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为以后而谋划
出了芮府,魏楚欣不禁回想着芮雨晴先时评价芮禹岑的那一番话。
本来是有意要撮合芮雨晴和魏孜津的,但想到芮雨晴那一番话,魏楚欣便在心里暗暗改变了主意。
芮雨晴的眼界和魏孜津的眼界并不相合。
也许顺其自然,并不是什么坏事。
……
下午的时候,辞别了二房,魏楚欣带着石榴坐上了去顺来县的马车。
一到了程家村,程凌儿和程五儿出来迎接。
进屋里泡了热茶,一面喝着一面聊着。
程凌儿便翻出账本来,把上面记的帐摆给魏楚欣看。
统共就是几笔账,魏楚欣心说用脑袋便记住了,还用得看账本。
二进二出。当日离开程家村给程凌儿留下了一百两,这是第一笔。
第二笔是年前蒋氏拿给她的二百两银子,让她的去省里打点关系,她根本就没往省里去,而是改道程家村,拿那银子给四十二户人家送过年钱来了。
第三四笔是每个月支给每户的一两银子,一共是八十二两银子。
账本上现在还剩下十六两余额。
程凌儿笑说:“我估摸着姑娘也快来了,再不来下个月的工钱我可支不出来了。”
魏楚欣喝干净杯里的茶,见外面晚霞正是好看,不禁提议道:“去外面走走如何,我正是要去地里验验工呢!”
屋里王氏怕冻着了魏楚欣和石榴,给找了两件到处是补丁但洗得干净的棉袍子让披在外面挡风。
石榴小女儿心思,渐渐爱美了起来,非是不肯穿那衣服。
魏楚欣想的只要不冻到自己便是,哪里管好不好看的,当即披在了外面,跟着程凌儿往出去。
石榴见魏楚欣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也好看,撅着嘴,跟在后面也勉勉强强将衣服披在了身上。
天边红霞铺张着,红彤彤的映射在新开垦出来的一千亩良田上。
魏楚欣踩在松松软软的土地上,笑着对程凌儿道:“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程凌儿拿袖子蹭了下鼻子,“感谢我什么,没有姑娘就没有我的命了,我带着众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要什么感谢呢。”
往回走的路上,魏楚欣交代程凌儿道:“春天种地的种子我已经预定好了,到时候镖局来送,得需要你接应。”
程凌儿点头答应着,“子种有了,这地今年新放的荒,地里肥力上好,今年的肥倒是不用上了。”
魏楚欣也点头说道:“是省了这一项的花销。”话题一转,问程凌儿道:“那你的五百亩田呢?”
程凌儿笑说:“我没有姑娘那么些本钱,地已经被我低价租出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年后,租出去四百五十亩,我自己只留了五十亩地。”
魏楚欣听了笑道:“程公子先时怎没和我说呢,要知道是这样,我就租下这些地了。”
程凌儿低头:“只租了一年出去,要姑娘有意,明年再租给姑娘也是不晚的。”
“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定。”
说来魏楚欣便是要逗程凌儿,“既然租出了地,你也是有钱了的,不如借我二百花花?”
程凌儿支吾半天,说道:“有的人等秋后给银子,手头上现在只有五十两的,只是已经答应给大嫂买家具了,姑娘若要用钱的话……”
跟在后面的石榴鼻子一筋,说道:“逗你的,我们姑娘差你这五十两不成。告诉你吧,再等一个月我们姑娘写的书就刊印出来了,到时候卖出一本赚半本的利钱呢!”
程凌儿脸便红了。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红霞照得,还是被石榴给说的。
留给程凌儿二百两银子,在程凌儿家里住了一晚上,等第二日一大早,便又是坐车启程了。
眼下所有的事情全部解决。魏楚欣坐在车里松了好大一口气的,闭目养神起来。
三日后回到常州,魏楚欣对魏伟彬说的是:“那机巧九连环的盒子做好了,也是凑巧,在靖州见到了萧大人,楚儿便将东西直接送给他了。”
一提到萧旋凯,魏伟彬的智商便自动下降一个档次。这事没处对证去,魏伟彬只带着期待的问:“那是凑巧了,萧大人总督两省,也是到处走的,只也不知你们都说了什么?”
魏楚欣摇头,说道:“东西是送给了他身边一个大个的侍卫了的,楚儿倒是没接触到萧大人。”
魏伟彬听了,失望的点了点头。
魏楚欣心说:还想指望着什么不成,你个功利的老头子。
……
一晃就到了四月末,这些日子,魏楚欣在外人那里看来过得忒是清闲,成天家就早上给长辈请安出来一趟,其余时间就闷在屋里看书写字做画。
其实也就真是做这些事情。只不过看的是药书。写的是承诺给林豪岳的药方子,画得是和魏孜津商定好的的一百张图案各异的月饼模具。
这日午间,魏楚欣亦如既往的在配方子,石榴突然进了屋来,将手往后面一背,神神秘秘的和魏楚欣说:“姑娘,你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拿的是什么?
魏楚欣淡笑笑,心说这一段时间生活过得简单平常,唯一有点新奇的事也就莫过于写两封信了。
“是谁的信到了?”
石榴努努嘴,无趣的模样,将信给拿了出来,看着信封,让魏楚欣猜。
不是程凌儿书的有关于地的事情便是魏孜津书的关于刻模具的事情,左右逃不过这两个人。
魏楚欣道:“不是三少爷的就是程凌儿的,少买关子,拿过来我瞧瞧。”
这会石榴得意了,嬉笑着摇头:“再猜,不是他俩的。”
“不是?”魏楚欣停下笔,抬头看向石榴,“那是谁的?”
“姑娘猜猜嘛!”
难道是萧……
想着,魏楚欣便站起身来,直要来看这一封信。
石榴见魏楚欣那略有期待的眼神,便笑说:“是姑娘的财神爷到了!”
她的财神爷到了?
这里魏楚欣才一下子想了起来,除了程凌儿和魏孜津倒还真是有人会给她书信的月华书坊的谈老板。
拆开信纸,但见里面包着的是一本线钉的书,书名还是她亲自起的,叫作《绘画编略》
此书一共二百零八页,配有一百张图,前一部分详细介绍了绘画的要点,笔法的使用,简图图形的描绘,常见物件摆设的绘画,以及山水写意画的发挥;后一部分写了一些自己对于绘画的浅谈与感悟。
画书的受众面较广,既适合初学者又适合在绘画上有一定造诣者。
魏楚欣心说,这书应该好卖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魏孜博的选择
“财神到了,姑娘怎么反倒不高兴?”
“我?”魏楚欣适时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我有么,要赚钱了我会不高兴么!”
“嗯,”石榴点头,“现在这表情对了,是高兴的样子了!”
是么……魏楚欣心说。
谈老板信上详详细细写下了画书的销售情况,印刷出来当天就买出了一百册。每册售五分银子,一百册就是五十两,她和谈老板对半分,也就是说只这一天,她坐在家里什么都没干,就干赚了二十五两银子。
算了这么一笔账,魏楚欣此时此刻是真高兴了。
天气和暖,魏家便开始忙着张罗魏孜博的婚事来。
下午的时候,魏家派去问女方生辰八字的媒人便赶了回来。
从问名,纳吉,征聘,请期这一大套礼仪下来,又用了快两个月的时间。
要说魏孜博知道自己和芮家芮雨晴定亲了的事时,睁大个眼睛,简直是不敢置信。
这里抓住魏老太太的手,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看着老太太,直问道:“奶奶,你告诉孙儿,他们和我说笑呢是不是,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奶奶,你倒是说话啊!”
魏老太太正坐在小榻上,胳膊被魏孜博一双出了湿汗的手紧紧的握着。
老太太盘了盘腿,清了清嗓子,才道:“你的婚事是你母亲做主的。”
听这话锋,魏孜博的一双手陡然间就松了,向后踉跄了两步,顿那么一刻,直转身跑了出去。
眼下是六月时分,毒日头正盛,魏孜博在蒋氏那里证实了这桩婚事后,气的收拾东西便要回闵州老家。
几个小厮拉着拦着也挡不住,这里老太太和蒋氏追到门口。
老太太拉着魏孜博苦口婆心的劝说:“自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快听劝些吧,别等你父亲下衙里听见这事不高兴,快随奶奶回去,大毒日头里的,中了暑不是闹着玩的。”
魏孜博气道:“你们都回吧,都别拦着我,这亲事我不同意,我要回闵州去,自此再不到省里!”
蒋氏一时来了脾气,抓住魏孜博衣襟,强硬说道:“亲事定下了,你不同意也不行,乖乖的在府里待着,等着中秋拜堂成亲!”说毕,摆手叫来身后的几个小斯,直将魏孜博压到了自己院子里。
等魏伟彬下了衙,用自身经验亲自给魏孜博解劝了一番,只是也没管用。
这里魏孜博将自己关在房里,三日不曾出来,一滴水米不进。
魏老太太和蒋氏急得没法,听魏孜博的大丫鬟翠竹给出了个主意。
……
下午的时候,魏楚欣正在屋里练字,就有滕妈妈亲自过了来。
腾妈妈走在门口,笑问院里侍立的丫鬟:“三姑娘睡中觉可是醒了?”
两个小丫鬟见是滕妈妈,赶紧赔笑说:“人醒了,三姑娘正在屋里坐着写字呢!”
这里滕妈妈笑着进了屋来,魏楚欣早已经是站了起来,起身来迎滕妈妈。
“滕妈妈怎么亲自过来了,石榴,快给妈妈泡茶来!”
外头石榴应声。
滕妈妈摆摆手,笑着说道:“是老太太打发来的,为的还是大哥儿的事,要请三姑娘过去劝劝呢,大哥儿和三姑娘你处的最好了,想必眼下这有三姑娘说话,大哥儿能听进去些。”
魏楚欣点了点头,跟着滕妈妈出了门。出了兰蕴居,滕妈妈见魏楚欣有往槿香苑去的打算,便拦住,叹气道:“老太太那里,不用姑娘去回话了,大哥儿身子要紧,三日水米不进的,就是个铁人金人也吃不消,三姑娘这便去劝慰劝慰吧!”
等魏楚欣到了魏孜博的院门口时,就见院门紧紧的闭着,叫了好几声,里面的人也不给开。
魏楚欣无奈,只得和里头的小厮说道:“进屋去回你们大少爷,是我。”
里头兴儿听出来是魏楚欣的声音,脸上一喜,才叫人打开门。
屋里魏孜博一句话不说的靠在外屋书案旁边,嘴唇发白,双眼无神。
魏楚欣朝丫鬟要了碗米粥来,送到魏孜博身旁,劝慰道:“大哥哥好歹也吃一些东西,这样不吃不喝的,难道是真打定了慢性自杀的主意?”说毕就又拿起勺子来,盛出一小勺,慢慢吹了吹,送到了魏孜博的嘴边。
眼见着魏楚欣这样,魏孜博无法,才将送到嘴边的米汤喝了。
魏楚欣见是喝了,又故技重施了几次。这里魏孜博无奈,突然拿起粥碗,仰脖将里面的米汤全喝了下去。
魏楚欣放下勺子,掏出帕子刚伸了过来,不曾想魏孜博一双手握住她的胳膊,脑袋直趴在了书案上,压抑的无声哭泣了起来。
魏楚欣伸手回握住了魏孜博的手,站在他旁边,等他平复过来。
过了一会,果见魏孜博擦了眼泪,抬起头来,看着她强笑了笑,如好了一般似的,对魏楚欣道:“你难得到我这里来,我让丫鬟给你拿饮子喝。”说着,就招呼外头的丫鬟。
外间候着的翠竹听见魏孜博终于开口说话了,喜得赶紧应声进屋。
院里的丫鬟喜得又是要摆饭,又是要回老太太、太太的,忙得个团团转。
这里魏孜博看着桌上的馒头,当即拿起咬了起来,三口并作两口的吃,仿佛将所有的不畅意都付诸在了上面般的。
一时就吃噎了而剧烈咳嗽起来。翠竹在旁忙帮着拍肩膀,拍了两下,赶紧去抢魏孜博手里的馒头,“你几天都没吃饭了,快将这些都吐出来,别吃急了伤着胃!”
魏孜博将馒头攥的紧紧的,防止被翠竹给抢了去。
“大少爷,你倒是听话。”
“听话?”魏孜博讽笑着,“我就像那养在室内的花,自小就被人宠着被人惯着,万事自己拿不得主意,被老太太管,被父母双亲管,到现在你也要来管我,婚事做不了主,喜欢谁娶谁为妻做不了主,眼下吃个馒头也做不了主么!”
话说的翠竹一时就红了眼眶,眼泪顺着泪沟子便流了出来,直低头擦了去,退到外间抹眼泪去了。
魏楚欣在旁边并不说话,任凭着魏孜博做什么。
这里魏孜博见翠竹含泪跑了出去,竟是笑出了声来,松开手里攥实了的馒头球,看向魏楚欣问道:“三妹妹说,这次我应该是反抗到底,还是像以前一样默许被安排?”
魏楚欣听这话,看着魏孜博,默了半天没说话。最后轻轻开口道:“人生中会面临无数的选择,一旦下定决心选择了,再想回头,就难了。眼下大哥哥心里发乱,做不出正确的选择来。大哥哥不如听妹妹一句劝,等心情平复了再去选择。”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月下聊天
晚上的时候,魏伟彬下衙,魏楚欣到他的外书房里,说想陪魏孜博到闵州老家散散心,魏伟彬居然同意了。
“楚儿啊,你陪陪你大哥哥也好,在路上要多劝劝他。”
魏楚欣点头应着。
第二日还是蒋氏着人打点的马车,要上车之前,蒋氏把魏楚欣叫到一旁,虽说是端着架子,但话里话外又降了几分气势。交待魏楚欣道:“这次准你出府去闵州玩,别忘了你的任务,劝好你大哥哥,听到没有?”
魏楚欣道:“楚儿知道。”
一共是准备了三辆马车,前头魏孜博自己坐一辆,后头魏楚欣和石榴坐一辆,最后头一辆跟坐着两个照顾人的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外面又有兴儿和两个随从骑马跟着。
出了常州省,众人直要奔闵州行去。
只魏楚欣突然掀开帘子,吩咐马夫道:“改道去靖州顺来县。”
“回靖州?”外头兴儿不禁回头看向魏楚欣。
一时众人不解,魏楚欣便叫停车,下了自己的马车,直上了前头魏孜博的一辆。
魏楚欣坐在魏孜博对侧,笑着说道:“此番出来,大哥哥听我安排好不好?”
魏孜博点头,强笑了笑:“听楚儿的安排。”
等到了顺来县时,正是黄昏了。
兴儿带人随便找了家客栈,去寄存行李。魏楚欣便带着魏孜博在沿湖的一处小路上散步走着。
夏日的傍晚,吹着微风。两人感受着这样一份放松静谧,谁都没有率先去说话。
回到客栈吃晚饭,都快要吃完了,魏楚欣才卖关子的说:“等明日,带大哥哥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去程家村她的一千亩麦田里。
一到了地方,看着铺张开来一望无际长势甚好的小麦,魏楚欣便是笑靥如花怎么也收不回笑容了起来。
盼了快一年了,再有两个月麦子就要丰收了。到时候赚了钱,回了本,她就想办法离开家里,从此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经商赚钱享受生活,再不受家里魏老太太,魏伟彬的一点桎梏。
一旁魏孜博见魏楚欣笑得眉眼弯弯的,不禁问道:“楚儿笑什么?”
魏楚欣还不打算说实话,“笑这些地要是我的该有多好!”
魏孜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此时竟是放眼望着这千亩麦田,默默的没有说话。
这里程凌儿,程五儿还有王氏过来给田里除草的汉子们送水喝。魏楚欣和魏孜博便也都过来帮忙,欢欢喜喜,一时好不热闹。
眼见着人们都客客气气的称呼魏楚欣为魏姑娘,魏孜博禁不住问道:“他们都认识楚儿?”
“是啊,去年秋天在落尘庵里住着,常下山来这村里玩的。”
等晚上的时候,在程凌儿家里用过饭,几人便打算回县中驿站去住。
王氏见魏楚欣要走,禁不住留道:“里屋都给姑娘打扫干净了,被褥也都换了新的,便就住下吧,正好你陪嫂子说说话,给嫂子讲讲城里面的新鲜事听!”
石榴也怂恿说:“就在这住下吧,姑娘!”
村里人家住的都是板床,上面只单单的铺着一层褥子。魏楚欣心说在庄子一住就是五年,她住下倒是没什么,怕就怕在府里养尊处优惯了的魏孜博睡不了这样的床。
一时程凌儿也笑看魏孜博和兴儿道:“若魏公子不嫌弃,便在我家住下吧,我的屋里也是干净的,都是新换的被子,不脏的。”
魏楚欣没有想到,魏孜博居然同意住下了。
这里王氏为魏孜博找干净的没盖过的被子来,便翻到了去年年前魏楚欣又带回来的画。
王氏便一边拿着画,一边喊道:“魏姑娘,你的画,放在这里都快要被耗子给嗑了!”
魏楚欣正和程凌儿站在房檐下乘凉,聊田里面的事情,并没听到。倒是屋中的魏孜博,听见了“画”字,条件反射般的走了出来。
王氏见魏孜博对这幅画感兴趣,便笑着递给魏孜博道:“魏公子打开看看吧,就这么一幅画,魏姑娘可当宝贝似的呢,只我个乡下人也看不出哪里好来!”
魏孜博谦逊的笑了笑,将画接到手里,解开绸绳,将画展了开。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脸色都变了。这画和芮禹岑现收着的那幅,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李浩洋的山水图!
凡人作画,不可能做出两幅一模一样的,就如同河水川流不息,即使站在同一个地方,在不同的时间了也不可能饮到相同的水来。
所以两幅必有一幅是赝品。
魏孜博不禁看着手里的画,发起了呆。
……
因魏孜博和兴儿占了程凌儿的房间,程凌儿自是要去别人家找宿的。
等大致三更天的时候,魏孜博才知道什么叫做床硬硌得慌。他本是想在别人家住就忍一忍了的,只是外加上屋子里闷热。
辗转难眠,热得实在难受,魏孜博就穿鞋下了床。
地下铺着草席,兴儿在上面睡得忒香,也不知道做梦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吧唧着嘴吧唧个没完没了。
魏孜博绕过兴儿,皱眉走到窗边,将窗子打了开。
只不想那纱窗破了几处,外面的蚊子闻到屋里的热气,嗡嗡的飞了进来。
满耳朵都是蚊子嗡嗡的要叮人的声音,魏孜博心内更是烦躁了起来。
“什么东西!”地下的兴儿睡睡觉突然坐了起来,迷蒙中照着自己的脸啪啪拍了两下子。
魏孜博以为他醒了,刚要说话,不想这人一下子又躺在了草席子上,眨眼的功夫,重新打起了呼噜来。
里屋,魏楚欣隐隐约约听到了房门响,便也轻轻的起身穿上了衣服,绕过石榴和王氏,下地要往出走。
王氏睡眠尚浅,此时见魏楚欣要出去,小声问道:“姑娘起夜?”
魏楚欣点点头。
王氏便说:“在屋里桶里上吧,出去外面有蚊子,再咬到姑娘。”
魏楚欣笑说:“没事,嫂子睡吧。”说着,轻推开里门,要往出走。
王氏便要穿衣起来,“那我陪姑娘去。”
“不用了。”
轻轻推开外屋房门,人走了出去又将房门轻轻掩好。
一走到院子里,果然就看到了站在篱笆墙下的魏孜博。
魏楚欣放轻脚步,走到他后面,本想拍他后背吓他一跳的,但又想着大晚上的,若他喊出声来再扰到了别人,便在停在他身后时作罢了。
“大哥哥怎么出来了,睡不着么?”
魏孜博听见魏楚欣说话,回过身来,问道:“楚儿怎么也出来了?”
魏楚欣笑说:“屋里热,出来透透气。”
这里魏孜博才要说话,但见魏楚欣嘘了一声,踮起脚尖,伸过巴掌来便轻拍在了他脸上。
轻轻的脆响声。
魏楚欣笑说:“伸手,送大哥哥一样礼物。”
魏孜博伸出手来,借着月光,但见着是一只不小的蚊子,完完整整有胳膊有腿的。
魏孜博道:“乡下怎么这么多蚊子,在城里倒不怎么见。”
魏楚欣笑说:“因为乡下的水土好,养人也养蚊子。”
魏孜博听了也笑了,“你倒会说。”
闲聊了一会,魏孜博便撵魏楚欣道:“快进屋睡觉去吧,外面怪是蚊子的。”
魏楚欣心知魏孜博在这里是睡不好觉的,看着魏孜博,笑着提议道:“咱们去县里如何?”
“现在么?”
魏楚欣点头,“只是大哥哥得信任我引路。”
魏孜博便说:“若咱们走丢了岂不是更好,魏家少爷和魏家小姐双双离家出走,这事若发生了,合该在省里被人传成个什么模样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商道初始
三更半夜,连个车都没有,县城是去不成滴。
这里两人先后要进屋子,走到房门口处,魏孜博才突然间想起来,叫住魏楚欣,低声道:“楚儿,你等一等,我有话问你!”
魏楚欣站定后回头,“什么?”
但听魏孜博道:“你的是真的,还是芮二的是真的?”
魏楚欣听懂了魏孜博的话,一时也觉得没有必要瞒他,便说:“我的是真的。”
月夜中,但见魏孜博听完这话眼睛都亮了。
魏楚欣想着这几日以来魏孜博眼底终于恢复了这样的神采,一时欣慰,只卖着关子勾起他兴致的道:“这里有曲曲折折的一个故事呢,今日晚了,若大哥哥想听,明日我说给大哥哥听。”
出去一番,此时再回来,已没了刚才那些心烦意乱,这里魏孜博坐在床沿上,干干坐了几个时辰。
第二天吃完早饭。魏楚欣便打算带魏孜博去梓浣山玩。
程凌儿给雇到了牛车,临上车之前,魏楚欣背着魏孜博和兴儿,又留给了程凌儿二百两银子,并交待秋收之前她一定过来。
这里出了程家村,直上了云隐寺南山门,来开门的小僧认出了魏楚欣,念佛说道:“不知魏施主来了,有失远迎。”
带魏孜博在大殿烧了一炷香后,有小僧来请道:“魏施主,主持有请。”
魏楚欣心里猜测着逸云住持应该是和她讨论止血药方的事情,几个月前,在她给林豪岳提及之前,便已和逸云住持商讨过了。
魏楚欣点了点头,转而叫石榴道:“你带大哥哥和兴儿到处走走,我去趟偏殿,一会就回来。”
一旁兴儿笑嘻嘻的道:“三小姐可真是有体面,听说你来了,连寺中主持都要亲自相见!”
……
到了偏殿,逸云住持正在煮茶。一旁的小僧人给递过了拜垫。魏楚欣道谢接了过来,放在地上,跪坐在了逸云住持身旁。
眼看着逸云住持煮茶,殿内寂静无声。
第一泡。
第二泡。
喝的是僧人在山中自己采择回来炒制烘干的山茶,两泡过后便没有味道了。
这里逸云住持将杯里的茶喝的干干净净,才道:“魏施主先时所提及的药方,我配比出来也试用过了。”
魏楚欣点头,等着逸云住持的后话。
但见逸云住持摇头。
魏楚欣心里便是一凉,抿唇试问道:“可知是差在了什么药上?”
逸云住持道:“方子上的药材虽说易于取材,成本低廉,只是却都是中和平庸之药,对于刀剑之重伤者,效果甚微。这是在受伤者身上试用后的反馈,但具体增减何种药材,世间本草万种,怕是可遇不可求。”
魏楚欣点头,“这几个月,我又改进了两稿药方,具体效果如何,依旧不能确定,还是要麻烦住持帮忙配药试方子。”
当即拿来纸笔,写下了方子,递与逸云住持。
逸云住持接了过来,希冀道:“唯愿有效。”
临出门时,魏楚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头脑一热,脱口问道:“这些日子,他……他有来过么?”
逸云住持知道他指的是谁。连微怔都没有,只是摇了摇头。
魏楚欣点头,保持着脸上原本的笑容,行佛礼退了出去。
出去后,魏楚欣带魏孜博去梓浣山里玩。之后改道去了闵州。
在路上,魏孜博就向她讨要那个故事。此事有关蒋氏,魏楚欣心说自己昨晚上是头脑昏涨了,怎会主动提及要给魏孜博讲这个故事。此时便是后悔,但又不想那话搪塞他,便只是说道:“这是我给大哥哥准备的礼物,等大哥哥成婚之日时,我与大哥哥讲。”
“若我不成亲呢?”魏孜博一时蹙眉问道。
魏楚欣淡笑着说:“一辈子那么长的,大哥哥总有成亲一日吧。”
“若就是一辈子呢?”
没想到魏孜博下话会这么说,魏楚欣一时凝噎,保持着脸上笑意,“我不信大哥哥一辈子不成亲。”
魏孜博道:“别不信……”
魏楚欣一时暗叹了口气,他在想魏孜博有这么刚强的劲么顶着世人的压力,真的一辈子不成亲?
到闵州老宅子里。宅子里只留了十数个人看家。那十数个人魏楚欣一一看到,如在靖州同知府一般,并没有当年在兰蕴居侍候兰姨娘的旧人。
魏楚欣是八岁那年随魏伟彬升任去的靖州,辗转蹉跎了两辈子,对于这么个老家,自是没有多大的印象。
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魏家虽说祖辈以来就是书香门第,但魏老爷子那一支却是经商的,以至于多少年被同族的人瞧不上。
等到儿子这一辈时,魏伟彬勤学上进考中了举人,谋了官职,魏家这一支才算站了起来。
这里听说魏孜博来了,魏老爷子哥哥那一房里的长孙魏孜泽带着人上府里来走动。
魏孜泽也是典型的魏家人的长相,欣长的身子,长脸,面皮白净,举止谈吐虽说不上虚伪,但大抵是过于自谦客套。
三人见过了面,魏孜泽笑着请两人去城东家里做客。
魏孜博看了看魏楚欣,但见魏楚欣暗处里给他使眼色。魏孜博便道:“改日吧,今日刚到闵州,想来三妹妹累了。”
“那也好。”魏孜泽二十好几的人了,家里有妻有妾,通房也有几个,但却没遇见像魏楚欣长得这么出众的。此时端量着魏楚欣,笑说:“明日再来请弟弟妹妹,隔代亲,辈辈亲,咱们莫要客气了。”
魏孜博和魏楚欣点头应下。
宅子虽然老旧,但却被下人打扫的十分干净。睡过中觉,魏楚欣笑着去魏孜博现下住着的屋子。
屋里魏孜博正坐在书案旁,专心画着山水画,连魏楚欣已经坐在他身边了都没有发现。
魏楚欣便支着下巴看他作画。
一画画了一多个时辰,等收笔时,魏孜博眼见着在一旁正看的津津有味的魏楚欣,不觉诧异道:“楚儿什么时候过来的?”
“什么时候过来的,”魏楚欣转着眼珠重复这句话,算了一算,说:“好长好长时间了,自打大哥哥开始画那块石头的时候我就来了。”
“让正好让靖州女探花郎帮我指点一二了!”
魏楚欣抿唇笑说:“大哥哥画得这样好,指点可不敢当。”
这次倒不是恭维,而是魏孜博现在的画作,真是不错了。
闲聊了几句,魏楚欣话锋一转,便是讨论到了吃的上。
“闵州可是有什么好吃的么?”
魏孜博道:“几州相近,各处的吃食便都是差不多,闵州有的好吃的,靖州,常州也都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吃食。”
“是么,”魏楚欣回想着说:“去靖州那年我也七八岁了,记忆里有一家铺子的糕点果子非常好吃,只也不知道好些年过去了,那家铺子还开不开了。”
“敢问三小姐说的是哪一家?”一旁服侍的丫鬟笑着接话道。
“叫饕餮……”
“是饕餮馆吧!”不等魏楚欣说完,丫鬟便猜到了。
魏楚欣听了点头,“就是那家铺子,现还在么?”
丫鬟叹息道:“已是关了,别说是三小姐没口福,就是在外面做大官回来的官老爷们,想吃这一口都吃不到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开了?”
丫鬟道:“那老板娘月娘现如今儿子在监牢狱里头关着呢,她也哭瞎了眼睛,倾家荡产的往衙门里送了多少银子,只也是没把她儿子保释出来。”
魏楚欣追问道:“可知道那月娘的儿子是因什么入的牢狱么?”
“这奴婢哪能知道啊,不过闵州里都传,说是她儿子得罪了上头的人,州里太爷收了银子都保不出来的。”
魏楚欣听了点点头。
要说有人做的糕点,能让人记挂了蹉跎两世,这样的手艺,能不能算上是一绝呢。
月娘。
魏楚欣暗暗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反对
“大哥哥,我要去!”
这里魏孜博不让魏楚欣去皂里巷,魏楚欣硬是在他面前磨牙。
“那边不好,不许你去!”魏孜博拿出兄长的派头出来。
“怎么不好了,你倒是说说,要说出个一二三条来,我就不去了。”
“那边都是,”魏孜博不禁清了清嗓子,佯装出严肃实则是不好意思的表情:“那边都是青楼楚馆,你个姑娘往那条街上跑什么。”
“就因为这个?”魏楚欣已然是站了起来,朝魏孜博笑了一下,随即脚底抹油了般的,一边往出走一边得意说:“大哥哥追不上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回屋换好了衣裳,带着石榴和引路的丫鬟,一径就要出府去皂里巷。
不想走在门口,魏孜博和兴儿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魏孜博见说不了魏楚欣,便眼看着引路的丫鬟,吩咐道:“还不回去,竟是陪着三小姐胡闹!”
丫鬟看了看魏孜博,一副不敢违抗的样子,唯唯诺诺的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欲要听话回去。
魏楚欣眼见着引路人被她大哥哥给策反了,气的走到魏孜博身边,想要威逼利诱道:“我手头上有一幅好画,大哥哥现在让我出去,等回常州,我将画拿出来给大哥哥品鉴。”
“不行。”
“大哥哥当真不想看?”
“那日已经看过了,若说将画送给我,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大哥哥想的美!”魏楚欣听了这话,转而强硬说道:“是我求父亲带大哥哥出来玩的,所以现在去哪里都是我说了算,大哥哥得听我的!”
一旁兴儿早忍不住了,嘴快说道:“大少爷,你小轿子都着人准备好了,还在这里逗三小姐!”
等到了皂里巷时,眼见着街道两旁穿红着绿,涂脂抹粉的女人们,魏楚欣才晓得为何魏孜博这么抗拒来这里。
玉红,红姨娘。
看着这些女人,魏楚欣眼前不自觉就浮现出了玉红的脸来。
距离那场交易已经过了一年多了,玉红拿着那三百两银子到一僻静的地方,买个小院子,置两亩薄田,也能生活的很好了。
只是,凭她的心性,也许不愿选择那样平静却平庸的生活。
……
这里便到了月娘的下处一间遮挡不了风雨的木板房子。
用家徒四壁形容也不为过。
“月娘,我是魏家的丫鬟,是我们家小姐听说你的遭遇,过来看你了!”
正赶上月娘的贴身丫鬟出门买菜,听到这话,月娘摸探着拿起手边的木拐杖,在地上探了一探,勉强站了起来,朝着有声响处说话:“敢问是哪一位?”
魏楚欣和魏孜博已经走了过来。
眼见着这月娘不过是五十光景的模样,虽说现下落了难处,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裳,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着,但衣服却洗得极其干净,头发也梳的极其平整,温柔得体,脸上平静又安详。
魏楚欣和魏孜博扶她坐下,道明了来意。
月娘便是叹道:“现如今老妪我熬得油尽灯枯,双眼竟是瞎了,如何能再做得糕点果子,开起从前的铺子。”
魏楚欣已是轻轻握住了月娘的手,探过了脉络。又来验看月娘的眼睛。
眼看着那一双眼白发黄,眼珠空洞的带有鱼尾纹的眼睛,魏楚欣便凝神看向了食指上带着的铜环。
只是一番凝神聚气后,那指环始终没亮。
魏楚欣在心里禁不住便叹了口气。
月娘道:“老妪这一双眼睛算是废了,只是可惜十年之后,等我儿被放出之时,我再不看清他的长相来。”说来,心里便更是添了一层酸涩,“这也没什么,我也是活不过我儿出狱之时……”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不知当如何安慰。
……
出了皂里街,走在回府里的路上,魏楚欣一直没有说话。等下轿的时候,打定了主意,追上魏孜博,道:“大哥哥,你等一等。”
魏孜博自来是悲天悯人的性格,此时头脑里还徘徊着月娘的悲声痛哭声,按了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规避掉那些声音,站在前头等魏楚欣。
两人一径进府,魏孜博便叹了口气,眼见着魏楚欣脸上也不好看,不觉多有后悔的道:“许是我们不该因为一时贪嘴,去重揭人家伤心事的。”
魏楚欣便摇头,直言说:“原我这里有个文章,并不只是因为贪嘴才提让那月娘重新开起铺子的。”
“什么文章?”
魏楚欣便道:“妹妹打算在靖州开一家糕点铺子,只是苦于找不到正经好手艺的糕点师傅。”
魏孜博一时不免诧异,直看着魏楚欣,和缓了过来才道:“你说什么?开铺子?不是玩笑话?”
“不是玩笑话。”
魏孜博听了,便回身看了看四周,直拉魏楚欣走到无人处,然后压低声音问:“你小小年纪还没出阁的作何干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你不知道父亲最瞧不上经商作贾的人么,又何况你是个姑娘,再退一步讲,你又哪里来的开铺子的本银?”
魏楚欣看着魏孜博,轻飘飘的道:“父亲不喜经商作贾,只是祖父不也是商人么,若没有祖父经商得来的基业,哪里供得出父亲的举人来。”
“你!”魏孜博一时被顶撞的语塞,看向魏楚欣,自是兄长如父的意味,压低声音道:“这事哪说哪了,在魏家没有女子开铺子出来抛头露面的事,若父亲知道,你知道后果的。”
魏楚欣蹙眉,抬头看着魏孜博,才欲反驳,但听魏孜博又道:“楚儿你既是连开铺子的本银都有了,自是手头上也不缺钱用。若你真缺钱用,若开铺子是为了赚钱,你和我讲,需要多少银子用,我拿给你,若是平时看上了衣服首饰,你也和大哥哥说,大哥哥也都能买给你,不需要你自己张罗着怎么赚钱。”
魏孜博眼神澄亮,话也说的真诚,说的魏楚欣一时暖心,也说得她再接不上下话。
这里魏楚欣便低下了头来,低声说道:“若早知道大哥哥这样斩钉截铁的反对,我便不和大哥哥讲了。”说毕,转身欲走。
魏孜博一时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叫住正往前走的魏楚欣道:“楚儿,你等一等我。”
在魏孜博这里,魏楚欣自知她是可以凭内心耍些小性子的,便连停都没停。后头魏孜博越是喊她,她越是加快速度往前走。
第二百一十五章 表哥
魏孜博七尺高的个子,迈两个大步就追上魏楚欣了。从后头拽过她袖子,直往他那边一带,笑说道:“我越喊你,你越快走,这是和我生气了不成!”
魏楚欣一时吸了口气,蹙眉看着魏孜博,是真有些生他气了,试问道:“所以呢,就是我真生大哥哥气了,大哥哥也不会改变原则同意我开铺子的?”
“好了。”魏孜博不再接魏楚欣的话茬,但见着她说说话下巴都有些轻颤,一时忍不住来刮她鼻子道:“多大的人了,莫不是还要在哥哥面前哭鼻子?”
他不哄她还好,一哄她,还当真是险些红了眼圈。推开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谁要哭鼻子了!”
走了几步,停下来背对着魏孜博说:“我有一句话告诉大哥哥,开店铺这件事情大哥哥就当我从来没提起过,至于往后我怎么做,大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大哥哥既不支持我,但也不能反对我。”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魏楚欣一边递给魏孜博鸡蛋,一边好似漫不经心的说:“此次来闵州,大哥哥用不用去表叔家里走动走动?”
魏孜博接过魏楚欣手里的鸡蛋,摇头道:“不必了,隔了几层的亲戚,都快出五服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亲情。就是父亲来了,也很少走动的,又何况是我们小辈儿,况且昨日已经派人送去东西了。”
魏楚欣听了点了点头,待喝了几口粥,又开口说道:“表叔现在衙里当官,那昨日来的表哥可也是在衙门谋职了?”
魏孜博没听出魏楚欣的意图来,只点头说:“是在衙里谋事,在衙门算作未入流,只不过是给发俸银,面子上好过罢了。”
魏孜博一时又想起什么,放下手里的筷子,交待魏楚欣道:“昨日来的那个表哥,楚儿你少和他接触,别看他表面上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干什么勾当,谁还说不准呢。”
魏楚欣听了,不免既装傻又好奇般的往下问:“他干什么勾当啊?”
“都是些衙门里的事,你还小,不懂其中的隐含。”
魏楚欣见在魏孜博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便玩笑说道:“是,我小,哪有大哥哥年长啊!只也不知大哥哥年长我五岁还是十岁呢?”
魏孜博笑着瞪她“一大早的,就知道贫嘴。”
吃完了饭,在外面散了会步,等一回了屋子,魏楚欣就写了封帖子,招呼来老宅子的小厮,将帖子送到了城东魏家大少爷的手里。
等下午的时候,趁着魏孜博在屋子里作画,魏楚欣便假托去街上闲逛而出了府来。
来到这帖子上约定好的茶楼,一进门,到柜台刚要点间雅间,就见从楼上下来个小厮,见着魏楚欣直喊:“哟,三小姐,您可算是来了,大少爷点了好茶,正在楼上雅间等着您呢!”
魏楚欣含笑,点头走上了楼来。
果在二楼一靠窗的雅间,看到了身穿天水蓝色袍子,一身纨绔子弟做派的魏孜泽在翘腿饮茶。
魏孜泽一回身,便见到了他这个不知隔了几层亲戚关系的远房表妹,含笑起身,直让座道:“三妹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魏楚欣入座,笑说:“来晚了,让表哥久等。”
魏孜泽笑说:“等美貌如花的三妹妹,就是再等两个时辰也是情愿的。”
魏楚欣一时保持着笑意,笑说道:“表哥可真会说笑,我脸皮自来就薄,若表哥再如此说话,表妹要脸红回去了。”
“说笑,说笑!”魏孜泽一时清了清嗓子,笑说:“表妹不要介意。”
这里闲聊中终于引入正题。魏楚欣笑看魏孜泽问:“要说此次找表哥出来,是想向表哥打听个人的。”
“哦?表妹要打听何人,说来与我听听?”
“便是闵州以前开饕餮铺的月老板娘,她儿子这个人,听那月娘说,她儿子现被关在衙门监牢里,表哥在衙里当差,可是听说过这么个人?”
魏楚欣但见魏孜泽听了这话一个皱眉,便适时追问:“表哥可是知道这么个人?”
魏孜泽一时打了个响指,招呼雅间门口候着的店伙计道:“你们怎么回事,我点的小菜怎还没端上来!”
店伙计赶紧进里面赔笑说:“魏爷别生气,小的这就去厨下催一催去!”
眼见着魏孜泽这是故意的,魏楚欣一时低头喝了口茶。
魏孜泽抬眼,但见正对面坐着的他这个表妹温柔恬雅,婷婷美貌,一时心中微动,略去唇角那一丝微妙的笑意,开口问道:“表妹说的这么个人,我还真知道。只是不知,表妹打听他是做什么呢?”
魏楚欣放下手里的茶杯,直言说:“那月娘思念她的儿子,现已在家哭瞎了眼睛。表妹想着表哥在衙里谋事见多识广,定有办法能让这母子俩见上一面的。若是表哥肯帮这个忙,这其中的打点走动之费用,表妹自是不会让表哥搭上的。”
魏孜泽一听魏楚欣这话,当即笑了出来,连笑了几声,摆手说:“表妹这话说的,着实让我这个当哥哥的下不来台啊,咱们亲戚一场,打着骨头连着筋呢,何须提这些钱财上的事情呢!”
魏楚欣听了赔笑,拿起茶壶给魏孜泽斟满茶碗里的茶,才说道:“我自来不会说话,还请表哥见谅。”
就听魏孜泽转变了话锋:“若说表妹第一次开口求我办事,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不能爽约了表妹的,只不过这里有个缘故,表哥我呢是真想帮你的,奈何是有心没那个能力。”
“表哥说这话,便是哄我这闺阁中的姑娘了。平日在家里,多少也听得父兄谈论些衙里的事情,若说大堂之上的案牍表哥拿不到手,我信。若说衙门里的牢狱,凭表哥和表叔在闵州的声望,随便和典史通通气还不成么?”魏楚欣笑说。
魏孜泽一时笑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表妹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实话实说。实在是那月娘的儿子犯在了上头人的手里,闵州地方官员哪个敢沾碰此事的。这事情实在是有钱,使多少银子也成不了事的,如若不然,那饕餮铺子里的老板,都给知州大人上了多少的银钱了,那人不早放出来了。”
魏楚欣听了这些,一时没说话,但见魏孜泽那有意给她留了个活口的意思,便问:“既是这样,表哥当真就真没有办法了么?”
魏孜泽这才挪了挪椅子,头往魏楚欣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笑说:“若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现今倒有这么个法子,只不过要看表妹自己的意思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谢你断子绝孙
“表哥此话怎讲?”魏楚欣笑问。
魏孜泽摆了摆手,又凑近魏楚欣一些,低低的说了些什么。
魏楚欣听后,眉心禁不住轻蹙,心里冷笑了下,面上强保持着笑意。
魏孜泽直起腰来,还是先时进门来的那纨绔姿态,说道:“表妹也无需怎样,不过是吃顿饭的小事。”
这里店伙计端着个托盘,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说是来上菜。
菜上齐后,魏楚欣轻轻夹起一粒花生米,拿在眼前,上下看了看,突然间那花生米从筷子缝处掉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底下盘子里。
魏孜泽不禁抬头来看,但听魏楚欣笑着说:“明日何时,表哥说个时间吧。”
魏孜泽抿唇笑得深意,“明日申时,还在这里等表妹。”
出了茶馆,在街上随便逛了两圈,临要回去之前,在针铺子里仔细挑选了一副银针,连银针带针套,捡中上等的买了下来。
等到第二日。临出门前一个时辰,魏楚欣叫来石榴,交待道:“一会我们分头走,如发生什么,第一时间回府里禀告大少爷。”
石榴忍不住劝道:“姑娘真要去么,就为了个做糕点的师傅犯得着自己费这番辗转么,若说糕点做的好的,哪里雇不得,怎就偏生那月娘不可了,再说她现在双眼……”
不等石榴再说下去,魏楚欣已是摆了摆手,笑说:“好了。”
下午申时,在茶馆门口,果然见魏孜泽自乘一小轿,又另备一乘小轿等在那里。
魏楚欣走近,自是有小厮来给打帘子。上了轿子,直奔闵州最好的酒楼而去。
下了轿来,由里面人接应,直奔三楼一雅间走去。
魏孜泽和魏楚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厢内,才走到门口,但听里面莺莺燕燕,丝竹管弦之音。
厢内焚香,正中坐着个人模人样大约三十出头的男子,身上穿着上等薄绸直裰,一派人文伪公子做派。
“林爷,您看小弟带谁来了!”魏孜泽朝那男人笑着作揖道,“这就是昨日小弟说的那位表妹。”
那被称为林爷的男人眼睛这才一抬,通身打量了魏楚欣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魏楚欣的脸上,淡声对魏孜泽道:“长得好模样。”
魏孜泽便给魏楚欣使眼色道:“这就是昨日说的京里面来的林爷,表妹还不上前来打招呼。”
等魏楚欣走到男人近前时,这林爷便问魏孜泽,“不知这位小姐该怎么称呼?”
魏孜泽拱手赔笑:“这是小弟的远房表妹,若林爷不嫌弃,随便叫一声妹妹也便是了。”
林爷点了一点头,一时摆手叫退屋子里面姿色平常的莺莺燕燕,毫不避讳的瞅着魏楚欣,笑问道:“敢问妹妹今年贵庚了?”
魏楚欣强自忍着不让自己蹙眉,没等开口,一旁陪着的魏孜泽已经先一步替她说了。
“表妹今年十五了。”
林爷眉毛顺时一竖,明显是不高兴了的模样,冷声喝魏孜泽道:“我问你了?”
魏孜泽赶紧躬身赔笑:“是,是,是小弟多嘴,还承望林爷担待。”
这里林爷看看身旁的丝竹管弦之器,笑问魏楚欣道:“可是会吹弹哪样,随便试试哪样,也好给我们清清耳朵才是。”
倒不是魏楚欣刻意拒绝,而是放眼望去,厢内所放置的乐器她一样也不会。笑着摇头说:“要让人扫兴了,这些乐器没有我会弹奏的。”
“妹妹说话倒是实在!”不想那林爷听后却是笑了,伸手随便抓来个小编钟,拿起酒壶往里面倒着酒,一边倒一边说:“不过这有什么的,吹弹也好,用它喝酒岂不是更好。”
说着,自喝了编钟里面的半杯酒,还剩下半杯,递与魏楚欣,直笑说:“不知妹妹肯不肯赏脸呢?”
魏楚欣迟疑,但听一旁站着的魏孜泽劝说道:“还不接过林爷这一杯酒,喝下这杯酒,你求什么,是林爷不能答应的呢。”
不就是喝半杯酒么。魏楚欣忍住心里的反感,当即接过了那编钟,仰脖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了。
林爷便笑着拍手,赞道:“妹妹好酒量。”说着,便又拿出一个编钟,把两杯都满了上。
一边站着的魏孜泽总经历这样的场面,十分有眼力见的提议道:“怎知表妹是这样有酒量的人,趁林爷兴足,不如两人喝一个交杯如何!”
林爷便用那细长的眼睛,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魏楚欣。
这是一入狼窝深似海,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
魏楚欣便是笑了,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看了看魏孜泽,又转过头来直看着这个说不定是京里那位权贵的奴才,只到地方来装大爷的林爷,温温的笑着说道:“表哥这提议倒是甚好,只不过林爷得说话算数,安排人现下让那月娘和狱中的儿子相见一面。”
“怎么不算数!”林爷当即递过酒杯来,笑说:“只要妹妹喝了这杯酒,现下就让你表哥拿着牢房钥匙,把那小子的老娘接到牢房,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什么难事不成,就只看妹妹赏不赏我面子了。”
魏楚欣忍着笑靥如花,微微颔首,接过酒杯道:“那我敬您。”
和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喝了次交杯酒,这里魏楚欣直忍着心里泛涌上来的恶心感,只不想,要抽回胳膊时,手一下被人死死的握了住。
魏楚欣刚要挣脱,但听林爷对魏孜泽道:“答应妹妹的事情,你现下去办吧。”
魏孜泽眼瞟了魏楚欣一眼,应声,点头,含笑,欲走。
魏楚欣心说:你走了我怎么脱身。
“表哥请等一等。”魏楚欣适时叫住魏孜泽,这里回身对林爷笑说:“那月娘现如今双眼失明,行动不便,我得亲自跟着去。”
“这恐是不好吧。”男人一得了甜头,又怎么肯轻易松手,“你也是那操心的人物,如今有你表哥去办这件事,哪有个办不好的。”
魏孜津也连声说道:“正是,正是,表妹将此事交给我办也就是了。何须自己亲自去,又何须操心呢,在这里好好陪林爷喝酒是正经的要事。”
“喝酒是要事,只是不急于一时。”说着,魏楚欣心中一横,回握了一下咸猪手,然后一边笑着,一边强挣脱了开来,“若我说要随那月娘去牢里探望她儿子,林爷不肯赏脸么?”
林爷一笑,也不避魏孜泽在旁,直揽过了魏楚欣的腰,笑说:“妹妹都这样说了,我又岂会博美人之意,只是一会从牢里回来,你当如何谢我呢?”
魏楚欣一时在袖子里暗暗握了下一早便装在里面了的银针,心里冷笑:若再是得寸进尺一下,我谢你断子绝孙。
第二百一十七章 便宜谁都想占
“林爷说怎么谢?”魏楚欣温温的保持着笑意。
但听那男人在其耳畔道:“一会回来陪我,我们到二楼……”
“听林爷的。”
对于魏楚欣这么个表现,魏孜泽在一旁都看傻了。心里就默默的思忖谁都可以呢,以至于在去皂里巷的路上,特意吩咐小厮换了马车来坐。
魏楚欣先是上车,回身见魏孜泽也要上来,保持着笑意问:“表哥要随我坐一辆车子么,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表哥不忌讳这些么?”
魏孜泽道:“左不过一会表妹也是要跟那姓林的……”说了半句话,一把横杠,就上了车来。
一上了车,魏孜泽可就不是先时那般规矩了,这里凑到魏楚欣身边,当即就要覆上魏楚欣的手。
魏楚欣早有防备的一下躲开,直视魏孜泽的脸,平声道:“表哥最好放尊重一些,表哥要不要脸我倒是不关心,只是表叔现下在衙里做事,他定是要脸面的人吧。”
说的魏孜泽一时就红了脸,清了清嗓子挪过了一些,不好再有动作。
魏楚欣便冷笑着蔑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直等到皂里街,马车停下。
魏孜泽带人等在外面,魏楚欣敲门,月娘身边仅留的一个贴身丫鬟前来开门,见了魏楚欣,又见后头魏孜泽连人带马的,一时就犯了胆怯,复又把开了一条小缝的门紧紧的给关了上。
魏楚欣道明来意,再三劝解,那名唤纯儿的丫鬟才将门打了开。
那月娘虽双眼失明,但却是做了数十年老板娘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心明耳慧,魏楚欣说了上话:“知月老板思念儿子心切,我便通融了关系,能让月老板和狱中的儿子相见一面,说些知心思念之言。”
月娘便猜到了后面,“姑娘大费周章,也是来向我讨那做糕点果子的配方手艺的吧。”
“所以月老板意下如何呢?”
月娘便笑道:“只你比先时过来的几个聪明,不用钱财,用这种方式,算是交换么?”
“那月老板换么?”
“换。”
当即魏楚欣和纯儿扶月娘出了屋子,上了马车,往州监牢里去。
魏孜泽倒真是会骗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昨日说的是:关月娘儿子的监牢并不在衙门总署,而是在兵马司附近的单独牢房。兵马司牢房乃兵马司压审犯人之专门处所,州里衙门并无权过问。
只是此刻为何往衙门总署走呢?
魏楚欣心里冷笑了笑,魏孜泽这分明是既戏耍了她,利用她讨好他人,又平白得了她二百两银子的打点费用。
正这样想着,魏孜泽便走了过来,倚靠在车马旁,看着魏楚欣道:“表妹在此等着吧,牢里腌之地,怕表妹受不惯。”
魏楚欣眼见着纯儿扶月娘走了进去,门口的牢头正拿着一大串的钥匙在开门,便站在原处没打算说话。
魏孜泽见魏楚欣并不搭理他,也全然不在意,侧过头来,东瞅瞅西望望,就这样等了一个时辰。
等纯儿扶月娘出来时,魏楚欣可见的是两人脸上都露着笑模样。
上车之前,魏孜泽不忘提醒魏楚欣道:“林爷答应表妹的事办妥了,表妹怎也要信守承诺,好好陪好林爷的吧。”
纯儿正扶着月娘上车,听了此话,不禁回头看向两人。
魏楚欣淡笑笑,只说:“林爷都没急,表哥急什么呢,怎也得容表妹将月老板送回家里的吧。”
上了车,月娘率先说道:“姑娘送我回来是要拿配料方子的吧。”
魏楚欣点头说是。
月娘便又道:“若我反悔不想换了呢?”
魏楚欣笑了笑没接下去。
等回了皂里巷的那一间铺子里时,趁纯儿出去打水,魏楚欣便顺势坐了过来,坐在月娘身旁,笑说:“月老板做了一辈子的糕点果子,对于配料的方子,火候的掌握应该是烂熟于心了的吧,这样好的糕点师傅我去哪里找呢,单要出配料方子来岂不是纸上谈兵,要我说不如雇佣月老板的为好,这样岂不是省时省力了。”
“现如今我这瞎老婆子,你雇了有何用。”
“谁说的。”魏楚欣已是拿出了袖子里的银针,找准月娘眼周的穴位,连施了四个针。
“你,你这是……”月娘强自保持着镇定,双手摸探着魏楚欣所施银针的位置。
“别动,闭上眼睛,放轻松,只要你相信你的眼睛能好,它便能好。”
说话间魏楚欣又添了两针,这里用银针旋到月娘的泪腺,顷刻间月娘的眼泪便流了个不止。
等待的过程,魏楚欣站起身来,用门栓将房门反锁了起来,等纯儿要进屋的时候,魏楚欣只道:“我与月老板有话说,先劳烦姑娘在外面略等一等。”
外头端着茶壶的纯儿不放心月娘,一边朝门缝往里面看,一面喊道:“姨妈,你没事吧?”
魏楚欣抬眼看了看月娘,但听月娘道:“我没事,你先等在门外吧。”
拔下银针之前,魏楚欣嘱咐道:“一会不要睁开眼睛。”
拔下最后一根银针时,魏楚欣照着自己的衣袖扯下了约两寸之宽的带有缠枝花纹的布条,围在了月娘的眼睛上。
“我们打个赌?”系好带子后,魏楚欣笑着说道,“赌明日早上月老板的眼睛能不能好,若好了月娘随我到靖州开铺子,若不好,我销声匿迹,再不打扰月老板。”
月娘没有说话。
魏楚欣摇了摇头,走到房门口,拿下门栓,将房门打了开。
门口纯儿眼见着月娘眼睛上围着块布,惊呼了一声,直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急问:“姨妈,你眼睛怎么了?”
月娘摆了摆手,待魏楚欣要迈过门槛时,说道:“总之,今日能见到我那个逆子,多谢姑娘了,只老妪有话要提醒姑娘。”
……
往出走时,魏楚欣不禁在暗处里攥着刚才月娘给的那丸药球。
回想起两人最后的谈话:这一丸药乃为家母所传,今赠予姑娘,兴许能解姑娘今日之难……
马车行了起来。行到一药铺之时,魏楚欣突然喊道:“停车。”
一旁魏孜泽忍着心里的不耐烦,蹙眉说道:“你又要做什么?”
“头疼,买一丸药吃表哥也不许么。”
“行,行!”魏孜泽强忍着,摆手招呼一旁的小厮道:“跟着进去,看她买什么药,别让她趁机跑了。”
魏楚欣当真买了一头疼的药剂,包好后放在袖子里,若无其事的上了车。
在马车里,魏楚欣突然说道:“表哥,若我现在反悔会怎样?”
魏孜泽蹙眉道:“你这又是什么路数,没有这一说,现如今这人也见了,事也办了,你想说下船就下船?”
“事是办了,人也见了,只昨日表哥说的不就是让陪人喝酒么,先时酒已经喝过了,所以这事了了。”
“现林爷等着你呢,是你想了就能了的!”魏孜泽一时就升起了怒气来。
魏楚欣依旧是用平平淡淡的语气气人道:“那我不管,表哥昨日收我的二百两银子,想来不能白收吧。俗语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表哥没听过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遇上了萧旋凯
魏孜泽冷笑道:“我只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魏楚欣心说:给你下山的机会你不要,就不要说我不念同姓一个魏字的人情了。
说着便到了酒楼门口。
魏楚欣捋顺飘扬的和魏孜泽下了车,要往酒楼里走。
这里漫不经心的回身,但见着了正走在街上的石榴。
石榴满脸忧虑的看着魏楚欣,只见魏楚欣摇了摇头。
石榴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做个了“什么?”的口型,只是却见魏楚欣已是回过了头去,走进了酒楼之中。
闵州最好的酒楼,室内装潢极尽奢华,连续三层,上百个雅间小厢,进进出出的皆是权贵富庶之人。
魏楚欣安安静静的和魏孜泽上了楼,魏孜泽在心里还有点不解,但想着她老实,也是省了心力的,不免心情甚好,心里得意。
进得是天字号乙房。整个屋子乃五楹之地,宽阔而华丽。
魏孜泽将人送到,说了几句好话,俯首作揖,便要告退。
那林爷坐在正中的大案台旁,拿着个酒杯,隔空点指魏孜泽道:“念你伺候的好,明日我与典史说说,你在刑房谋事吧。”
魏孜泽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恭恭敬敬的作揖赶紧谢过。
林爷摆摆手道:“要谢就谢你这貌美如花的妹妹。”
魏孜泽连道几个“是”字,然后识相的退了下去。
魏孜泽一走,林爷便招呼站在门口的魏楚欣道:“妹妹过来坐。”
魏楚欣装作怯懦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我,我想回去了……”
林爷便放下酒杯,亲自站起身来,走到魏楚欣面前,轻抚过她肩头道:“这里不好么?”
魏楚欣适时躲了开,依旧低声道:“我想回家去了,求林爷放我回去。”
林爷听了,好脾气的道:“先时妹妹不是说好了的么,要陪我一同喝酒的,现如今我们两人世界,妹妹舍得弃我离去么?”说着,便又顺势要揽魏楚欣的腰。
魏楚欣又是巧妙的一躲,躲开了一双咸猪手。
林爷早没了在人前时端着的架子,此时求而不得,跟在魏楚欣身后那副色脸色相,让人看了着实的滑稽可笑。
屋子里着实的大,魏楚欣来到置着酒壶的案旁,整整走了二三十步之远。
后面的林爷一径追了过来,有点气喘的按住魏楚欣肩头,明显有那么几分迫不及待。
魏楚欣一推,又是巧妙的躲了开,低头求道:“我,我害怕,林爷放我回去吧……”
林爷听了一笑,顺手拿起案上的酒壶酒杯,倒了一杯酒来,送到魏楚欣嘴边道:“酒壮怂人胆,喝了这杯酒来,你就不怕了。”
魏楚欣抬眸,看着林爷,微微含笑道:“林爷说我是怂人?”
“你是美人。”说着,故意的一推酒杯,因推的急了,魏楚欣没来得急去喝,那酒反顺着唇角直流到了脖颈子里。
男人色心,一边要解魏楚欣衣带,一边道:“衣服湿了,我替妹妹换身干净的衣服来。”
魏楚欣按住他胳膊,强笑说:“喝过了酒再换不迟。”说来,指着对面窗下挂着的一排编钟道:“酒杯太小,不若林爷取过钟来,我陪林爷饮酒。”
“美人好酒量啊!”林爷乐颠颠的便去取编钟来。
走到编钟跟前,笑问魏楚欣道:“美人想要哪一号钟饮酒?”
魏楚欣背对着他,正是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药剂,往酒壶中倒。
“用最大的一号编钟,不知林爷可否能搬动呢?”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黄皮纸重新掖到了袖子里。
“你是小瞧了爷,今日我若搬得过来,美人可是要饮满此钟?”
这时魏楚欣已经盖上了壶盖,一面摇均匀酒壶,一面笑说:“我可断然饮不了满杯,我认输了,林爷取了最小的来吧。”
这里林爷取了编钟回来,魏楚欣往里斟了满满一钟,在笑着递给他之前,最后给他一次机会。
“不若林爷送我回去,等改日我请林爷吃饭,以还林爷帮了我的大忙。”
往酒里下的药剂是治疗头疼的熟络散,只是这疏落散却不能配合酒水一起服用,如若服用,药性陡变,额上经络瞬时膨胀,此时遇任何暴击,都会导致昏厥,严重者甚至有致命之可能。
“莫要再提回去之话,我与美人喝酒是要尽兴的。”
魏楚欣便恢复了脸上温温的笑意,将编钟递到林爷嘴边,劝酒道:“我敬您。”
林爷眼睛自始至终不离魏楚欣的脸,魏楚欣喂他喝酒,他撅嘴那么一吸,一半喝到了肚子里,一半撒在了脖颈直裰上。
眼见着林爷的脸瞬间就涨红了起来,额上青筋涨得鼓鼓的,只他自己还全然不知,拉过魏楚欣的手,直嗤笑说:“好酒,好酒,美人也要陪饮一杯才是。”
魏楚欣暗处里已是拿出了银针,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此时脸色一变,刚要扎向他头上涌天穴,但听身后“哐当”一声踹门声响,房门直被人给踹了开来。
林爷当即火上心头,怒声骂道:“混账,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坏爷的好事!”
魏楚欣左眼皮一跳,猛一蹙眉,心说了句不好,暗处里便将银针收了回去。
但听来人说道:“林峰在本候面前也未敢称爷,你是哪位爷?”
等林三回过头来,看清来人是谁时,顿觉五雷轰顶,当即跪在了地上,忙不迭的对萧旋凯磕头道:“奴才不知是侯爷大驾,奴才罪该万死!”
魏楚欣一时抬头,但见萧旋凯满面怒气,冷声喝道:“你是罪该万死!”
林三做贼心虚,眼看着萧旋凯正看向魏楚欣,直又磕头道:“侯爷误会啊,奴才并没有仗势欺人,我与这位姑娘实属是你情我愿的啊!”
站在萧旋凯一侧的石榴就眼见着萧旋凯眸里升腾起一股明火。
只那林三不明所以,跪挪过身子,看着魏楚欣哭求道:“姑娘倒是说句话啊,咱俩是你情我愿的……”
一句话没说完,当即被萧旋凯用军靴踹到了一边。
这里魏楚欣不知该如何面对萧旋凯,低头颔首,满面通红。心里安慰自己本来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萧旋凯也并非是她什么人,何须如此心虚。
这样想着,便微微抬起了头,刚笑着要和他打招呼,不曾想他已是走了过来,通身可见的怒意,一句话不说,直拦腰抱起她便往出走。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提醒一次
腰被他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捏的生疼,魏楚欣每动一下,他便惩罚般的加一分力气。直到她承受不住,低声说道:“你弄疼我了。”
萧旋凯抱她来到隔壁天字号甲房,门口候着的懿宸抬眸看了两人一眼,直屏息伸手来开房门。
一到了屋里,魏楚欣便被他堵在一个墙角,扼着她下巴,直冷声笑问:“你们你情我愿?”
魏楚欣一时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只侧头去躲。
这里萧旋凯眼前映起的都是刚才她站在林三面前笑靥如花的模样,此时面对着他倒是这般拒绝,一股怒意陡然蹿腾开来,他克制的往回压了一压,却不想反噬的力量强不自控。
“你与林三是你情我愿?”
这一声问话,听的魏楚欣浑身一个冷战,抬眸看着萧旋凯,半天找不到话说:“我,我……”
看的萧旋凯以为她是哑口无言,额上青筋暴起,扼着她下巴的手指猛地加重了力道,低声怒道:“我如此珍重你,就算心里有你,你不愿意也没未想过用力勉强,可你自己却自甘……”后面几个字他强自忍着没说出来。
疼的魏楚欣一时眼眶发酸,他说出的话一时让她既惊又惧,一时咬紧牙关,别开眼道:“请侯爷放开我,我的事情用不到侯爷来管……”
话没说完,霸道而不容她拒绝反抗的唇已覆了过来。
魏楚欣一时忘了挣扎,抬眸直视他的眼睛。
澜潭黑眸里的怒意逐渐被柔和情意所取代,他身上的淡淡清香环绕沉湎在两人之间。
一个动作,天翻地覆。
他放开她时,脸上的怒意已经被别的东西取代。
她面上潮红,安安静静的靠在身后墙板之上,在脸红心跳的余波里,听他不容拒绝的道:“记住了,从今以后,你是我萧旋凯的女人,我管你,天经地义。”
魏楚欣一时怔立在原地,但见萧旋凯皱眉看她那残碎的袖脚以及大襟上的酒渍,这让他想到那些不好的,蹙眉开口吩咐外面道:“拿身干净的衣服来。”
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找到的衣服,很快就有人恭恭敬敬的送进来一套淡色的襦裙。
萧旋凯拿过衣服,看了看魏楚欣,直拦腰将她抱在怀里,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指迅捷的就解开了她脖颈之下的绸带。
“侯爷,不可以!”魏楚欣和缓过来,慌乱的按住他的手掌,当即想要挣脱开他。
只萧旋凯将手里拿着的淡色襦裙扔在了旁边,双手紧紧的环住她腰,凑过脸来迫使她看着他眼睛,命令说道:“从现在开始,称呼也要一并改过来。”
魏楚欣就直直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
这里萧旋凯走到外厅,石榴进来给魏楚欣换衣服。
石榴看着魏楚欣道:“刚才真是太过幸运了,姑娘随那魏孜泽进了酒楼,我正是急得不知所措,本想着回去找大少爷,只不想,这一转过身来,便就是看见正要往酒楼里进的懿宸。”
魏楚欣自己系着带子,又听石榴继续道:“萧侯爷听说了姑娘正被个男人困在屋中,当即便像是生气了的模样似的,直起身就去救姑娘!”
“萧侯爷这是英雄救美,看姑娘现在平平静静的,姑娘心里就没有一点感动么?”石榴嘻嘻的笑着,不肯善罢甘休的又道。
魏楚欣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萧旋凯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心里脑子里浑涨涨的如同乱麻。
外厅,萧旋凯正坐在椅子上一定不动。懿宸进屋来禀告时,就看着他们爷那副似笑非笑,明明是喜悦但却非要装出些怒意来的模样,不禁试着开口道:“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萧旋凯便道:“说。”
懿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叙述了一遍,这里眼见着萧旋凯脸上便扬起了喜色但却刻意的板着,清了清嗓子道:“原是误会了她,林三这狗头,先教训一顿,再送到林峰处让他自己清理门口,去办吧。”
懿宸点头要走,却听萧旋凯又说:“你出面去找那月娘谈谈,她想怎样就怎样。”
这话说的含糊,懿宸是真没听明白这个“她”指的是月娘还是魏姑娘,一时抬眼,看着萧旋凯斗胆试问道:“侯爷指的是谁想怎么就怎样?”
萧旋凯又是一个字:“她。”
是魏姑娘无疑,懿宸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清奇理解能力。
自己领会出了答案。这话还得回是指魏姑娘,要指的是月娘,还怎么让他出面谈话,她想怎样就怎样,这不是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么。
指的是魏姑娘,就是他们爷的事了。多少年了,竟是他们爷说一不二的时候,这眼下跑出来个能辖制人的姑娘,想来往后的日子能有些意思。
懿宸完全学会了萧旋凯的行事风格,别管心里面是怎么想的,绝不会影响表面上的雷厉风行。这里应声告退,脚底下一双军靴被他穿的魄力有型。
冲动的余韵散后,便是满意自己先时所为的欣喜。若不是刚才迈出那样一步,他和她便还会是从前那般,他不断靠近,她不断后退。现在他采取主动,将她抓的牢牢的。
萧旋凯走到里屋时,石榴看了看两人,识相的退了出去。
萧旋凯便赞她道:“够激灵,等一会出去赏你!”
石榴笑嘻嘻的应下,并得寸进尺的道:“侯爷要赏什么,可不可我自己选?”
“赏你个大头鬼。”魏楚欣生气石榴的胳膊肘往外拐。
一旁萧旋凯笑看着魏楚欣道:“别的还可,这怕是赏不得。”
石榴一撅嘴,看了看魏楚欣,佯装生气了的模样,讨喜说道:“姑娘这还没和侯爷怎样呢,就知道向着侯爷为侯爷省钱了不成!”说完,怕魏楚欣骂她般的,噔噔噔跑了出去。
一时屋里只剩两人,萧旋凯见魏楚欣低头不理他,便放下架子凑到她面前道:“几个月没见面了,就不想和我说些什么么?”
想到刚才萧旋凯的那番所作所为,魏楚欣直又侧过了头去。
萧旋凯便坐在了她身边,顺势想揽过她肩膀,但想了想,又作罢了。只俯身凑近她耳朵低声哄道:“刚才是我冲动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魏楚欣一时抬眸,看着他眼睛试说道:“我明日要回靖州……”顿了一顿,下定决心和他划清界限,“先时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所以侯爷不必道歉。”
话说的萧旋凯脸色顿时就冷凝了起来,眼看着魏楚欣,直揽过她,平声道:“不记得了没关系,我再提醒你一次。”
第二百二十章 委屈
胳膊被他实实贴贴的按在榻上,魏楚欣挣扎不过,一时又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眼泪顷刻便流了出来。
温热的泪珠粘在了他的鼻端,他心里竟是不忍,叹了口气,便松开了她的手腕,起身坐在了一侧。
魏楚欣闭眼仰躺在榻上,眉心都蹙拧成了一个结,平复过来后,也叹了口气。
他的骄傲重重的被她撕扯的体无完肤。
魏楚欣擦拭掉了眼泪,平声说道:“我该回家了。”
萧旋凯强自压着一口怒气,强忍着不让这种怒气发作出来,眉蹙成山,“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马上在我眼前消失。”
魏楚欣听后一怔,随即一下子坐了起来,下了小榻,踉跄又狼狈的跑了出去。
从三楼沿着楼梯,一路跑出了酒楼。跟在身后的石榴直喊道:“姑娘,你怎么了!你这跑什么啊!”
直到走在人流不绝的大街上,魏楚欣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来。
左右前后的行人包围着她,卖东西的小贩吆喝声不断,石榴也在旁边和她说话,只是魏楚欣一时却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先时和萧旋凯所发生的那一切是幻想还是真实?
“石榴,我该怎么办?”魏楚欣握着石榴的手,低声重复这句话。
石榴知道她这话的意思,轻轻的回握着,劝慰着道:“姑娘顺其自然吧,也许是命中注定,姑娘躲不开萧侯爷。”
明明上次了断的那么彻底,只再一次见面又重新死灰复燃。
先时的哭泣是因为自己,她气重活一回,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口是心非。嘴上说不在意,只是他凑近,她却雀跃欣喜,他离开,她又空落失落。
魏楚欣心说,若再这样,她怕是真要沦陷进去萧旋凯摆给她的温柔迷魂阵里而不能自拔了。
他有颜有权眼下还愿意对她好,只是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就算他不是一时兴起,就算他能娶了她,让她做正妻,她嫁进那样的世家权贵里,每日要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区区魏家都还有那么多规矩,又何况是京都候府。
就满足了上面的所有条件都换不来她的顺心生活,又何况是事实上就连那些假设都满足不了。
他是不是一时兴起,他会娶她吗,就算是能娶她,凭两家悬殊的身份,她能做他的正妻么?
就想到这里,戛然而止。
魏楚欣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伴着耳畔传来的吵闹喧嚣声,她平复了好久,等再睁开眼睛时,复又变回了没遇见他时的心如止水。
魏楚欣淡淡的笑了笑,心想这次是断得彻底了吧。他什么身份,男人的骄傲,他对她的好脾气好耐心在她三番四次的拒绝中,被消耗殆尽了吧。
最好再别见面,否则也许他会翻脸无情,救命的恩情全无,徒留她有失了他尊严的怒意满满。
这样也好。
回到老宅子时天已经黑了。
魏孜博将府里的全部丫鬟小厮叫来问话。正是一筹莫展要吩咐人出去分头去找魏楚欣时,魏楚欣和石榴便进了正厅里。
魏孜博刚才都急疯了,一看见魏楚欣,见她完完好好的回了来禁不住松了口气,再就是板起了脸来,拿出大哥哥的款来,怒声询问:“这一下午的,你去哪了,不知道家里人担心你!”
魏楚欣被骂的心里温暖,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刚要去接丫鬟递过来的茶,又听魏孜博呵斥丫鬟道:“还给她上茶,让她渴着!”
丫鬟便怯生生的将托盘收了回来。
茶没接到手,魏楚欣也不生气,转而看向魏孜博,明知故问的笑说:“大哥哥这是生我气了?”
“还知道我是你哥!”
魏楚欣便认错道:“在外面玩的晚了些,这才回来晚了,下次一定……”
话没说完,魏孜博便瞪魏楚欣道:“还有下次,你以为闵州是靖州是常州么,大晚上街上什么人没有,你知不知闵州最近在修河,多少的外来人口到了闵州,你个姑娘家的大晚上在外面,危不危险,你让人担不担心!”
被骂得披头盖脸。魏楚欣脸也是不红不白,站起身走到魏孜博身旁,低声撒娇道:“好了,大哥哥,当着这么多人,给楚儿留一点面子吧。”
魏孜博已然是消气,看着魏孜博,板着脸只道:“还知道要面子!”呼了口气,又心软问道:“可是吃饭了,饿不饿?”
魏楚欣心说她都忘了饿的一回事了。
“饿,我要吃莲子银耳粥。”
“犯了错还挑三拣四的,只有大馒头,你啃吧!”
……
吃完饭,兄妹两人在院子里散步,魏孜博才问道:“和我说实话,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又去找那月娘了?你就真打定主意要开铺子了?”
魏楚欣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一时不想和魏孜博提这个,只道:“大哥哥别问了,那时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大哥哥不知道这件事,开不开铺子大哥哥一点口风也不知道。”
魏孜博见魏楚欣此时的样子,便叹了口气,不问了。
这里魏楚欣大抵是不放心魏孜博,用开玩笑的语气,无赖的道:“若到时候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我只当是大哥哥告的秘!”
魏孜博一时看着魏楚欣,说的认真,脸上表情也严肃:“楚儿放心,我答应了不说,就一定不说,就算日后父亲真得知了这件事,你也放心,觉对不会是我说的!”
气氛有那么点尴尬,魏楚欣笑着原回话道:“若父亲知道了,我还怎么放心呢,大哥哥这话前后矛盾,语无伦次!”
话赶话,魏楚欣不想听魏孜博下话说道:“若是说话不语无伦次高水平,我不也就考上举人了,何苦现在还是个秀才。”
两人就都沉默了。魏楚欣看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魏孜博看了看魏楚欣,一时无话。
最后还是魏孜博开口道:“回吧,天晚了,外面起蚊子了。”
糟糕的一天,一事无成。魏楚欣不想说说话还把魏孜博给惹生气了。
一时也来了脾气,心说:谁愿意生气谁生气!再等月娘一日,后日不管月娘愿不愿意跟她走,都回靖州。
花好月不圆,一夜辗转不好眠。
第二日起的晚了些,想着昨天晚上和魏孜博闹得不愉快了,以至于刻意避开了和魏孜博一起吃饭的时间。
只没想到,在到了饭厅时,魏孜博正坐在那里等她,一见她来了,吩咐身边丫鬟道:“摆饭吧。”
说不在乎魏孜博对她的态度是假的,这里见魏孜博对自己还是以往那样,魏楚欣不太美丽的心情都稍有改善了。
“尝尝甜不甜?”魏孜博递给她块蒸红薯。
魏楚欣笑着接了过来,没等吃就笑说:“甜!”
“你尝了么,就说甜?”
魏楚欣讨巧笑说:“大哥哥递过来的一定甜!”
魏孜博笑得开心,“和谁学得油嘴滑舌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想多了
吃过饭,魏楚欣和石榴在花园里散步,魏孜博在书房画画。
这里石榴见魏楚欣心神不定,便适时道:“姑娘,我有话要说?”
魏楚欣正俯身拿着小漏壶给地上的家养牡丹花浇水,手里的动作没停,点头道:“你说。”
“姑娘这事做的糊涂!”自打从隋州跟着魏楚欣以来,快一年的时间了,石榴也大致能猜出来此时她们姑娘的心事。
魏楚欣一时握着壶柄的手就有些紧了,只是脸上依旧是平静,匀了匀手劲,又继续往花盆里浇水。
“姑娘想雇那月娘,却事事做的都主动,千辛万苦让她和她儿子见面,是姑娘主动,给她治眼睛又是姑娘主动,只是人家什么都没提,现下反倒是姑娘在这里干等,要是那月娘眼睛恢复了,就是不肯随姑娘去靖州,姑娘能奈人如何,左不过这些事也是姑娘主动心甘情愿愿意帮人家的!”
原来石榴说的糊涂事是指这一件,和萧旋凯那件没有关系。
魏楚欣心里一时就松快了,笑了笑,看向石榴道:“做什么事都要先看时局,雇月娘这件事,若不是咱们主动,便没得下文可做。现今月娘差的不是银钱,是人情。帮她见儿子是主动,帮她治眼睛也是主动,”说到此次魏楚欣又忍不住笑了笑,将手里的漏壶放到墙角,直起腰来才又继续,“你以为你们姑娘是神医不成,实话说来,月娘的眼睛能不能被治好,我只有几成的把握。要说为她看病是要雇佣她不假,只我也是长得了一些行医上的经验,就算是她不答应随我去靖州,我又吃了什么亏呢。”
石榴便忍不住道:“给魏孜泽的二百两银子不算吃亏?险些被那‘林爷’辖制住,不算吃亏?若姑娘这样说,我也要说一句,就算是为了卖月娘人情,长医术上的经验,姑娘就单为那月娘看眼睛也就是了,何苦要以身犯险,去求那什么‘林爷’的,若不是萧侯爷,姑娘不是要吃亏……”嘴一松,又提到萧侯爷那里,石榴知道魏楚欣正因为他而心里犯病,便赶紧收住,不再提下话。
其实月娘的眼睛能不能恢复,施针是其一,让她见到儿子也是其一。有些病自是由心生,心病好了,实病自然也就好了。更何况,那日突然拜访,提起重开铺子一事,惹得月娘又哭得撕心累肺。母子分离思念的滋味,魏楚欣心说她在上辈子九岁那年就深深的体会到了。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哪样是好受的。她帮月娘见到她儿子,是在帮月娘,其实又何尝不是为了满足她自己心中的那份亏空。
她对她母亲兰姨娘……
思及此处魏楚欣强自拽回思绪,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回了堂屋坐下,才欲喝茶,便见着门房处的小厮来传话,说是表叔家的大少爷前来拜访。
魏孜泽来了。
想到昨日那些过分的事,魏楚欣便是笑了笑,点头吩咐人道:“请进来。”
请魏孜泽进来这一会空当,魏楚欣在心里还不禁在想,昨日萧旋凯突然造访,眼见着她和林三有说有笑,一时心生误会,只也不知那林三现下是何光景,魏孜泽这个中间牙子有没有受到牵连?
思来又不禁淡笑了笑,这更添了一分她再不能和萧旋凯见面的由头。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好意,已然是折了他的骄傲,现下又闹出如此乌龙,也不知道他心里面做何感想。
这里魏孜泽就走了进来,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领着昨日那林三爷登门拜访。
这一进屋来,还没等魏楚欣说话,但听见两道齐刷声响,两人是齐齐的跪在了门槛以里的青砖地上。
魏楚欣心说这倒是好戏,放下茶杯,刚要说话,又听两人哽咽哭求。
一个说:“求魏姑奶奶大人大量渡奴才,留奴才一条小命!”
另一个和她攀亲戚说:“求表妹念在同族的情意,救我这一次!”
眼见着两个穿着上等料子的大男人哭天抹泪跪地求饶,这样的景够看一个月的了。
门里的石榴,门外的丫鬟皆是给看傻了眼。
魏楚欣清了清嗓子,不接两人话茬,只叫石榴道:“来到府上便都是客人,给搬来凳子坐。”
石榴只应声却不动,魏楚欣低头喝着手里的茶不说话。
门口跪着的两人见是这般,魏孜泽便是掏出怀中的二百两银票来,膝行着爬到魏楚欣椅子跟下,交上银票,直仰头看着魏楚欣求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表妹就看在祖上太爷的面子上可一定要救我这回,若表妹心里有气,打我骂我都行,只求表妹消气,给留条活路!”
银票是要收回来的。魏楚欣把银票递给石榴,虽心中也能大致猜到两人摆出这副夕阳景来是因为什么,但还是问魏孜泽道:“表哥这话可是把我说糊涂了,什么叫我给不给表哥留活路呢?”
魏孜泽一时住了嘴,抬头看着魏楚欣笑得无害,不免缓过心神,看向魏楚欣眼睛,试着问道:“难道表妹不知道?”
“知道什么?”
听魏楚欣说这话,魏孜泽一时是喜忧参半,向后挪了一些,腾出够磕头的地方,一时朝地上磕了个头,保持着动作不起来,直请求道:“既然表妹不知道此事,那我更是得求表妹菩萨心肠,发发善心了!”
魏楚欣假意吩咐石榴请魏孜泽起来,但见魏孜泽保持着叩首的动作一动没动,只嘴里说道:“我实在是惶恐,不知道表妹小小年纪竟可通天。今晨总督大人身旁之人将我叫到巡抚大堂问话,问的我是一头雾水,幸是碰上同在大堂的林三,才得知了前因后果。”
魏孜泽说到此处,还在门口跪着的林三一时着急接上:“还求姑奶奶开恩,若没有姑奶奶给说情,我俩怕是一个要发配充军,一个要送上刑场啊!”
懿宸先时曾说:以后见到魏姑娘,要保持八丈远的距离,要不然腰打断,腿打折,再送到林峰处,让你主子发落你。
林三是谨记懿宸这番吓唬之言。
魏楚欣听两人这样说,一时冷笑道:“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两位与我说什么,我并不懂,也不想再听,两位若没别的事情,就请告辞吧,石榴,送客!”
两人听这话又是哭求,林三便从怀中掏出一大沓票子,放在门槛处,直言道:“若姑奶奶肯见萧侯爷,替我求得一二分的情,这些票子便是报答姑奶奶恩情的。”
有句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变化之快,用不上三十年,昨日河东今日便是河西了。
石榴在旁呵斥道:“说谁是姑奶奶呢,我们姑娘分明还没出阁呢,你胡说什么!”
林三赶紧改口叫姑娘,见魏楚欣没有说话,便又继续哭求道:“也不求姑娘别的,只要姑娘肯在侯爷面前为我说一分话还不行吗,就是将我送到将军那里,有姑娘替我求情,将军再是因我丢了他的颜面,也能留我个全尸啊,这三千两银子就孝敬姑娘您了。”
魏孜泽也道:“是了,是了,只求表妹见见总督大人,在那里为我说一二分话吧。”
魏楚欣听到这里算是听了个明白,什么替他们俩求情?还是说萧旋凯用这种方式让她主动去见他?
第二百二十二章 疑惑
这边在巡抚府上,懿宸刚打外面回来,便见着几个侍卫正在喂马套车。
懿宸便走近问道:“你们这是?”
侍卫答道:“侯爷吩咐,今日启辰出发,宸大人不知道?”
懿宸听后点了点头,进府里,直奔二堂而来。
里间萧旋凯正阅着公文,再一走近,眼见着案上一沓帖子上全写着“急报”二字,一时也便咽下了心里面想说的话,正色起来,不再多言。
……
出了闵州城。两人并肩骑着马,萧旋凯看着两岸黑树白柳,眼睛略微那么一眯,最后只无奈的笑了笑,没说话。
懿宸属胆大心细之人,余光看着萧旋凯,适时说道:“侯爷那日所讲的可是真的?”
见萧旋凯默认,懿宸便又说道:“只要侯爷点头,属下立时便能将指环拿到手,侯爷为什么不呢?”
“那应该是她珍重的东西。”默了半天,萧旋凯终于说了这么句话。
“又不是生抢,身份,权力,银钱,她想要什么作为交换不可,侯爷不试,是觉得没有把握,还是因为旁的?”
见萧旋凯依旧不予作答,懿宸便忍不住道:所以真就心甘情愿,不求回报,不图让人知道,暗处里默默的对人好了不成!
只是这话只敢腹语。
……
魏楚欣这边,强行送客后,心知肚明魏孜泽和林三背地里不定用多么难听的词骂她。要说圆滑处事,也不是不行,只是在有些问题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圆滑不得。
等到中午吃完饭,也还没有月娘的消息。石榴心里忍不住,只是魏孜博在一旁,也不敢直接提议去皂里巷找上门去,一时只提议说:“明日就走了,咱们难得来一趟闵州,出走逛逛不也是好的么!”
魏楚欣低头,喝着茶不说话,实则是想宅在家里哪也不想去的。
只是魏孜博却难得提议说:“这趟来闵州还没好好逛逛,既然明日启程,现下我便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去哪里?哪里好玩?”石榴正是爱玩爱热闹的人,这里被魏孜博一句话勾起了兴致,将刚才在心里面想的正事都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魏孜博也难得愿意陪着小丫鬟磨牙,此时笑着故意卖关子道:“去收拾收拾,咱们出门,到地方也便知了。”
出了门,做马车直到了闽河口。
站在水边,眼看着涛涛闽河水,河水流动不息,流水之声有如环佩,生动悦耳。
逛的是自然的美景。
魏孜博放眼望着闽河,感慨说道:“闽河现在能有今日这番光景,都是今年疏浚上游的结果。”
魏楚欣点头,但听魏孜博又说:“芮二放弃会考来到这里跟着修河,他自己有主意,家里人也支持,想来真是让人羡慕。”
正说着话,就听后面有人笑道:“谁羡慕我?”
魏楚欣和魏孜博一同回头,眼见是芮禹岑。
在闵河边上的风吹日晒,将芮禹岑本来的书生面吹晒的又糙又黑,一说起话来牙倒是显得白了几分。
魏孜博和芮禹岑两人关系熟络,这里魏孜博看着芮禹岑便忍不住笑了,“你不喊我,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芮禹岑摸了摸脸,他倒是从没在乎过长相,在外面待了快半年了,又和一帮修河的百姓处的不错,面皮也比以前厚了,人也比以前更加成熟了。
“今日偷闲,来闵河口赏景,不曾想遇到了你们,真是无巧不成书。”芮禹岑笑着,看了看魏孜博,又转而看了看魏楚欣。
说来就又聊到作画的事上。魏孜博请芮禹岑到老宅子里,他也欣然同意了。
快走到家时,眼见着一个人月娘身边的丫鬟纯儿。
纯儿拦下了几人,看着魏楚欣便道:“不知姑娘方不方便,我有话要说。”
魏楚欣点头,下了车来,先问月娘的眼睛可是好了。
纯儿满脸的喜色,点头应道:“好了,好了,今早上解开纱布,我姨母就说她模模糊糊能见了!”
听的魏楚欣也是心里一喜,还没说话,但见纯儿一下子跪了下来,抬头看向魏楚欣道:“纯儿自此以后要跟着姑娘了,还恳请姑娘收留。”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魏楚欣忙弯腰要去扶纯儿。
纯儿便向后挪了挪,摇头说道:“姑娘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这是我姨母交代的,让我自此跟着姑娘报恩,姑娘万不要嫌我,昔日在姨母身边,我已是学会了糕点果子的全部制作方法,如果姑娘肯收留我,我任凭姑娘差遣,绝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怨言的。”
“你先起来说话,我这就去见你姨母,咱们坐在一处商量此事。”
纯儿一听这话,当即就急了,语无伦次起来,缓了一缓才说:“姑娘就不要见我姨母了吧,就是去皂里巷,我姨母也不会见姑娘的。我自此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就是中途去了,一袭棺椁,随了姑娘的魏姓!”
魏楚欣见纯儿这样,未免不疑惑,看了她半天,点头道:“你跟着我,我自然是乐意,你先起来,别在这街上跪着,想说什么,咱们回宅里慢慢的说。”
纯儿听这话,才站起身来。两膝盖处粘的都是浮土,魏楚欣帮其拍打了下去,轻握着她的手道:“先上车来。”
这边后头一辆马车里坐着的魏孜博和芮禹岑,也是听见了两人说的话,只是芮禹岑自来有分寸,虽心里好些好奇,但姑娘们的事情,他大抵问不出口。
等到了宅子,魏楚欣与魏孜博,芮禹岑打过招呼,单引纯儿进了自己的小院。
进了屋,上了茶,才对纯儿道:“先时你说你愿意跟着我,我这里便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纯儿见魏楚欣说的认真,便放下茶碗,直欲跪地听候。
魏楚欣便握了她的手,按住她道:“不必如此,你听我说便是。头一件,先时你讲的,你学会了月娘的手艺,学会了几成,我要听实话?”
纯儿低头,答道:“七,八成。”
魏楚欣点了点头,也直言道:“带你到靖州去,是要开铺子的,到时候铺子后厨全全由你打理,你可是能做得?和我交个实底。”
纯儿见问,照着答道:“在饕餮馆时,我只是跟着姨娘做糕点,遇事从没自己拿过主意。”
魏楚欣点了点头,又问:“你识字么?”
纯儿又是低头,摇了摇头,但见魏楚欣抿唇,她便旋即补充说:“虽不识字,只是还有些记性,姨母说给我的配方,我都记得。”
第二百二十三章 难堪
魏楚欣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是心甘情愿跟着我的,若随我到靖州去,铺子开起来便反不了悔了,到时候一忙起来,就是你心里惦念你姨母,也不能随心而回闵州,这些你可是想好了?”
纯儿点头,“这些姨母早就告诉我了,姑娘放心,跟随姑娘以后,我自是心甘情愿跟着姑娘做事。”
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魏楚欣便又恢复了魏家三姑娘的身份,收起了脸上的严肃认真,对纯儿道:“自此以后你便跟着我了,虽你比石榴来的晚了些,但都一视同仁。”
纯儿登时面露喜色,起身要给魏楚欣下跪道谢。
魏楚欣笑着拉过她道:“这动不动就磕头下跪的习惯头一件就要改,在我身边没那么多规矩,做事随心就好。”
纯儿听魏楚欣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说,反而又添了一分喜悦。
等快到晚间的时候,芮禹岑和魏孜博各画了一幅画出来,派丫鬟来请魏楚欣给品鉴。
这次魏楚欣见了两人所画的画,摇头说道:“芮公子和大哥哥的画艺进步的真是太快了,我品鉴不了了。”
“楚儿这是自谦么,靖州女探花还比不得我们两个了!”
楚儿?听魏孜博这话,芮禹岑不禁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以前只知道魏楚欣是魏家三姑娘,现在倒是偶然得知了她的闺名。
《诗经》中有“翘翘错薪,言刈其楚。”她的名字,可是取自人中翘楚之意了?
慌神间隐约听到魏孜博问魏楚欣,“听说楚儿收留了月娘的那个贴身丫鬟?”
魏楚欣点头应是。心里早有准备,魏孜博下话会说:“楚儿带上那个丫鬟回家,那月娘双目失明,该怎么生活?家里不差一个丫鬟,不如将人送回去的好。”
这话说的……月娘现在毕竟是家财散尽了的人,眼下视力虽已恢复,但孤零零一个人在那皂里巷一间破草房子里,该凭借什么生活。
现如今她下定决心收留纯儿,本也是应该找月娘当面谈一谈的,见了面,将此事谈好说明,给其留几两银子,自是让纯儿以后能全心全意,心里没有惦念的在铺子里认真做事,又能在人情上说得过去。
想到这一步,魏楚欣便顺势接道:“那妹妹带纯儿回皂里巷?”
正好芮禹岑要回去,魏楚欣便和他一起出了门。
纯儿还不知魏楚欣这是要带她去见月娘,等走了一半的路程,眼见着是去皂里街的路,一时间慌了神,直问道:“姑娘这是带奴婢去哪儿?奴婢以后就跟着姑娘了,奴婢不回皂里巷!”
纯儿越是这样说,魏楚欣在心里越是想见一见月娘,眼见着纯儿的这种反应,魏楚欣在心里不免要怀疑莫不是纯儿是自己跑出来的,月娘并不知道?
见魏楚欣主意不改,纯儿急得额头上都出了虚汗,一时怎也不知就那么排斥回皂里巷去,不顾马车正行着,当即掀开帘子便跳了下去。
“这,这!”前头驾车的马夫惊得半天没蹦出两个字来,赶紧收了缰绳,靠路边停下。
魏楚欣也赶紧下了车,看着跪在路中央的纯儿,走过去,一边拉过她胳膊想让她起来,一边关心道:“可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起来说话。”
纯儿挣脱开魏楚欣的手,连连摇头,膝行着向后退了两步,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魏楚欣,哭求魏楚欣道:“求姑娘别去皂里巷,求姑娘了,月娘明日就不在那里了,月娘自是有好的去处,姑娘就别惦记了。”
眼见着路中央跪着个年轻的姑娘,正是满面泪痕,哭的伤心委屈,一时街上行人便都围了上来,拿手指着魏楚欣脊梁骨,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大多数人都猜测魏楚欣仗势欺人,也有说旁的话的。
魏楚欣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此时看着仍跪在街上,让起来也不起来的纯儿,不禁蹙眉道:“这才跟了我第一日,你便不听我的话,等以后到了靖州,我该怎么用你?”
纯儿连连摇头,哭求道:“姑娘别恼,纯儿听姑娘的话,只是求姑娘别去找我姨母,求你了,求姑娘……”
魏楚欣一时泻了口气,眼看着纯儿道:“你姨母明日去哪里,有什么好的去处,告诉我这些,便不去皂里巷了。”
魏楚欣问的话竟是问在了软肋上,问的纯儿哑口无言,只低头默默哭泣。
围成圈的行人不知道细底,眼看着纯儿哭得可怜见的,不禁要替她打抱不平,声音不大不小的骂魏楚欣道:“仗势欺人,什么东西!”
被纯儿弄的心烦意乱,好脾气都磨没了。
这时后面一辆马车里的芮禹岑也下了来,走至人群中央,替魏楚欣解围。
这里纯儿抬眼看着和魏楚欣并肩而立的芮禹岑,一时只觉得找到了依托,直爬到芮禹岑脚下,求芮禹岑道:“公子,求公子劝劝姑娘吧,就别带我回去,别去皂里巷了。”
芮禹岑温文尔雅的性子,自小到大,家里对待下人又都是宽厚,他这倒是第一回见个丫鬟哭成这样跪在地上乞求的。一时只安抚纯儿道:“你先起来说话,这样跪在大街上多难为情,你自己不好看不说,让旁人怎么想你家姑娘。”
纯儿听这话才站了起来,眼看着魏楚欣,眼神虽是躲闪不敢去看她,但奈何打定的主意是那么的孤注一掷,就是不让魏楚欣去皂里巷。
芮禹岑有点和事佬的样子,安抚了纯儿一番,又转而看向魏楚欣劝道:“不然魏姑娘就别去那里了吧?”
……
目送芮禹岑离开,魏楚欣看了看纯儿,心中叹了口,面上如常道:“我们也回去吧。”
纯儿听这话,如蒙大赦一般,赶紧应声,一面拍掉手上的浮灰,一面来扶魏楚欣上车。
魏楚欣心说,如今这事也只能作罢了。
等回了府里,纯儿便忙着表现,在厨下鼓动了有一阵,做了几屉的点心先拿给魏楚欣和魏孜博吃,剩下的才分给丫鬟小厮们吃。看老宅子的几个丫鬟中有尝过月娘手艺的,都点头称赞道:“是月娘做的,真正宗,就是这个味!”
魏楚欣和魏孜博也都点头道好吃。
见众人都赞她,给个纯儿乐的眉眼弯弯,笑容满脸。
第二百二十四章 做起了赔本的生意
第二日启程去靖州,出发之前,魏楚欣拿出了三锭银子交给看房子的老管家,嘱咐道:“这些钱送到皂里巷月娘手里,并转告说,纯儿在我身边,请她放心。”
在途中,魏孜博对魏楚欣笑说:“楚儿你是不是要请我吃饭?”
魏楚欣被问的不明所以,只笑着等魏孜博下话。
魏孜博便道:“这趟门出的,顺来县,闵州,靖州,你是陪我出来散心的,还是借此机会来办事情的?”
“两者都有吧,”魏楚欣一听就忍不住笑了,还敢直视魏孜博,“那大哥哥不也是趁机散心了么?请吃饭就吃饭嘛,大哥哥说去哪里吃,等到靖州我便请你。”
“去哪里吃?”魏孜博这几日难得有笑模样,“靖州城那家最贵的酒楼叫什么来着,听说吃一顿饭要上百两银子,若你真心请我,咱们就去那吃如何?”
魏楚欣耍无赖道:“行,我请客,大哥哥拿钱就是。”
一径就到了靖州。先去魏伟松家拜会,一大家子人一起用过了中饭。饭桌上魏楚欣和魏孜津趁众人不备交换了下眼神,魏孜津便是在心里会了意。
等魏楚欣在魏伟松书房里算完了春日里购买种子和雇佣镖局的花销,出来时,但见着魏孜津等在凉亭之处。
两人便是聊到了那些月饼模具上,魏孜津道:“三妹妹放心,那一百张底图我悉数都保存着呢,四百张月饼模具也都刻好了,就等着三妹妹过来验工呢。”
魏楚欣点头,对魏孜津道辛苦。
魏孜津摇头,又要和魏楚欣汇报他手头上还剩多少余钱。
魏楚欣只是摇头笑说:“不和三哥哥算了,就算作是支付给三哥哥的工钱。”
魏孜津抿唇,认真道:“那怎么成,我还是要与三妹妹说一说的。买刻刀等用具花了四两三钱……”
“好了,三哥哥要再说这些话我真生气了。”魏楚欣摆手不再和魏孜津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是说:“先时就和三哥哥提过的,刻这些模具出来是要开糕点铺子的,这次来我带回个会做糕点的师傅来,趁我在靖州这几日,门面,所有器具,以及一些开张的事情便都得办好,这次回去,又不知何时能再来靖州,所以所开铺子还要三哥哥给多费些心。”
魏孜津点头,“应当的。”但他也照实说出自己的顾虑:“只是我也从没经历过这些事,具体能不能做好,也不敢在三妹妹面前打包票的。”
魏楚欣只笑道:“无妨,经验都是摸索出来的,我给三哥哥留出两个半月的时间让三哥哥适应。”
……
魏孜津怎也没能想到魏楚欣所说的留出两个半月的适应时间就是开了铺子,白送人糕点果子吃,分文银子不收。
铺子开张第三日,靖州城的人就都得知消息了。说是豆腐巷有一间小小门面,开铺子的是个年轻小姑娘,这小姑娘长得清秀,糕点果子做的也忒是好吃,只不过这小姑娘可能是个傻子,每日做出数十样糕点果子各三十份,凡是靖州城的人只要拿上户帖便可免费领取一份,不收银钱。
那些外州的人听说了这么个事情,也要来领,但那小姑娘不见靖州本地的户帖,就是出多少高价来买,也一块不卖。就是靖州本地有户帖的人,领了一份糕点来吃,没有吃够,另要拿出银钱再买,那小姑娘也是一指头缝不卖。
这事一时成为靖州城里的新鲜趣闻,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有钱有品的大户人家全都要来凑一凑这样一份热闹,来尝一尝这被人津津乐道的糕点是有多么的好吃。
以至于店铺是下午申时初开张,在头一天子时就来有人排队,一排排到二里开外,直要来领这供不应求,只送不卖的人家美味来。
第四日,眼下已然是出来半个月有余了,魏楚欣心知是到了回常州的时间,要不在魏伟彬那里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随行小厮丫鬟都在打点行李,魏四坐在魏楚欣身边,拽着魏楚欣的胳膊不舍让她回去。
一时魏楚欣灵机一动,笑着说道:“既然舍不得我,那你与我一同去常州玩玩如何?”
话说的一下子就把魏四说动了心了,直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对哈,你不得不回去,我可以随你去常州玩啊!”
当即说风就是雨了,一边吩咐让丫鬟给她收拾东西,一边就往出走,要去请吕氏示下。
魏楚欣坐在椅子上,看着魏四火急火燎的背影正是觉得好笑,但见着石榴进来传话道:“姑娘,三少爷带着纯儿正等在门口呢,说是找你有话要说。”
魏楚欣听了点了点头,就又听石榴补充说:“两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姑娘快见一见吧。”
两人一进了来,魏孜津便道:“三妹妹,我有话要说!”
“三哥哥请讲。”
魏孜津看了看门口,眼见着石榴走过去将房门给掩上了,他才和纯儿对视一下,详详细细的给魏楚欣算了一笔账。
“在豆腐铺每月的房租是一两银子,做糕点果子的食材每日两钱,这些算下来,每月就是要赔本七两,一年就是赔八十四两,开铺子都是为了赚钱的,只从来没见过像三妹妹这样往出搭钱的!”
魏楚欣喝着手里的茶,听完魏孜津这样一番话后,放下茶杯道:“谁说我要一直免费往出送了,赔本的买卖也只是暂时做两个月而已。”
纯儿在旁接道:“就算是两个月,也是会赔十四两银子的!”
魏孜津也帮着说:“朝廷给州府两道的领膳生员一年的东西才有多少,不过是七十斗米四两银子,只三妹妹什么都不干,只短短两个月就赔进去几个生员一年的生活钱了。”
魏楚欣见两人义愤填膺,若今日不道明了缘由,两人是要撂挑子,为了她好不打算为她做事了。
这里魏楚欣也就让石榴给两人搬来凳子,上了茶来,安抚两人般的将自己心里面的打算给说了出来。
两人先开始一听,还多有不信呢,但眼见着魏楚欣说的认真,又是另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叫魏孜津去买枣木和梨木的胚料,又是交代纯儿要趁这两个月多读书识字的,也便不得不信了。
魏楚欣又给纯儿留下了二十两的进货钱,这里才交待完让两人赶在中秋节之前“摆兵布阵”,魏四便是从吕氏处回了来。
吕氏耐不过魏四的软磨硬泡,被魏四牵着手,也跟着走了过来。
这一进屋,却见魏孜津坐在那里。
魏孜津一见到了吕氏和魏四,也一下子吓得站起了身来,因起的太急,手上拿着的一杯茶水都撒在了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