
没等开口,魏楚欣就心知肚明,这次她劝不回他。潜意识里,魏楚欣心说:既然劝不回,那么我助你离开,助你躲过这场婚事……
魏楚欣和魏孜博对视了有那么一刻,这里魏四追了过来,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她也没往深想,反而是没心没肺的走到魏孜博马下,抬头笑着和魏孜博商量道:“大哥哥又打算去哪里玩,带不带上恬儿!”
正午的阳光正是刺眼,魏四眯缝着眼睛,看着马上主意已定的魏孜博,等着他的回话。
但见魏孜博叹了口气,看着魏楚欣说:“你们回家吧,我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魏楚欣听了一笑,装傻问道:“大哥哥是在外面没玩够么,大哥哥想去哪里,我们改道去玩几日,过一段时间回家也是可以的。”
看着魏楚欣脸上的勉强笑容,魏孜博却笑不出来,清了清嗓子,只平静的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魏楚欣还在装傻,“听人说鹤州人杰地灵,自然风光秀丽韵美,不如我和恬儿随大哥哥过去?”
“好啊,好啊,去吧,我们去吧大哥哥!”魏四听了就赞同。其实也难怪她如此,她不知道芮雨晴和魏孜博的婚事,此时魏楚欣和魏孜博说话又都是平平静静的,只就几个丫鬟小厮小题大作罢了,怕出了远门出什么事情,他们担待不起。
魏孜博摆手叫停魏四,看着魏楚欣说:“楚儿不用害怕,我已经给父亲母亲书好了信了,就放在马车里,你拿着回去,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魏楚欣看着魏孜博,心里又说魏孜博啊魏孜博,看来你还真是不了解你爹你娘啊,当初是我求魏伟彬带你出来散心的,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只我自己回了家里,你要离家出走,就这样一封信,魏伟彬和蒋氏就谁都追究了么。
放他走,不让他走,魏楚欣自己心里都是矛盾的。
“大哥哥不能走。”回过神来,魏楚欣笑着,走上前来,一边走,一边商量道:“大哥哥想离家出走楚儿不反对,但得先与我回家,等到了家里,楚儿再行帮大哥哥出来好么?”
离家出走?魏四听这话,有些懵了。
“我意已决,我是不会听从家里面的安排和芮雨晴成亲的,所以楚儿你不要逼我。”魏孜博声音虽是平平的,但其中的意思显然已是说的很明白了。
“和芮雨晴成亲?”这里魏四终于眼睛睁得老大,终于问了出来,“大哥哥要和芮雨晴成亲?这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事情?”
魏孜博低头看了看马下站在的魏四,并没打算解释。
魏四便又是着急又是好奇,“大哥哥是不喜欢芮雨晴的吧,这门亲事是大伯父没经过大哥哥同意定下来的么?”
魏孜博没听的心烦,魏楚欣已经听的心烦了,此时笑着招呼魏四道:“恬儿,时辰不早了,拽大哥哥下马来,咱们还得继续赶路。”
只是魏四现在已经不和魏楚欣是一条战线的人了,此时抬头看着魏孜博问:“大哥哥是想逃婚么,如果大哥哥真不喜欢芮雨晴的话,就千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大哥哥你想想啊,和一个你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的人成亲,这婚后生活在一起,该怎么面对彼此呢!”
一旁的兴儿和丫鬟听这话都是急了,看着魏四直跳脚道:“四小姐,你说什么呢,你这不帮着劝,你怎么还教唆人呢!”
“大哥哥多大的人了,用我教唆么!”魏四倒是冷笑了笑,看了看几人,又转而看向魏孜博,“趁现在在外面,大哥哥打定主意就赶紧走吧,别信楚儿的话,一旦回了常州,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一个别信她的话,魏楚欣站在原地笑看着这两个人,只点头道:“既然大哥哥主意已定,我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只想问大哥哥一句,今日一别,大哥哥可是有要去哪里的打算了么?”
魏孜博触动着唇角,只没等说话,魏四先拦着道:“大哥哥可不能说,楚儿知道非要告诉了大伯父,到时候被大伯父抓回来那岂不是白费这一番折腾了!”
魏楚欣在心里可真是要生魏四的气了,此时见魏孜博果然就闭上了嘴,有些戒备的不打算往下再说了,她心里莫不就泄了一口气。
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想来魏孜博是对她有恩情,那么她就非得要插手管他的事情么。
她是怕回去交不了差不假,只是两人就这么防着她了。
好人谁不会做,此时魏楚欣笑看着魏孜博道:“大哥哥不说,那我便不问。只是此番离家出走,大哥哥身上可是有盘缠?”
“云游四方,不需要盘缠。”魏孜博倔道。
魏楚欣心说你还真是把这世界想得简单,在魏伟彬身边做你的大少爷时,吃喝不愁饿不死你,离开了魏伟彬的庇护,谁识得你魏孜博是谁,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日子,看来你还真是没尝试过。
好,那便让你体验体验。
魏楚欣笑说:“好,那遥祝大哥哥一帆风顺。”
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魏楚欣这突然的转变。
“那楚儿也多保重。”
此时眼看着魏孜博扬鞭而去,魏四手舞足蹈,感慨道:“咱们魏家终于也出现了这么勇敢的人了!”
随行跟来的丫鬟小厮见没劝住魏孜博,已然是瘫坐在了土路上,垂头丧气,等着回去受老爷和大夫人发落。
兴儿站在一旁,愁眉苦脸,直拿手搓脸,又是担心回常州挨说落,又是担心魏孜博,一时六神无主,急的围着马车转圈圈。
“兴儿,你随我来。”魏楚欣突然叫兴儿道。
兴儿随魏楚欣来到马车前,只见魏楚欣拿出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了他的手里。
交代一番。
……
这里兴儿上马扬鞭,回头看着魏楚欣保证道:“三小姐就放心吧,大少爷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都不将那一百两银票拿出来!”
魏楚欣看着兴儿尾随魏孜博而去的身影,一时心说:接受银票的那一日,便是你认输回来的那一日,不过希望没有那一日,做一个随心所欲,不受家里辖制,自信自强,自食其力的人吧……
只是自由是相对的,选择了自己就意味要承受旁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先搬救兵
魏楚欣将随行的丫鬟小厮叫到身边,交代了一番,对好回府里要说的话后,便在附近找了家驿站住了下。
又另派一个小厮先回常州传信,传的是魏孜博趁人不备,自带了兴儿走了。
在驿站住了半日,第二日巳时才上路,到常州时才不过申时,正是阳光明媚,天气稍稍有些凉快了的时候。
入了城门,先让魏四带着魏孜博留下的书信回了参议府。魏楚欣则是带着纯儿做的点心转道去了温府。
正赶上这日衙里公休,温府堂屋,温夫人和温舟承在聊着家常。
温夫人正笑逗着摇车里的三岁孙子,小孩子穿着红色绣有老虎的肚兜,正一拱一拱的要来抓温夫人手里摇着的拨浪鼓,温夫人看着小孙子肉嘟嘟的小脸,喜爱的没法。
一旁坐着的温舟承喝着茶,不自觉的就深深叹了口气。
“乐一个,再乐一个!”温夫人点头逗着孩子,这边将拨浪鼓递到丫鬟手里,对温舟承道:“我倒知官人为何叹气?”
“哦?”温舟承听这话,抬眼看向夫人,不禁问道:“知我为何,说来听听。”
“这大热天的,昨儿那邵翰的娘子亲自带着东西过来看我,这同在常州住着,她早不来晚不来,是初一不来十五也不来,偏偏赶上夏初大包盐税的时候到府上来,是为了什么。”说着,温夫人看着温舟承倒是笑了。
温舟承自知他这个娘子是个女中诸葛,家宅里的军师,此时点了点头,默认了温夫人的话。
“被你说着了,你也是知道的,我虽为省里四品大员,只是何处没有地头蛇,又何况这地头蛇还不是普通的地头蛇,他通着上面呢……”说着,温舟承直往天上指。
温夫人听了点头会意,回过身来看着温舟承,见他蹙眉捻须又道:“这盐务是一省之要务,其上关乎国库充盈国家稳定,其下关乎百姓生活之疾苦,一省之富庶安宁,承运盐务之人,万不能让邵翰此等中饱私囊,全无一点忧国忧民之匹夫沾边。”
这里温夫人轻掐了掐小孙子的肉脸,问温舟承道:“只有一点妾身倒是不解,要说这邵翰祖籍就在常州,那邵太后又是当权久了的,按理来说,这承运盐务之事不该早落到邵翰手里了,怎一直拖到现在,到官人在任第三年才有这样难办的事?”
“夫人有所不知,”温舟承便给解释道:“当年国家初定,盐务变更尤其不稳,导致国本动荡,经前朝老臣集体商讨,这承运盐务之事才在部里立了个成文的章贴,即五年一变更。五年前先皇由在,凭先帝之远见卓识怎肯让邵翰此等草包缴一省之盐务呢。”
温夫人听了温舟承这么一番解释倒是明白了,不免叹了口气道:“所以这里外得罪人的事便落到官人头上了。”
“得罪人怎样,只要能对一省之百姓好,只要这得罪人得罪的值得,就这乌纱帽不要了又如何!”
“得,得!”温氏一时蹙眉,“又不是在圣上面前,官人何苦来这么说话,要说小珂儿在这躺着呢,官人就自己冲清高,也不考虑考虑家里头几辈的人了么!”
“常州一省百万计黎明百姓,我们一家怎么比得,夫人难道忘了我初戴上这顶乌纱帽时所说过的话了么?”
“我自是……”话说的温夫人已是脸红,才欲说话,但见着小孙子蹬了蹬腿,极黑的瞳仁瞅了瞅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像能听懂话般的,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身边丫鬟赶紧抱起孩子来哄,温夫人摆摆手道:“叫奶娘抱到她娘那里。”
丫鬟应着将孩子抱了出去,听着越来越小的哭声,温夫人眼看着温舟承,才认真又严肃的问道:“所以官人是什么打算?”
温舟承也看着夫人,认真的道:“你知道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以卵击石,宁折不弯,上表朝廷反对此事么?
如不认真,这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的小事,只若认真起来,若坚持拒绝此事而得罪太后族亲,触怒后意,弄不好搭上的可是她温家上下四辈,男女老少的脑袋!
想到这里,温夫人再不敢想,此时脸色都变了,脱口而出:“官人为何不去求萧大人?”
温舟承捋着胡子,摇头苦笑道:“萧侯爷在战场上大胜归来,立军功一等,此番却被调任督齐国边陲两省,夫人以为这是缘何……”
温夫人心说:我不管缘何,身为男人你要士节,可作为女人,我只要保护我的家人。
女人有女人的手段,运用得法,强盛千军……
这里温舟承话音未散,但见着门房的人进屋来传话:“左参议家的三姑娘才从闵州回来,说是带了些特产来看望夫人。”
温夫人听这话便是一笑,心说才在心里想着她,她便自己找上门来了。一时对丫鬟道:“外面天热,快将人请到屋里来凉快凉快!”
温舟承听这话,不免看向夫人问道:“是魏家的那个?”
温夫人点了点头,侧头去看自己的丈夫,笑问道:“官人见不见见呢?”
温舟承自然知道这话的言外之意,萧大人看上的姑娘是长得什么样么……摆手笑道:“我见什么呢,你去客堂见吧。”
等魏楚欣进来时,温夫人已经让丫鬟端来了饮子。
魏楚欣将带来的糕点交给了丫鬟,然后依照温夫人的话,坐在了她的身边。
屋子里放了解暑的冰块,属实凉快。
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让温夫人没有想到的是,魏楚欣一句道明来意的话没说,这里站起身来,转而便要告辞。
“你这孩子,怎这样有心,此番从闵州回来还这样想着姨母,这糕点姨母收下了,没事你就过来玩。”
魏楚欣笑着点头,和石榴出了府来,门房的小厮见两人回去既没有车等,又没有轿接,头脑机灵会处事,赶紧又向上面请示了一番,经上头管事同意,当即派了府里的轿夫,将魏楚欣给送回了右参议府里。
走在路上,石榴看着魏楚欣,明显是有话要说,但碍于轿夫在旁,又没法说出口。
等到了家门口,下了轿子,石榴可是憋不住了,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直着急的问魏楚欣道:“姑娘放走了大少爷,这老爷和大夫人不是要拿你试问么,怎刚才在温夫人处,姑娘一句都没提这件事呢,好歹求求温夫人,要有她说情,老爷也就不会对姑娘怎么样了的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回来
蒋氏都和门房说好了的,等魏楚欣一回来,当即扣下送到老爷书房。
这里几个婆子压着魏楚欣和石榴往魏伟彬书房走,又另派腿脚灵便的丫鬟先去魏伟彬书房给送信。
送的是:三姑娘回来了,坐的是温府里专门送贵客的轿子。
当然,所传的后半句话魏楚欣是使了银钱的。
几个婆子虽跟在魏楚欣身旁,但大抵不敢对她怎样,只好说好商量,甚至有点笑脸相迎的意思,道:“三姑娘快些走吧,外头天热。”
魏楚欣就慢悠悠的进了魏伟彬的书房。
魏伟彬和蒋氏都在书房,一见着了魏楚欣,简直连一句寒暄话的都不愿意说,直厉声道:“混账,你给我跪下!”
魏楚欣抬眼看了看这夫妻二人,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这种时候,下跪比挨打强,魏楚欣便依言跪在了地上。
“你大哥哥人呢?”魏伟彬长得白,一生气脸就容易发红,这里指着魏楚欣,直问道:“走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这次蒋氏是真着急上火了,此时在一旁溜缝道:“这可是好,出去了大半个月,把她哥哥放跑了,她自己倒有脸回来了!”
魏伟彬自打昨日一听说魏孜博跑了,急的派出几波人去找,只是这齐国之大,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去哪里找啊。
见魏楚欣跪在地上一句话不说,一副犯了错任打任挨的模样,魏伟彬倒是没了先时的那些盛怒,此时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哥哥在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透过口风说他要去哪里?”
“回父亲,大哥哥什么都没和我说,楚儿事先什么都不知道,若事先知道大哥哥会走,楚儿就算是如何,也不能让大哥哥走的!”魏楚欣此时抬眼,看着魏伟彬,眼睛里适时泛出些水花,表现出深深的自责出来。
魏伟彬听魏楚欣这么说,不免就叹了口气。
此时看着魏楚欣,但见她跪在地上又道:“都怪楚儿,是楚儿辜负了父亲的信任,父亲要打要骂,楚儿都认。”
蒋氏听了在一旁冷哼道:“你以为不是么,要不是你,你父亲会同意博儿出去么,现在你回来了,他倒是没了……”这里说着不免心疼起来,眼睛一酸,哭泣了起来,“博儿自小哪离开过我,世间险恶,人情冷暖,他哪里经历过,此番出去连银钱都没有,这是得受多大的苦!”
这里蒋氏一面哭着,一面指着魏楚欣骂:“你个惹事精,若没有你能有这事么,现如今找不到博儿……”一时停顿了一下,想到什么好主意般了的,走到魏伟彬身边,来拽他的袖子道:“凭咱们自己不是大海里捞针么,不如咱们报官吧,老爷,咱们报官吧!”
甭管怎么说,在这事上魏伟彬是个明白人,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儿子逃婚在外这事,能不往外说就绝不能往外说,说出去他还怎么在常州当官。
报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魏伟彬斥蒋氏道:“你哭什么哭,他多大的人了,在外面吃点苦能怎样,他又不是找不着家,到时候身上没钱难免他不回来!”
蒋氏被魏伟彬给呵斥了,一时哭的更甚,她越是哭,魏伟彬便越是生气,此时夫妻两个倒是吵了起来,魏伟彬站起身来,指着蒋氏骂道:“博儿现如今这么无法无天都是你惯的,让他走,让他在外面吃点苦头也好,等回来看我不修理他!”
魏楚欣虽跪在地上着实是不舒服,但奈何看了一出夫妻相斗的好戏,这里正觉得有意思,谁知道魏老太太亲自过了来。
老太太见这外书房着实热闹,将魏伟彬夫妻二人和跪在地上的魏楚欣全都给说落了一顿。
魏老太太那是心疼孙子的好手,管魏伟彬有没有面子,当即命令魏伟彬道:“你不是当官的么,赶紧出动官府的人将博儿找回来,若博儿在外少了一根毫毛,我拿你试问,你听见没有!”
魏伟彬在魏老太太面前也如同魏楚欣在他面前一样,此时压着脾气,强赔着笑脸道:“母亲说的是。”
这里蒋氏自觉解气,温柔儿媳妇般的,亲自过来扶老太太出门。
老太太往门口走,路过跪在地上的魏楚欣面前,直拿手推搡了她肩膀一下,啐道:“你个窝囊废,连个人你都看不住,看再让你出去一个的!”
等屋里只剩父女两人时,魏伟彬背对着魏楚欣站着,清了清嗓子,对魏楚欣道:“你起来吧。”
“楚儿犯了错,不敢起来……”
魏伟彬听这话,才转过身来,走到魏楚欣身边,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叹气说:“也不能全怨你,两条腿的大活人,要是想跑谁能看得住。”
魏楚欣便站了起来,低头不搭言。
但听魏伟彬又问:“刚才听人说你坐温府上的轿子回来的?”
果然是得问这一茬。
魏楚欣心里忍不住笑了笑,只面上却是不表现出来,解释道:“是楚儿从闵州回来,带了些当地的特产,想着温大人在衙里着实照顾父亲,便亲送到了温府上了。楚儿虽人小力薄,但也想为父亲分一分心的。”
“你有心了。”魏伟彬听了不免轻拍了拍魏楚欣肩膀,一时才关心起她来,只道:“这一路车马之行,你也是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魏楚欣心里是神清气爽,点头道谢,带着石榴一径就回了兰蕴居。
张妈妈早就听说她们小姐回来了,此时满满摆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就等着魏楚欣回来呢。
魏楚欣一到了屋子,眼见着魏四正坐在桌子旁,一手拿着云片糕,一手拿着橘子饼,嘴里还吃着芝麻糖,真真是一副享受美食的模样的。
张妈妈在旁正跟着劝呢,“倒不是妈妈小气,四小姐倒是少吃一些吧,也好歹给三小姐留一些出来。”
“妈妈你这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这一大桌子吃的呢,楚儿向来猫食,她吃不完的。”
魏楚欣便停在了门口笑看着两人,此时张妈妈一个侧头,便看见了她们小姐,赶紧就迎了出来,握着魏楚欣的手,问东问西,看了看她的脸,只道:“小姐倒是没瘦,在外面待的可好?”
魏楚欣心里只道瘦是不可能的,在纯儿身边时吃了多少的糕点,不胖就不错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准没好事
魏孜博这事对她魏楚欣来说便是了了,至于他回不回来,家里派没派人找到他,他和不和芮雨晴成亲,魏楚欣心说:她都不关心。
在外人看来,这两日魏楚欣又是把自己闷在家里,除早上请安时出来以外,其余时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画她的画。
其实魏楚欣画得东西,要说是画,也算得上是,要说不是那也不是,她画得是纯儿所做出来的各种点心图样,以及魏孜博设计出来的月饼模具图样。
三日便画出来四五十张出来。这日魏楚欣将这些底稿整理好,准备出门去坊子找雕版师傅刻出书来。
只是这才打扮好,还没等出门,但见着周婆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一进门便说:“三姑娘在吧,别人都着急上妆去参加大宴会呢,怎就三姑娘这么不着急呢!”
魏四也在屋里,魏楚欣才答应了带她出门逛街去的,这里听周婆子突然说起这话,一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参加大宴会?”
周婆子眼见着魏四这么问她,拍了下手,多大罪过般的,直告罪道:“瞧老奴这记性,倒是把四姑娘给忘了,该打,该打!”
魏四更好奇是什么事了,一时听周婆子笑说:“是这么的,这不是天热么,温府里才在北地运回一块大冰块来,温夫人便想着聚来各家女眷,举行一场凉茶会,听说是好大的场面呢,四姑娘随三姑娘一起去玩玩呗!”
此番茶会倒是云龙混杂,不甚拘泥于身份。到场的不单有官宦人家的女眷,乡绅商贾之家,在这茶会上也有一席之地。
魏家四个姑娘,难得凑得齐全,全部出席。
这里饮茶空当,不无愿意出风头者。抚琴吹箫,烹茶清唱,都可在人前一展风采。
魏昭欣便是一位践行者。
前头有几个官小姐已是展露了才艺,这里魏昭欣手拿扬琴,走上前来,一副世家小姐的好做派,温文尔雅,恬静如水,向席上各位微微颔首之后,长睫轻放,扶起了琴来。
不得不说她弹得很好。自打去年她从蒋氏那里偷了那一千亩地契出来,被蒋氏发现后好是说落了一顿,连十五及笄的大日子都给压了下,她便像受了打击般的,这半年来倒是低调了很多。
不过这是不是表象就不得而知了,魏楚欣这半年来东奔西走,筹谋的是赚钱的营生,魏家大小姐变好变坏不重要,只不碍了她的眼防了她的事便好。
一首《阳春白雪》,被她弹得熟练又好听,一曲终了,博得了在场众人的掌声赞誉。
厅里面是女客,厅外面是男客。此时大厅外面,左面正席上坐着的一位身穿上造薄绸袍子的微胖男子,拿手遥指魏昭欣,点了一点头。
厅内,魏昭欣被温府里的丫鬟引到原处坐下。
这里蒋氏侧头看向自己闺女,也点头赞许了一番,虽人多不便于直说,但意思却是明显:让你练琴练对了吧,早晚有那出头一日。
厅中女眷,分辈份先后坐着。长辈都在上席,姑娘们在下席分坐。
魏楚欣则也在下席上坐着,不知为何,温夫人今日大有疏远之意,她心里思忖原因,只是想了几处,也是不解。
郇氏身为史铖禹的夫人自然也到场了,此时厅中商贾里面最傲气的中年女人正围在她的左右,笑着攀附。
魏楚欣正是抬眼看着,便听旁侧有两个女人低声议论说话。
“邵家娘子为人不是向来傲气的么,连温夫人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怎却肯对史大人的娘子这般讨好了?”
“你有所不知,史大人一省官算得什么,邵家根本不曾放在眼里的,要说史大人的娘子姓郇,你可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了?”
“什么缘故?”
“郇玫啊,史家娘子娘家哥哥,圣上身边的信臣,哪年不是奉旨为天子选进贡粮一事的,要说邵家在城郊有千亩良田,这地里的粮食还得指着这位郇玫郇大人看赏呢!”
郇玫,选进贡粮一事?
魏楚欣正在心里重复这一句话,侧头之际,余光便是看到周婆子从外面规矩的走到了蒋氏身边,伏在蒋氏耳边,低低的说了什么。
蒋氏一听,眉心微动,脸上不知是惊是喜,直挑了挑眉,然后朝周婆子点了点头。
周婆子会意了般的,直往下席这边走。
魏楚欣见周婆子走了过来,笑着拿起紫砂壶倒茶喝,左边魏二没见过大场面,正是畏手畏脚的坐立不安,右面魏四没心没肺,和邻座一位也同样爱说爱笑的官小姐才算是认识,便开始一起喝茶聊天了。
周婆子一走到魏楚欣身边,便猫腰,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三姑娘出来,老奴有好话要替夫人转达。”
老奴?魏楚欣听这话不免放下茶壶,抬起头来并不曾动,只是笑看着周婆子,心说连自称都变了,这是替蒋氏来传什么好话来了。
“三姑娘这么看老奴做什么?”周婆子赔着笑脸,执着道:“快随老奴出来。”
魏楚欣一时放下了茶壶,依旧笑看着周婆子,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周妈妈要传达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周婆子见魏楚欣这是不肯给她面子,脸上顿时一僵,强保持着笑意,声音又是压低了几分:“这话不能在人前说的,还请三姑娘随老奴出来。”
“好。”魏楚欣一时又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慢慢站起身来,静悄悄退到一边,直想听周婆子替蒋氏传什么好话。
一到了外面,周婆子便有故意绕躲开众人的意思,直捡僻静处走。
“周妈妈?”魏楚欣停在人前,突然不走了,看了看周婆子只笑说:“还得麻烦妈妈,替我向母亲传一句话,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先行回府去了。”
周婆子见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大有要拦着的意思,冷笑道:“三姑娘说不舒服,我怎么没看出来,实话与三姑娘说了吧,现绕过了这后园到大堂去,自是有贵人在等着你呢!”
周婆子见说了这话魏楚欣果然是一怔,便又按照蒋氏交待的话,故意的说:“好了,我话也传完了,姑娘愿意去便去,不愿意去便回府里去!”
说着,周婆子倒真转身走了。
魏楚欣站在原处,回想着的是上次在温府里萧旋凯来见她那次,也是这么的故弄玄虚,叫丫鬟来传的话。难道这一次也……
一种从心里往外涌出来的雀跃,她潜意识里是真打算穿过周婆子所指的这条路,往大堂里去的,甚至于她都迈出了脚步。
只是旋即冷静下来,断然不是,若果真是萧旋凯来常州要见她,也断然不能让周婆子来传话。
正暗自想着,后面的石榴跟了上来,一到魏楚欣身边便问:“姑娘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不等魏楚欣回答,又追问道:“周婆子叫姑娘出来都说什么了?”
魏楚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道:“没事,咱们走吧。”
“去哪里?”石榴笑着,回身往敞厅那边指道:“宴会还没结束呢!”
“去刻书,画稿不是带了么。”直觉告诉魏楚欣此时若不走,准没有好事。
“带是带了,只是四姑娘还在里面呢,咱们出去不带上她么?”
第二百三十章 都没安好心
魏四正和新认识的姑娘正聊得好呢,不肯和魏楚欣走。
魏楚欣便带着石榴从行人多的主路走,直要出温府去。
这里马上就要到正门了,但见着个小丫鬟追了过来,跟在魏楚欣后面喊:“魏三姑娘,魏三姑娘,你等一等,我们夫人正到处找你呢!”
魏楚欣回头,眼见着是面熟的丫鬟,最近几个月肯定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她说的夫人是指哪位。
这丫鬟很会察言观色,见魏楚欣面露迟疑,当即就笑了,凑上前来规规矩矩给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道:“姑娘贵人多忘事,奴婢便是夫人身边服侍的红羽,那日和姑娘打过照面的,姑娘不记得了么?”
魏楚欣客气的笑了下,心里却想每次到温府里来,温夫人请来的夫人也多,每个夫人身边服侍的丫鬟也不少,我哪里记得你是哪位。
丫鬟没想到魏楚欣并不搭言,在心里准备了的下话也便无处施展了,一时随机应变,轻轻拽过了魏楚欣的胳膊,笑说道:“奴婢是何身份,姑娘不记得也正常,夫人正等着呢,姑娘快随我过去吧!”
这里魏楚欣给石榴递了个眼色,石榴便会意了过来,直将丫鬟给请到了一边,也笑着说道:“姐姐别碰我们姑娘,我们姑娘身子不舒服,这就正要回府里去了,你且将这话回你们夫人去吧,等我们姑娘好了再去赔罪。”
那丫鬟见魏楚欣拒绝之意十足,便用了温夫人交待的最后一招杀手锏,只笑说:“其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夫人和姑娘投缘,前一段时间不是听我们家大人说姑娘得了靖州书画会第三名么,我们夫人也是长于作画的,现作了一幅图想让姑娘给品鉴了,既然姑娘身子不舒服,奴婢回明了便是了,我们夫人是最最好脾气好相与的人。”
是郇氏要见她?这里魏楚欣眼前便浮现起郇氏那清清瘦瘦的长相来,两人虽才是见过一面,却也不知怎的,心中竟是有不少的好感。
……
这边敞厅里,魏昭欣的贴身丫鬟悄悄的从外面回来,也是伏在其耳畔说了什么。
“可是当真?”魏昭欣听后便是一喜,当即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退了出来。
一径便往园子深处走,走出去好远,但见着前面是一间廊房,往下便再无去处。
“怎么没有路了,是这里么?”见四下里无人,魏昭欣一时有些后悔来这么个地方捉人,迈上廊子一步,才欲倒退回去,却不想一下绊到根麻绳,那麻绳连着房檐,房檐上置着满满一桶水,被魏昭欣这么误打误撞上了,水桶倾倒,里面的水披头浇了魏昭欣满脸满身。
魏昭欣惊呼了一声,这里丫鬟慌忙拿出帕子要来给魏昭欣擦。
魏昭欣被浇的妆都花了,一边掏出帕子擦脸,一边气的质问贴身丫鬟道:“先时你可是都听仔细了?”
丫鬟见此时魏昭欣怒意不小,赶紧跪地回道:“奴婢听清楚了,大夫人说的就是这里,三姑娘出了席,按理来说也应该过来了的,只是现在这里怎么空无一人的呢?”
原来是蒋氏和魏昭欣母女两个都没安好心。昨日省里面魏伟彬的下级一推官太太到参议府里做客,偶然提及了省里面的事。
说是:
省里第一大贵胄便是那邵家,邵老爷虽不曾谋官,可是人家的族妹却是当今圣上的母亲皇太后。
这邵家富得流油,可是后辈却是缺少子孙福。邵家大公子小的时候出了意外,一双腿废了,至今瘫在轮椅上,眼下二十又五了,却没有娶妻。邵家二公子倒是身强体壮,却是被家里宠成了霸王,家里有妻有妾,在外面依旧是不消停。只是就是这般,那二少爷也不曾育有一男半女的。因为没有孙子,把个邵家大夫人急成个什么样,多长时间了,就想着则个长得好性情好能拴住她家二少爷的姑娘,至于出身彩礼什么的,这都是次要。
蒋氏一听这话,当即就想到了家里面的魏楚欣。等推官太太走了,她便是私下里和周婆子合计了这个事。
不曾想机遇就在今日,本是存了“好心”,要给魏楚欣和邵家二公子营造出一个见面的好时机好地方,想着孩子们把好事促成,生米被煮成熟饭,大人们那里还能说什么,到时候也不怕魏伟彬不同意。
只也不想魏昭欣想来个渔翁得利。
去年年前,因为被魏小三哄骗,她偷出了那一千亩的地契出来,结果根本没见到芮禹岑,反到被自己母亲狠狠的说落了一顿,这样的大恨她心里暗暗记着,此番听到自己母亲和周婆子的打算,她便是先要来捉拿两人,等抓到魏小三和男人不堪的证据之后,她先从魏小三手里讨回那一千亩的地契,到时候再将此事公之于众,看她魏小三怎么在常州里待,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再见芮禹岑。
只是来到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魏昭欣心里有点慌了,奈何浑身被水给浇个净湿,刚才在厅上因谈了一曲《阳春白雪》已是博得了众人眼球,此时这般原路返回,被人瞧见了,她参议府里嫡女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能出去的路?”此时魏昭欣顺势坐在了栏杆下,一边拧着袖子上的水渍,一边吩咐丫鬟。
丫鬟从地上站了起来,左顾右看,除两人来时的那条路以外,再没有旁的地方能出去了。
“行了,行了!”魏昭欣看着丫鬟那怯懦的模样就是心烦,自己也往左右看了看,见这地方四下里无人,因说道:“许是那魏小三没上当而从别的地方跑了,你赶紧回去通知我母亲,就说我在这里,千万别引邵家那二公子过来了,之后再让我母亲想办法给我找身干净的衣服送过来,我不能这副落汤鸡的模样见人!”
丫鬟见魏昭欣心情甚差,便连声应着,转身小跑着原路往大厅方向去了。
魏昭欣就坐在原处等着,一个人安安静静,听着树上的蝉鸣又是烦躁又是心慌,只这突然,听见旁边林荫处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魏昭欣警觉顺着那声音瞧去,但见是两个家丁打扮的小厮,手里拿着扫把,正是往廊下她这面走,要来扫这青砖地上的落叶。
魏昭欣低头看了看自己这狼狈模样,生怕被两人看到再传出什么闲话,便顺势站了起来。
正巧身后面没几步便是那廊房,魏昭欣便轻轻开了房门,藏在了里面。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各人有各人的算计
两个小厮进了廊子,眼见着地下全是水迹,枯叶就浸泡在水里,他俩便抬头往房檐上看,正见上面悬着个木桶。
“来了,只是人呢?”两人互看对方,低声说道。
这里一人向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的做了个口型。
“廊房!”
“人在廊房里!”
一个又压低声音,十分小声的道:“我看着,你去通知夫人,就说上钩了。”
魏楚欣这面,她和石榴拒绝了那小丫鬟,正是打算从花园的南门出府,却不曾想魏四突然追了过来,一见了她脸色都不好了,只说:“楚儿,我东西丢了!”
“什么丢了?”眼见着魏四都要哭了,魏楚欣不禁柔声问道。
“是如意佩,那年过生日时,父亲亲自着京里面的玉匠打出来的,我最珍贵的一个了!”魏四一边说着,一面就拽着魏楚欣的手要回去找。
石榴听了,也猫腰在小路的两边帮着找。
这温府的花园之大,今日宴会又人来人往的,一小小的物件丢了,去哪里找呢。
魏楚欣便问:“你都去哪里了?是什么时候发现丢了的?”
魏四已是急得要啜泣了,想了又想,只道:“我也没去哪里,就一直和你待在敞厅里了,只刚才一低头,才发现东西丢了!”
“诶呀!”旁边魏四的贴身丫鬟秀儿突然想起来了,说道:“四小姐刚才不是去了躺净房么,如意佩会不会掉在那边了!”
说着几人便转道要往净房那边走。
温府里花园四通八达,此时不知怎么走的,就要上了先时周婆子指给魏楚欣的那条路了。
魏四着急找东西,疾步走在最前头,便要往那条小路走去。
魏楚欣跟在后面,叫魏四道:“恬儿,那里偏僻,我们走这边也通净房的。”
“走这里更近!去晚了再被别人捡了去!”魏四回身要来拽魏楚欣,眼见着魏四急得脸上通红,额头上都出了细密密的汗珠,魏楚欣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里和魏四上了小路,只回头告诉石榴道:“你在这里等着,若我们超过一刻钟没回来,要多叫上园子里的小厮到净房这边来。”
石榴虽点头应了下,但却不知道她们姑娘这是何意。
魏四满门心思是她的如意佩,也没听到魏楚欣的话。
当下魏四,魏楚欣,秀儿三人便往小路那边走了去,石榴留在原处等着。
这里魏楚欣依旧觉得心里不踏实,停下来回身又吩咐石榴道:“你去敞厅里,告诉温夫人说我的东西丢了,请多派一些人过来帮找找,现在就去,快去快回!”
只脚前脚后的事情,这里石榴见她家姑娘和四姑娘都是着急呢,便一径小跑着要回去找人。
只这跑的急了,一时低头,没看见前面来的人,险些和对面两人撞个满怀。
石榴没看清是谁,先叠声道歉,却不想来人直握住了她的胳膊,急问道:“你是参议府里三姑娘的丫鬟吧,你们姑娘去哪里了,快带我去找她,有急事!”
原来是郇氏和她的丫鬟过来了,先时在厅上,眼见着石榴在魏楚欣身旁服侍,郇氏便是对石榴有了那么些印象。
这里郇氏追上三人,直拽住魏楚欣袖子,松了口气般的,转头要往另一条岔路口上去,一边走一边笑说:“魏姑娘请随姨母来,姨母有些画作上的事情要请教你呢,咱们找个好说话的地方。”
魏四见郇氏要带魏楚欣走,直拦着道:“不行,我东西丢了,楚儿得陪我去找呢!”
“你什么丢了?”这里郇氏一面看着魏四,一面似不经意般的往前面看,似是担心什么人过来般的。
魏四道:“是我的如意佩!”
“原来是如意佩啊。”郇氏听了便是笑了,这里不动声色的看了身边丫鬟玉书一眼,但见着丫鬟笑说道:“才我们夫人捡到一块玉佩,也不知道是不是姑娘的,现在那玉佩放敞厅了,不如我领姑娘去认认,看是不是姑娘你的。”
“是么……”魏四将信将疑的看着郇氏的丫鬟问道。
丫鬟便笑说:“这事岂是能骗姑娘的,姑娘随我过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一旁魏楚欣感觉到郇氏握着她的胳膊用了一用力,一时想到什么,也劝魏四道:“恬儿,既然东西找到了,你跟着回敞厅认认吧。”
这里分做两路。郇氏的丫鬟带魏四和秀儿往敞厅里走,郇氏自带魏楚欣和石榴往别处走去。
只是两波人都刻意绕开了这一段路,转道绕远而行。
敞厅里蒋氏率先得到了周婆子传来的讯息:“四姑娘和魏小三过去了。”
蒋氏点了点头,旋即低声嘱咐道:“你去看看那邵家公子往没往那廊房走。”
现如今棋局已铺成了一半,能不能成事,还要看这后一半。
蒋氏的心也是提着,实在是这后一半棋不归她调派,不受她控制。那邵家公子虽是个花天酒地爱占便宜的人,但就不知今日这便宜他爱不爱占。
这里周婆子悄悄的退了出去,眼见着派出去的小丫鬟满脸喜色的回来,只道:“那邵家二少爷听了这么个缘故,真过去了。”
周婆子这个喜啊,赶紧汇报给蒋氏邀功。蒋氏听了一点头,又吩咐道:“切莫声张,务必要看着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再回来悄悄的汇报。”
要知道这事声张出去对魏家多有影响,到时候只招呼邵夫人一人过去,既成了事,又做的不显山不露水才是最好。
周婆子也点头,一副明白了的模样。
这里蒋氏便笑看着对席上身穿上造锦绣衫子满脸优越之感的邵夫人,不禁笑了笑。
蒋氏想:一会咱们两家就是要做亲家了,愿你又惊又喜才好。
温夫人这面,先有那小厮将话传给温夫人的贴身丫鬟,贴身丫鬟又将话传给了温夫人。
温夫人会意了的点了点头,然后如说什么玩笑话般的,让贴身丫鬟转达给两个小厮道:“切莫记住勿让邵二伤到魏家姑娘一分一毫,只要两人在屋便可,到时候将邵二给我压在屋中,不用怕伤着了他。”
贴身丫鬟点头去了。
这里又另有丫鬟进来,在其耳边低声传道:“先时不知是哪家的小厮,在邵二公子桌旁嬉笑说花园最里面的廊房有一位绝色的美人在等着邵二公子,要引邵二公子去看,邵二公子喝的酩酊大醉,跟着那人去了。”
温夫人听了微微蹙眉,只没想到魏伟彬的夫人手段如此粗鄙拙劣,算计人还要她给擦屁股。
一时吩咐那丫鬟道:“你去处理一下,让桌上听到此话的人都悉数闭嘴,万不可将此事传扬出去。”
丫鬟也点头出了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报应不爽
这里郇氏带魏楚欣来到了一凉亭处。
四下里无人,魏楚欣便问道:“姨母带我过来可是……”
郇氏善意的打断了魏楚欣,只笑说:“温园里夏景清新,可是却偶有夏虫出没。”说来,看着地上连成串的黑蚂蚁,似是只就事论事般的。
“这黑蚂蚁形体虽小,咬人却是疼痛难耐,魏姑娘要小心才是。”
魏楚欣保持着笑意,石榴在一旁听郇氏说这些,直要拉魏楚欣往旁处走,“夫人不说倒是没在意,这地上怎么有这些蚂蚁呢,咱们还是换个地方站着吧!”
“不了,此处偏僻,魏姑娘回到正厅才是好去处。”郇氏笑着,这里转身便欲走了。
魏楚欣站在原地,眼看着郇氏瘦弱的身影,一时追问道:“姨母,你身边可是有一位叫红羽的丫鬟?”
郇氏一停,转过头来,只是看着魏楚欣,那么一笑。
剩魏楚欣和石榴两人时,石榴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瞎猜道:“史夫人这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这一笑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魏楚欣恍惚中回过神来,轻敲了下石榴脑瓜门,往府门那边指道:“走,咱们逛街去!”
“逛街去?不回敞厅了!”石榴正说着,这一抬头,眼见着魏楚欣已经走出去几步远了,赶紧小跑几步跟上。
佛语有一言:报应不爽。
这里魏昭欣的遭遇用这一句话形容一点不为过。蒋氏本来要设计别人的女儿,不曾想报应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邵二喝的酩酊大醉,身边一个小厮没带,被引进那廊房时,眼见着是先时在大厅里抚琴他看上了的那个,一时间站在屋门口还有点迟疑。
魏昭欣见有人进了来,还以为是自己的丫鬟找了来,不曾想,这一回头竟是个男人。
外头两个小厮一见邵二走了进去,只小声商量道:“快,我在这里看着,你快把等在林子里的几人叫来,务必把邵二公子按在屋中,夫人交代过既不能让人跑了,也不能让邵二公子着了姑娘的边……”
两人还没说完话,但见着周婆子派过来的丫鬟看见了两人。
那丫鬟得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得让屋里的两位将生米煮成熟饭。怕一会屋里传出什么,丫鬟见是两个拿扫把扫地的小厮,便要支开两人。
丫鬟让两人走,两人不走,做这种事情,双方都是心虚。
这里三人谁也不肯让谁,着急之中便争执开来了。周婆子派来的丫鬟着实是个牙尖嘴利的,见两人不走,又听屋里有摔打之声,怕自己完不成任务回去受磋磨,情急之下便解了衣带子,直喊着两人要非礼。
两个小厮都是十五六岁的青愣小子,一听了这话,脸臊得通红,便和那丫鬟争辩了起来。
这里明听着屋里有哭喊求救之声,只那丫鬟为了拖延时间忒是难缠。
两个小厮情急之下也管不得这个了,连人都来不急找了,一人按着那丫鬟,一人便急着进屋去阻止。
只是这一开门,就听邵二沙哑着嗓子怒吼道:“滚,敢来搅爷的好事!”
小厮被吼的惊魂未定,吞咽了口唾沫,抬眼之际可是慌了。
这……两人这已经……
魏昭欣正跟那挣扎,嗓子破了音的喊救命,救她!
小厮登时是面红耳赤,回过神来,背脊发寒,完了,生米煮成熟饭了,这是完了!
这里邵二不耐魏昭欣的哭喊挣扎,一耳刮子照脸劈下,魏昭欣顿时没了声响。
小厮吓得腿都软了,转过身来,踉跄着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招呼另一个小厮道:“别和她撕扯了,完了,事办砸了,咱俩完了!”
那丫鬟正躺在地上拽着小厮的腿撒泼呢,一听这话,当即就松了手,她倒是理智,站起身来,往廊房那边走,远远的朝门缝看了一眼,眼见着那邵二正和下面的姑娘……
这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但喜归喜,愁归愁,三人悄莫声的都不敢张扬,直往敞厅那边走去汇报给各自的主子听。
敞厅这面正是宴席结束的时候。郇氏带着自己的丫鬟,第一个上前来告辞。
温夫人心有城府,暗度陈仓借用了人家名头却如没事人般的,直笑着对郇氏道:“你身子弱,这闹了半日的,快回去歇着吧,何须又特来与我说。”
郇氏亦如以往,面对温夫人笑得恰到好处,既不刻意也不疏离,颔首后转身欲走。
温夫人最后客套一句:“要在家待的闷了,过府上来玩。”
郇氏微点头道:“多谢夫人美意。”
目送着郇氏和几个官太太离开,温夫人便眼看了看站在那里也要走的邵家夫人。
只见有个年长的丫鬟在邵夫人身边回话,邵夫人一听脸色就有些变了,压低声音斥道:“他身边那么多小厮都是死人,这温府里自是不比旁处,他喝的醉醺醺的乱跑别冲撞了哪位夫人,还不快分头找去!”
温夫人正瞧着热闹,不成想她的贴身丫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张脸都青了,俯身,声音极其小的对温夫人汇报了这个事情。
温夫人一听,原本看热闹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那边蒋氏听完丫鬟汇报的话却是笑的得意。压回那笑意,蒋氏强挤了挤眉,装出些愁眉苦脸的模样,直走到邵夫人面前,开口第一句便是说道:“夫人可是方便说话?”
那邵夫人正急着找邵二,见是个面生的脸上前来讨好搭讪,并不曾着意,清了清嗓子,连句话都没惜得给蒋氏,扬着脸,当即来到温夫人面前,要来告辞。
蒋氏遭了这么一番冷遇并不气馁,跟着邵夫人也来到了温夫人身旁。
温夫人正觉得太阳穴丝丝的跳着,邵夫人和她说什么话也是一句没听进去。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温夫人今日算是体验到了。她这胜过千军的计谋被蒋氏这个蠢货给打乱。想在此事上谋利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以防萧旋凯得知此事后迁怒于人。
温夫人突然对身旁丫鬟道:“韵儿,扶我回去,也不知怎的,这头疼的厉害。”
站在一旁的邵夫人微微笑说:“许是今日操劳,夫人要保重身体才是。”说毕,微行一礼,连睬也不睬身旁站着的蒋氏,直扬脖要出门了。
蒋氏暗自一笑,心知这事不能闹大。这里给身旁的周婆子一个眼神,周婆子便会意的退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看不上魏家的姑娘
邵夫人被人前呼后拥着往垂花门走。
这里突然有个丫鬟急匆匆的来到其身旁,附在邵夫人耳畔,压低声音隐晦的道:“回夫人,找到二少爷了,在后园一间廊房里,一起的还有个姑娘,据说是右参议家的……”
邵夫人听后一皱眉头,心里怒骂了一声丢人现眼,但表面上却依旧高扬着头,保持着那份优越感。
“你们不必相陪了,参加半日宴会也都累了,就都回吧。”邵夫人停下脚步,面上不动声色的支开陪着她的官太太们。
众人见邵夫人脸上恹恹的,同在省里处事这么多年,谁都知道她什么性格,一众人等并没有自讨没趣的,各说了一句关心的话也便就都散了。
见众人散尽,身边只剩下心腹时,邵夫人才道:“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丫鬟见邵夫人忒是生气,并不敢喘大气,只微微吸了口气,引得邵夫人往那廊房处走。
邵夫人明显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廊房着实是不好找,东绕西绕绕了几个弯才算走到。
一到了地方,邵夫人气的直要踹门进去,身旁丫鬟竟然劝慰说别吓到了二少爷。
邵夫人一进去,就见着两人躺在地上,皆是睡着了。邵二此时倒学会怜香惜玉了,喝的酩酊大醉已然是昏睡了过去,只是却将自己的外袍盖在了魏昭欣身上。至于他自己么,只一条筒裤半穿半脱,膀子后背都在外面露着。
邵夫人气急败坏,丫鬟也赶紧噤若寒蝉般的围过来给邵二穿衣服。
一拿起邵二的衣服,魏昭欣可便是……
也凑巧蒋氏这时像模像样的赶了过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的可是:“三姑娘,你糊涂啊,三姑娘!”
只是这一到近前,看清楚了是谁的脸后,一声可是都没有了,直瘫在了地上。
后头跟着的周婆子也是呆愣住了,直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看错了般的,又细瞅了瞅,见还真是大姑娘魏昭欣。一时之间,脑袋轰隆一声响。
五雷轰顶。
“快是把大小姐包起来啊!”愣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周婆子较蒋氏先回过神来。
“对,对,快拿衣服过来!”这里蒋氏也才回过神来,只是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直摸探到昏过去了的魏昭欣身边,捡起地上的衣服往魏昭欣身上罩。
邵家这面几个丫鬟已经将邵二的衣服给穿上了。邵夫人眉头一蹙,眼睛一蔑,十分不屑的瞟了瞟地上的蒋氏母女二人,冷声道:“姑娘家自己不自重,等着谁来尊重,眼下这事,原是他们两个你情我愿的事,也怨不得旁人。”
邵二此时还在醉着,被几个丫鬟扶着,半梦半醒间还呓语说着,“小美人,你就随了我吧,小美人……”
这里跪在地上的蒋氏后反劲般的,猛地站了起来,扑到邵二身上,作为一个母亲,声嘶力竭保护自己的女儿,拽着邵二的衣服,失控了般的,破音哭喊道:“你个登徒子,我和你拼命,我和你拼命!”
身旁邵家的丫鬟又是拉又是劝,“事已至此,魏夫人这又是何苦,左不过是你家姑娘和我家公子你情我愿的事情,魏家教女无方才出了现今这样的事情,魏夫人当理智才是。魏夫人原不该这么激动的,想想若此事张扬出去,吃亏的是谁,我们家二少爷已是有妻妾的人了……”
蒋氏又气又悔,瘫在地上呜呜的哭着,哭到哽咽,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昭儿,我可怜的昭儿,都是为娘对不住你,都是为娘的错啊……”
正所谓不割自己的心头肉自己不知道疼。到这种时候还得是周婆子理智。此时周婆子便是拦住了邵夫人,赔笑说道:“事已至此,邵夫人不能什么都不说就一走了之吧,我们家大小姐的身子既然是给了贵公子,那贵公子便是要对我们家小姐负责的吧。”
邵夫人听这话倒是笑了,“真是笑话,魏家是何门楣,也配入我邵家,就是这样不自重的姑娘,嫁过来填房都不配!”
蒋氏到此时脸燥得通红,邵夫人的话直戳她脊梁骨,说的她是一句话答对不上来,只是抱着魏昭欣嚎哭。
邵夫人带上邵二就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的走了,之后蒋氏就如被人抽了魂般的,瘫坐在那里一蹶不振。
周婆子给主持大局,先是厉声吩咐了身边之人谁也不行将此事传出去,否则被参议大人知道拉到衙里乱棍打死。
再是给魏昭欣收拾妥当,转而来劝蒋氏道:“既然事已至此,夫人应该先振作起来。眼下大姑娘……我们无论如何也得为大姑娘挣个名分。这事大抵发生在温府里,温夫人作为主人怎么也有责任,现如今邵夫人这般,夫人不如放下脸面私下里去求温夫人。一来有温夫人坐阵邵家要给其面子,二来也要请温夫人来锁住消息,夫人可不要忘了,这里是温园,此时要没有温夫人帮忙,难保那些小厮下人的不往外传的。”
蒋氏慢慢被劝住,恢复了过来。一时擦了眼泪下,吩咐几个丫鬟先将魏昭欣扶到了二门马车上。一来吩咐周婆子送魏昭欣先回府去,二来她自己抹了眼泪,又捋了捋头发,吸了几口气,往温夫人正堂走去。
虽说是周婆子刚才拿话吓唬了众人,只是嘴长在人身上,现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私下里谁不当天大的乐子与不知道的人学说一遍呢。
怕是不消一会功夫,这魏家大姑娘和邵家二公子的事情在府上都要传两个遍了。
此时在正堂里,温夫人听到这消息时,一时也禁不住喜上眉梢,松了好大一口气般的,确认的问丫鬟道:“千真万确?”
丫鬟点头说道:“千真万确,门房那边说魏家三姑娘早就走了。”
温夫人手里正握着扇柄,此时陡然一松,叹道:“有一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报自己报儿女,这话……”
丫鬟在旁赶紧劝慰道:“虽说有设计,只是此事却是魏夫人咎由自取的,原是怨不得夫人。”
温夫人为求自己心安理得,便顺水推舟说:“谁曾想到魏家娘子竟这样心狠手辣,虽那三姑娘不是她亲生,却也不能这样昧了良心,直要两人将生米煮成熟饭,原也是怨我,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一点,要不事情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
身旁丫鬟听温夫人这样说,嘴角忍不住一僵,但旋即和缓过来,笑着接道:“夫人真是宅心仁厚。”
第二百三十四章 抱头痛哭
正说着,便是有丫来传:“参议家魏娘子候在廊下,说是有要事求见夫人。”
温夫人听这话,微微蹙了蹙眉,想着事情发生在她府上,又是她引人入的局,事已至此,见一见蒋氏卖她个人情也无不可。凡事都要留有余地而不能做绝。
传话的丫鬟在等温夫人示下,但听温夫人平声道:“外面暑热,快将人请进来吧。”
蒋氏一进来,温夫人眼见着就这么一会的时间,那蒋氏仿若就如同老了十岁般的,眼睛哭的通红,脸色极差,整个人没精打采,连走路都是强在支撑。看来女儿真是娘的心头肉啊!
“魏夫人这是?”温夫人简直是明知故问,赶紧吩咐一旁的丫鬟道:“快给参议夫人看座。”
蒋氏入了座,见温夫人客气丝毫没有官太太的架子,一时觉得她这个人亲切有加,是个良善好人,没说话便一下子忍不住而哭了出来。
温夫人柔声安慰了几句,但见着蒋氏擦了眼泪,站起身来,行礼求道:“夫人方便么,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夫人心说此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何须用借一步说话。但见蒋氏说的郑重其事,温夫人却是笑说:“当然,若魏夫人不弃,便请移步里厅吧。”
等一到了里厅,蒋氏当即是给温夫人跪下了。没开口说话,又是哭泣了起来。
温夫人便起身来扶蒋氏,蒋氏顺势握住温夫人的手,哽咽道:“夫人,就看在咱们都是女人,都是为人母的份上,你帮帮贱妾吧!”
“魏夫人这是……夫人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不成?”温夫人由着蒋氏握着她的手,温声问道。
“此事……此事夫人在正厅就没听到一点风声么?”蒋氏跪地,抬头看着温夫人直问道。
“是啊,”温夫人很有贵夫人涵养的笑了笑,说道:“口风倒是听得的,但却只以为是下人们的浑话,看魏夫人此举,这事莫不是……”
“是真的了!”蒋氏复跪的笔直,抬头看着温夫人,要说真伤心那是不用装的,此时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滚,说起话来津液都挂在了嘴上,恳求温夫人道:“所以还求夫人给做主,所以还求夫人给主持公道!”
“这……魏夫人还是起来说话吧,”此时温夫人明显是犯难的表情,向蒋氏解释道:“魏夫人这样抬举我,我倒真是想帮帮夫人的,只是我一个深宅妇人,能有多大的能力呢。更何况有句老话摆在那里呢,清官难断家务事,现今事情木已成舟,这是魏家和邵家的家事,外人怎好插手。”
“夫人此话真是逼得我去死,夫人是四品诰命夫人,若夫人肯出面,邵家不会不给面子的……”
温夫人听这话,一时觉得好笑,她出面邵家是会给面子的,只是你蒋氏你魏家在我这儿哪里来的面子。我何故浪费时间淌这么趟浑水呢。
这里温夫人才欲说话,就听外面有人传:“夫人,在柴房发现个昏睡了的姑娘,人说是右参议家的,人现下被管事扶到了外厅,不知该如何安置,管事特让小的过来请夫人示下。”
“是参议家的?”温夫人正是不知该如何婉拒蒋氏,这里顺水推舟,看着蒋氏笑说:“还真是凑巧,正好参议家魏夫人在这里,你且将人唤醒,带到我这里来吧。”
那丫鬟正是魏昭欣的贴身丫鬟芳儿,此时被人按人中穴按醒了,昏昏沉沉的由人领着进了厅里。
那芳儿一见了蒋氏,猛醒般的便跪在了地上,见蒋氏已然是哭成了个泪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直瘫在了地上,吓得浑身颤抖的试问:“大小姐……大小姐现在……”
蒋氏反手就是一个耳刮子,直怒斥道:“你还有脸问,你是怎么服侍大小姐的,要你这个废材何用!”
芳儿跪地求饶,只道:“我……我本来是要回去传话的,只不想不知道被什么人照头打了一下,我便是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知了……还求大夫人宽慰,还求大夫人饶我……”
这里蒋氏回过神来,眼见着温夫人走了。
蒋氏急得要追,温夫人后面的几个丫鬟好生好气的拦着,直笑说道:“参议夫人别急,不是我们夫人故意躲着您,实在是宴会才结束,府里堆着好些的事等着我们夫人过目呢。只我们夫人发话了,此事既然发生在温府,我们夫人必然是有疏漏之责,参议夫人您尽管放心,等我们夫人腾出时间一定训诫府中小厮丫鬟给参议夫人和魏家大小姐出气。”
蒋氏被答对的说不出来话,那几个丫鬟又是叠声说道:“参议夫人贵体,这里我们夫人已经着人准备了轿子,亲自吩咐了轿夫好生送参议夫人回去,既然木已成舟,还望参议夫人宽心才是。”
几个丫鬟好话好脾气,将蒋氏给送走了。
这里魏二和魏四还等在温府二门处。魏昭欣和邵家邵二的事情已然是闹得了个人尽皆知。此时两人看着丫鬟扶蒋氏出来,一个唤母亲,一个唤伯母,皆是关心的问道:“没事吧?”
蒋氏哽咽,踉跄的由人扶上了车,回了参议府。
下午时,衙里魏伟彬已然是闻得了此事,放下手头上的一切公务,急回府里来求证。
一进了海棠苑,丫鬟如看着救星了般的,叠声唤着老爷。
魏伟彬急得自己打了帘子,大步流星往屋里走。
等推门进屋,径直来到了里屋,屋里蒋氏魏昭欣母女两个正在那抱头哭泣呢。
蒋氏抬眼一看是魏伟彬,当即眼泪就是下来了,连叫了两声官人,她的主心骨回来了,委屈哽咽的再说不出下话来。
魏伟彬自是看着了大夏日里捂着棉被坐在榻上,头发蓬乱,神情恍惚,脸上淤青,浑身瑟瑟发抖的魏昭欣。一时也是一句话没说出来,脑袋轰隆一声,直僵在了原地。
“救我……救命,你放开我……母亲救我!”魏昭欣突然破了音的高声哭喊了起来。
蒋氏赶紧抱住魏昭欣,擦了眼泪,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昭儿,昭儿没事了,娘在呢,娘在这里呢,咱们在家呢!”
“别碰我,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求求你放过我!”魏昭欣受了刺激,眼下是惊弓之鸟,也不听蒋氏的话,吓得直往榻角里边躲,一边躲一边又喊:“疼,好疼,你放开我!”
“官人,官人……”蒋氏心碎了一般,拍着榻板又是哭的泣不成声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魏伟彬不配做父亲
一时看的魏伟彬双眼通红,胸脯气的一鼓一鼓的,踉跄倒退了两步,强自站定,声音颤抖着喊道:“他个忘八,我与他拼了命!”说着,便疾步朝外走去。
屋中坐着的蒋氏听的一愣,停了动作住了哭声,在脑袋里迅速过了遍利害,站起身来便要住出走,直喊人道:“快拦住老爷,快拦住老爷啊,别让老爷做出傻事来!”
这里几个丫鬟拦过了魏伟彬,蒋氏也已然是追上了他。
魏伟彬使出原劲的要出门到邵家替魏楚欣讨回公道,蒋氏死死的拽着他的袖子道:“官人别冲动,官人可千万不能冲动,那邵家头顶上是天,咱们这样的人家惹不起的,此事还是要冷静之后再做谋划的!”
魏伟彬一个快半百的文弱书生能有什么力气,此时已是瘫坐在了地上,拍着地上的青砖,说话时嗓子都破音了,“我无能啊,我窝囊啊,我魏伟彬不配做孩子的父亲!”
偏生是巧,此时魏伟彬坐着的地方正是正厅前面那宽敞的甬路,魏楚欣从府外面回来也正经过此处。
魏楚欣见前面魏伟彬坐在地上蒋氏跪在其旁,一众的丫鬟小厮全在那里陪着,却还不知是因为何事。
我魏伟彬不配做孩子的父亲!
离老远魏楚欣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了,不禁淡笑了笑,心说你还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看来你还是个明白人了。
正这么想着了,不曾想魏伟彬是急火攻心,“啊”了那么一声,一下子昏倒在了地上。
蒋氏和小厮丫鬟皆是慌忙成一团,又是要叫请郎中,又是要抬魏伟彬回房。
魏楚欣快走了两步,走到魏伟彬身边,支开众人,跪地看了看他的病情。
一探脉络才知道是情绪激动,急火攻心所致,此种时候万万移动不得。
魏楚欣便低头,从头后面拔下了一根簪子下来。
在人中,天井两处通穴,稍过了一会,魏伟彬和缓了过来,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只是眼睛一睁,眼见着头上魏楚欣那一张脸,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此时为何时,管魏楚欣叫的可是:“兰儿,怎么是你啊兰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说着,就抓住了魏楚欣的手,紧紧的握着。
……
这里将魏伟彬扶回了屋里,请来的郎中也到了,给开了副方子,嘱咐按方抓药。
一时众人告退,屋中只留蒋氏和魏楚欣在旁侍候。
刚才一番哄乱之际,魏楚欣已然是问身旁丫鬟小厮知道魏伟彬是为何如此。此时心里不平静的,也添了一个自己。
若没有郇氏及时赶来相救,魏昭欣的这番遭遇可就是换成自己了。
回想起上午在温家花园发生的那有惊无险的一幕幕,魏楚欣直是后怕。
庆幸感激之于,莫不要反思自己的愚蠢。自己重生一回,蹉跎两世,面对此等算计,竟然没有防范,若不是幸运得郇氏搭救,此番天赐的重生机会不就被白白辜负了……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连多一句应该对魏伟彬的劝慰之言都没说出来,直行礼告辞,退了出来。
出来后魏楚欣还在想真是报应,机关算尽太聪明,却将自己的女儿给算了进去。此番打击,比起当年她利用当家主母的便利,明里暗里刁难兰姨娘,让兰姨娘落下病根,虚虚弱弱病了九年最后熬得油尽灯枯的苦楚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魏楚欣抬头往天上看,天宇之上是好看的水蓝色,她在想人在做,天在看吧。重新来过一次,她还没展开拳脚报复蒋氏,蒋氏已然是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身旁跟着的石榴脸色也是变了,脊背发寒手脚冰凉,一时紧紧的握住了魏楚欣的手颤声道:“姑娘……我害怕!”
魏楚欣回握住石榴的手,心里和缓了下,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蒋氏用这番卑鄙设计,让人不耻更让人不寒而栗。
当下魏楚欣便去了史铖禹府上,感恩郇氏的一番搭救之恩。
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魏四也回了靖州。
府里眼下是魏孜博跑了,魏伟彬蔫了,蒋氏病倒了,魏老太太不管事了,魏昭欣没脸见人终日以泪洗面消停了。
家里的大事小情,柴米油盐琐碎杂事没有人照管,魏伟彬便想到了他还有个知书达礼,安静能干的三女儿来。
魏伟彬让魏楚欣管家。
这日清早魏楚欣才用了早饭,就见连着三个管家婆子笑盈盈的进来回话。
第一个说的是米铺的伙计正等在门房等着算米钱呢,要来魏楚欣这里支银子结账。
第二个说的是裁缝铺里新拿来几样时兴的布,样子好品质也好,就是价格照以往用的偏贵了些,来讨魏楚欣示下,是留还是不留。再有秋日快到了,府中各人各做几套衣服。
第三个嗓门最高,怕是落后了前头两人似的,此时挤上前来,对魏楚欣讨好的说:“三姑娘,她们两个那也叫事了,我这里要回的事才是头一件正经要办的大事呐!”
魏楚欣抬眼看了看那婆子,四十上下的模样,圆形脸,微胖的身材,是原右参议府里留下的老奴才,平日里一回倒没见过。
那婆子见魏楚欣看她是愣眉愣眼的,只当是魏楚欣年纪小,遇事爱慌没有主心骨,便托大自我介绍道:“三姑娘没见过我,婆子我呢原是后院管浆洗的王头,姑娘叫我王妈就成!”
魏楚欣听了微点了下头,然后就见这王头凑过了身子,脸上笑着,低声向她汇报道:“三姑娘是个孩子,这事我原本是不该来向三姑娘说的,只是现在是屎堵腚门,不得不发了,我才过来讨三姑娘示下了的。话糙理不糙,三姑娘别怪!”
魏楚欣听了又是点了点头,那王头见魏楚欣由是好性子,在心里就又松了一分,便要继续往下说。
不曾想听魏楚欣慢慢的说道:“你且打住,无论你要回什么,都要遵了先来后到。”
“不是,三姑娘,我有要事禀……”
不听她下话,魏楚欣只温温道:“石榴,还不请王妈妈到门口等着。”
第二百三十六章 魏楚欣管家
站在门口的王婆子眼看着魏楚欣一个一个的答对前头两人,两人办完了事,走出来时还不忘笑看她一眼,顿时觉得好是没脸。
等再进去回魏楚欣话时,就收敛了许多,再不像刚才那般无礼,只回道:“后院一个二门上的门房小子和我们浆洗房的一个姑娘在一起胡扯,两人都已经被扣下,分别关在了柴房里,这事怎么处置,奴婢来讨姑娘的示下。”
“什么时候的事?”魏楚欣蹙眉,一时放下手里的茶杯。
“回三小姐,人是昨天晚上被上夜的婆子抓着的,这不怕扰了三姑娘清静么,此时才敢来回。”
这俨然不是什么新闻,丫鬟和小厮,哪个宅子里私下没有,只不过是被当家太太压下,莫要坏了家宅声誉的事罢了。
魏楚欣一笑,拿起手里的茶,微抿一口才要说话,但见着个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一进兰蕴居房门便跪下道:“不好了,大小姐刚昏死了过去,三小姐快到槿香苑去吧!”
“大小姐生病了找郎中便是,我过去不也是于事无补么。”魏楚欣便坐在原处,不紧不慢的笑说。
“找了,郎中还没到了,是老爷说三姑娘会医术的,让赶快去给瞧瞧!”
要她去,还得赶快去。
魏楚欣听了,便是回头笑问石榴:“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父亲没去衙里么?”
那丫鬟见魏楚欣如此,直头朝地磕了两个头,哭求道:“人命关天的事,三姑娘别打马虎眼了,求三小姐快过去给瞧瞧吧!”
魏楚欣昏死过去就是人命关天的事了,六年前,兰姨娘弥留之际,魏伟彬差在外县,她去海棠苑里求蒋海棠再着郎中给兰姨娘诊诊,蒋海棠怎么说的。
魏楚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淡声说道:“就去回老爷,说我医术不精,只能施个针治个头疼,看不了昏晕的病症。再说大小姐年轻,就是昏晕了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头掉了碗大个疤,等着郎中过来也就是了。”
那丫鬟要再求,魏楚欣只看着王婆子道:“才你不是回人被扣在柴房了么,我去瞧瞧是怎么两位胆大的人物。”
这里王婆子见魏楚欣虽说话温柔,行起事来可是一点情面不讲,不免恭敬起来,直按照魏楚欣的话给引路。
这里一径来到后院柴房,原不过是找个由头出来,走到柴房门口,见有两个小丫鬟接应王婆子拿钥匙要开柴房的门,魏楚欣便摆手道:“不必了,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咱们家,就是京城高门贵府也难免就没有,王妈妈一会找个牙子来,将两人打发出府里也就是了。”
王婆子见魏楚欣话说的有条不紊的,走上前来,连忙点头应是。
正是躬身要送魏楚欣走时,不曾想里面捆着的丫鬟听见了这话,又从破窗户缝处看到了魏楚欣的脸,又是急又是怕,破音喊道:“三姑娘,三姑娘,你别走,我是被冤枉的,是我啊!”
王婆子一面给身后两个小丫鬟使眼色,一面对魏楚欣赔笑道:“三小姐别听这死丫头狡辩,昨日上夜的婆子将两人逮了个正着,当时两人难舍难分,断然冤枉不得他们俩,三小姐花朵一般的人,快离了这腌的地方吧!”
走进柴房的两个丫鬟要来堵捆着的丫鬟的嘴,那丫鬟情急之下,才喊了出来:“奴婢是昔日在兰姨娘身边服侍的梳儿,三姑娘不记得奴婢了么!”
梳儿,当年在兰姨娘服侍的二等丫鬟。
魏楚欣脚步一停,待转身进了柴房,眼见着那梳儿的长相,自是有几分印象。
一时让人给梳儿松绑,梳儿跪地狡辩道:“三姑娘,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是……是昨晚上那上夜的婆子眼花看错了,现如今三姑娘当家,三姑娘就看在昔日奴婢伺候过兰姨娘的份上,高抬贵手,为奴婢做主吧!”
要算来这梳儿也十七八岁的年纪了。魏楚欣蹙眉,眼看着梳儿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脖颈微红的样子,若说两人没有事情那纯属眼睛有病。
梳儿见魏楚欣蹙眉不说话,自知还有转机,就又跪地磕头求道:“当年兰姨娘走后,奴婢们没陪三姑娘到庄子里去,是奴婢们的不是,只是三姑娘也应该念念旧情,昔日在兰蕴居服侍的姐妹们走的走,死的死,嫁人的嫁人,就独独剩奴婢一人了,三姑娘发恩,三姑娘念旧情渡渡奴婢吧,若将奴婢这么打发出去,奴婢可怎么活啊!”
当年之事……魏楚欣低头笑了笑,直问道:“既然你提起当年之事,那我便问问你当年之事,当年我出去那三日,兰蕴居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怎我一回来,兰姨娘的病就重比从前了?”
当年张妈妈带她去外祖母家住了三日,等回来时兰姨娘已然是病的起不来了。她问了兰蕴居的一众丫鬟婆子,一致的回答都是什么都没发生。
梳儿见魏楚欣又问出这么些话来,只头朝地不起,说道:“当年三姑娘出门去那三日,兰蕴居里就是照常过日子,没有什么不该发生的。”
两辈子了,所有人都这么说,她信不信……
石榴见她们姑娘脸色忒是不好,一个人愣神半天了,在一旁轻拽了拽魏楚欣的衣角。
魏楚欣回过神来,压下心里的那股酸涩,清了清嗓子吩咐王婆子道:“这两人不知廉耻做出此等事情,原该拉出去发配的,但念及两人一时无知,男打四十大板发配到牛棚,不许再踏进二门一步,女打三十大板,然后送到兰蕴居来,我亲自教导。”
那梳儿一听喜的连连给魏楚欣磕头,里屋地上杂草堆里捆着的小厮,也爬起来要给魏楚欣磕头。
只里外屋之间守着的两个丫鬟拦着,用帕子捂着鼻子嫌弃的不让小厮出来,“你就在这门槛处跪谢三小姐也就是了,瞧瞧你这腌样,你好意思见三小姐!”
至于槿香苑那里,魏昭欣是昏了过去,只不过是害怕老太太真给她一条绳子,让她自尽以解魏家被整个常州省里的人笑话,装昏死了过去罢了。
魏伟彬,蒋海棠,魏昭欣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此时三人齐刷刷的跪在魏老太太正厅里,直求老太太给魏昭欣留条活路。
魏老太太将茶碗往案上那么一拍,先指着魏昭欣骂道:“魏家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要我是你,一条绳子吊死了去,免了我父兄在人前难看抬不起头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去史府做客
骂的魏昭欣满面通红,又委屈的一句话不敢说。
老太太骂完魏昭欣转而骂蒋氏,等骂过蒋氏,到魏伟彬那里,气势一转,转而说道:“我的儿啊,你糊涂啊,娘知你善良,可是为了这么个丫头片子,你毁了自己的前途,你值么!”
魏伟彬此时倒是好父亲的形象了,俯身给魏老太太磕了一个头,就保持着那样的动作不动,说道:“儿再是为了仕途,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亲闺女死吧!母亲也是做父母的,若儿做了丢人的事,有人想要儿的命,母亲该当如何。”说完,竟忍不住呜咽起来。
魏老太太听这话,收回了手,挺直的身子一下子缩了回去,直叹气道:“你不会,你自来是娘的好孩子,怎会做让家里丢人的事呢,要不是你勤学上劲,你父亲和为娘在族里哪里抬得起头,若没有你,为娘怎么住得上这样好的宅子!”
魏伟彬听了这些,跪地不说话。
老太太一叹气,拍着椅子上的扶手,指着蒋氏问道:“你昨儿派人去打听,那邵家怎么说?”
蒋氏是肠子都悔青了,一说话先是哭,一边哭一边说:“那邵家……不同意迎娶昭儿过门,妾,妾室的身份都不同意给,只说邵府里不差一口饭吃,不差养活一个大活人,若给邵二做个人通房还可考虑考虑。”
“他欺人太甚!”魏伟彬咬牙。
魏昭欣听见这话更是哭了,只跪挪到魏伟彬身边,哀求魏伟彬道:“父亲,你好歹也是省官,你得救女儿这次,你得救女儿啊!”
上头坐着的老太太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从案上抄起个壶来,照着魏昭欣便扔了过来,骂道:“你个不孝的,你父亲都被你连累成什么样了,现在在衙里谁不笑话咱们魏家!你还好意思来求,我打死你这个没脸的。”
吓得蒋氏忙替魏昭欣挡着,求魏老太太道:“母亲息怒,还请母亲息怒。”
……
家里就这么乱,只是再怎样,邵家就是不肯给魏昭欣名分,连个小妾的名分都不肯给。魏家是要闹怕丢人,要打还打不过人家,最为也只承望着时间消磨,息事宁人。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魏伟彬在衙门里的日子是要多艰难有多艰难。魏楚欣开始掌家,修习医书,预计着以后开铺子挣钱的事情,从早上忙到晚上。
蒋氏和魏昭欣整日闷在海棠苑里,比眉姨娘母女两人还消停。
这日,天气晴朗,外头暑热更甚。
在海棠苑里,魏昭欣情绪明显和缓了一些。她已是不洁之身,再嫁芮禹岑是做梦也达不到的了,别人不说,她自己也知道。
即使难过,即使不甘,即使是那么的想和芮禹岑在一起,即使是那么想嫁给芮禹岑为妻,也再不可能了,她没有资格了。
魏昭欣自己知道。
此时的难看不会持续太久,她恨邵二,也恨魏小三!
蒋氏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儿,周婆子也侍立在一旁,这里突然见魏昭欣的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孕有一个孩子。
魏昭欣的脸上没有为人母对孩子的疼爱,有的只是恶心与恨意,她慢慢的笑了,吩咐周婆子道:“去吧,将这消息撒播出去吧。”
周婆子此时怕说错话,直躬身看着蒋氏,等着蒋氏示下。
蒋氏便看着魏昭欣,握住了魏昭欣冰凉的手,温声道:“昭儿,你可是要想好了,现在一切尚未开始,还都来得急,只要你能放下芮家二哥,放下现在的事,凭你爹爹现在的身份,和昭儿你的容貌,咱们不求高门,不求富贵,找一个不错的男子做正头娘子,那男子也能把昭儿当花朵般的捧着爱护的。”
魏昭欣只是按着肚子,打断蒋氏的话,冷笑道:“我想好了,那日不就想好了么,到如今这般天地,哪还有回头的路了……”说着,眼前便浮现起燕好时的那张脸来,从心里往外的恶心,抚着胸口,直干呕了出来。
周婆子不明细底,直逢迎着说:“大小姐好福气,眼下真是怀上了,前段时间邵家不肯给咱们留脸,看现在他家要不要这长房长孙!”
兰蕴居里,魏楚欣正在翻着那已经刊印出来了的美食书,书上有图有字,给每种食物配上评语总结。共花四两二钱银子刊了一百册,又另花十两银子作为米铺的归置费,将书放在米铺,免费赠其前来买米的有钱之人。
外面突然有婆子进来传:“三姑娘,上个月府里花销的账本送来了。”
魏楚欣点头让放在桌子上。
这婆子行了礼刚出门,后面又有女管事来回事情。
因魏楚欣答应石榴一会出门玩去,里间石榴正对着铜镜打扮呢。这里听着一会有人回这事,一会又有人来请示那个的,烦得石榴直跺脚道:“姑娘不是答应我了出门去的么,这竟是事的,还出不出去了。”
“出去,谁说不出去了。”魏楚欣已然是放下了美食书,站起身来,伸了个拦腰,率先走了出去。
出去到史府上。
谁没有消遣的时候,魏楚欣想就是呕心沥血将府里的事管理的明明白白,在魏家也是落不下好的。
谁又不是拜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呢。魏楚欣现在这下人眼里,俨然不是一年半以前从乡下回来的乡巴佬和腊月羊了。此番魏昭欣失了贞洁,又受邵家羞辱,魏楚欣当家管事,府上管事小厮仆妇,恨不能时时上前来巴结。
这里魏楚欣往府门口走,路上遇着的丫鬟个个嘴抹蜂蜜,恭恭敬敬的给魏楚欣行礼打招呼。
“三姑娘好!”
“三小姐好!”
若魏楚欣高兴愿意回以个微笑或是点点头,简直让人受宠若惊,万分荣幸,直绞着帕子,大喜过望又惊喜非常的掩嘴,不敢置信道:天啊,三小姐竟然回我了!
此后面一段,纯属魏楚欣自己脑补。
走到门房,赶紧有小厮恭恭敬敬手脚麻利的给套马备车。
魏楚欣到史铖禹宅子时,正是史铖禹十岁的儿子下学回来之时。
郇氏对这个孩子管的极其的严格,下了学要背诵一日所学,背的滚瓜乱熟才能吃饭。
那孩子叫史文锦,虽才十岁,说话行事已十分有模有样了。
此时郇氏拿书提问,文锦小公子长身玉立,挺胸抬头,自信满满,熟练非常的背诵着书中内容。
郇氏跟着小文锦的速度,翻了一页书。待熟练的背完了,小文锦脸上依旧是神采飞扬的,郇氏便点了点头,放下书来,才给小文锦介绍道:“这是你魏家姐姐,快行礼见过吧。”
魏楚欣笑着回应小文锦,文锦少爷便学着大人那一套,袖子相合,朝她作揖道:“魏姐姐好,我叫史文锦,姐姐叫我文锦就是。”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养外室
经过上次的事情,魏楚欣对郇氏心中感激无限,忙里偷闲时总爱到史府上来拜访。
郇氏是个清冷性子,虽多次相处也与魏楚欣很熟了,但却还是或多或少有那么些客气和疏离,这可能是她骨子里的东西,也许她自己都不曾发现。
“这是史大人的画么?”正堂墙上挂着一幅大画,画得也是一幅山水,魏楚欣站在下面点头欣赏着,“大人的画真是自有风骨。”
郇氏正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听魏楚欣对史铖禹的评价,郇氏手里的盖碗险些没滑出去,只她忙忙接住,溢出了不少的水迹,洒在了袖角和手背上。
那茶水正是有些烫,郇氏的手背瞬间就红了。
一旁丫鬟急得赶紧给找来了清凉膏涂抹上,一边涂一边安慰郇氏道:“夫人没事吧,夫人也该宽宽心的。”
一旁魏楚欣听这话,可不单单指的是郇氏被没被茶水烫着这么一回事。
魏楚欣心里正暗自思忖着,不曾想这一低头,眼见着郇氏眼圈红了,一颗圆滚滚的珍珠滚落到美人的脸庞。
一旁服侍的几个丫鬟眼见着郇氏哭了,皆是着急着安慰。
那郇氏在娘家带来的贴身大丫鬟玉书此时急了,站起身来一跺脚,直道:“我找姑爷去!”
几个小丫鬟皆拦着不让。
郇氏也发话不让,这里拿帕子拭去了眼泪,强装作无事,侧头说道:“找他做什么,让魏姑娘看笑话。”
魏楚欣暗想:凭郇氏这样的性子,自是不肯在人前轻易落泪的,眼下没忍住哭了,也不知道是忍了多久忍不住了才……
失神之间,但听那玉书冷笑道:“这事何须瞒着,姑爷自己都不怕丢人呢,大小姐忍什么!”
一旁坐着的史文锦看着一众大人,眼神中朦朦胧胧中又带着一丝澄澈,懵懂之间又好似看明白听明白了什么。
郇氏温声训斥玉书道:“你越发没规矩了,在魏姑娘面前胡说什么。”
那玉书看了看郇氏,又看了看魏楚欣,忍不住的笑说:“胡说,姑爷在豆腐巷养外室,都被人看着了,大小姐还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不如就挑明了!”
这话一说出来,正厅顿时就静了。
倒是一旁的史文锦,站起身来,见大人吵了起来,已没了刚才背书时的神采飞扬,,此时走到郇氏身边,抬头,似懂非懂的看着郇氏,怯懦懦的问:“娘,什么叫养外室,爹爹为什么几日都不回家来?”
问的郇氏一时说不上话来,俯身紧紧的抱着史文锦,眼眶早已又是红得不成样子了。
站在一旁的玉书看着史小少爷,一时也住了声。
“娘,你为什么哭了?”
这里郇氏忙擦了眼泪,松开了史文锦柔声道:“娘没哭,你去书房温习功课吧。”
“我想在这陪娘。”小文锦懂事的说。
郇氏轻拍了拍史文锦的脑袋,“这里有你魏家姐姐陪着娘,让玉书带你去书房学习吧。”
玉书带人退了下去,魏楚欣身边站着的石榴也退了下去。
厅里只剩两人时,郇氏已是强让自己恢复如常了,有点尴尬的笑说:“家里的事,让魏姑娘看笑话了。”
魏楚欣点头,微微含笑道:“这算什么笑话,只我曾听过一段戏,不知道姨母可有兴致听听?”
“什么戏,你说来听听也好。”郇氏转移自己注意力般的。
要说戏都是当世人根据当世事编造杜撰出来演给别人看,唱给别人听的,眼下这种时候哪有那么合适的戏呢。魏楚欣就自编了一段给郇氏听。
讲的是一位夫人在丈夫有九房小妾的情况下怎么博得丈夫的宠爱故事,连名带姓,都是现编现卖出来的。
郇氏听了半天没说话,缓了一缓,开口感慨道:“姑娘说的这位胡澈儿胡夫人倒是一位勇敢聪慧的女子。”
魏楚欣便抬眼看着郇氏,劝说道:“既然姨母这么在乎史大人,为何不学一学这位胡夫人呢。”
郇氏听了低头,半刻才说:“我学不来,现实生活中的事,怎么和戏文里的混为一谈。”
魏楚欣终是忍不住说了,“楚儿感念姨母当日搭救之情,若姨母相信楚儿的话,楚儿可以帮助姨母。”
……
天色不早了,这里郇氏送魏楚欣出府,魏楚欣不忘说道:“后日之事,姨母不妨按楚儿说的试试。”
郇氏听了,由是迟疑。
魏楚欣便笑说:“后日晚间楚儿可要不请自来了,姨母不要把我轰出去才是。”
等魏楚欣回到家时,倒听说了一件大事魏昭欣有身孕了。
要说尚未出阁的姑娘有了身孕,这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让家里抬不起头来的事情。
只是魏昭欣此番却是不同。
听闻邵家得知了此事,当即就排了四位得体管事,两位省里名医,一大车名贵礼品,前来参议府验证此事之虚实。
而此时托大的已经变成了蒋氏和魏昭欣。蒋氏连宅门都没让邵家的人进,直接将人给拒了回去。
邵家多年没有子嗣,想了多少的办法,愁掉了邵老太太和邵夫人多少的头发,此时听说魏昭欣怀了他家邵二的骨肉,喜得急得一时都忘了身份规矩了。
四个女管事回府去回话后,邵夫人已然是坐不住了,自带了礼品和郎中,亲自到右参议拜访来了。
自打魏楚欣掌家以后,除张妈妈,石榴,和后到的梳儿不算,又另有两个婆子,三个小丫鬟粗使。
院门口那三个小丫鬟叽叽喳喳,都在谈论这件事。
“这天都黑了,邵夫人还在咱们府上了!”
“郎中诊得大小姐真有了身孕,喜得那邵夫人什么似的!”
“眼下那邵夫人握着大小姐的手,左一个儿媳妇又一个儿媳妇的叫着,直要把大小姐接到邵府里当姑奶奶供起来了呢!”
夏天天热,魏楚欣愿意坐在窗下乘凉看书,石榴陪在一旁,耳听着几个丫鬟说这些话,直出门要训斥几人,“这越发没有规矩,大不向前几日那样对姑娘恭恭敬敬的了。”
魏楚欣摆手叫停石榴,一时几人吵的她也看不下什么了,放下书,对石榴道:“让她们说去吧,来,我教你写字。”
石榴摇头:“我不学。”
“怎么不学,三哥哥书信来,说纯儿在靖州闲暇之余都是要读书学字的,你不学么?”
石榴还是撅嘴不听。
魏楚欣看她那个样子,不免逗她说:“行,你不学,三天不学习,赶不上程凌儿了啊!”
逗得石榴瞬间就红了脸,低头辩道:“比不上就比不上呗,我和他比什么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魏伟彬升官真相
两日后。
魏伟彬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原是有两件天大的好事。
头一件是邵家决定给魏昭欣平妻的名份了。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一来意味着魏昭欣被邵家承认,能入族谱了;二来魏伟彬攀着这么个高门好亲家,里拐外拐,甭管转几道弯那可是和当今太后都能攀上亲戚的。
要说起第二件,那更是让魏伟彬做梦都能笑醒的大好事。这一段时间,省里几户大乡绅都在竞标承运盐务的大事,邵家背后有太后族妹的大靠山,按理说来承运盐务的事邵家是稳的,温大人虽心中为民,但奈何他阻止不了这么个事。
这里还得是深明大义如他魏伟彬出面。他大女儿如今在邵家是说得上话的了,魏伟彬就退回了邵家给送来的十万两彩礼钱,又说的是为邵家子孙积福积寿,换得了邵家放弃了这么个肥差事。
先开始邵翰那是怎么也不同意,但奈何邵老太太今年已快八十了,盼了多少年,才盼来曾孙,为娘的替儿子做主,拍板同意了这件事。
自此常州省承运盐务才算从个人手里收回衙门,由衙门统一征收。
此事魏伟彬做的着实大气,一举在省里出了名。先一个月那些嘲讽耻笑魏家门楣之言烟尘飘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现下省里官员百姓何人不赞右参议魏大人深明大义,爱民如子,是绝世好官。
连温舟承大人,都正真看得起他了。
申时末刻魏伟彬下衙,本来要回家的,不曾想温大人备了一乘小轿候在衙门门口,直请魏伟彬到后堂吃饭。
魏伟彬好大的荣幸,坐上轿子直被人抬到温大人书房。令魏伟彬没有想到的是,这顿饭就他和温大人两人。
桌上摆的并非大鱼大肉,而只是些寻常菜肴,下人给筛的酒也非佳酿,只是街市上卖的寻常米酒。
可是,这顿饭却吃的推心置腹。温大人亲自为魏伟彬斟酒,直身敬道:“这一杯酒我要敬魏大人。”
魏伟彬也慌忙站起身来,推道:“下官岂敢受大人这一杯酒。”
温大人却是执意,“这一杯酒魏大人受得起,我是替一省的百姓在敬魏大人的,魏大人深明大义,心胸似海,温某敬服。”
此时魏伟彬倒是一反常态,十分认真了起来,推脱掉了这一杯酒,正色道:“大人这话,实在是打下官的脸了,下官上受朝廷之隆恩,下乘百姓之爱戴,这是下官应该做的,何来深明大义一说,下官只恨不能时时为百姓谋福祉。”
这话说的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但好歹是说的漂亮中听。
最后两人对饮了一杯,又说些推心置腹之话,温大人才吩咐着人将魏伟彬好生送回了府上。
魏伟彬走后,温夫人过来看着丫鬟来收杯盏,眼看着温舟承脸上那做成一件大事的会心笑容,也不禁笑了起来,笑问温舟承道:“这回满脑子里想着为民请命的温大人可是满足了?”
温舟承笑了。
温夫人便适时提道:“年前谁因为魏大人空降到省里而生气抱怨来着,瞅瞅,现下打脸了吧。”
温舟承沉吟了下,捋了捋胡子,对温夫人道:“你个妇道人家,不要妄评衙里之事,衙门的事有很多你都不知道细底的,就比如当初魏大人是怎样调到省里做参议的,你就不知,不要如衙里某一些官员想的那般的,要说你们女人整日里在后衙就愿意胡猜。”
温夫人拿嘴撇他,“我看眼下你是得意忘了形,我胡猜,我有证据好不好,那总督萧大人对魏家三姑娘有意,私下里听人传,去年年前魏大人一连三贬原是因为魏大人打了她家三姑娘,后来魏家三姑娘得知了这么个缘由,不乐意萧大人了,才有了现今魏大人到省里做右参议的事情。若不是这般,凭魏大人在靖州时平平的政绩,他怎么突然就又贬又升的,你倒说说?”
温舟承听了连连咋舌,一副心里虽不赞同你,但嘴上还拿话迎合你的样子,“对,是这样的,你猜的这些都对,怎我不知我的夫人耳风这样广呢,连魏大人在靖州政绩平平都打听着了。”
温夫人被温舟承这话给说生气了,摆手道:“就你能,你少拿这话编排我,魏大人在靖州政绩平平虽是我猜的,但也不是全然无凭无据,他新到任时省里官员哪个服他,若在靖州有政绩何至于如此。你是在衙里占得了先机,什么都知道了,完后回到家里向我卖关子,你倒是说说,若不是因为我说的,倒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眼见着向来不愿意低头的娘子此时倒是认可了他,温舟承不免笑说:“那我便告诉你。魏伟彬升右参议那是迟早的事,他在靖州虽然政绩平平,但他这么个人做事兢兢业业,又为官清廉,年前的一连三贬是对他的历练,一帆风顺升参议岂不是便宜了他,实话说吧,吏部看中了他,要大用他呢,这次的事情他做的不错,魏伟彬前途无量!”
温夫人就不信这么个劲,听温舟承这么一说,直拿嘴撇他,“可得了吧,不是历练他么,你倒说说,这中途怎么就没去成乡下种地,转道到省里直接当参议了,还不是因为他闺女!”
温夫人也驳不倒温舟承,温舟承道:“你懂什么,魏伟彬一届文人,这种名头上的历练也就够了,难道真让他扛锄头种地不成,朝廷还怕他一命呜呼损失了人才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不服谁。此时温夫人负气站起身来,不和温舟承说了,直道:“大热天的,我惜得和你犟,你对,你说的可对了,你是被萧大人卖了还维护他为他数钱呢!”
要说一根筋的人那是怎么也弯不过来的了,温舟承只道:“我被他卖了我也乐意,定远侯府三代单传,祖,父,孙三人哪个没在战场上拼过命,当年萧老国公年过七旬还领兵打仗,萧刚毅大将军正值壮年战死疆场,去年萧大人在太蒙山也险些丧命,军人铁血,战场狼烟,我虽一届文人,但也有忠国忠民之心,崇拜勇者之意。”
……
说到此处,夫妻二人都默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