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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恕恕     千金谋势txt下载     千金谋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告状

    李复书见朱倩和姜无骄一同进来,笑道:“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朱倩走到李复书跟前,笑语盈盈。

    “前些日子新得了一副画,只是殿下事务繁忙,便没有前来烦扰。想着今日应该得空,便拿来请殿下指点指点。”回头十分友善地看了姜无骄一眼:“恰好碰见姜良娣担心殿下这两日太过劳累,亲自炖了汤来给殿下补补。”

    朱倩连姜无骄带来的是什么汤都不知道。

    就更不知道是不是她亲自炖的了。

    只不过想着汤汤水水的大抵都能补身体,而且这么说应该能让李复书高兴吧。

    果然,李复书十分高兴,并且心疼姜无骄:“下面多少人不能做,何必劳累你?”

    姜无骄十分贤淑地道:“我每日都闲得很,只不过炖个汤,哪里有什么劳累的?其实这汤每日都炖了,只不过殿下这些日子奔波劳累,便没有来打搅殿下,留着自己喝了。连皇长孙都说,有好几日没看到殿下了。”

    朱倩看了姜无骄一眼,心中着实佩服她。

    哪个男人听见女人说你和别人成亲的时候,我还默默地每天等着你、守着你,并且给你看孩子能不感动的呢?

    没想到姜无骄处处标榜自己礼仪世家出身,连侍女的名字都叫守礼。

    实际小心思却多得很,根本不是她以前以为的呆板无趣。

    以后她可得多学着点呐。

    果然,李复书十分感动,自责道:“这两日忙着大婚的事情,忽略你们了,还有皇长孙,等他下了课,我们一起用午膳,好好说说话。”

    想着朱倩还在身边,不好厚此薄彼,转头道:“朱良娣也留下。”

    姜无骄却道:“殿下与太子妃成婚已经两日了,皇长孙却还没拜见太子妃,实在失礼。还是让皇长孙先去亦乐院给太子妃问安为好。”

    李复书十分重视李继的课业,连他大婚都没有让李继休息一天。

    昨日他们早早地去了宫中请安,怕晚宴时间太晚误了李继休息,便没让他去宫中吃喜宴。今天赵学尔回来的时候,李继又去上课了。

    所以赵学尔嫁给李复书两天了,竟然还没有见过李继。

    李复书心想姜无骄说得有理,“嗯”了一声:“那就让他下了课先去见太子妃。”

    朱倩一副兴致不高地样子:“我看皇长孙最好是别去,就算去了,太子妃恐怕也没时间见皇长孙。”

    李复书忙道:“府中出了什么事?”

    李继可是皇长孙,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第一次拜见嫡母,若不是府中出了事,赵学尔怎么会没时间见他呢?

    朱倩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不过太子妃从宫中回来以后,我去给太子妃请安,却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到。”

    朱倩虽然是来告赵学尔的状的,却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不然李复书肯定认为她是妒忌赵学尔,才故意挑事。

    她得慢慢地引导李复书自己去发现赵学尔的所作所为,这样才能既挑起他与赵学尔的战火,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李复书果然上当。

    “哦?难道府中出了事?怎么我回来这么久了,刘率还没有来向我禀报?”

    刘率是太子府家令,总管太子府诸事。

    李复书让唐谨叫刘率来。

    不多时,刘率到了。

    李复书道:“今日府中出了什么事?”

    刘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出什么事啊?”

    “那太子妃今日在忙什么?”李复书道。

    刘率道:“召了各司的管事们议事,不过嘱咐些日常的办事规程,并无其他事发生。”

    朱倩插嘴:“那怎么今日我们去给太子妃请安,不为姑娘却说太子妃没空理会我们,还把我们给轰了出来?”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睛瞟着李复书,观察他的反应。

    果然,李复书皱眉。

    “轰出来?怎么回事?”

    良娣虽然比不上太子妃尊贵,却也是有品有级的高位嫔妃。

    赵学尔怎么会让侍女把她们轰出来?

    姜无骄嗔怪朱倩:“哪里有朱良娣说得那么夸张,不过是太子妃体谅我们,让我们非请安日不必去请安。只是众姐妹觉得太子妃虽然体谅我们,我们却不能不知礼数,这才贸然去了亦乐院,却没想到太子妃根本没时间见我们,是我们多事了。”

    “姜良娣如此体谅太子妃,却不知咱们这些妃妾在太子妃眼中,连府中的管事都不如。”朱倩道。

    “胡说什么?”

    李复书叱责朱倩:“你们是我的妃嫔,便是这太子府中的主子,管事们不过是奴仆,如何比得上你们?”

    朱倩道:“这可不是我瞎说,太子妃有时间见管事,却没时间见我们,可不是我们连奴仆都不如吗?”

    姜无骄又道:“或许是太子妃有事要忙。”

    朱倩嘀咕:“刘率都说今日府中没出什么大事,难道竟连见我们一面都没时间?”

    朱倩和姜无骄一唱一和。

    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

    把今日在赵学尔那儿受的委屈向李复书告了状。

    李复书虽然上次有听到赵学尔说什么请安日不请安日的,但她身为太子妃,管理好他的妃妾是她的责任,才没两天就有人到他这里告状,实在是不妥。

    但他又想到赵学尔费心帮他谋划对付康宁公主,让康宁公主吃了几个大亏。

    便又觉得不能像对待别的妃妾那样对待她。

    于是他替赵学尔解释:“既然太子妃体谅你们,以后不是请安日就不要去亦乐院了。不为那个丫头,平时大大咧咧惯了,想必是她曲解了太子妃的意思,这才让你们心中不快,你们不要跟她计较。”

    想起不为在承州的时候,对他都不假辞色,想必与妃妾们说话就更没个注意了。

    李复书便觉得肯定是不为得罪了妃妾们,才牵累了赵学尔被她们误会。

    回头他可得提醒赵学尔好好管教管教她。

    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李复书本意是想安抚朱倩和姜无骄,谁知她们听了李复书的话,非但没有被安抚到,反而因为他对赵学尔的态度而感到吃惊。

    朱倩仗着李复书平日里对她的宠爱,发脾气道:“瞧殿下这话说的,难道竟然是我的错?怪我不该和一个奴婢计较?殿下也说不为只不过是个奴婢,若是没有她主子的吩咐,难道她敢把我们这些人轰出来?”

    李复书因为悔婚之事,对朱倩十分愧疚。

    因此自从朱倩进了太子府,便对她极为包容。

    见朱倩发了脾气,忙哄她道:“好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让你为了一件小事心情不好,才这么说的。这样好了,等下我去了亦乐院,让太子妃教训教训不为那个丫头,为你出气。”

    姜无骄看着李复书对朱倩这样纵容,心中不是滋味。

    她嫁给李复书七年了,李复书何曾这样与她说过话?

    即便是她帮李复书抚育了他唯一的孩子,李复书也从没有这样温声细语地哄过她,难道就因为她的出身不如朱倩,李复书便这样区别对待吗?

    姜无骄这样想着,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既羡慕、又哀伤的神色。

    朱倩是个聪明人,李复书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与她之前想的大相径庭,她心中知道想靠这件事对付赵学尔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她适可而止,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情。

    只是想着,或许她要重新评估赵学尔在李复书心目中的分量了。

    李复书把朱倩和姜无骄劝回去以后,自己去了亦乐院。

    没想到却看见了柳弗愠和卫亦君。

    李复书吃惊:“你们来了,怎么没有人报我,倒直接来了太子妃这儿?”

    柳弗愠和卫亦君慌忙站起身来给李复书行礼。

    李复书摆了摆手,让他们免礼。

    赵学尔站起身把主位让给李复书,解释道:“是我找他们来的。昨日已经与康宁公主撕破脸皮,想必康宁公主近日就会有所动作。但我对康宁公主其人和京都的局势都不甚了解,所以特意找了他们来跟我讲讲,好应对康宁公主接下来的动作。”

    李复书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赵学尔的观点。

    不过,

    “你想知道康宁公主的事情,怎么不问我?倒把他们两个找了来,可不是舍近求远?”

    他与康宁公主斗了这么些年。

    不知安排了多少眼线盯着康宁公主。

    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康宁公主和她的动向了。

    赵学尔被李复书问得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忙道:“以为殿下事忙,这才没有去打搅,我与他们认识多年,便直接让人请了他们过来。”

    其实她是还没有习惯李复书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君,更没有习惯事事与他商议了。

    李复书对赵学尔的回答不置可否。

    柳弗愠和卫亦君见李复书似乎面色不虞,觉得他们再呆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于是赶忙告辞:“我们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想必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事要忙,我们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柳弗愠和卫亦君走后,李复书对赵学尔道:“太子府不是赵府,以后不要直接找外臣到亦乐院来谈事,外面那么多人看着,让人知道了不好。”

    经过太后执政三十年。

    男女大防早已经没有没有那么严格了。

    至少在一起议事是很正常的事情,比如康宁公主就常常会与进宫与皇帝和宰臣们一起议事。

    以前赵学尔在萦州时,与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议事,李复书也没觉得有什么。

    而且柳弗愠和卫亦君都是他的人,他自然也相信赵学尔与他们不会有什么。

    可方才他进亦乐院的时候,看见有别的男人在与赵学尔说话。

    忽然就觉得心里很不痛快。

    仿佛家里进了贼,把什么东西给偷走了。

    赵学尔皱眉:“他们不过是来议事而已,别人有什么好说的?”

    她忽然心中不安,如果李复书是个三十年前的老古板,认为男女连话都不能说,恐怕她嫁给李复书这个决定就是大错特错了。

    李复书话一说出来,便有些后悔,左顾右盼地转移话题:“听说今日妃嫔们来给你请安,你没见她们?”

    赵学尔一听,知道定是有人向李复书告状。

    所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这种小事,赵学尔懒得多做解释,不以为意地道:“嗯,我让她们请安日再来。”

    李复书道:“虽然她们是妃妾,却也都是官家出身,有品有级,身份尊贵,你可不能像对待府里的管事么那样对她们。”

    “我自然知道她们是太子妃嫔而不是府中的管事,殿下何来此说?”

    赵学尔不解。

    李复书道:“你今日不是让不为把她们轰出去了吗?”

    赵学尔解释:“我是嘱咐不为守在门口,把来请安的妃嫔们都挡回去,不过我可没让不为轰她们走。大概是他们还不习惯我的处事风格吧,等时间久了,她们自然就习惯了。”

    李复书见赵学尔浑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想来她确实不是故意怠慢那些妃妾。

    于是嘱咐她道:“不为那个丫头胆大得很,在承州的时候和我说话都不假辞色,想必是她快人快语得罪了人还不自知,你以后约束着她些,省得她在外面给你树敌。”

    “那可别。”赵学尔立即反对:“我就喜欢不为这直率的性子,整那些弯弯绕绕地多费劲。何况不为是我的侍女,听我的命令行事,难道还要她去迎合那些妃妾不成?”

    李复书也是一直身在高位。

    向来都是别人迎合他,而没有他迎合别人的道理。

    便觉得赵学尔说得有理,不再管这些事情了。

    中午,李继下了课。

    李复书命人去接他来拜见赵学尔。

    李继七岁了,已经有了翩翩小少年郎的模样,像模像样的给赵学尔行了礼。

    赵学尔照样送上见面礼,并且定下规矩:“每五日来请安一次,来的时候把课业带上,我要检查。”

    李继是李复书唯一的孩子,又是嫡长子,将来责任重大。

    赵学尔抱着为皇家培养接班人的心态,便多花些心思在他的身上。

    只是李继一听到赵学尔说起课业,便心中不快。

    李复书重视他的学业,给他安排了许多名师教导不同的课业,所以他小小年纪每日便要学习许多东西。

    可是他的小伙伴们虽然也读书,却没哪个像他这么累。

    连他的玩伴兼伴读姜丞,都说不想给他当伴读了。

    他瞟了眼坐在赵学尔身边的李复书,知道李复书虽然疼爱他,在读书的事情上却不容商量。

    于是压下心中的不满,只低着头不吭声。

第五十九章 愤怒的公主

    吃过午饭后,赵学尔与李复书说起对赵学时和赵学玉的安排。

    “学玉年纪还小,让他先在国子监读书;哥哥不爱读书,便给他找个差事。他们先在太子府住着,等我让人物色好了宅子,再让他们搬出去住。”

    赵同当初让两个儿子都来京都给赵学尔送嫁,便是打算让他们借赵学尔的势,在京都谋前程。

    赵学尔也希望他们能够上进,所以十分同意赵同的决定。

    并且婚礼才刚结束,就着急给他们安排前程。

    李复书知道是赵学时也有份救姜无谄,因此对这两个小舅子比较上心:“也好,学时与二弟年纪相仿,我便安排他跟着二弟,在左羽林军中做侍卫。学玉虽然在国子监中读书,却也不能读死书,我让三弟平时多带带他。”

    李复礼和李复政分别领左、右羽林大将军之职。

    二人共同掌执御刀宿卫侍从,保卫皇帝和皇宫安全,可谓权高位重,责任重大。

    赵学尔很满意李复书的安排,毕竟年纪相当的人更能处到一块儿去。

    不过让赵学时去宫中当差,她确是不同意。

    “宫中行事需谨慎入微,哥哥性子粗犷,不适合在宫中当差。还是在外面给他找个差事,既能拘着他些,又不会误了差事。”

    在宫中做侍卫,若有人提携,晋升得很快。

    特别是在御前行走的侍卫,一旦被皇帝重用,官至公卿宰相的也不乏其人。

    赵学尔心知李复书是好心,只是赵学时的性子,若是在宫中当差事,只怕容易闯出祸来。

    李复书走后,赵学尔到内书房练字静心。

    不多时,如鱼进来了。

    悄与赵学尔道:“朱良娣与姜良娣今日去过太子书房。”

    由是,赵学尔知道,今天向李复书告状的人是朱倩和姜无骄了。

    不过她对这件事情却不太在意,“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这件事情,继续凝神写字。

    与此同时,康宁公主因为昨晚被赵学尔指着鼻子骂而愤怒不已,誓必除之。

    今日一下早朝,便召集其党羽户部尚书韩道生、吏部尚书陈令、工部尚书雷于利、御史大夫张省、中书侍郎王忠、门下侍郎陆谋等人齐聚公主府议事。

    康宁公主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布满血丝,狠狠地拍着桌案,咆哮道:“赵学尔如此狂妄,这世上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她出生便是皇室公主。

    她爹是皇帝。

    她哥哥是皇帝。

    她还有个执政三十年的亲娘。

    她这一生都养尊处优,从未受过半分闲气。

    谁曾想昨日碰上赵学尔,竟敢不顾尊卑,不守礼仪,当着她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

    赵学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边关刺史的女儿,因着嫁给了太子,才能与她平起平坐。

    谁知不过新婚第一天,竟然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康宁公主一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何况当时还有许多宫人们在旁边看着。

    这叫她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本来皇帝虽然是康宁公主的亲哥哥,但他也是李复书的亲爹,虽然康宁公主与李复书争权争得厉害,却也得看在皇帝的面儿上做做表面功夫。

    至少从来没有公开说过你死我活这种话。

    康宁公主这次却是被赵学尔气得狠了,竟然再也顾不得体面,誓要除掉赵学尔!

    陈令面露难色:“听说皇上最初着意朱志行的女儿做太子妃,可太子却不惜得罪朱志行,娶了如今的太子妃,可见太子对太子妃很是看中。如此一来,想要在太子的保护下除掉太子妃,恐怕没那么容易。”

    众人都跟着点头,觉得康宁公主要除掉赵学尔的决定太过草率了。

    谁知康宁公主却阴森森地道:“那就把太子一块除了,太子都不在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太子妃了。”

    只要李复书一死。

    赵学尔还不是任由她搓圆捏扁!

    康宁公主的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康宁公主与李复书一直以来明争暗斗,但争的都只是权力,实际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像上次康宁公主想在萦州置李复书于死地,那也是为了太子和兵部尚书之位而杀他,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杀他。

    毕竟她的目的是辅佐幼帝登位,然后像她的母亲那样,独揽朝政大权。

    至于李复书是死是活,她倒没有那么在意。

    同理,三位宰臣之所以依附康宁公主,是因为他们想辅佐一个无能或者无力打理朝政的皇帝上位,那么他们就能像魏可宗、姚厚德和朱志行那样,以辅臣的身份手握大权,执掌朝政。

    如今皇帝不过五十岁出头。

    他们还有许多时间谋划。

    可以有更稳妥的办法把李复书从太子之位上赶下去。

    甚至不一定非要把太子之位抢过来,只要最后登上皇位的是小皇帝就行。

    可如今康宁公主如此急于除掉李复书和赵学尔,若是仓促之间考虑不周,一旦他们的行动被李复书察觉,或者即便是他们得手了,最后却被皇帝和魏可宗三位辅臣知道真相,只怕他们也免不了一死。

    是以,众人觉得康宁公主除掉李复书夫妇的决实在不明智,纷纷出言劝阻。

    陈令道:“太子刚凭一己之力平定了南唐与朔方两国争端,如今在朝中声望正高,若是这个时候对太子出手,恐怕会激起众怒。”

    康宁公主道:“就是因为他在朝中声望越来越高,才要尽快除掉他,若是三辅臣都向着他了,我们再出手还有什么意义?”

    陈令失利。

    韩道生接着上:“可如今朝中平静得很,就算要对付太子,也没什么由头。”

    康宁公主道:“照你这么说,太子继承皇位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那我们这些人还在坐在这里谋划些什么,何必不直接到太子府去投诚?没事就找出事来,若是我们不主动出击,将来太子登基,还有我们什么事?”

    韩道生败北。

    雷于利顶上:“可皇后到现在都不愿意与太子争位,就算我们除掉了太子,没有她与四皇子的配合,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康宁公主道:“皇后四皇子愿不愿有什么要紧?只要我们把四皇子架到了皇位上,难道他还能退下来不成?”

    雷于利落败。

    最终他们没有说服康宁公主放弃除掉李复书夫妇的想法,未免康宁公主贸然行事连累了所有人,他们不得不帮康宁公主想办法对付李复书和赵学尔。

    事情定下来以后,康宁去先是去了皇宫,说服皇后与李复书争夺太子之位。

    皇后对康宁公主的到来实在无奈。

    康宁公主想拿四皇子做筹码对付李复书,奈何皇后实在没有这么大的雄心壮志。

    倒不是说皇后不愿意四皇子继承皇位,只不过她心中很清楚,皇帝年纪大了,而四皇子却才不过两岁,一旦哪天皇帝驾崩了,她们孤儿寡的,怎么能敌得过做了多年太子且功劳显赫的李复书?

    虽然四皇子可以依靠康宁公主的势与李复书争夺太子之位。

    甚至将来有可能坐上皇位。

    可康宁公主的势是这怎么好借的?

    有神武太后执掌朝政三十年在前,皇后实在太明白康宁公主的心思。

    她是想效仿她的母亲,辅佐幼帝登基,临朝听政。

    如果要四皇子做一个傀儡皇帝,皇后更愿意让四皇子安安稳稳地做个闲散王爷。

    她相信,只要她现在不与李复书争权,将来李复书当了皇帝,一定会善待他们母子。

    让四皇子一辈子安乐无忧。

    这便是她作为母亲的一生所求。

    康宁公主进宫来拜见,皇后虽然不想见她,却又不好当真把她挡在宫外。

    康宁公主虽然名义上是皇后的弟妹,实际上比皇后还大十来岁,皇后几乎是把康宁公主当作长辈来对待。再加上皇帝重视亲情,又十分爱重康宁公主,若是她当真把康宁公主挡在门外,只怕皇帝会责怪她怠慢了康宁公主。

    皇后十分客气地把康宁公主迎进福宁殿,又细心周到地招待她。

    康宁公主十分满意,直到见到给她来奉茶的宫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挥手打翻宫女手中的茶盏,声音十分尖锐地道:“她怎么会在皇后宫里?”

    茶杯翻滚在地,四处溅开。

    宫女慌忙跪倒于地,尽管手被翻洒出来的茶水烫得通红,却仍是不敢出声。

    木桃在前两日的宫宴中打翻了酒壶,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刚成为太子妃的赵学尔却救了她。

    当天晚上她就被调到福宁殿,皇后让她仍是专管酒水茶事。

    方才宫人通知她奉茶来,却没说客人是谁。

    谁知她端着茶盏进来,来人竟然是前两天叫嚣着要把她杀了的康宁公主!

    可她已经进了殿,又不敢退出去。虽然心中忐忑,但想着皇帝既然已经饶了她,康宁公主应该也没理由再要杀她了,便大着胆子为康宁公主奉茶。

    却不曾想康宁公主见到她反应会那么大!

    早知道就算不守宫中的规矩,方才也应该出去换个人来上茶。

    可惜她现在后悔也晚了。

    康宁公主质问皇后:“这个宫女胆大包天,冒犯皇上,皇后不处置了她,还把她留在宫中作甚?”

    木桃吓得浑身发抖,心想难道自己两天前没死成,今天要再死一次?

    皇后心中懊恼。

    她怎么忘了木桃这个丫头在她的宫里了?

    实在是木桃来福宁殿的时日太短,又不常出现在她的面前,以至于她都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不然她肯定会让木桃避出去。

    可惜康宁公主还在一旁等着她解释,现在实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皇后扯起笑脸:“虽然她不小心犯了错,可皇上已经宽恕她了,我怎好再擅自做主处置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康宁公主何必跟她置气。”

    康宁公主自然不会自降身份,跟一个小宫女置气。

    她是在跟赵学尔置气。

    前两日的宫宴上,她本想用这个小宫女的命给赵学尔添些晦气。

    谁知她没能给赵学尔添堵,自己却受了一肚子的气。

    所以这个宫女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那天晚上受到的耻辱!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看见这个宫女,便又想起那天晚上赵学尔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的事情。

    哼,既然赵学尔说她蛇蝎心肠,那她就蛇蝎心肠给赵学尔看。

    康宁公主一改刚才的失态模样,漫不经心地道:“这个宫女我看着就心烦,实在不想看到她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木桃吓得一抖,心想今天是逃不过一死了。

    反正康宁公主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她,她也不想再浪费力气求情了。

    皇后却假装没有听懂康宁公主的话,对木桃道:“还不快下去?虽然康宁公主心善,不与你计较,你以后也要当心着些,不要再毛手毛脚的了。”

    康宁公主咻地看向皇后,神色不善:“皇后,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说不想再见到这个宫女,是要这个宫女死!

    皇后假笑道:“我当然知道,康宁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一个小宫女计较。”

    康宁公主盯着皇后的眼睛,下最后通牒:“皇后,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宫女与我作对?”

    皇后自然不敢与康宁公主作对。

    她虽然是皇后,但她年纪轻,嫁给皇帝才几年时间。而且她进宫的时候,皇帝就已经有两位成年的皇子了,并且还立了太子。

    她虽然有皇后的尊位,心中却明白她在皇帝的心中,与其他妃妾无异。

    而康宁公主是皇帝唯一的胞妹,而且在朝中势力庞大,实在不是她这个空有虚名的皇后能够匹敌的。

    但是!

    她更不敢得罪李复书和赵学尔。

    他们是她和四皇子未来安稳生活的依仗。

    她心知今天若是不能护得脚下这个小宫女的安全,恐怕就是与李复书夫妇交恶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面露难色:“并不是我一定要违背康宁公主的意思,只不过太子妃嘱咐我一定要照看好这个宫女,若是她出了事,我不好跟她交代。”

    跪在地上的宫女,脸色发白,可她却听清楚了,太子妃不仅是那天晚上救了她,而且一直都在护着她。如果今天她能侥幸活着,那么太子妃就救了她两次了。

    康宁公主眯着眼睛,声音十分危险地道:“难道皇后我,讨好太子妃?”

    皇后道:“太子是国之储君,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将来......就是我也得看她的眼色过活,又怎么能不呢?”

    康宁公主道:“若是四皇子做了将来坐上了那个位置,你又何必看她的脸色行事?”

    皇后摇了摇头:“只怪四皇子出生得太晚,终究是错过了。”

    康宁公主道:“只要你愿意,就不会错过。”

    皇后低声道:“四皇子还小,背负不了那么多,我只愿他平安长大,其他的想不来那么多。”

第六十章 离间计

    康宁公主仍然没能说服皇后与李复书争太子之位。

    可她却不管皇后愿不愿意,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扶植四皇子上位。

    因为除了李复书和四皇子,皇帝就只剩李复礼和李复政两位皇子了,可李复礼和李复政都已经成年,就算她扶植他们做皇帝,到时候也轮不到她尊大。

    只有辅佐幼主登基,她才能像她母亲当年那样,将朝政大权尽握手中!

    康宁公主对付李复书的第二步。

    是说服皇室宗亲和公卿大臣们同意,让四皇子取代李复书成为太子。

    她开始频频与宗亲皇室来往,言说太子非嫡,不当立。暗示他们改立继后嫡出的四皇子李复敏为太子。

    这一日,康宁公主去了良王李复礼的府上。

    康宁公主是长辈,李复礼自然十分周到地招待她。

    待两个人都坐定以后,康宁公主开门见山地道:“我这次来就是想知道你的态度,太子和四皇子,你究竟支持谁?”

    李复礼虽然一直知道康宁公主和李复书不对付。

    却不想他们已经不和到这种地步。

    以至于康宁公主竟然公然让他在李复书和四皇子之间做选择?

    可一个是他的兄长,一个是他的幼弟,两个都是他的血肉至亲,这叫他如何做选择?

    李复礼既然不愿意做选择,便中规中矩地道:“这件事可轮不到我来做决定,康宁公主问错人了。”

    康宁公主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你掌左羽林军,执掌宫中戍卫,若是你支持四皇子继承皇位,四皇子便赢了一半了,怎么能说轮不到你做决定呢?”

    李复礼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康宁公主慎言!皇上让我领左羽林军,是让我戍卫宫城,而不是让我擅自弄权,犯上作乱。况且皇上正值壮年,康宁公主却在这里大放厥词议论皇位继承人,还妄想乱用兵权,难道是要造反吗?”

    康宁公主见李复礼如此义正言辞,心知他是不愿意出这个头打压李复书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康宁公主起身就走。

    不过她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对李复礼道:“如果不立嫡皇子当太子,其实你与复书身份相同,既然他可以当太子,你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康宁公主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算她不能说服李复礼帮她对付李复书,也要给李复书的登基之路上栽一根刺!

    李复礼呆立在原地。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当初太后弥留之际,当着皇帝、文武大臣和三个皇子的面,立李复书为太子。

    他和李复政则分别封为良王和恭王。

    太后执政三十年,威仪甚重,她既然决定了立李复书为太子,皇帝和王公大臣们都没有异议。

    他,自然也没有别的想法。

    他从来没有想过,明明他与李复书都是庶出,为何李复书能当太子,他却只能做个王爷?

    李复礼的心,被康宁公主彻底搅乱了。

    天色将晚,李复礼不自觉地来到为政殿门口。

    高大巍峨的宫殿矗在巨大的广场之上,在霞光中极为耀眼。

    李复礼进了为政殿,站在大殿中间,看着台阶上金碧辉煌的龙椅,若有所思。

    他必须承认,当康宁公主告诉他,他也有资格当太子的时候,他的心,确实动摇了。

    可当他看着这把龙椅的时候,抚着心脏问自己,他当真那么想坐在上面吗?

    答案,是不知道。

    他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坐在这把龙椅上。

    可若是叫他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又担心将来的自己会后悔。

    可是他又必须马上要知道这个答案,因为机会一旦错失,就不会再回来了。

    李复礼继续盯着这把龙椅看,如果他当真坐上这把龙椅了,他想做什么呢?

    往小了说,他希望自己有足够大的权势,能够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往大了说,他希望国泰民安。

    若是仅仅只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现在的权势还不够大吗?

    他是皇帝的儿子,是国朝的亲王,生来就有无上的权利。从小到大,他都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若是为了国泰民安......他不由得垂下眼睑。

    当初太后之所以一定要在死前定下太子的人选,一是为了避免她死以后,皇帝不能掌握朝局,所以特意册封最年长的李复书为太子,助皇帝稳定朝局。

    二便是为了防止将来出现太子之争,引发朝局震荡,动摇南唐根基。

    当年太后驾崩以后,朝局动荡,内忧外患。

    确实是李复书、康宁公主和辅臣们共同辅佐皇帝治理朝政,南唐才有了如今的安稳局面。

    若是他现在再与李复书争夺太子之位,岂不是又要陷南唐于危乱之中?

    李复礼就这样一直站在为政殿之中,直到第二日清晨,一缕阳光投过窗棂洒了进来。

    当他跨出为政殿的那一刻,心中便已经做好了的决定。

    李复礼到太子府门口的时候,恰巧碰见李复政也来了太子府。

    李复礼笑道:“三弟怎么在这里?”

    李复政龇牙:“二哥又怎么在这里?”

    李复礼状似不经意地道:“昨天康宁公主找我了。”

    李复政一乐:“巧了,康宁公主昨天也找我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是来干什么来了。

    他们进了太子府,不想府中竟然很是热闹。

    不仅吴自远和卫亦君这两个太子属官在,朱志行和柳弗愠也在。

    李复书看到李复礼和李复政,眼中竟绽放出极为耀眼的光芒!

    他十分热情地招呼李复礼兄弟俩坐下,极为高兴。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昨日就有眼线来报,说康宁公主最近不仅去了宫中见皇后,频频会见皇室宗亲,昨日更是去了良王府和恭王府。

    康宁公主前几日被赵学尔指着鼻子骂,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做什么,何况由于她近日动作太过频繁,已经有不少风声传出来。

    别人他倒还不那么在意,但李复礼和李复政是他的亲兄弟,若是他们倒戈康宁公主,与他相争,那才会让他伤心。

    幸而他们现在一起出现在了太子府。

    不用他们说什么,李复书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选择。

    李复礼道:“康宁公主不仅到处宣扬说大哥不是嫡子,不当为太子,要改立四弟做太子。还对我和三弟说,如果不立四弟当太子,我们与大哥身份相同,都可以当太子。她这是要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令我们自相残杀,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就是李复礼想了一夜的决定。

    他并没有那么期待坐上皇位。

    或者说因为太后早早地立了李复书为太子,在他还没有期待的时候,便已经阻断了他的希望。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虽然昨天他的心确实有所动摇,但那并不是他内心的希望,那只是不甘心。

    当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坐上那至尊之位的时候,他便从来都没想过要坐上那个位子。

    可一旦有人告诉他,他可以。

    那么他就会因为可以,但却不能得到而不甘心。

    尽管那样东西他并没有那么想要。

    既然他没有那么想要那个位子,而他去争那个位子的后果又极为严重,那他争来这个位子做什么呢?

    没有丝毫意义。

    只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罢了。

    他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想了一夜,才想通了这一点。

    他心中一有了决定,便迫不及待地来了太子府。

    李复政点了点头,十分赞同李复礼的观点:“大哥是陛下长子,又屡建功劳,从无错处,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我是不会和大哥抢太子之位的。”

    他与李复礼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他比李复书小十岁,太后立李复书为太子的时候,他才不过十二岁,正是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时候。

    就更别说去追逐名利了。

    这些年他逐渐长大,也从来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

    如今他十九岁了,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一听到康宁公主让他去争夺太子之位,便立马严辞拒绝。

    本来他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想了一晚上,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要与李复书知会一声,好叫他提防着些康宁公主。

    没想到一大早来了太子府,竟然会碰到李复礼也是来说这件事情的。

    朱志行道:“这次康宁公主挑拨太子与两位王爷之间的关系,又到处传改立太子的流言,已经有许多风声传出。或可以‘东宫地位不稳’为由,奏请皇上将康宁公主遣出京都,使殿下监国,以平息流言蜚语。”

    众人都跟着点头,觉得朱志行说得有理。

    李复书却十分担心:“陛下爱重康宁公主,恐怕不会愿意将她安置到别处。”

    太后执政三十年,皇帝早已经很习惯了让女性参政议事。

    再加上他刚刚执掌政权的时候,康宁公主从旁协助他治理朝政,确是立了大功。

    皇帝就这么一个胞妹,又年纪相当,许多事情他更愿意与康宁公主商量,而不是与李复书这几个儿女们说。

    正因为他无论私事与公事都爱与康宁公主商量。

    再加上他对康宁公主极为大方,待遇赏赐比李复书都不少。

    是以在外人眼中,康宁公主极得圣宠,十分不好对付。

    李复礼道:“因我手握左羽林军,康宁公主才会想借我之力打击太子。我愿放弃左羽林大将军之职,外放出京,让康宁公主无力可借。”

    李复政也跟着道:“我也愿意,我们都出了京都,康宁公主就更没有理由留下来了。”

    李复书笑道:“你们愿意,我却不愿意,若外放出京,从此天高地远,以后想见一面都难,我舍不得你们。”

    受皇帝的熏陶,李复书也极为重视亲情。

    平日里兄弟姐妹们的关系都相处很是融洽。

    若是李复礼和李复政当真为了他而离京,愧疚是一方面,舍不得也是真的。

    朱志行道:“殿下舍不得两位王爷,将来得了尊位,自然可以召两位王爷回京都。但现在康宁公主势大,又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如今她到处兴风作浪,若是皇上与大臣们因此心思动摇,危及太子,扰乱了社稷安宁,那就是大罪过了。”

    众人都跟着点头。

    李复书垂下眼眸,心中思量。

    事有轻重缓急,若是他因为感情用事,硬是要把李复礼和李复政留在身边。虽然两人不愿意与他相争,但若是被别人寻机利用,那就因小失大了。

    李复书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意,晚上还是把这件事情与赵学尔说了,询问她的意见。

    毕竟康宁公主会如此发了疯似的攻击他,都是赵学尔的功劳。

    康宁公主会有这番举动,早就在赵学尔的意料之中。

    她听了李复书转述的朱志行的提议,轻笑道:“朱侍中所言甚是,康宁公主那么狡猾的人,露出这么大的把柄,机会实在难得,应当把握。”

    李复书听了赵学尔的意见,更觉得朱志行的办法好,便让他依计行事。

    第二日,朱志进了宫。

    四下无人时,他向皇帝进言:“康宁公主在皇室宗亲之间传废太子、立四皇子为太子的谣言,又挑拨良王和恭王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这是要挑起皇室斗争,扰乱社稷安宁的大罪过啊。请皇上免去两位王爷左、右羽林大将军的职务,外放为刺史;将康宁公主遣出京都;并使太子监国,以平息流言,巩固东宫地位,保南唐社稷根基。”

    皇帝虽然纵容康宁公主。

    但李复书到底是他的亲儿子。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看到康宁公主陷害李复书。

    所以他听了朱志行的话,震怒非常,大骂康宁公主,并且让朱志行明日在朝堂上把这件事情提出来再议。

    朱志行离宫后,皇帝想想还是怒气难忍,让人宣了康宁公主进宫责问。

    朱志行出宫后,直接去了太子府,喜滋滋地向李复书汇报了方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

    李复书听说皇帝对康宁公主不满,十分高兴。

第六十一章 将计就计

    这时赵学尔从外走了进来。

    朗声道:“殿下应该即刻进宫向皇上请罪,表明绝无监国和赶康宁公主与二位王爷出京都的意思,跟皇上说您舍不得他们,千万不要把他们外放出京都,并且禀明皇上朱侍中故意挑拨殿下与两位王爷、康宁公主的关系,请皇上严加惩处朱侍中。”

    朱志行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惊呼:“殿下,老臣绝无这个意思。”

    李复书也道:“昨日我问太子妃的时候,太子妃明明也赞同朱侍中的提议,为何今日却以此为借口诬陷朱侍中?”

    赵学尔道:“非但是我诬陷朱侍中,而是此刻康宁公主必然在向皇上进言,说殿下还没登基就容不下姑母和兄弟,要把他们全都赶出京都。而且皇上还健在,殿下就想监国,定然是要窃国弄权,把持朝政。殿下气量如此狭小,玩弄权术,毫无人伦亲情,不孝不悌,不堪为国之储君。请皇上废了殿下,改立宽厚仁德之人为太子。”

    李复书大惊:“既然如此,昨天你为何还要赞同朱侍中进宫向皇上进言?”

    赵学尔莞尔一笑:“就是要康宁公主前脚刚从宫门踏出去,殿下后脚就去请罪才有用啊。”

    “这是什么意思?”

    李复书不解。

    赵学尔道:“皇上重视亲情,不但对殿下和几位王爷小皇子公主们十分慈爱,对康宁公主也异常包容。平日里康宁公主对殿下不敬,皇上觉得康宁公主是长辈,殿下是晚辈,受些委屈也无妨。可正是皇上的这种态度,大大地减损了殿下的威仪,才让许多朝臣们竟然投向了康宁公主,与殿下为敌。”

    “朱侍中身为辅臣,向陛下进言康宁公主的不妥之处,这是他的本分。此时康宁公主为了自保,又或者这本来就是她的计谋,故意露出把柄让殿下到皇上面前去告状。但无论是什么情况,康宁公主在皇上面前定然会反咬一口,诬陷殿下。可殿下若是这时候进宫请求皇上留下康宁公主和两位王爷,那么便坐实了康宁公主诬陷殿下的罪证了。这时难道皇上还不会反思往日对康宁公主的纵容,和殿下所受的委屈吗?”

    李复书恍然大悟。

    原来赵学尔早就识破了康宁公主的计谋。

    并且将计就计,反将了康宁公主一军。

    李复书笑道:“既然你早就想到了这些,为何昨天不与我说?刚才可把我与朱侍中给吓坏了。”

    赵学尔这才发现朱志行还跪在地上,亲自把他扶起来,笑道:“我故意不让殿下和朱侍中知道,这样朱侍中才能在皇上面前情真意切地控诉康宁公主的所作所为啊。”

    李复书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而后又担心起朱志行的安危:“那朱侍中会如何?”

    赵学尔道:“若是皇上相信了康宁公主的话,恼怒殿下,那么等皇上发现他被朱侍中‘戏弄’,误会殿下的时候,只怕会恼羞成怒。皇上之前有多生殿下的气,之后对朱侍中就会有多气愤。离间皇室成员,故意挑起皇室纷争,若是往大了说,恐怕是死罪一条。”

    皇帝重视亲情,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优点是他爱护子女,子女们也相互关爱,极少会出现因为利益而相互倾轧的不堪场面。

    缺点就是他有着出身皇室的优越感,和作为皇帝拥有的无上权力,除了他在意的人,别人的命在他眼里并不值钱。

    若是他发现自己被人戏弄了,就算朱志行是太后留给他的辅臣,恐怕下场也不会太好。

    “朱侍中辅佐陛下治理朝政,是朝廷功臣,绝不可无辜枉死!”

    李复书大惊。

    朱志行大声痛哭:“臣为殿下而死,死不足惜!”

    李复书与朱志行此时是又惊又惧。

    李复书心中甚至怨怪赵学尔为何要故意把朱志行推入火坑。

    赵学尔却不急不忙,笑道:“殿下身为国之储君,自然能为有功之人求情。”

    李复书进了宫,直到傍晚才回来。

    皇帝果然要杀朱志行,他为朱志行求情,言说朱志行有大功,不能杀,才改为外放。

    翌日,皇帝当朝宣布太子监国,处理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命和犯徒刑罪以下罪犯的审核等事。

    这件事情,皇帝没有和康宁公主商量。

    李复书牺牲了朱志行的宰相之位,换来了皇帝对康宁公主的猜忌,和监国的机会。

    因尹国公的案子影响实在恶劣,罗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罗州刺史竟然毫不知情,所以皇帝在派人去押解尹国公的同时,以渎职罪罢免了罗州刺史。

    而朱志行这次外放,就是去罗州任刺史。

    朱志行轻装简行上任,李复书亲自去送他。

    李复书十分郑重地向朱志行行了一个大礼。

    朱志行赶忙托着他的手,不敢受礼:“殿下万万不能这样,折煞老臣了。”

    李复书红着眼眶道:“朱相是为了我才走了这一遭,我愧对朱相啊。”

    朱志行却笑道:“我身为辅臣,为殿下鸣不平是职责所在,何来愧不愧对呢?何况我已经不是宰臣了,殿下再这么叫我,不合适。”

    “可是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南唐的宰相!”

    李复书回头看了一眼京都的方向:“有朝一日,你一定回来的。”

    康宁公主得知此皇帝竟然都没有跟她商量,就直接宣布了让李复书监国的决定,十分气愤。没想到她这些日子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事情,竟然是给李复书做了垫脚石。

    可她还来不及计较这件事,就又要担心另外一件事了。

    尹国公被押解进京都了。

    尹国公在罗州兼并土地,欺凌百姓,这些事情虽然不是她指使的,却也不能说与她无关。

    毕竟尹国公每年送来的钱,要比她应该收到的租调要多得多,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钱的来路不正。

    可她却对这些事情置若罔闻。

    看皇帝和朝臣们的态度,这件事情恐怕不能善了。

    而且如今太子监国......

    恐怕尹国公有性命之忧。

    若是一些小打小闹的毛病,她相信尹国公一定不会把她收受巨额贿赂的事情供出来。

    但如今性命攸关,她便不能保证尹国公会不会牵扯到她了。

    虽然她知道,即使尹国公把她供出来,只要她认错的态度诚恳,皇帝最后也无非就是苛责她几句,并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可是她想要的并不只是自保。

    她想要的是无上的地位,她想要的是大权在握!

    她是公主,皇位轮不到她来坐,她便只能扶植一个傀儡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皇帝与李复书的感情深厚,她若是想要废太子,立四皇子为太子,就必须要有大臣们的支持。

    但若是尹国公把她收受贿赂的事情爆出来,让皇帝知道她撒了谎,对她心不满,恐怕她这些年来凭借皇帝的信任而积累的威望就要损失殆尽了。

    她与李复书争权,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和爱重,还有几个人会站在她这边呢?

    而且如今李复书监国,那些原本在观望就已经偏向他了,若是再爆出她与尹国公案有关,恐怕朝中的那些顽固派也要对她口诛笔伐了。

    若是得不到大臣们的支持,她还有什么能力与李复书政权呢?

    好在她经营多年,在京都势力庞大,在尹国公到来之前,她尽可以做些准备。

    不日,尹国公被押解进京都。

    在李复书的督促下,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法司迅速组织了会审。

    应李复书的要求,他们在会审的时候着重盘问了尹国公,康宁公主与此案的关联。

    若是以前,他们恐怕不会因为李复书一句话而得罪康宁公主。

    因为康宁公主之前四处联络皇室宗亲和王公大臣们,或明或暗地都表示过李复书应该把太子之位让给四皇子,并且让他们支持四皇子做太子。

    由于康宁公主是皇帝的亲近之人,所以许多人都以为这是皇帝的意思。

    但是现在,皇帝让李复书监国,这便意味着在皇帝心目中,他根本没有想过用四皇子取代李复书做太子的想法。

    改立太子的谣言,不攻自破。

    可尹国公的嘴却严得很,无论审讯的人如何威吓,他硬是半句话没有说康宁公主的不是。

    由于当初姜无谄揭发这件事情的时候,皇帝还没有让李复书还没有监国。而且他当时对康宁公主的态度,让去罗州调查尹国公案的人明白,绝不可以把康宁公主牵涉其中,不然恐怕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所以如今李复书手中,根本没有康宁公主收受贿赂的证据。

    判案之人也只能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到尹国公的头上。

    尹国公案震惊朝野,举朝瞩目,会审的官员们加班加点审理此案,很快有了结果。

    尹国公在罗州肆意欺凌百姓,勒索财产,恶意兼并土地,任情生杀佃户多达二十余口人,情节极为严重,影响及其恶劣,判处尹国公抄家问斩,世袭的国公爵位降为县公,并由没有参与此案的旁支继承。

    虽然这次尹国公的案件没能把康宁公主怎么样,却极大地削弱了康宁公主的势力和威望。

    李复书对这个结果是比较满意了。

    只是赵学尔却仍然没有放过这件事情。

    她与李复书道:“如今皇室宗亲、王公伯爵等受封爵位者,都是私自派人征收封户租调,可派下去的征封使者却经常烦扰地方州县官吏和黎民百姓。就像这次尹国公的案子,便可以看出受封爵位者私自征调封户租调的危害性。我有时会想,若是由朝廷专门派人统一征收租调,受封爵位者再从朝廷领取租调,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皇帝会赐予皇室宗亲、王公伯爵等受封爵位者封地。

    封地的大小通常根据爵位的高低来定,有时候也会根据皇帝的喜好来定。

    而封户就是封地上的平民百姓,当他们应充当封户之日起,便不用再像朝廷缴纳赋税,而是向受封爵位者上交租调。

    但其实南唐实行郡县制,受封爵位者在封地并无统治权力。

    只征敛封邑内民户租调充当食禄,租调由受封爵位者自己决定。

    通常受封爵位者会根据年成把租调定在合理的范围,既能让封户生存,又能保证他们有不错的收入。

    李复书面露难色:“可封户租调的多少向来是由受封爵位者自己决定,若是朝廷统一来做这件事,增加人力物力不说,恐怕受封爵位者也不会同意。”

    “他们为什么不同意?朝廷替他们征收租调,减轻他们许多负担。”

    赵学尔道。

    李复书道:“若是朝廷说要替他们征收租调,他们会觉得这是朝廷收回封地的借口,到时候恐怕会引起受封爵位者的共同抵制。”

    赵学尔不解:“受封爵位者本来就没有统治封地的权力,只不过是征敛封邑内民户租调充当食禄,既然如此,朝廷征收和他们自己征收有什么不同?”

    “若是食邑者优待封户,为什么不同意有什么好不同意的?若是食邑者苛待封户,这些封户亦是南唐的子民,我们又怎么能任由他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管呢?”

    李复书道:“我知道你说得有理,只是这些封户既然已经给了食邑者,他们便不再向朝廷缴纳税收,而是向食邑者缴纳租调,朝廷实在是没有名义插手食邑者和封户之间的事。”

    赵学尔道:“怎么没有名义?朝廷虽然让封户向食邑者缴纳税收,可封户仍然是平民,而不是奴仆。他们仍然是南唐的子民,而不是食邑者的子民。既然是南唐的子民,殿下又怎么可以不庇护他们呢?”

    李复书道:“我知道你说得有理,只是这些封户既然已经给了食邑者,他们便不再向朝廷缴纳税收,而是向食邑者缴纳租调,朝廷实在是没有名义插手食邑者和封户之间的事。”

第六十二章 教育理念

    尹国公及其同党被判三日后处斩,实在让人大快人心。

    特别是姜无谄,他冒着性命危险,九死一生才拿到尹国公的的罪证。

    好在他的辛苦并没有白费,不但把尹国公绳之于法,他自己也从监察御史升至侍御史。

    监察御史是正八品上,侍御史是从六品下,这一下可谓连升数级。

    姜无谄这次升官,是李复书直接任命的。如今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命,他甚至不用经过皇帝的同意。

    李复书刚开始监国,就经手了这么大一个案子。

    经此一案,他在朝中权势更重,声望日隆。

    姜无谄升官,最高兴的莫过于姜无骄了。

    姜无骄这些日子在太子府中实在是不好过,倒不是有人为难她,是她自己心里难受。

    以前太子府中还没有赵学尔和朱倩的时候,她在李复书的妃嫔之中地位最高,再加上李继又养在她的膝下,那个时候,她是妃嫔们最羡慕的人。

    后来朱倩嫁了进来。

    因为李复书对朱倩既体贴又宽容,朱倩很快就在太子府中立足。

    只是李复书虽然宠爱朱倩,却也没有怠慢她,她与朱倩在府中的地位算是不相上下。

    可自从赵学尔进了太子府,情况就不同了。

    李复书每日回来,不是在前面书房与大臣们谈论事情,就是去赵学尔的亦乐院,很少再去其他人的院子。

    偶尔去她那里坐坐,也是因为李继。

    虽然她就知道妻妾有别,却没有想到差别会那么大。

    不过自从尹国公的案子判了以后,李复书不仅给姜无谄升了官,对她也更叫亲切,有时还会与她说说姜无谄的事情。

    然而还没有等到众人高兴得太久,就得知尹国公不用死了。

    倒不是尹国公翻了案,没有罪了,而是他不用死了。

    因为康宁公主拿出了丹书铁券,救了尹国公,和尹国公世子。

    确切地说是康宁公主的驸马拿出来的。

    第一任尹国公随着高祖打江山,战功赫赫,高祖登基后,送了他一张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是铁质铸成,形状如瓦,高一尺,宽三尺,上面用黄金填字。记录这受封者的爵衔,官职和功绩。

    尤为重要的事,上面还刻着皇帝第一任尹国公的承诺: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也就是说皇帝可以免第一任尹国公九次死罪,免他的子孙后代三次死罪。

    但有一种死罪是不可饶恕的,便是谋逆大罪。

    显然,尹国公犯的不是谋逆大罪。

    尹驸马与尹国公是堂兄弟,因着尹驸马娶了康宁公主,提升了他们这一房的地位和声望,祖传的丹书铁券便由尹驸马这一房保管。

    虽然丹书铁券由尹驸马保管,但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也是救命的稻草,按理说只要是第一任尹国公的后代,都有权力使用这块丹书铁券保命。

    所以康宁公主这些日子便是派人去了尹家各支说得上话的,重金交换,征求他们的同意,使用丹书铁券救了尹国公的性命。

    李复书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当初尹国公不肯把康宁公主供出来,他还当尹国公是条硬汉,原来是康宁公主早就给他许诺了好处。

    只是自从尹国公被押解进京都以后,他为了防止尹国公和康宁公主串供,早就在关押尹国公的牢房外严防死守,康宁公主究竟是怎么把消息传进去的呢?

    看来他对康宁公主的了解还是不够啊。

    就因为一张小小的丹书铁券,尹国公之前犯的滔天罪行竟然就这样抹杀了。

    那些被他害死的平民百姓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杀害数十个人,迫害成百上千个家庭的人竟然就这样无罪释放了。

    赵学尔不由得深思,祖先立下功劳,不但能传个后代子孙世袭罔替的爵位和富贵,竟然还能在一百多年后仍然保护犯下滔天罪行的不肖子孙免于死罪,实在匪夷所思,可这样的事情又确实发生了。

    世袭罔替的爵位,非有大功之人不能给。

    而每个皇帝在给功臣世袭罔替的爵位的时候,都是希望他们的子孙,能够像他们辅佐自己一样,辅助自己的子孙治理江山,福泽百姓。

    不仅给他们爵位,还赐了丹书铁券以庇佑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

    可像尹国公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于国家无半点功绩,却享百姓供奉,甚至将百姓的性命视若草芥。

    庇佑这样的人,难道是先祖皇帝的初衷?

    无论赵学尔如何不愿意,尹国公终究是大摇大摆地从牢里出来了,甚至拿回了他的爵位,虽然从国公降为了县公,但可想而知,他今后仍然会过着百姓们永远都过不上的富裕生活。

    等时间久一点,当大家渐渐忘记这件事情,他们有会出来兴风作浪。

    只不过她连说服李复书更改征收租调的方式都没能成功,恐怕若想进行爵位制度改革,恐怕就更难了。

    此事只怕还要细细的谋划。

    太子府中的管事们到每日到亦乐院已经好一段时日了,只是赵学尔看着他们呈上来的陈条,还是不满意。

    “你们是太子府的管事,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们的主要职责是使每个人各称其职,对下要刑赏无私,对上要能犯颜正谏,而不是每事必报,用采买了多少鸡蛋、青菜这样事情来扰我。”

    六位管事都面露愧色。

    不是他们故意要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扰赵学尔,只是他们原本就是各自管理各司的事务,对主子们的事情要尤其上心,任何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要照顾到,唯恐呈上来的东西被主子们挑出刺来。

    虽然他们明白赵学尔是想提拔他们,只是他们习惯了打理细务,还没能习惯从执行者转变为决策者,这才总是出现像流水账一样的陈条,不能令赵学尔满意。

    管事们走后,赵学尔按了按额角,最近因为既要关注前朝朝政,又要打理太子府庶务,实在有些疲累。

    不为见状,有些心疼:“这些人真是笨,太子妃都教了这么久,他们还是学不会,把太子府都累坏了。”

    如鱼走上前来为赵学尔按摩,安慰她道:“太子妃也不用心急,他们是各司的管事,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人,都不是笨人。不过是因为时日还短,他们还没有适应您的做事方法,等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能够为太子妃分担了。”

    赵学尔点了点头,心想如鱼说得有理,有些事情确实急不得,只得慢慢来。

    不会儿,小丫鬟通报:李继来了。

    李复书提过要把李继养在赵学尔膝下,不过赵学尔没时间照顾李继,便让姜无骄继续抚养李继,只让李继每五日来请安一次,并且在请安的时候检查他的课业。

    李继与当初赵学玉一样,是在上午下课后来找赵学尔,并且把近些天的课业带来给赵学尔检查。

    赵学尔仔细检查了李继的课业,发现李继抄写的《论语》中的第五篇,《公冶长》的前半篇中的‘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中的‘杇’写成了‘朽’。

    赵学尔指着后面的那个‘朽’字,问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李继随意扫了一眼那个字,大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赵学尔疑惑:“老师让你写的时候没有教你吗?”

    赵学尔知道李复书给李继请的都是最有才学,又品性高尚的老师,绝不可能敷衍了事,只让李继抄写,而不给他讲解其中的道理。

    李继却想也不想地就道:“没有。”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赵学尔知道李继虽然聪明,但心思却没有放在学业上,甚至有些厌学。

    不过小孩子嘛,总是好玩好动的,不能指望他自己有能够有多强的学习意识,得有大人在一旁教导才行。

    赵学尔知道他是在扯谎,也不揭穿他,只道:“你这个字写错了,应该是‘杇’,而不是‘朽’,抹墙、粉刷的意思。所以整句话的意思是腐烂的木头不可以雕刻,用脏土垒砌的墙面不堪涂抹。用来形容用来形容一个人始终无法改造或品质败坏到极点,无药可救或指事物和局面败势已定,无可挽回。”

    李继心不在焉地听着,不吭声。

    赵学尔把作业本还给他:“既然写错了,你就把这张再写一遍。”

    李继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像炸了毛的鸡一样大声叫道:“太子早就检查过这些课业了,他都没说我写错了。”

    赵学尔挑了挑眉,有些讶异李继的反应。

    李继几次到她这里来,每次说什么,他都是懒洋洋地应着,还从没有像这样激动过。

    不过就算他声音再大,赵学尔也不会怕他:“太子没说你错,是因为他没有看出来,现在我告诉你写错了,你就要改正错误,重写一遍。”

    李继不依,大声叫嚷:“我不写,太子都说我合格了,我做什么要重写?”

    赵学尔仍然认真地与他道:“太子说你合格了,不代表你就没有写错,你写错了字,当然就要重写。”

    李继仍然又蹦又跳地嚷嚷着“我不写,我不写”,丝毫不像配合的样子。

    赵学尔见他这么反抗,心知说理也不管用,于是拉着他温声哄他:“你看又不是要你全部重写一遍,只不过让你重写这一张,上面才有多少字?你在这嚷嚷的功夫恐怕都写完了。”

    李继人小,写的字大,而且行距也宽,这一张纸上面只不过有五六句话而已。

    李继却仍是不敢,挣脱了赵学尔的手,满屋子跑,不让赵学尔给抓住。

    赵学尔跟着他跑了几步,懒得再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有戏,喊了一声“不为”,不为往前一跃,便把李继拎在了手里。

    李继拳打脚踢的,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赵学尔本来想让李继安静下来,再好好与他讲道理。

    谁知李继被不为拎着却仍然不安分,双手双脚乱捣腾,半天了还不停下来。

    赵学尔见李继如此抗拒,心想总让不为把他拎着也不是事,只得让步。

    她拿着李继写错的那张字,走得到李继跟前继续哄他:“这样吧,不用重写一整张,你就把‘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这一句重写一遍行吗?”

    李继仍是一边乱动,一边嚷嚷着不写。

    两个人僵持半天,赵学尔无法,只得再次让步:“那你就把‘杇’这个字重写一遍总可以了吧,只这一个字哦,总不会你连一个字不愿意写吧?”

    赵学尔本是言出必行的人,现在却因为李继再三收回自己的话,这可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她此时只觉得小时候的赵学玉实在太乖巧了,只要是她说的话,赵学玉总是认认真真地去完成,从来没有像李继这样让她头疼过。

    谁知李继竟然当真一个字都不愿意写,大叫大嚷着“不写,我一个字都不写!太子都不让我重写,你凭什么让我重写?”

    赵学尔耐心告罄。

    不再理会李继如何胡闹,走回桌案旁,把那张错字放回原处,开始练字静心。

    她一边写字,一边淡淡地道:“太子是国之储君,你是太子的长子,将来要辅佐太子治理国家,责任重大。只是你若是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又有什么本领辅佐太子呢?你既然不好好读书,将来对太子也无甚用处。既然如此,太子府为什么还要金尊玉贵地养着你呢?既然你不想读书,那就以后都不用读了。”

    “不为,你把他送到厨房,以后厨房用的柴都让他劈,太子府不养闲人,既然不读书,那就干活养活你自己吧。并且一定不能给他一本书、一张纸、一直笔,这些好东西我盛下来钱给外面读不起书的孩子用,不知道能为太子培养多少帮手。”

    不为平时最是好玩,见赵学尔吓唬李继,乐呵呵地附和:“好咧,我这就把皇长孙送去,厨房正缺劈柴的人呢?”

    她说着便拎着李继往外面走。

    如鱼赶忙上来阻拦,小声道:“太子妃,可不能这样,皇长孙金尊玉贵,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他以后就不是金尊玉贵的皇长孙,只是厨房劈柴的火夫啦。”

    赵学尔一边说着话,一边斜着眼睛偷看李继。

    从李复书给李继选的老师和安排的课业,便知道他十分重视李继的学业。

    只是李继年纪还小,正是好玩多动的时候,再加上这些优质的学习资源对他来说得到得太容易了,以至于他根本不懂得珍惜这样读书的机会。

    李复书总是用奖励和交换条件的办法让李继读书,以至于李继有一种读书是用来交换,或者是为别人读的,读书在他眼中是一种负担,而不是享受。

    所以赵学尔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让李继体会想读书而不能读书的痛苦,让他知道读书的机会得之不易,是需要他去争取才能得到的,这样他以后才能珍惜读书的机会,认真地去读书,用心的去读书。

第六十三章 教育理念(二)

    赵学尔拿着李继写错的那张字,走得到他跟前,哄道:“这样吧,不用重写一整张,你就把‘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这一句重写一遍,行吗?”

    李继却仍是一边乱动,一边嚷嚷着不肯写。

    两个人僵持半天,赵学尔无法,只得再次让步。

    “那你就把‘杇’这个字重写一遍总可以了吧,只这一个字哦,你总不会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写吧?”

    赵学尔本是言出必行之人,现在却因为李继,三番两次地收回自己的话。

    她此时只觉得小时候的赵学玉实在太乖巧了,只要是她嘱咐的事情,赵学玉总是认认真真地去完成,从来没有像李继这样让她头疼过。

    谁知李继竟然当真一个字都不愿意写!

    他大叫大嚷着:“不写,我一个字都不写!太子都不让我重写,你凭什么让我重写?”

    赵学尔耐心告罄。

    她本是杀伐果断之人,从来没有想这样哄过小孩子。

    既然李继这么难哄,赵学尔也不打算再迁就他。

    不再理会李继如何胡闹,她走回到桌案旁,把那张错字放回原处,开始练字静心。

    赵学尔一边写字,一边淡淡地道:“太子是国之储君,你是太子的长子,将来要辅佐太子治理国家,责任重大。可你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又有什么本事帮太子管理国家呢?太子府不养闲人,既然你无甚用处,那你就要自己做活养活你自己。”

    “不为,你把他送到厨房,以后厨房用的柴都让他劈。你要在旁边监督,每天劈的柴可要对得起他每天吃的饭才行。记住了,一定不能给他一本书、一张纸和一只笔。这些好东西我省下来给外面那些读不起书的小孩用,不知道能为太子培养多少帮手呢。”

    不为平时最是好玩,见赵学尔吓唬李继,十分愿意配合。

    乐呵呵地道:“好咧,我这就把皇长孙送去厨房,他们正缺劈柴的人呢。”

    她拎着李继便往外面走。

    如鱼赶忙上来阻拦。

    低声道:“太子妃,可不能这样,皇长孙金尊玉贵,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赵学尔却毫不在意:“他以后就不是金尊玉贵的皇长孙啦,而是厨房里劈柴的火夫。劈柴的时候磕着伤着了不是常有的事情吗?习惯了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斜着眼睛偷看李继的反应。

    从李复书给李继选的老师和安排的课业来看,便知道他十分重视李继的学业。

    只是李继年纪还小,正是好玩多动的时候。

    再加上读书对他来说太容易得到了,以至于他根本不懂得珍惜读书的机会。

    李复书平日里总是用奖励和交换条件的办法让李继读书,以至于李继有一种读书是用来交换,或者是为别人读书的观念。

    读书在他眼里是一种负担,而不是享受。

    所以赵学尔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让李继体会想读书而不能读书的痛苦。

    让他知道读书的机会得之不易,是需要他去争取才能得到的。

    这样他以后才能珍惜读书的机会,认真地去读书,用心的去读书,真正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室接班人。

    李继被不为拎到了院子里,心想赵学尔不是骗他,竟然真的要把他送到厨房去劈柴。

    可他是金尊玉贵的皇长孙,怎么能像下人一样干活?

    于是挣扎着大叫道:“你竟敢这样对我,我定要告诉太子,太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赵学尔在屋子里朗声应到:“那也得你见得到太子才行,你也知道,太子喜欢聪明、乖巧、爱读书的小孩,你这样淘气不爱读书,说不定太子都懒得见你呢。”

    不为拎着李继渐渐走远。

    李继的反抗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如鱼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心中焦急。

    她回屋走到赵学尔身旁,小声埋怨道:“皇长孙爱不爱读书,与太子妃又有什么关系,您何必做这个恶人?”

    赵学尔仍然宁心写字,头也不抬的道:“他是太子长子,将来要辅佐太子治理国家,若是任由他这样厌学下去,以后如何承担重任?”

    如鱼道:“可是太子十分宠爱皇长孙,您对皇长孙这样严厉,我是怕太子会误会您,而且妃嫔们恐怕也会说三道四。”

    赵学尔扭头看了如鱼一眼,叹气,转头继续写字。

    “你呀,样样都好,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要说什么,我们怎么管得着?况且我要做的事情,本来就会惹人争议,若是我害怕这些,呆在承州就好了,何必要到京都来?”

    如鱼听了赵学尔的话,面露愧色。

    她八岁的时候就跟在赵学尔身边了,她是最了解赵学尔的人,也是赵学尔最得力的帮手。

    小时候赵学尔跟着老师读书,她就在一旁听;赵学尔向官员幕僚们请教治国安民之道,她也跟在一旁受教。虽然她从来没有正经上过一天学,可她十分聪颖好学,只要是赵学尔学过的东西,她也都会。

    她聪敏能干,不仅把求安居和亦乐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替赵学尔联络官员幕僚们,商谈朝政之事。

    也因着赵学尔的关系,无论是在赵府,还是在太子府,她都备受尊敬。

    但或许是因为奴婢出身,她从小就学会了看人的眼色行事。

    别人说一句话,她总是要琢磨半天,想着是不是另有深意。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样在意别人眼光的原因。

    因为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像赵学尔那样,可以无视任何人的眼光。

    不过如鱼地话到底还是提醒了赵学尔,她对如鱼道:“你去厨房看着,不为毛毛躁躁的,别当真让皇长孙伤着了。”

    如鱼领命而去。

    李继往常去赵学尔那儿以后,总是还要回姜无骄的淑贤院休息一会儿,再去上下午的课。

    可这都快到上课的时间了,李继还没有回来,姜无骄不由得有些担心,对守礼道:“你去太子妃那里看一看,怎么皇长孙还没有回来?”

    守礼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守礼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急道:“娘子,听亦乐院的下人说,皇长孙淘气不听话,被太子妃罚去厨房劈柴了。”

    “什么!?”

    姜无骄声音高八度:“太子妃罚皇长孙去劈柴?”

    李继是李复书唯一的孩子,太子府里谁不如珠如宝地呵护着他,疼爱着他。

    连李复书生气的时候都舍不得罚他一下。

    赵学尔竟然敢罚发他去劈柴?

    这在太子府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姜无骄抚养李继多年,自然心疼:“走,我们去看看。”

    她急忙赶到厨房,碰见如鱼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姜无骄立马责问道:“如鱼姑娘,究竟怎么回事,太子妃竟然让皇长孙到厨房来劈柴?”

    她说着话便要往里面走。

    如鱼赶忙拦下:“姜良娣,太子妃惩罚皇长孙,自有她的用意,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虽然她不同意赵学尔这样惩罚李继,可既然赵学尔已经这样做了,她便要想办法贯彻执行,维护赵学尔的威仪。

    姜无骄声音十分尖锐地道:“那怎么行?皇长孙身份尊贵,怎么能做这样卑贱的事情?”

    她用力推开如鱼想要过去,推搡之间透过如鱼的肩膀,竟然看到李继真的在劈柴!

    小小的人儿,撸着袖子,费尽地拿着斧头,高高的举起,然后落下。

    穿着华服的李继,在堆满了各种蔬菜和柴火的院子里,显得那么突兀。

    但是......

    他似乎......

    劈得很高兴?

    姜无骄大叫:“皇长孙,快把斧头放下来,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李继听见姜无骄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她,十分高兴地道:“姜良娣,我好得很,您先回回去吧,不用管我。”

    他本来觉得劈柴是下人做的事情,赵学尔罚他来劈柴,是在欺负他。

    他被不为拎到厨房的院子里的时候,心中气鼓鼓地,老不乐意了。

    不为却不管他乐不乐意,既然太子妃说罚他来劈柴,他就必须要劈柴。

    不为知道李继肯定不知道怎么劈柴,于是拿起地上的斧头,做起了示范。把一节两尺长的圆筒状的木柴放在一个极大的木桩子上,十分利落地“唰唰”两下,就把木柴劈成了三瓣儿。

    她把刚劈开的木柴又捡起来,原样合拢,对李继道:“皇长孙,这劈柴也是有技巧的,不能用蛮力,得用巧劲儿。首先,你看木柴是有纹路的,顺着纹路劈就很容易劈开。然后,用斧头往下劈的时候要果断,有节奏,这样才能把力道从斧头上贯通到木柴上。另外,手要拿着斧柄的这一端,距离斧头远一点,一来更容易使出力道,二来也可以避免被木柴划伤。”

    把斧头交到李继手里:“好了,现在该你了。”

    李继虽然从小在太子府长大,实则从来没有进过厨房的院子。

    就算他偶尔好奇想来看看,也会被身边伺候的人给劝走。

    所以他其实从未见识过劈柴是干嘛的。

    方才不为拿着斧头劈柴,马步稳健,出手快捷,斧头一落下,那么粗的一块木柴,瞬间被劈成两瓣儿。

    因为一路把李继从亦乐院拎来厨房,不为脸上微微出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一刻,李继竟然觉得她威风极了。

    他突然觉得劈柴比读书有意思多了,很顺从地拿起斧头劈柴,并且还主动向不为请教劈柴的诀窍。

    李继人小,掌握不好力道,就算不为给他选的是小些的木柴,也仍是不得要领。

    不过他却越挫越勇,偶尔劈下个边边角角的,也让他十分欢喜。

    于是便有了姜无骄看到的这一幕。

    堂堂皇长孙,南唐最尊贵的小孩,竟然在厨房劈柴劈得欢乐无比。

    姜无骄劝不回李继,只好自己带着丫鬟回去了。

    可她回去以后,却十分气愤。

    李继是她抚养长大的,凭什么赵学尔都不知会她一声就惩罚他?

    姜无骄在这边兀自生气,这时丫鬟通报说朱倩来了。

    姜无骄奇怪道:“她怎么来了?”

    朱倩嫁进太子府已经有好些时日了,但她自恃出身名门,平日除了去找李复书品诗论词,就是呆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吟几首诗,作几幅画,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不太愿意与李复书的其他妃嫔们打交道。

    今儿怎么到她这里串门来了?

    姜无骄这样想着,却十分热情地把朱倩迎了进来。

    无论如何,她们同为太子良娣,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朱倩却一改平日的高冷模样,一惊一乍地道:“姜良娣怎么还在这里坐得住?我听说太子妃把皇长孙罚去厨房劈柴去了。天呐,她真当太子府是承州的小家小户了,竟敢如此对待皇长孙?”

    姜无骄瞬间明白了朱倩的来意。

    她是来热闹来了,顺便怂恿姜无骄与赵学尔相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姜无骄自然不会进朱倩的圈套。

    她状似十分大度地道:“太子妃是皇长孙嫡母,她教导皇长孙,哪里有我插话的份儿?”

    “哦?”

    朱倩漫不经心地道:“只要姜良娣能放心就好。听说皇长孙被太子妃罚去厨房劈柴,非但没有哭闹,还玩得可开心了。皇长孙年纪还小,正是好玩好动的时候,他只当劈柴是玩耍,却哪里知道太子妃的恶毒心思?”

    “堂堂皇孙,却像下人一样操持贱业,在奴仆们面前损了威仪不说,恐怕还会在皇上和太子那里留下不务正业、玩物丧志的形象。不过皇长孙虽不知事,太子却是明理的,他若是知道太子妃如此糟践皇长孙,难道还能饶了她?”

    姜无骄定定地看着朱倩,神思越已经跑到老远。

    方才她只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养大的孩子被赵学尔作践了。

    却忘了李继也是李复书唯一的孩子。

    若是他知道赵学尔如此对待李继,难道还会像上次那样偏袒赵学尔吗?

    朱倩说完了想说的话,见姜无骄怔愣的模样,心知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起身告辞。

    朱倩走后,姜无骄道:“守礼,太子妃救了哥哥,我若是在太子面前告状,害她被太子责罚,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说是在问守礼,但其实更像是在问她自己。

    守礼想了想,道:“皇长孙养在您的膝下,若是他出了什么好歹,太子难道会不怪罪您?您只是把太子妃惩罚皇长孙的事情如实禀告太子,又怎么能说是您害的太子妃被太子责罚呢?”

    姜无骄低着头,心想守礼说得不错。

    她只要不在李复书面前说半句假话,又怎么能算恩将仇报呢?

    姜无骄心中有了决定,便让守礼去厨房端了一碗热汤,送去李复书的书房。

第六十四章 误会

    神武太后的忌辰快要到了。

    皇帝思及神武太后对他的养育之恩,决定在京都郊外建造道观,并且让北城公主作女道士以资太后冥福。

    神武是先太后的尊号,太后自皇帝十五岁登基时开始垂帘听政,这一听就是三十年。

    北城公主是皇帝的长女,年方十五。

    皇帝准备在忌辰当天宣布这个决定,不过消息却早早地传出了宫外。

    吴自远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命人备马前往太子府。

    果然,他在华阳路上遇见了李复书,这条路是从太子府去皇宫的必经之路。

    吴自远下马,拉住李复书坐骑的缰绳,劝道:“殿下,回去吧。”

    李复书面色阴沉,双眼通红,沙哑着嗓子道:“你放开!”

    吴自远却把缰绳拽得更紧:“我不放,殿下,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切不可冲动行事。”

    李复书恨恨地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他都要给那恶妇人建道观祈福了,你要我怎么冷静?”

    吴自远谨慎地看了看左右。

    幸而这里离皇宫近,周围并没有什么闲散人员在附近徘徊。

    他压着嗓子与李复书道:“殿下慎言!那人是皇上的母亲,也是您的亲祖母,无论如何,方才那样的话不能让任何人听见,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

    李复书惨笑。

    “那个人她杀了我的母亲,你叫我如何对她尊敬?”

    他的母亲那么温柔贤淑,一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从来不插手朝政之事,却还是被那个恶妇人赐死。

    他曾经那么崇拜那个人,可那个人却杀了他的母亲。

    他曾经有多崇拜那个人,当他得知那个人杀了他母亲的时候,他便有多恨那个人!

    可他再很恨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人手握大权,连皇帝都要听她的命令行事,更别提他当初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了。

    他甚至不能表现出对那个人的恨意,因为他只有仰赖那个人的鼻息才能存活下去。

    他隐忍十年换来的回报,就是那个人在临终之前册封他为太子。

    呵呵,多么讽刺。

    他如今的太子之位,竟然是那个人给的。

    他的杀母仇人,给了他通往至尊之路的阶梯。

    吴自远见李复书竟然哈哈大笑,仿佛疯魔了一般,心中警惕更甚。

    他死死地拽着缰绳不放,厉声喝道:“殿下,难道您忘了当初的理想了吗?”

    “理想?”

    李复书从那场梦魇中醒来。

    “是啊,理想。”吴自远赶忙道:“您不是说您一定不要想皇上那样,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您会成为南唐最圣明的君主,带领南唐走向辉煌,名扬四海,威震四方。这些难道您都忘了吗?”

    李复书喃喃道:“是的,我说过,我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我要主宰南唐的命运。”

    “既然如此,那您现在是在做什么?”

    吴自远责问道。

    “太后是殿下的亲祖母,您去阻止皇上为太后建道观祈福,便是不敬不孝。您可别忘了,皇上不止您一个儿子;更不要忘了四皇子是嫡皇子,而且康宁公主一心想要用四皇子取代殿下的太子之位。若是殿下不能坐上至尊之位,还提什么主宰自己的命运?还提什么主宰南唐的命运?”

    李复书虽知吴自远说的有理,却心中气愤,不愿意就这么回去。

    吴自远拼命拉着李复书坐骑的缰绳,把他拽回了太子府,确定他不会再意气用事才回去。

    李复书回去以后,虽然没想再去皇宫阻拦皇帝为太后建道观祈福,却仍是心中不快。

    姜无骄带着守礼到了李复书的书房,守礼手中端着一盅汤。

    她见唐谨在门口守着,以为李复书正在忙公务。

    自从李复书监国以来,比以前繁忙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处理政务。

    因他常常要召大臣们来商议国事,便嘱咐妃嫔们无事不要去书房。

    姜无骄温声问唐谨:“唐侍卫,太子可在里面?”

    唐谨道:“太子今日事忙,恐怕没时间见姜良娣。”

    其实现在书房就只有李复书一个人,而且他也没有忙政务。

    因着姜无骄抚养李继,若是平时唐谨定然不会为难她,就算李复书事忙,他也会帮忙通报一声。

    可李复书正在因为那个人的事情生气,唐谨实在不愿意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而且看姜无骄身后的守礼手中端着一盅汤,想也知道姜无骄找李复书无甚大事,无非是献献殷勤讨得李复书的欢心。

    可李复书现在正火大着呢,哪里有心思与她柔情蜜意?

    姜无骄见唐谨竟然连通报一声都不肯,问道:“可是里面有人?”

    唐谨压着嗓子道:“倒是没人,只是......”

    “只是什么?”

    姜无骄向来是个懂事的人,若是平时,得知李复书有事要忙,不用唐谨开口,她自己就走了。

    只是今日她来找李复书却不止送汤这么简单。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唐谨知道姜无骄向来守礼,见她不肯走,询问:“姜良娣可是还有事情?”

    姜无骄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皇长孙的事。”

    “皇长孙怎么了,我可能帮得上忙?”唐谨忙道。

    李继是李复书唯一的孩子,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都是重中之重,唐谨不敢有丝毫懈怠。

    只不过李复书现在状态不好,若是他能解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烦扰李复书为好。

    姜无骄为难道:“这件事情......恐怕只有太子能解决。”

    “只有太子能解决?”

    唐谨眉头微皱,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在自己挨骂和耽误皇长孙的事情之间掂量了一会儿。想着还是自己挨骂好了,若是皇长孙有丝毫差池,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姜良娣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唐谨轻手轻脚地走到李复书身边,只见他仰躺着在宽大的圈椅中,双目紧闭,眉头不展。

    唐谨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小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姜良娣来了。”

    李复书不耐烦地道:“不见不见,让她回去!”

    唐谨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还是坚持道:“是皇长孙的事。”

    “皇长孙?”

    李复书睁开眼睛转头看了唐谨一眼,随后又转过去靠在椅子上:“你去处理吧,不要烦我。”

    唐谨为难道:“可姜良娣说这事只有殿下能解决。”

    李复书瞬间坐了起来,紧张道:“皇长孙出了什么事?”

    唐谨是他的贴身侍卫,虽然品级不高,可在太子府中,谁敢看轻他?

    连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可见是大事!

    唐谨道:“我问了,姜良娣没说,我这就去把她请进来?”

    李复书虽然现在不耐烦被人打扰,可李继的事情他却不愿意耽搁:“让她进来。”

    唐谨出去传姜无骄,悄悄与她道:“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姜良娣可要小心些。”

    姜无骄一听,停下脚步,挥手示意守礼别跟着了。

    既然李复书心情不好,想来是没什么心情喝汤了。

    姜无骄进去以后,李复书径直问道:“皇长孙怎么了?”

    姜无骄犹豫了一下,没有了送汤的借口,她得重新组织措辞。

    想着李复书今日心情不好,肯定不耐烦听那些无关的话,便直言道:“皇长孙今日上午下了课以后去给太子妃请安,若是往常,皇长孙给太子妃请安以后,会回来休息片刻再去上课,可现在已经过了上课的时辰了,皇长孙却还没有回来。”

    李复书道:“或许他在太子妃那里歇了,直接去上课了?”

    姜无骄摇了摇头:“我让守礼去亦乐院问,谁知......”

    她看着李复书,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谁知什么?”

    李复书今日心烦,见姜无骄这样磨磨唧唧,语气不善。

    姜无骄赶忙道:“谁知他们说皇长孙被太子妃罚去厨房劈柴了。”

    “什么!?”

    李复书惊得站起身来:“太子妃怎么会罚皇长孙去厨房劈柴?”

    李继是他唯一的孩子,尊贵无比,赵学尔怎么能罚他去劈柴?

    李复书快步出了书房,去了赵学尔的亦乐院。

    姜无骄小跑着跟在他身边,低声解释道:“太子妃教导皇长孙,我本不该多嘴,只是皇长孙金尊玉贵,现在却像下人一样在厨房劈柴,我实在担心这件事情若是传了传去,皇上和外面那些大臣们会如何看待皇长孙?”

    如何看待李继?

    自然是笑话他,看不起他,觉得他丢了皇室的脸面!

    李复书停下来恶狠狠地瞪着姜无骄,吓得姜无骄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半句话。

    李复书摔着袖子继续往前走。

    其实他不是在生姜无骄的气,他是在生赵学尔的气。

    他实在没想到,赵学尔才嫁给他不久,甚至连孩子都还没有,就打起了李继的主意。

    他本来就在为那个人的事情心烦,现在赵学尔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由得想起在萦州的时候,他就说赵学尔跟那个人很像。

    难道她当真想那个人一样恶毒?

    李复书怒气冲冲地进了亦乐院,姜无骄十分有眼色地没有跟进去。

    赵学尔正在看今日的邸报,见到李复书进来,正准备和他打招呼。

    谁知李复书竟然一把把她手中的邸报扔了出去,厉声喝道:“太子妃,你果真心思恶毒!”

    赵学尔一开始被李复书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

    而后很快平复了心情,问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李复书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吗?”

    赵学尔道:“我做了什么心里自然清楚,只是却没有一件事情能够担得起‘恶毒’这个罪名。”

    李复书冷笑:“你都让皇长孙去厨房劈柴了,还不是心思恶毒?”

    赵学尔知道李复书是因为李继的事情在生她的气。

    赵学尔道:“殿下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让皇长孙去劈柴?”

    李复书冷笑:“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他不爱学习,不务正业,玩物丧志,想让我对他失望,将来......”

    将来等他当了皇帝,才不由有人与她的孩子争太子之位。

    这样的话,他不能明说,但他知道赵学尔会懂他的意思。

    赵学尔确实懂了,李复书以为她在为她将来的孩子谋划陷害李继。

    赵学尔拿出李继写错的那张字给李复书:“这是皇长孙的课业,殿下看看。”

    李复书没有接过来,只随意少了一眼,昂着头道:“他的课业我早就检查过了,有什么问题。”

    赵学尔道:“也许是殿下最近事务繁忙,没有看出皇长孙有一个字写错了。”

    李复书又认真看了两眼,发现李继确实写错了一个字,他嗤笑道:“他错了一个字就值得你就罚他去厨房劈柴?太子妃可真是大度!”

    赵学尔知道李复书说的是反话,也不计较,解释道:“我罚皇长孙去厨房劈柴,并不是因为他写错了一个字,而是因为他连一个字的错误都不愿意改正,可见皇长孙厌学到了什么地步。皇长孙是殿下的嫡长子,将来是要辅佐殿下治理国家的,若是任由他这样下去,殿下将来如何委以重任?”

    李复书愣,没想到赵学尔竟然为李继考虑得如此长远。

    想起他方才对赵学尔的种种猜忌,不由得有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小人是他,君子是赵学尔。

    他咳嗽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羞愧。

    但他还是不满赵学尔罚李继去厨房劈柴:“他年纪还小,不爱学习也是正常,你可以想办法哄他呀,怎么能罚他去厨房劈柴啊,以后在下人们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威仪?”

    在他心目中,皇室的威仪是在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掉的。

    不然他们与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

    赵学尔道:“从殿下给皇长孙选的老师和安排的课业来看,便知道殿下对皇长孙的学业十分重视。只是皇长孙年纪还小,正是好玩多动的时候。再加上读书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太容易得到了,以至于他根本不懂得珍惜读书的机会。”

    “殿下平日里总是用奖励和交换条件的办法鼓励皇长孙读书,以至于皇长孙觉得读书是可以用来交换的条件。他觉得读书是给别人读的,所以读书在他眼里是一种负担,而不是享受。”

    李复书极为震惊!

    他以为用他耐心地哄李继读书是为他好。

    却从来没有想过,正是自己这种看似爱他的方式,让他觉得读书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让他越来越厌学。

    李复书二十九岁了,才只有李继这一个孩子,自然对他期望甚高。

    得知他小小年纪竟然厌学,心中着急:“那怎么办呢?他还这么小,若是不爱读书,以后......可怎么办?”

    若是他将来只有李继这一个孩子,如果他当了皇帝,皇位自然要传给他。

    若是他不爱读书,于皇室、与南唐都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赵学尔道:“所以我才罚皇长孙去劈柴。皇长孙年纪小,哪里受得了劈柴的辛劳?很快他就会明白,比起劈柴,读书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我故意不给他机会接触书本,就是想让他体会想读书而不能读书的痛苦。让他知道读书的机会得之不易,是需要他去争取才能得到的。这样他以后才能珍惜读书的机会,认真地去读书,用心的去读书,真正成为一个合格的皇长孙。”

    李复书实在没有想到,赵学尔竟然为李继打算的这么长远,不由得面露赧色。

第六十五章

    赵学尔把李复书打发走后,如鱼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太子来亦乐院之前见过姜良娣。”

    赵学尔点了点头。

    心知是姜无骄在李复书面前告的状。

    李复书从亦乐院出来以后,准备去厨房看看李继。

    他刚走到厨房的院子外面,里面传来了李继的欢呼声。

    “不为,你看!我终于把它给劈开了。”

    不为懒洋洋地道:“皇长孙殿下,您可别高兴得太早了,旁边还有一大堆柴等着您劈呢。太子妃可说过了,您每天劈的柴可要对得起您每天吃的饭哟~”

    李继哼道:“劈就劈,劈柴可比读书有意思多了,以后我就天天在厨房劈柴,再也不去读书啦。”

    不为不相信地道:“等明天您哭着喊腰酸背疼手抽筋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啦。”

    李继道:“你少看不起我,我才不会哭呢。”

    李复书在外面听着李继和不为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嘴仗,既觉得好笑,又十分自责。

    李继厌学情绪这么高,宁愿干劈柴这样又脏又累的活儿也不愿意读书,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可见他对李继的关心还是太少了。

    竟然还不如才来太子府几个月的赵学尔。

    姜无骄见李复书进了亦乐院,不好等在外面,便留了一个机灵的丫鬟打探消息,自己先回去了。

    她回了淑贤院,心情却十分紧张。

    或者说是兴奋。

    她觉得李复书这次一定会大发雷霆,治赵学尔个虐待皇长孙的罪名,甚至可能会废掉赵学尔!

    姜无骄心情忐忑地等了半天,留在亦乐院外打探消息的丫鬟终于回来了。

    她激动地站起身来:“怎么样?太子怎么处置的太子妃?”

    丫鬟摇了摇头:“太子没有处罚太子妃。”

    姜无骄不敢相信:“怎么会?太子妃虐待皇长孙,太子怎么会不重重地处置她?”

    她此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优雅端方,模样十分吓人。

    丫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道:“我打听过了,太子确实没有处罚太子妃。而且太子从亦乐院出来的时候面上也十分平静,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姜无骄这才相信李复书真的没有把赵学尔怎么样。

    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丫鬟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她和守礼,喃喃道:“太子妃当真好手段,虐待皇长孙这样的事情,竟然都能哄得太子不怪罪她。”

    守礼安慰她道:“兴许是小影没打听清楚呢?毕竟就算太子责罚了太子妃,难道亦乐院的人能说出来让我们知道?而且太子是做大事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会让一个丫鬟看出他生气不生气?”

    姜无骄点了点头,觉得守礼说得有理。

    不然,她真的无法解释李复书对赵学尔的态度了。

    晚上。

    不为没有送李继回淑贤院,而是在下人住的院子里收拾出一个房间给他睡。

    李继皱着脸不愿意:“这哪里是人睡的地方?我不要在这儿睡,我要回淑贤院去睡。”

    其实太子府的下人房并不差,至少墙上刷了白,房间干净整洁,桌椅板凳齐全,床上的褥子也十分厚实,晚上睡觉并不会冷,比起外面一般人家的条件要好得多。

    可李继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这样的条件在他眼里。

    就跟乞丐住的差不多。

    李继扒着门,十分抗拒:“太子妃只是让我来干活,又没说晚上不让我回贤淑院休息。”

    不为呵呵笑道:“厨房里的火夫都是住在这里,皇长孙现在跟他们一样了,自然也要住在这里啦!”

    李继还要争取,不为已经把他推了进去:“好啦好啦,快别说这么多了,赶紧睡吧,明天一大早还得起来干活呢。”

    把门关上,不为随意选了一张床,合衣躺上去,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就准备睡觉了。

    虽然劈了半天柴的人不是她,可李继人不大,精力却旺盛得很,一边劈柴还一边要与她聊天儿。她一边得注意着不让李继磕着碰着了,一边还得腾出精力与李继说些小孩儿的话,竟然比伺候赵学尔累得多。

    李继却站在地上不肯上床,摇晃着不为的手臂道:“我都还没洗澡呢,你去打水来给我洗澡。”

    说得理直气壮。

    不为任由他晃来晃去,就是不起身,闭着眼睛道:“你见过哪个火夫还有人给伺候洗澡的?都是自己洗。我倒是可以给你打水来,但是你会自己洗澡吗?”

    李继顿了顿,这个问题倒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

    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自己洗过澡,所以他不会自己洗澡。

    李继今天劈了半天的柴了,虽说柴没劈开几根,倒也真是困了。见不为不理他,便自己爬到旁边的床上,盖着被子睡着了。

    不为睁开眼睛瞅了李继一眼,见他当真睡了,便翻了个身安心睡了。

    姜无骄还是想知道李复书是怎么处置赵学尔的,却又不好直接去打听,于是一下午都心神不宁想着这件事情。

    直到晚上赵学尔派人来跟她说,李继晚上不回来睡觉了。

    她眼前一亮,机会来了。

    姜无骄对守礼道:“去打听打听,太子今晚歇在哪里。”

    守礼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脸色不太好。

    姜无骄道:“怎么了,让你去打听太子的去处,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守礼支支吾吾地道:“太子......太子现在亦乐院。”

    “什么,太子歇在太子妃那儿!?”

    姜无骄惊讶道:“难道他当真对太子妃的所作所为一点儿也不在意?”

    守礼犹豫着问道:“那我们还去找太子吗?”

    姜无骄道:“去,当然去,皇长孙养在我的膝下,太子妃说不让他回来就不让他回来了,我怎么能不去问问?”

    李复书与赵学尔还没有休息,他们正在谈论康宁公主。

    赵学尔道:“康宁公主既然已经和太子撕破了脸皮,那么一计不成,定然会再生一计,殿下最近还是要派人好生看着康宁公主府的动向,以免被她寻机”

    这时小丫鬟来报,说姜无骄来了。

    姜无骄没有说求见李复书,而是说求见赵学尔。

    赵学尔让来人把姜无骄请进来。

    姜无骄进来十分恭敬地给两人行了礼,道:“方才太子妃派人去告诉我说皇长孙今晚不回贤淑院了,虽然知道太子妃一定会把皇长孙安排妥当,只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想来看看皇长孙。”

    赵学尔很理解姜无骄,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担心也是正常。

    不过......

    “皇长孙不在亦乐院,他晚上在下人房睡。”

    “什么!?”姜无骄惊道:“皇长孙怎么能在下人房睡?”

    不待赵学尔说话,姜无骄“噗通”跪到地上,焦急道:“太子妃,皇长孙年纪还小,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您千万不要与他计较下人住的地方,皇长孙在那里怎么受得了?”

    姜无骄哭着为李继求情,那一副慈爱模样,实在让人动容一旁看着,不会出事的。

    赵学尔亲自把姜无骄扶起来:“姜良娣放心,有不为在一旁看着,皇长孙不会有事的。”

    姜无骄不听赵学尔地劝,又跪了下来:“殿下就这么一个孩子,请您看殿下的份儿上,就让皇长孙回来吧。”

    赵学尔要去扶她,她却跪着后退了半步,然后‘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这一幕多么像恶嫡母欺负柔弱小妾的画面。

    赵学尔皱起了眉头哦,她实在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

    若是有人冲着她发脾气,她有一万种办法把人给怼回去。

    可若是有人冲着她磕头......

    赵学尔转头看着李复书,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李复书竟然秒懂她的意思,她是在向他求救。

    赵学尔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得无所不能,突然露出这样了亮的表情,李复书忍不住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随他假装咳嗽了两声掩饰他偷笑,威严地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他亲手扶起姜无骄,道:“好了,别哭了,太子妃管教皇长孙,只有她的用意,你就别管了。皇长孙渐渐长大了,你以后不但要照看好他的衣食住行,其他方面你也要多关心关心,不然恐怕他心里想什么你都不知道。”

    姜无骄还要说话,李复书害怕她又哭哭唧唧起来,赶忙扶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好了好了,天晚了,我和太子妃也要休息了,你也先回去吧,皇长孙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该让她回去的时候太妃自然会让他回去的。”

    李复书一直把她送到房门外,姜无骄见李复书,只得走了。

    姜无骄一回了屋子,气得满屋子转,最后摔了几个枕头和几件衣服才撒了气。

    她不敢摔杯盘碗碟这些容易发出声音的东西,毕竟她是礼仪世家出身,可不能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来。

    守礼见状,赶忙去把房门关上,姜无骄撒泼的样子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姜无骄狠狠地道:“太子妃究竟给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连她让皇长孙去厨房劈柴这样的事情都不怪罪她,竟然还任由她虐待皇长孙,还说我没有关心皇长孙!?”

    她这些年来抚养李继,从来都,唯恐惹他不快,或者出了什么岔子,没想到她这么多年没有得到李复书一句赞赏,反而说她对立即的关心不够,赵学尔直接把人打发去厨房劈柴,倒得了李复书的欢心。

    那是不是她以后对李继动辄打骂,李复书才会高兴?

    等她出完了气,守礼把地上的衣服和枕头捡来,安慰她道:“娘子,您别生气,太子被太子妃迷惑了,难道皇上和大臣们也会被太子妃迷惑,太子妃虐待皇长孙的事情若是传了传去,您想她还不恶名扫地?”

    第二日,不为被一阵鬼哭狼嚎声给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李继站在她的床前,举着右手可怜巴巴地道:“不为,我的手好痛~”

    不为起身拿着他的小手看了起来,哎哟,他的手上长了好大几个水泡,而且有一个还破皮了。

    不为心中心疼一阵,嘴上却道:“哎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火夫手上不是这样的?他们每天干活,长了水泡,再把水泡磨破,破了皮的地方结痂,然后再长泡,再破皮,再结痂,这样日复一日,直到手上长了厚厚的茧,就再也不用怕痛啦。”

    李继一听就觉得肉痛,“哇”的一声哭出声:“不要,我不要,我的手好痛,我再也不要劈柴啦~”

    不为却不理会他,起身往外,打开房门,在阳光下咧嘴龇牙:“天亮啦,皇长孙咱们去劈柴吧~”

    “不要~”

    尖叫声响彻天际。

    不为捂着耳朵,把李继带到赵学尔面前。

    赵学尔奇怪:“怎么了?”

    不为哭丧着脸道:“魔音绕耳。”

    她话音刚落,李继又尖叫出声,不为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威胁道:“现在带你来见太子妃了,有话就赶紧说,不许再尖叫,不然我就带你继续回去劈柴。”

    李继一听到“劈柴”两个字,立即乖巧地道:“知道了。”

    不为得到了李继的保证,这才把手放了下来。

    她的手一送,李继立马道:“太子妃,我不想劈柴了,我想回去读书。”

    “哦?”赵学尔轻笑道:“昨天皇子皇长孙还一个字都不愿意,怎么今日又要去读书了?”

    李继赶紧道:“我写,我写还不行吗?我不管重写那一个字,我把整张都重写一张,您就不要让我再去劈柴了,让我回去读书,行吗?”

    赵学尔慢悠悠地道:“不行。”

    “为什么?”

    李继摆好大哭的架势。

    赵学尔道:“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把读书的机会给了外面的读不起书的小孩子,所以你就没有机会读书了。”

    李继张嘴准备大哭。

    “不能让你去读书,不过可以让你不用去劈柴。”

    李继张开的嘴巴瞬间合拢,两眼放光:“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既不用去读书,又不用去劈柴?”

    看他这兴奋的模样,赵学尔知道李继根本不是想读书,而是把读书当作可以不用劈柴的条件。

    赵学尔道:“虽然不用劈柴,不过你却得做其他的活来养活你自己,想吃闲饭是不行的。”

    李继嘴一咧:“那我干啥养活我自己?”

    自从昨日喜欢上劈柴这件事情以后,他觉得干活养活自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只不过劈柴太累了,不为又不然他休息,他这才不想干了。

    但是如果能让他换个活干的话,他当然更愿意干活,而不是读书啦。

    “你想干什么活?”赵学尔让李继自己选。

    李继想了想,蹦起来道:“抓鸡!”

    昨天厨房关鸡的笼子没关紧,有一只大公鸡从里面跑了出来,厨房的人在院子里追着鸡跑。

    那只大公鸡的羽毛是彩色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胖胖的小身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可爱极了。

    如果能让他抱在怀里摸一把,那就再好不过啦~

    赵学尔笑容十分和煦地道:“好,就让你去抓鸡。”

第六十六章 神武太后

    三日后,是神武太后的忌辰。

    皇帝带领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们到太庙祭奠神武太后。

    太庙是皇室宗庙,供奉着历代皇帝和有大功于江山社稷的大臣神位。

    太庙原本只有男人能进,女人不能进。在神武太后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有此殊荣。

    但神武太后死后,皇帝感念她有大功于国家,决定将她供入太庙。

    太后执政三十年,尽管南唐在她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兴盛繁荣。却因为皇帝成年之后没有归还政权而一直受人猜忌,时常有死谏和刺杀的事情发生。

    但她死后入太庙这件事情,却无一人反对。

    甚至连曾经的质疑之声,也随着她的仙逝而消失殆尽。

    因为太后是女人,所以皇帝特许皇后、太子妃、王妃和品级足够的命妇参与祭拜。

    赵学尔、康宁公主、姜无骄和朱倩自然也在其中。

    皇帝跪在神武太后的画像前,追思太后对他多年的养育之恩,和执政三十年期间对为南唐的繁荣安定做出的巨大的贡献,涕泪交零,最后宣布要在京郊为她建道观祈福。

    李复书也跟着众人跪拜祭奠,虽然面色冷酷,倒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赵学尔跪在李复书身边,瞻仰着神武太后的画像,心中百感交集。

    她与神武太后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可这一面之缘却改变了她一生的轨迹。

    这她十多年来勤奋不倦,都是为了追赶太后的步伐,可她还来不及向太后毛遂自荐,太后就永远地离开了。

    现在,她用另一种身份来到了太后的面前,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像太后一样,福泽万民,流芳百世,受人敬仰。

    祭拜仪式结束,众人在宫中食用和尚做的斋菜,为太后积福。

    宴席上,众人说话的主题仍然是太后。

    大家纷纷赞扬起太后的功绩,甚至有不少人费心思作了赞颂太后的诗词,听得皇帝频频点头,很是满意。

    赵学尔担心地看向坐在她旁边的李复书。

    他低着头,看着桌上的斋菜,看似没有什么异常。可他通红的双眼,和放在膝盖上攥紧的拳头,却无不证明他正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

    神武太后忌辰前一天,卫亦君突然特意避开李复书去拜访她,告诉她李复书的生母惠妃是被太后赐死的,让她今日在李复书面前说话要格外小心。

    这件事情她知道得太晚了,她还来不及调查太后赐死惠妃的原因,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开解李复书,只能尽量不在他面前流露出对太后的敬仰。

    康宁公主听到众人都在赞美神武太后,心中也十分高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特意往李复书这边看了过来,看见他隐忍的模样,挑了挑眉,心想,果然如此。

    她状似十分关切地问道:“太子,你怎么不说话?”

    只要是有些资历的人,都知道十七年前太后以忤逆罪赐死惠妃的事情。

    所以众人一听见康宁公主出声,都安静了下来,目光投向李复书。

    这些目光,有的是愧疚,有的是心疼,有的是害怕,有的是不明所以,有的是看热闹,有的是幸灾乐祸。

    赵学尔也看着李复书,眼中满是担心。

    她担心李复书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担心他中了康宁公主的圈套。

    李复书冷着脸,看也不看康宁公主:“康宁公主想要我说什么话?”

    康宁公主道:“文武百官都在赞颂太后的千秋功绩,太子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说?”

    李复书越是生气,康宁公主就越是高兴。

    李复书:“正是因为文武百官都在赞颂太后,我才没有说话,难道康宁公主是觉得大臣们说得不对?”

    康宁公主道:“今日是他后忌辰,大臣们尚只感念太后的恩德,而太子却一句话也不说,实在是说不过去。”

    皇帝因为惠妃之死,对李复书一直十分愧疚。

    只不过他一时感怀太后,却忘了曾经死于太后之手的惠妃,这才没有顾忌李复书,竟然在他面前大肆赞美起太后来。

    他刚想阻止,又觉得康宁公主说得有理,便没有再阻拦。

    若是没有人故意说起,李复书只要安静地等今日的祭祀活动结束就行了。

    可现在康宁公主在众人面前点名让李复书评价太后的功绩,他若是不赞美太后几句,别人便会知道他对太后不满。

    南唐以礼治国,而礼中最重要的就是孝。

    若是李复书在文武百官面前表现出对太后的不满,一旦背上不孝的罪名,只怕太子之位不稳。

    可李复书的母亲被太后赐死,他此时怎么说得出赞颂太后的话来?

    况且知道惠妃被太后赐死的人也不少,若是他当真说出赞颂太后的话来,何尝又不是对惠妃的不孝?

    所以李复书是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可康宁公主此时步步紧逼,他又不能什么都不说。

    李复书要说话,赵学尔一把摁着他的手,朗声道:“太后虽然仙逝多年,可太子每每想起太后的音容笑貌,仍然伤感不能自持,未免失态,这才一语未发。”

    康宁公主嗤笑:“太子妃又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太子都一句话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他伤心难过?”

    赵学尔道:“且不说太后执政三十年,呕心沥血,为南唐的繁荣安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天下人都受了太后的恩惠,太子自然也感激太后的恩德。旦说太后是太子的亲祖母,太子伤心难过本就是人伦亲情,不知道康宁公主倒在这里怀疑些什么?”

    康宁公主脸上笑着,说出的话却恶意满满:“我只是在想太子究竟是在为太后伤心难过,还是在为其他人伤心难过?”

    李复书双眼通红,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康宁公主。

    康宁公主一点也没有被李复书的表情吓到,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她希望李复书最好是气得发疯,再说出什么胡话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学尔把李复书的手握得更紧,一边安抚他,一边反问康宁公主道:“康宁公主觉得太子不是在为太后难过?那你觉得太子是在为谁难过?”

    太后赐死惠妃的事情,既然卫亦君和康宁公主能知道,那么皇帝也一定知道了。

    以皇帝疼爱李复书的程度来看,她就不相信康宁公主敢在李复书面前说出“惠妃”两个字。

    康宁公主自然知道皇帝因为惠妃而对李复书十分愧疚,心知皇帝虽然纵容她,却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比如“惠妃”这两个字,若是她此时此刻在李复书面前说出了口,恐怕会被惹怒皇帝。

    康宁公主道:“你说是就是啰。”

    皇帝见李复书脸色十分不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好了,吃素斋是在为太后祈福,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斗嘴的。”

    赵学尔虽然挨了皇帝的训斥,但是能让李复书免于被冠上不孝的罪名,心中实则高兴,恭敬地称“是”。

    未免李复书担心,她扭过头朝他眨了眨眼睛,便低头闭嘴不再说话。

    李复书看赵学尔被训斥了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心中轻笑,方才车愤懑和怒火竟然一下烟消云散。

    赵学尔色李复书都静待素斋宴结束。

    事情却没能如他们所愿。

    坐在姜无骄身边的李继忽然大声道:“皇上,今天是太后的忌辰,我亲手做了一样素食点心为太后祈福,您要尝尝吗?”

    皇帝一听,十分高兴:“哦?皇长孙竟然还会做点心呐,快拿上来我瞧瞧。”

    李继提起方才让人拿进来的食盒,屁颠屁颠小跑到皇帝身边。把食盒放在桌上,小手熟练地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碟糯米糍来。

    糯米糍做得很普通,是最基本的样式,外面一层什么都没有沾,看起来就是一个个小白团子。

    可皇帝拿在手里,却十分稀奇,这可是他的小金孙亲手做的呐。

    他再次确认,这真的是你亲手做的?

    他这小孙子才七岁,不说饭来张口,也是衣来伸手,现在都会做点心了,比他这个祖父都厉害呐。

    李继欢快地点头:“对呀!这糯米糍是红薯馅儿的,要先把红薯去皮蒸熟,然后捣烂和成泥备用。这个外面的皮是糯米粉做的,糯米得先和成面,然后把红薯包在里面,最后再用大祸蒸一刻钟就好了。”

    皇帝听得惊呆了,他以为李继说的亲手做的,只不过是参与了其中的一个环节,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没有假手于人,从头做到尾?

    皇帝问李继道:“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呢,连这么难的点心都知道怎么做。”

    李继“咯咯”笑道:“因为我些天里天天在厨房学做点心啊!不但学做点心,我还学劈柴,抓鸡、摘菜、生火......好多好多呢!”

    这下皇帝不是吃惊,而是震惊了:“乖孙你怎么要做这么多活,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让你做这些粗活?”

    李继毫无城府地道:“是太子妃啊。”

    一计未成,反被李复书利用得以监国,康宁公主大怒,召集其党羽又齐聚公主府谋划加害太子。

    康宁公主邀请礼部尚书魏可宗到她的府邸商议改立太子的事情,魏可宗固辞不往,并质问她道:“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议!”魏可宗是尚书省最高长官,六位宰相之一。

    康宁公主恼魏可宗不与她谋,便派刺客去刺杀魏可宗。

    魏可宗不善经营,家财多散给亲戚故旧,又抚养了十几个孤儿,因此生活过得十分清贫。刺客夜至魏府,月明风清,能看清狭小的庭院,斑驳的墙壁;进至房中,只见帷帐、家具十分陈旧,桌椅掉了漆,茶碗缺了口还在用。想他身为宰相却清正廉洁至此,不忍行刺,于是给魏可宗留书道:“康宁公主欲杀公,望严加戒备。”

    然后回去回复康宁公主道:“魏可宗防守严密,无法下手!”康宁公主只好罢手。

    又几日,康宁公主向皇帝进言道:“国中政教多阙,水旱为灾,府库益竭,僚吏日滋,是中书令与礼部尚书无才,不能辅佐陛下治理天下,不堪为相,应换有才之人居相位,辅助明君。”

    皇帝认为有理,但因中书令姚厚德是两朝元老,因此不动姚厚德,只将礼部尚书魏可宗贬为尚书左丞,免去宰相职务。同时任命御史大夫张省、门下侍郎陆谋两人为同中书门下三品,位列宰相之位。至此,朝中六位宰相中有五位是康宁公主推荐的。

    赵学尔对李复书道:“宰相六人,五出其门,中书令被架空,中书、门下、尚书三省都被康宁公主收入囊中。接下来康宁公主必定要劝陛下外放两位皇子,夺取羽林军权,控制皇宫戍卫。若不早图,一旦事起,陛下与殿下何以得安!请速诛之。

    请二位皇子以羽林军佯装谋反诱康宁公主带最近的北城守卫军进宫,殿下引西城守卫军与羽林军内外夹击必能成事。”

    李复书道:“我知道,只是康宁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妹妹,我若这么做必定要伤陛下的心了。”

    赵学尔道:“天子之孝,异于匹夫,当以安宗庙社稷为事。康宁公主残害忠良,扰乱朝纲,横征暴敛,无视黎民百姓,极恶不赦。”

    康宁公主与其党羽正在筹谋劝皇帝外放两位皇子以夺得羽林军权,控制皇宫戍卫。有人向康宁公主告密道:“太子欲以羽林军谋反。”

    康宁公主急忙进宫告知皇帝,皇帝不信,责备她道:“你与老大是朕最亲近的人,朕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不要总是争锋相对。上次你前脚说老大容不下你和老二老三,要赶你们出京都,窃国弄权,后脚老大就赶来了,求朕不要把你们外放。

    那都是朱志行那厮在挑拨离间,老大根本没这想法。现在你又诬告老大要造反,老大是你亲侄子,你怎么这么容不下他?”

    康宁公主出宫又命太卜署卜博士对皇帝说:“五日内当有急兵入宫。”

    皇帝不信。道:“此康宁之意也,欲离间东宫。你当面欺君,罪当死!”

第六十七章 流言

    太子府到了。

    李复书还有政事要处理,去了前院的书房。

    赵学尔回了亦乐院,她一进门就对如鱼道:“去查查,究竟是谁给皇长孙出的主意?”

    李继才不过七岁,这么小的孩子,恐怕连忌辰的意义都还不明白,又怎么会知道亲自做素食点心为太后祈福呢?

    所以她今日在宫中的遭遇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谋已久。

    如鱼领命而去。

    不久,如鱼带着不为回来了。

    不为一进们就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太子妃,都是我的错,如果昨天皇长孙做点心的时候我拦着点,就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来。都是我的错,您罚我吧。”

    “好了,你知道是谁让皇长孙做的点心吗?他还那么小,总不会是他自己的主意。”

    赵学尔按了按额角,今天累了一天了,实在没心思再追究是谁的责任。

    她只想尽快知道究竟是谁在陷害她。

    她担心这个人一计不成会另生一计,必须要早点把这个人找出来,才能防患于未然。

    不为赶紧道:“我问过皇长孙了,他说前两天姜良娣身边的守礼来过,说是他如果这次能够讨得皇上欢心,说不定晚上就可以回淑贤院去住。我看皇长孙这几天在厨房玩得挺开心的,就以为他忘了这事,没想到他心里还惦记着。可能那天我去上厕所了,所以就没瞧见。”

    “她根本就是故意趁你不在的时候去找皇长孙,又怎么会让你瞧见?”

    如鱼十分气愤道:“太子妃,姜良娣三番五次的诬陷您,您以前觉得是小事便懒得理会,谁知她竟然得寸进尺,竟然想败坏太子妃的名声?您这次可千万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赵学尔也皱起了眉头。

    又是姜无骄,怎么每回都有她?

    姜无骄之前已经两次在李复书面前告她的状。

    难道是李复书没有称她的心愿处置赵学尔,她便到皇帝面前去告状?

    若是旁人,赵学尔定然是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地把这个人给处置了,以免留成祸害。

    只是......

    “姜侍郎和姜御史都是方正持重,克谨守礼之人。特别是姜御史,为了替罗州的百姓伸冤,不畏康宁公主权势,冒死调查尹国公的罪证,公然弹劾康宁公主,实在令人敬佩。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应当不会做这些卑鄙阴诡之事。兴许姜良娣根本没想陷害我,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如鱼急道:“她若不是故意的,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提出让皇长孙做素食点心为太后祈福,而要这么偷偷摸摸地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子妃,您这次可不能再姑息了。”

    赵学尔却没有听进去劝:“无论如何,看在姜御史父子的份儿上,我也不能和她计较。这件事情就这样吧,若是她再有动作,再行处置不迟。”

    赵学尔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了结。

    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得越来越恶劣。

    快要过年了,赵学尔正与管事们商量过年的准备事宜。

    这时赵学玉十万火急地进了亦乐院,见到管事们在这里,着急道:“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情管这些庶务,外面可出了大事了!”

    赵学尔知道赵学玉不像赵学时,不是叽叽喳喳的人,他说出了大事,想必事情确实严重。

    她挥退管事们,问道:“出了什么事?”

    赵学玉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你虐待皇长孙,国子监的同窗都在问我了。”

    “什么!?”

    赵学尔皱眉:“从哪里传出的?”

    李复书明明在宫中为她解释过,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

    赵学玉道:“我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只是他们现在都在传,说太子府现在是乌烟瘴气,不但姐姐虐待皇长孙,连太子都被姐姐迷惑了,竟然只知道......哎呀,反正很难听的话,说他宠爱姐姐,连皇长孙的死活都不顾了。”

    赵学尔惊得站起身来:“既然还牵扯到了太子?”

    这件事情若是只针对她,想必是府中的哪个妃嫔看她不顺眼,故意陷害她。

    若是牵扯到李复书......

    赵学尔皱眉,那这件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赵学玉却没想这么多,抱怨道:“姐姐,你是不是像小时候管我那样在管小皇长孙啊,你可千万别啊!你是我亲姐,就算你当初把我赶出家门,我都不会记恨你。可皇长孙就不一样了,你又不是他亲娘,不让人读书,还把人家罚去厨房干活,如果我不是你亲弟弟,我都要怀疑你虐待他了。”

    流言的事情,赵学尔还没有查清楚,也不好与赵学玉多说。

    不过赵学玉的观点,她却不以为然:“我虽然不是皇长孙的亲娘,却是他的嫡母,自然就有照管他的责任。怎么能因为他不是我亲生的,就放纵不管?”

    赵学玉无奈道:“哎呀,我不是让你不管,我是让你管教的方式委婉些,不要让人说出闲话来。”

    赵学尔道:“别人说什么我管不着,只要我问心无愧就好。”

    赵学玉急道:“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对你的名声不好。”

    赵学尔道:“做事情若是能得好名声,固然是好,但切不可为了好名声而去做事,不然迟早要走上歧途。”

    赵学玉知道赵学尔的德行,这些道理和她是说不通的。

    而且讲道理这件事情,他就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说得过赵学尔。

    他懒得和赵学尔多费口舌,回去自己想办法去了。

    赵学玉一走,赵学尔就去了前面的书房找李复书商量这件事情了。

    李复书听说了这件事情,也是眉头紧皱。

    赵学尔道:“这件事情恐怕和康宁公主有关。没想到她会利用我管教皇长孙这件事情来对付殿下。是我大意了,竟然连累了殿下。”

    在李复书监国的情况,还有人能费尽心思的故意玷污他的名声。除了康宁公主,赵学尔想不到其他的人。

    李复书拉着赵学尔的手道:“哪里是你连累我,分明是我连累的你。如果康宁公主不是为了对付我,怎么会抓住这样的小事不放?流言这种事情与旁的事情不同,若是抓不住传流言的人,恐怕很难澄清。我担心我是有御史闻风而奏,只怕最受伤害的人是你。”

    自古以来,一旦有女子狐媚惑主的流言传出,人们总是会让男人抛弃惑主的女人,甚至杀了这个女人,如此就能洗脱污名,成为圣贤。

    赵学尔贯通经史,对这样的事情实在不陌生。

    不过,她还是道:“一旦有御史弹劾殿下,殿下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那怎么行!?”

    不等赵学尔说完,李复书道:“文人的唇枪舌剑会比刀剑更加锋利,也更加伤人。但查流言的源头需要时间,我只是让你做个准备,这段日子里你要封闭你的耳朵,也有遮住你的眼睛。只要你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我便有时间把这些流言蜚语出处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你我一个公道。”

    赵学尔看着李复书的眼睛,他的眼中充满了信任和自信的光芒。

    虽然她管教李继的事情提前和李复书打过招呼,但当流言来临,她还是担心三人成虎的事情发生。

    可现在李复书当真这么信任她,甚至还让她闭上耳朵会眼睛。

    告诉她,他会把一切处理好。

    这是赵学尔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但她很喜欢。

    赵学尔笑道:“我当然不会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只不过我和殿下若是都卷入其中,那么谁来查案子呢?我并不是让殿下告诉他们我有罪,只是想让殿下把这件事情变为太子府的妻妾之争,变成殿下的私事,而不是朝堂之事。这样殿下才有足够的主动权去调查这件事情,而不是被动地洗清污名。”

    康宁公主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御史大夫张省就在为政殿上弹劾李复书和赵学尔。

    “太子妃蛇蝎心肠,竟敢虐待皇长孙,实在令人发指,不配为天下女子表率,不堪太子妃之位。而太子竟然纵容太子妃虐待皇长孙,不辨是非,不顾人伦亲情,如此德行,若是继续监国,恐怕会扰乱朝纲,祸国殃民。臣恳请皇上废黜太子妃,并且取缔太子监国之事。”

    康宁公主派系的大臣们统统附议。

    皇帝没想到一大早就要这样的阵势,着实吃惊。

    他大声喝道:“太子,究竟怎么回事?”

    李复书不紧不慢地道:“臣昨日听闻有人竟敢诬陷太子妃,心中着实震怒,赶紧派人调查流言的来源,没想到竟然抓到太子府几个的下人。说来确实是我治家不严,竟然出现妃嫔诬陷太子妃的事情。人我已经抓到了,只是还要花些时间审察。只是这是我的家事,张御史却拿到朝堂上来讨论,实在是不合适。”

    李复书的话音刚落,支持他的大臣们便纷纷指责起康宁公主派系的大臣们小题大做,浪费朝政资源,两厢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见状,赶忙道:“太子妃的事情是太子的私事,不应拿到朝堂上来大肆讨论,太子回去好好调查清楚,看看太子妃是不是虐待......对皇长孙照料不周,若却有其事,要好好训斥太子妃。”

    下了朝以后,皇帝还特意把李复书叫道安仁殿去,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听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你可只有着一个孩子,千万不要学别人做后爹啊。”

    李复书一听便知道皇帝已经相信了张御史的话,无奈道:“太子妃品性端方,心地善良,怎么会虐待皇长孙,怎么连皇上也相信外面的流言?”

    皇帝却嘀咕道:“我看你就是被太子妃给迷惑了,当初非要悔婚娶她,现在又为了她连皇长孙都不顾了,你要是这样下去,我可就要亲自下旨废了太子妃了。”

    在李复书的极力劝阻和保证下,皇帝才打消这个念头,并且要求李复书要好好教训赵学尔云云。

    李复书回了府,把这件事情说给赵学尔听,心中十分气愤。

    赵学尔却不骄不躁,还劝慰李复书道:“御史闻风而奏,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殿下何必生气?公道自在人心,我是不是德行有失,殿下自然知清楚。只要殿下相信我没有虐待皇长孙,就算御史弹劾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赵学玉听说有御史弹劾赵学尔,极为愤怒,赵学尔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对别人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在乎外人的评价。

    可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搞不好会影响太子妃之位

    赵学玉知道她姐姐在政事上极为敏感,在自己的事情却十分糊涂,懒得再与她多少,自己想办法解决。

    因为李复书让李复政平时带着些赵学玉,两个人年纪相仿,又志趣相投,因此相处得很好。

    他特地去恭王府,让他接皇长孙出来,带他去骑马。

    却得了李复政的白眼:“你姐姐可是太子妃,干嘛不自己去接皇长孙,到来差使我?”

    赵学玉苦着脸道:“现在外面的流言满天飞,都说姐姐虐待皇长孙,我哪里再敢单独带他出来,万一出了个什么意外,只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李复政搞怪道:“你不会真的是打算对皇长孙怎么样,故意拉我来当垫背的吧?”

    赵学玉气得锤了他一下,恶狠狠地道:“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跟你绝交!”

    李复政揉着被赵学玉打通的胳膊,抱怨道:“你下手也太重了吧,不就是开个玩笑吗,有必要这么当真?而且我跟太子妃又不熟,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个好人。”

    “当然是!”赵学玉立即道:“只看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就知道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李复政坏笑道:“有个词不是说嘛,歹竹出好笋,说不定你就是你家的那颗好笋......”

    李复政话还没有说完,就跑了起来,因为赵学玉已经气势汹汹地要来打他了。

    李复政虽然与赵学玉斗嘴,却还是帮他把皇长孙给接了出来。

    赵学玉约他们在郊外骑马,他带着李继到达约定的地方的时候,不止赵学玉在,姜无谄也在。

第六十八章 内鬼

    赵学玉约了李复政和姜无谄到京郊骑马。

    他郑重地向两人躬身下拜:“今日约恭王和姜御史出来,实则是有事相求,还望两位相帮。”

    李复政和姜无谄赶紧把赵学玉扶了起来。

    李复政道:“学玉,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做什么说话这么生分?”

    因着李复书让李复政平时多带着些赵学玉,两个人年纪相仿,又志趣相投,这几个月下来,若不是赵学玉坚持称呼李复政为恭王,李复政都要跟他称兄道弟了。

    姜无谄也道:“在罗州的时候,若是不是太子妃救了我的性命,恐怕我早就命丧尹国公刀下了。赵小公子有什么话直说,何必跟我客气?”

    赵学玉见李复政和姜无谄都有意相帮,便直话直说了。

    “你们也知道,今日坊间都在传我姐姐虐待皇长孙的事情。可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复政点了点头:“虽然我跟太子妃不熟,但我只看你是什么样的人,就知道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了。”

    赵学玉平日里与他在一起,不仅处处克谨守礼,而且十分心地善良,且宽宏大度。不但常常帮扶弱小,即使有人得罪了他,他也不怪罪。

    他曾经听赵学玉说过,他从小就是受赵学尔的教导,对他甚是严格。

    所以不用赵学玉说话,他也知道坊市的传闻是假的。

    姜无谄也道:“当初太子妃明知我妹妹是太子良娣,且抚养皇长孙,仍然不受尹国公诱惑,与其周璇救我性命,可见太子妃品性端方,绝不会做出虐待皇长孙的事情。”

    赵学玉见李复政和姜无谄都相信赵学玉没有虐待李继,放下心来,继续道:“我姐姐就是这样的人。小时候我总吵着要骑马,父亲和母亲换着花样地哄我,只要我不闹着要骑马,怎么着都行。我姐姐却让人找了一匹小马来,让人扶着我骑。”

    “刚开始的时候我高兴坏了,结果等我骑累了想下来的时候,她去不让我下来。还说‘你既然想骑马,今天就骑个够。’我饿了,困了,她也不让我下来吃饭,睡觉。最后还是我母亲求情,她才让我下来。后来我就再也不吵着要骑马了。”

    他看了眼惊呆了的李复政和姜无谄,笑道:“没想到吧,我姐姐看着文文弱弱,实则做起事来特别粗暴,而且还不爱解释,所以总是容易让被人误会。但现在她管教皇长孙的事情都已经闹到朝堂上去了,形势对她极为不利,我担心若是再不制止,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昨日大臣们为了赵学尔的事情吵了起来,李复政也在,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道:“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赵学玉道:“我想请恭王帮我去向皇上和太子解释,你是他们信任的话,想必说的话他们能听得进去。”

    李复政点了点头:“我昨天看太子的反应,太子应该是相信太子妃的。皇上以为太子被太子妃迷惑了,可能不太相信他说的话。这样吧,我回去后拉着二哥一起去向皇上解释,我们都为太子妃说话,想必皇上就不会怀疑了。”

    赵学玉见李复政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就答应为他向皇帝解释,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得再次拜谢李复政。

    李复政赶忙把他扶起来,笑道:“不过举手之劳,总是这样客气,弄得我都要不好意思啦!”

    姜无谄在一旁道:“那赵小公子需要我做什么?”

    赵学玉道:“姜御史在朝中素有‘直臣’之名,而且又是姜良娣的同胞兄长,皇长孙养在姜良娣的膝下,也素来与府上亲近。若是姜御史肯在朝堂之上为我姐姐说话,想必那些大臣们便会相信那些谣言都是假的,我姐姐是被冤枉的了。”

    姜无谄笑道:“太子妃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愿意效力。”

    就这样,李复政和姜无谄兵分两路,在李复书还没有查出流言的传播源头的时候,诬陷赵学尔虐待李继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了。

    连带着污蔑李复书被美色迷惑,昏庸无能,不辨是非的流言也随之而散。

    纵然康宁公主再不愿意,但皇帝、朝中大臣和广大民众的舆论风向已经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她再想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是不可能的了。

    除掉赵学尔并且打击李复书的大好机会就这样丧失了,康宁公主极为气愤:“姜良娣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与我合作,一边却让姜无谄去为太子妃辩解,难道是在耍我们?”

    张省道:“虽然皇上把姜家的女儿指给了太子,可姜家仍然保持中立,不肯投靠太子,兴许是姜无谄自作主张,没有与姜良娣商议?”

    康宁公主冷笑:“不管姜良娣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她既然坏了我的事,那她之前派人传流言诬陷太子妃的事情也别想兜着了。”

    流言的事情解决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李复书。

    原本他想彻查此事,找出传播流言的人,抓住康宁公主污蔑他的证据,以此证明他和赵学尔的清白,并且反击康宁公主。

    但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若是流传的范围不大,那么他要抓住传流言的人还比价容易。

    但在有人刻意地推动下,流言竟然在短短几日间传遍京都。这个时候他再想抓住流言的源头,难度实在不小。

    如今赵学玉、李复政、和姜无谄三人竟然在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帮他解决了难题,实在是个大大地惊喜。

    此时赵学玉、李复政和姜无谄三人正在太子府中谈论流言的事情,赵学尔也在。

    李复书向三人致谢,特别是赵学玉:“学玉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筹谋,以后必成大器。”

    赵学玉谦虚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多亏了恭王和姜御史,流言才能平息。”

    姜无谄笑道:“怎么不是你的功劳,我在为政殿上就是用你小时候被太子妃管教的事情,才说服了朝中的大臣们相信太子妃品性端方,只不过行事直率,但并没有坏心思。”

    他偷偷瞧了一眼坐在李复书身边的赵学尔。

    当初他被赵学尔救了以后,一路同行到京都,平日里见到她都是安安静静的模样。

    他见识过赵学尔与尹国公周旋时展示的才智与胆略,却不想她也有简单粗暴,毫无心计的一面。

    他实在好奇,赵学尔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复政哈哈笑道:“对对对,你是不知道,我把你小时的事情给皇上说了以后,皇上可同情你了,说你摊上太子妃这样的姐姐,实在是可怜~哈哈哈~”

    “咳咳!”

    李复书干咳了几声,提示李复政不要得意忘形,赵学尔可就坐在他身边呢。

    李复政瞬间收起咧到后脑勺的笑容,瞥了眼赵学尔,见赵学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声:“太子妃,我可没有贬低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在您的严格管教下,学玉才这么出众,可见您实在是个好姐姐。”

    自从他听过赵学玉的故事以后,不知为何,也害怕起赵学尔来。

    赵学尔挑了挑眉,温声道:“恭王放心,既然我嫁给了太子,成了恭王的长嫂,以后自然会对恭王和学玉一视同仁,以前是怎么对待学玉的,将来也会怎么对待恭王。”

    李复政吓得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可早就不用读书了,太子妃您就饶了我吧!”

    李复政搞怪地模样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一时间书房的气氛竟然十分欢乐。

    这时唐谨快步走了进来,在李复书耳边轻语了一阵。

    李复书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众人见状,也都收起了笑容。

    李复政问道:“怎么了?”

    李复书看了姜无谄一眼,道:“没什么,今日还有些是要处理,就不留你们了。”

    众人心知李复书是有急事要处理,纷纷起身告辞。

    李复书喊着姜无谄:“姜御史留一下。”

    此时书房中只剩下李复书、赵学尔和姜无谄三人。

    李复书对唐谨道:“去把姜良娣请过来。”

    姜无谄心中大惊:“是姜良娣出了什么事?”

    而且看李复书的表情,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李复书想了想:“等人了再说。”

    不多时,姜无骄到了。

    她见到姜无谄也在,心中高兴:“我说太子叫来做什么,原来是兄长在此。”

    唐谨去传话的时候,也不说什么事,害她还担心了一路呢。

    李复书见到姜无骄,脸上没有半丝笑意,声音十分低沉地道:“是你让人传播流言,说我纵容太子妃虐待皇长孙?”

    姜无骄大惊失色,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姜无谄也极为震惊,在一旁急道:“不会,不会是无骄,她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弄错了?”

    他知道消息若是到了李复书这里,弄错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他实在不敢相信,向来懂事守礼的妹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学尔听说此事,却毫不意外。

    毕竟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是姜无骄在谋划败坏她名声。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姜无骄为了对付她,竟然不惜牺牲李复书的前程。

    当道嫉妒真的能使人发疯?

    李复书冷眼看着姜无骄,在他眼中,姜无骄向来温柔顺从,从来不做逾矩之事。他实在不知道这样柔弱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阴毒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她不但败坏赵学尔的名声,而且连枕边人都要害。

    姜无骄虽然嘴上否认着,可她跪在地上地慌张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复书冷声问道:“若是我因为流言的事情丢了监国的事务,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无骄闻声,抬头看着李复书,见他眼神漠然,心知这件事情是瞒不住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只是......我只是......我没想害殿下,一切都是康宁公主做的......”

    姜无骄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在场的人还是听明白了。

    姜无骄不但陷害赵学尔,而且还与康宁公主联手对付李复书。

    李复书自问自己并没有对不起姜无骄的地方,得知姜无骄竟然是康宁公主的内鬼,怒不可谒,再次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无骄哭道:“是康宁公主,她知道我让人在外面说太子妃的坏话,她要挟我,让我说是殿下纵容太子妃虐待皇长孙......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竟然会牵连殿下......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迫太子废除我,是吗?”

    赵学尔冷声道:“可你却不知道康宁公主会以此为借口让皇上解除太子监国的事务,就更不知道太子若是彻查此案,最终也只会落得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而抓不到康宁公主的半点把柄。”

    赵学尔此时不由得庆幸,幸而赵学玉担心他,想到其他的办法帮她洗清污名。

    不然若是任由李复书继续查下去,只怕最后也是徒劳无功。

    而且还会因为拖延时间,浪费了洗脱污名的最佳时机。

    治家犹治国,太子府都管理不好,又怎么能治理国家呢?

    恐怕大臣们会由此怀疑李复书治国的能力,那他之间平定朔方和监国积累的声势,恐怕又会消磨殆尽。

    事情已经清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姜无骄的事情了。

    流言的事情因为姜无骄而起,而且差点就导致赵学尔被废黜,李复书被解除监国的事务,若不是赵学玉想办法平息了流言,后果极其严重。

    这件事情若是捅出去让皇帝知道,恐怕姜无骄是死罪一条。

    可这次流言的平定,姜无谄的功劳极大,若是姜无骄当真死了,只怕又令功臣寒心。

    而且姜无骄嫁给李复书多年,这些年又帮他抚养李继,任劳任怨,李复书对她不可谓没有感情。

    李复书此时实在心烦,不知该如何处置姜无骄。

第六十九章 雷霆手段

    李复书烦躁地在书房走来走去。

    姜无谄知道,李复书是因为顾忌他和父亲才难以决断。

    他跪倒在姜无骄身边,给李复书磕了个头,含泪道:“是姜家没有教好女儿,竟然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如论殿下要如何处罚姜良娣,姜家定然没有一丝怨言。”

    他和姜无骄是孪生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任何人都比不上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包括他们的父母。

    可姜无骄犯下如此大错,他实在没有脸面向李复书求饶。

    李复书赶紧去抚姜无谄:“此事与姜御史无关,切不可这样。”

    姜无谄却不肯起身,俯身又是一拜,哽咽道:“姜良娣闯出滔天大祸,臣实在无颜面对殿下。”

    李复书无法,只得自己站起身来。

    比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姜无骄,更让他心疼地是一旁隐忍的姜无谄。

    他知道姜无谄一方面为姜无骄的所作所为而羞愧,一方面又担心他真的杀了姜无骄,这才伤心不能自持,在他面前哽咽出声。

    这样的铁汉柔情,让他怎么忍心伤害呢?

    李复书叹气:“姜御史快起来吧,这件事情容我考虑考虑,你放心,总归姜良娣的性命是无碍的。”

    姜无谄听到姜无骄不用死,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叩谢道:“多谢殿下恩典!”

    姜无骄犯下这样的大错,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别的他也不多求了。

    李复书让人把姜无骄带回淑贤院关了起来。

    晚上,他与赵学尔商议如何处置姜无骄。

    毕竟,若是姜无骄的计谋得逞,受伤害最大的人是赵学尔。

    李复书瞧了瞧赵学尔的脸色,期期艾艾地道:“姜家父子都是品性端方,克谨守礼之人,特别是姜无谄,守法持正,忠义无私。他还是巡察御史的时候就不畏康宁公主强权,冒死调查罪证揭发尹国公案。他们父子都是不可多得的忠直之人,我实在不忍他们伤心,这才留了姜良娣一命,你......你不会怪我吧。”

    姜无骄差点害得赵学尔被废黜,他却饶了姜无骄一命,心中实在觉得对不起赵学尔。

    赵学尔浅笑:“即便殿下不这么做,我也会劝殿下饶姜良娣一命。说来也是我疏忽大意,我早就查出是姜良娣给皇长孙出的主意,让他以亲手做素食点心为太后祈福为借口,在宫中的素斋宴上引得皇上的注意,让皇上和公卿大臣们以为我虐待皇长孙。”

    “只不过我想着姜家教出来的女儿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阴诡之事,觉得这或许是她的无心之失。再加上殿下在宫中亲自为我分辩,便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没有在意,谁想却差点酿成大祸。如果我当时谨慎一些,找姜良娣问个明白,让她心中有个警醒,或许就可以避免后面的事情了。”

    李复书见赵学尔如此明理,心中熨帖。

    搂着她的肩膀,又道:“如果想要保住姜良娣的性命,那她使人传播流言陷害你我的事情便不能传出去。所以,我想对外宣称她忤逆我,以此为由把她降为昭训,让她迁到远一点的院子,至少有人伺候,衣食有着。”

    太子良娣是正三品,昭训是正七品,可谓连降数级。

    姜无骄若是得了个忤逆的罪名,又被降为低阶妃嫔,再想翻身是不可能的了。

    李复书这样做不过是顾及姜家父子和往日的感情,留她一条命,给她养老罢了。

    他以为赵学尔既然已经同意留下姜无骄的性命,便一定会同意他的处置办法。

    谁知赵学尔却道:“姜良娣犯了滔天大错,若是再留在太子府中,恐怕不足以威慑心存侥幸之人。”

    若是姜无骄只针对她,她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可偏偏姜无骄还与康宁公主联手陷害李复书,以至于李复书差点被解除监国的事务。

    这可是牺牲掉他们手上唯一的辅臣才换来的大好局面,差点就毁于一旦。

    若是李复书因为这次受挫而最终无缘皇位,那他还如何实现曾经对她许下的诺言?

    赵学尔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她之前明知姜无骄陷害她,却因为一时心软而没有及时处置,以至于她实现理想的唯一的机会差点就此葬送。

    之前的决定她已然十分后悔,现在又怎么会重蹈覆辙呢?

    李复书以为赵学尔是要杀了姜无骄,惊道:“可你刚才不是也答应留姜良娣一命?”

    赵学尔道:“我是答应留她一命,但不是要把她留在太子府。既然殿下与我都是看在姜家父子的份儿上才留她性命,那就她把送回姜家,让他们父女兄妹团聚,岂不是更好?”

    李复书皱眉:“若是把人退回姜家,岂不是在打他们的脸,恐怕还不如一死了之干净。”

    赵学尔淡淡地道:“反正人是还给他们了,至于要死要活,该他们自己决定。”

    姜无骄以忤逆李复书的罪名被降品为承徽,正五品。后又查出有疾,需要静养,被姜家人接了回去。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辞。

    而且这个说辞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

    毕竟太子府的医官可比外面的大夫要厉害多了,姜无骄不在太子府中养病,却回娘家养病,这其中自然有不可对外言说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们就不得而知了,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这日,赵学尔又在写大字。

    不为把如鱼拉到外边,悄悄问道:“怎么姜良娣那个害人精走了,太子妃反倒不高兴?哦,不对,应该说是姜承徽了。”

    赵学尔素来有练字静心的习惯,也就是说但凡她不停地写字,就代表她的心情不好。

    自从姜无骄前两日被送回姜家,赵学尔这两日除了吃饭和睡觉,便一直写字写到现在,旁边装废纸的箩筐都已经换了好几次了。

    因为赵学尔常常喜怒不形于色,不为便总结了这个办法看赵学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为都能看出来赵学尔不高兴,如鱼自然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赵学尔究竟为什么不高兴。

    不过,联想这两日太子府中发生的事情,她大概知道赵学尔不高兴是与姜无骄有关。

    如鱼这么想着,便去了前院找唐谨。

    唐谨正守在李复书的书房外边,一见到如鱼,很是殷勤:“如鱼姑娘,可是太子妃有什么吩咐?”

    唐谨当初还没到萦州,就被李复书派去向狄国公搬救兵,所以没有见识到赵学尔运筹帷幄救费苏,并且与李复书针锋相对的事情。

    后来他虽然在承州见识过赵学尔的一些本事,却觉得她是依仗赵同刺史的身份才能成事。

    如今赵学尔嫁给李复书才不过三个月,竟然就把太子府中原本地位最高的姜无骄给弄走了,这般雷霆手段,实在不容小觑。

    虽然他身为李复书的贴身侍卫,府中的妃嫔们一般并不敢在他面前拿大。

    不过在李复书心中能排得上地位的妃嫔,他还是要着意应对。

    毕竟贴身侍卫再怎么亲近,也没有枕边人亲近。

    如鱼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唐侍卫有没有办法知道姜承徽在姜家的状况?”

    可惜现在不是在承州,不然她自己就可以找人去打听,而不用低头求人了。

    唐谨愕然:“姜承徽?太子妃要知道她的事情做什么?”

    难道是把人赶回娘家了还不满意,要赶尽杀绝?

    如鱼见唐谨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别处去了:“承徽虽然回了娘家,到底还是太子的妃嫔,太子妃自然也会关心她。你只要打听她在姜府过得怎么样就行,别的事情不必做。”

    唐谨见如鱼并不像要把姜无骄怎么样,便满口答应:“好,我这就派人去打听。”

    毕竟这样的事情又不难,整好在赵学尔面前卖个好。

    如鱼交代完了事情,就回去等消息了。

    不多时,唐谨就派人把打听来的事情告诉了她。

    如鱼得到了消息,站在原地稍稍想了一会儿,便进了屋。

    见赵学尔还在写字,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听说姜承徽前两日回去以后,姜夫人抱着她哭了一场。不过可能是回了娘家以后心情舒畅,病情竟然已经有了些起色,如今能吃能喝的,倒比在太子府中好得多。”

    赵学尔持笔的手停在空中,而后轻舒了口气,把手中的毛笔放在笔山上,看着桌案上和旁边箩筐中成堆的字,笑道:“不写了,把这些都收起来吧。”

    如鱼应道:“是。”

    而后麻利地收拾起来,心想赵学尔果然是在为姜无骄的事情烦忧。

    赵学尔走到窗边,窗外是一棵两人高的松树,盘枝虬结,虽然是寒冬,仍然绿意盎然,生命力十分顽强。

    虽然知道绝大部分地植物到了冬天就会枯萎、凋零,可她还是希望能够在这寒冬中看到更多地绿色和生机。

    姜无骄的事情解决了,一年也到了尾声。

    过年事忙,到了腊月二十八,赵学尔总算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

    连日来的劳累让她一时犯起了困,便到房中小憩片刻。

    赵学尔睡了以后,如鱼便去外间看账本,不为在太阳底下舞剑,两个人好不自在。

    这时小丫鬟来报:姜夫人拜见赵学尔。

    小丫鬟口中的姜夫人,是姜无骄的母亲。

    她这个时候来拜见赵学尔,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如鱼往屋里看了看,见赵学尔没有被吵醒的迹象,思索了一会儿,与小丫鬟道:“太子妃正在休息,不好吵扰,我与你去见见。”

    姜夫人早已等在了客厅,一见到有人来,忙拘谨地站了起来。

    见来人是侍女,不是赵学尔,不由得有些失望。

    如鱼赶紧与她行礼道歉:“姜夫人来得不巧,太子妃近日事忙,好不容易小睡片刻,我便做主没有吵她,还请见谅。”

    姜夫人忙摆着手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在这里等着就行。只是不知道太子妃什么时候有空见我?”

    如鱼想都没想,便再次向姜夫人行礼赔罪:“太子妃若是起身了,还要会见府中的管事们。年关将近,府中忙乱得很,太子妃常常连喝水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恐怕今日是不得空见姜夫人了。”

    姜夫人一阵失望,随即又道:“那太子妃明日可得空?”

    如鱼立即摇了摇头:“明日也不得空。”

    姜夫人见如鱼毫不犹豫,便知道她是在故意为难,险些落下泪来,恳求道:“这位姑娘能不能帮忙通传太子妃一声,就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太子妃得空,让我见太子妃一面?”

    她急忙把手上的两个翡翠镯子塞给如鱼。

    如鱼看都没看,把她的手给推了回去:“姜夫人请回吧,太子妃忙得很,实在是没空见你。”

    姜夫人见如鱼冷漠的模样,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赵学尔了,心中绝望,眼泪唰的一下滚了下来。

    如鱼心中触动,面上却丝毫不显,立场坚定:“姜夫人请回吧。”

    送走了姜夫人,如鱼回了亦乐院。

    不为见她身后没有人,问道:“你没把姜夫人带进来?”

    如鱼道:“我打发她回去了。”

    不为惊道:“你竟然都没有禀报太子妃,就打发人走了?”

    官家女眷来访,如论如何她们都会通报赵学尔一声,何况姜以忠是正四品的高官,他的夫人自然也有诰命再身,不是她们可以怠慢的。

    如鱼赶紧喝道:“小声点!”

    见四周无人,才低声与不为道:“不用想也知道姜夫人是来为姜承徽求情的,她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想让太子妃在年前把姜承徽给接回来。可姜承徽犯下滔天大错,太子妃是不可能让她回来的。”

    “太子妃素来敬重姜御史和姜侍郎,若是姜夫人到了太子妃跟前,苦苦哀求,你让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所以,还不如就不要让姜夫人进来,就让那她以为是我奴大欺主,也好过让太子妃为难强。”

    不为心知如鱼说得有理,叹道:“太子当初都说还不如一死了之,可太子妃却非要把人送回姜家。这下好了,就算你今天把人给打发走了,恐怕以后还要再来。”

    如鱼道:“你懂什么?若是死了一个,还可以再嫁一个进来。倒不如把人退回去打他们的脸,好教他们好好管教女儿。也好让府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在行事之前想一想,她们做的事情会不会给她们的父母娘家丢脸。”

    不多时,赵学尔起身了。

    如鱼进去伺候她梳妆,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道:“刚才太子妃休息的时候,姜夫人来了,我见太子睡得香,便没有叫您,打发她回去了。”

    赵学尔整理头发的手顿了顿,而后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七十章 刺杀

    姜家父子散衙回来,准备梳洗吃饭,却没有看见姜夫人的人。

    姜以忠问丫鬟:“夫人呢?”

    姜无骄自回娘家以后,心中羞愧,自觉无言面对父母,每日躲在未出嫁前住的院子里,半步不出,也不与家人一起用饭,所以姜以忠只问姜夫人。

    丫鬟道:“夫人今日不舒服,说不吃晚饭了。”

    姜家父子一听姜夫人连晚饭都不吃了,很是担心,忙去问候。

    屋里,姜夫人歪躺在榻上,面露愁容。

    姜家父子赶紧上前关切。

    姜以忠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姜夫人起身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姜无谄着急:“母亲,您哪里不舒服?”

    姜夫人不忍姜家父子着急,道出原因:“我今日去了太子府。”

    姜家父子一听,便知道姜夫人为何烦忧,必定去太子府为姜无骄求情,却碰了壁。

    姜以忠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去太子府做什么,难道还嫌不够丢人?”

    姜以忠虽说只是礼部侍郎,但由于魏可宗身兼数职,分身乏术,无暇顾及礼部细务,所以他实则是以礼部侍郎的身份,代行礼部尚书之职。

    因为他的身份不够,唯恐被人挑出错处,因此事事处处都要讲一个“礼”字。

    姜无骄身为太子妃嫔,却造谣陷害太子和太子妃,并且被降品赶回娘家,无疑是一件十分无“礼”,也十分丢脸的事情。

    许多在婆家犯了错的出嫁女被赶回娘家以后,都会慢慢地“病”得越来越严重,甚至“病”逝。

    但姜无骄是他宝贝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丢脸,他也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所以他忍着别人异样的眼光,把姜无骄留在了府里,给了她一条活路。

    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羞耻心。

    姜无骄被赶回姜家,本来就是在打他的脸。

    而姜夫人上太子府去为姜无骄求情被拒,便是再次把脸送上门给人家打。

    这叫他如何能不气愤?

    姜夫人今日在太子府连赵学尔的面都没见到,本来就受了气,回到家里还要被姜以忠叱责,心中委屈更甚,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你以为我愿意上门去受气,只是无骄一直住在娘家,若是这次过年不求着太子妃把人接回去,以后可就真的没有机会回太子府了。她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要这样孤苦一生?”

    姜夫人的哭诉让姜以忠心中的怒气更甚,嘶吼道:“就算让无骄在娘家住一辈子有怎么样?她犯了那样的错,你以为她回了太子府就能有好日子过?你若真是为了无骄好,以后就再也不要去太子府丢人。”

    姜夫人今日受了一肚子的气,见姜以忠不明白她的苦心,声音也大了起了来:“就算你想让我去也没用。今日我被一个丫鬟拦着,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着。我好歹是四品诰命夫人,一个丫鬟怎敢慢待我,定然是太子妃让她给我难堪。太子妃如此傲慢无礼,我看她虐待皇长孙的事情很可能就是真的......”

    “母亲!”

    姜无谄见姜夫人说得越来越离谱,赶紧喝道:“妹妹行事不谨,差点犯下大错。如今被送回娘家,已经是太子和太子妃宽恕,难道您还要犯跟她一样的错误吗?”

    姜夫人方才是被气得狠了,才胡乱发泄,被姜无谄一喝,理智瞬间回归。

    姜无骄就是因为诬陷赵学尔虐待李继的事情是被赶回娘家,若是这样的流言再从他们姜家传出,只怕要牵连姜家满门。

    姜无谄见姜夫人平静了下来,才开解她道:“妹妹犯下大错,短时间内想回太子府是不可能了。太子妃不见您,是在保全您的颜面。难道您要等到了太子妃的面前,听太子妃数落妹妹犯下的罪行,再被太子妃亲口拒绝您的请求,您心里会好受些?”

    虽然姜无骄是他的亲妹妹,可他却丝毫没有因为姜无骄被赶回娘家而迁怒赵学尔。

    他心中很清楚,若不是赵学尔和李复书网开一面,恐怕姜无骄早就没命了。

    过年了。

    妃嫔们除夕夜要与赵学尔和李复书到宫中参加宴会。

    这天一过,她们便可以回娘家看望父母了。

    当然,李复书是不可能跟着她们一起回去的。

    一来妃嫔们人数众多,他一个人分身乏术;二来,他要与赵学尔四处走动应酬。

    这一日,朱倩回了朱府,与久违的父母兄弟团圆,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再看朱夫人,也是泪眼婆娑,连她身边的朱志行父子也湿润了眼眶。

    一家人相互问好之后,朱志行给了朱夫人一个眼色。

    朱夫人收到朱志行的眼色之后,轻声与朱倩道:“咱们到里面去,我有几句体己话要与你说。”

    朱倩十分顺从地与朱夫人回了房间,两个人亲热地坐在榻上。

    朱倩仍然处在与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笑道:“母亲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朱夫人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才道:“平日里太子待你如何?”

    朱倩笑意更甚:“太子待我很好,处处体贴,样样周到,有时我不过是随意说起一样事物,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命人送给我送来。”

    朱夫人见朱倩一提起李复书便十分欢喜,心知李复书待她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随即又道:“那太子妃呢?”

    “她?”

    朱倩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嘲讽道:“架子大得不得了,想见她一面还得看日子,竟然比太子还威风。”

    姜夫人见朱倩言语之间对赵学尔尽是不满,大惊失色,赶紧劝道:“太子妃不让你们去伺候,那是体谅你们。但就算太子妃宽容,你以后在她面前也要恭敬些。”

    自从姜无骄回了娘家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朱志行夫妇便十分担忧朱倩的处境。

    毕竟姜无骄与朱倩同为良娣,不但资历久,而且还抚养了李继,在太子府中的地位非同寻常。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太子府中举足轻重的人,却在赵学尔嫁给李复书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被赶回了娘家。

    虽说她的罪名是忤逆李复书,但她这么多年都没忤逆过李复书,偏赵学尔一嫁给李复书,她就犯了忤逆罪,若说姜无骄被赶回娘家与赵学尔无关,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太子府中本来有两位良娣,姜无骄一走,赵学尔之下就只有朱倩的身份最高。朱志行夫妇很是担心朱倩惹怒赵学尔,成为赵学尔下一个对付的目标。

    所以朱志行夫妇便打算趁朱倩回府探亲的时候,告诫她安分守己,能不与赵学尔为敌,就不与赵学尔为敌。

    他们实在不愿意朱倩步姜无骄的后尘,也被赶回了娘家。

    毕竟出嫁女被赶回娘家,实在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

    朱倩却不知朱夫人的担心,见朱夫人为赵学尔说话,心中不悦:“我好歹是良娣,又不是管事仆人,她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目中无人。母亲要我恭敬她,岂不是要我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朱倩一时生气,竟然忘记了淑女的矜持,说起了粗鲁话。

    朱夫人拍了她一下,嗔道:“说什么荤话?又不是让你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只不过她如今势头正盛,让你避着她些。你想想姜承徽的下场,何必这个时候去触这个霉头呢?”

    “姜承徽!?”

    朱倩惊讶道:“她与太子妃有什么关系,不是因为忤逆太子才被赶回娘家的吗?”

    她知道姜无骄回娘家一定不是因为所谓的“有疾”,要“静心修养”,便以为是因为忤逆李复书,被李复书不喜才赶回的娘家。

    但此时听朱夫人提起赵学尔,难道姜无骄被赶回娘家竟然与赵学尔有关?

    朱夫人神色莫测地道:“姜承徽是太子府中的老人,若是不知轻重的人,太子也不会把皇长孙交给她抚养。偏太子妃一进太子府,她就犯了忤逆罪,你说这件事情难道会与太子妃无关?”

    与此同时,李复书的其他妃嫔在娘家也同样受到了告诫,让她们在太子府中要安分守己,且不可与赵学尔为敌。

    等到下次请安日的时候,赵学尔就发现妃妾们在她面前异常地恭敬拘谨,连有几分傲慢朱倩也变得温顺乖巧。

    她很是满意,心中感叹,果然过了年就大了一岁,妃妾们也更懂事听话了呀。

    正月十五一过,官府开印,因为过年而暂停地各种事情又重新运转了起来。

    康宁公主年前屡次设计陷害李复书和赵学尔都没能成功,反而被李复书利用得以监国的机会,在朝中权势更重,声望日隆。

    长此以往,只怕她多年来在朝中积累的威势都要被他盖过去了。

    所以一过完年,她就又紧锣密鼓地召集其党羽齐聚公主府,谋划着怎么对付李复书和赵学尔。

    康宁公主道:“自从太子监国之后,皇上是越来越懒得理会朝政之事了,许多事情都交给了太子打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还没有登基,朝政就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韩道生道:“公主说得不错,所以我们要尽快想出办法对付太子才行。”

    陈令道:“四皇子已经两岁了,我们之前一直在说废太子改立四皇子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在皇上和文武大臣们面前提起过。四皇子是嫡出,由他继承皇位才是正统,若是我们在为政殿上公开提出来,说不定会有许多人认可呢?”

    雷于利道:“大家都知道康宁公主和太子不对付,若是我们来提这件事情,恐怕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康宁公主与太子不和而说的气话,而忽略了四皇子本来就是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

    张省道:“是的,所以让四皇子取代太子的事情一定要有人说出来,但这个人却不能是我们这些人。”

    众人都绞尽脑汁地想着究竟让谁去提这件事情。

    这时中书侍郎王忠道:“去年的时候魏相不是还因为柳弗思的事情斥责过太子吗?魏相最是讲“礼”,而在又嫡皇子的情况下,太子以庶出的身份继承继承皇位,便是最无“礼”的事情。不如请他来说这件事情,想来他定然是愿意的。”

    众人都觉得王忠的话有理。

    康宁公主派家令王邦去请魏可宗,谁知王邦回来传魏可宗的话,说他政务繁忙,若是康宁公主有事,直接着人吩咐就行,他就不过来了。

    康宁公主气得狠狠砸了一下扶手:“这个老匹夫!”

    虽然她气愤魏可宗不给她面子,却还是得依靠魏可宗来提改立太子的事情,于是让王邦去叫她的长子去请魏可宗。心想她的儿子有爵位在身,论身份比魏可宗也不低,只要魏可宗还顾忌一丝情面,也要来康宁公主府一趟。

    谁知康宁公主的长子回来,却说魏可宗去了宫中处理政务,不在府中。

    康宁公主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他分明就是故意在躲着我!”

    但魏可宗可以躲着她,她却不能躲着魏可宗。

    最后,康宁公主决定亲自出面去宫中请魏可宗。

    魏可宗办公的地方在政事堂。

    康宁公主去的时候,政事堂除了魏可宗,还有其他几位大臣们也在。

    魏可宗和大臣们纷纷起身像康宁公主行礼。

    康宁公主邀请魏可宗到她的府邸商议改立太子的事情,魏可宗固辞不往,并质问她道:“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议!”

    康宁公主恼魏可宗不与她谋,便派刺客去刺杀魏可宗。

    魏可宗不善经营,家财多散给亲戚故旧,又抚养了十几个孤儿,因此生活过得十分清贫。刺客夜至魏府,月明风清,能看清狭小的庭院,斑驳的墙壁;进至房中,只见帷帐、家具十分陈旧,桌椅掉了漆,茶碗缺了口还在用。想他身为宰相却清正廉洁至此,不忍行刺,于是给魏可宗留书道:“康宁公主欲杀公,望严加戒备。”

    然后回去回复康宁公主道:“魏可宗防守严密,无法下手!”康宁公主只好罢手。

第七十一章 刺杀(二)

    几年前,康宁公主曾经招揽过魏可宗。

    很显然,她被魏可宗拒绝了。

    当时她甚至还向皇帝进言,把魏可宗从辅臣的位子上换下来。

    可惜,皇帝没有同意。

    至此,康宁公主和魏可宗虽然都是皇帝的亲近之人,却鲜少有什么交集。

    这也是魏可宗为什么不去康宁公主府的原因。一个素来没有什么交情的人,却突然找上门来。而且这个人还曾经对他别有居心。事出反常必有妖,康宁公主找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康宁公主自然也知道魏可宗不去公主府的原因。

    不过不要紧,既然魏可宗不愿意去公主府,那她就在这里说也行。

    “若不是有急事,我不会来此烦扰魏相。既然魏相没空去公主府,那我就在这里说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魏相移步说话。”

    康宁公主都这样说了,魏可宗不好再推辞。

    心想这里是皇宫,周围又有这么许多人在,想来康宁公主要是想拉帮结派也不会在这里,便随她去了外面说话。

    宫中人多,来来往往的不方便,康宁公主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四皇子是皇上嫡子,立他为太子,本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四皇子已经两岁了,可太子之位却还被庶皇子霸占着,实在不合礼法,应该让皇上尽快改立太子才是。”

    “康宁公主慎言!”

    魏可宗大惊,没想到康宁公主在这宫墙之内,政事堂之外,人来人往处就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改立太子的事情!

    他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皱着眉头道:“太子是太后临终前所立,祭告过天地和列位先帝先祖,是光明正大得来的太子之位,何来‘不合礼法’一说?”

    康宁公主道:“太后之所以会在临终前立复书为太子,是因为当时没有嫡皇子,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嫡皇子,复书自然应该把太子之位还给四皇子才是。”

    魏可宗道:“太子当初之所以会立皇长子为太子,不仅是因为当时没有嫡皇子,更是因为太后希望有一位年长的太子帮皇上打理朝政。皇上掌政之初,戾王造反,是太子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才把戾王诱进宫中诛杀。太子辅佐皇上打理朝政,稳定朝局,实不负太后嘱托和太子之位,又何来把之位还给四皇子一说?”

    康宁公主见魏可宗竟然帮李复书说话,面色不愉:“魏相,太后临终前嘱咐您辅佐皇上治理朝政,可现在朝中出现这等嫡庶不分、尊卑不明之事,您应该向皇上直言正谏改立太子,方不辜负太后遗命。怎么如今竟然还要助长这等歪风邪气不成?”

    魏可宗言辞问道:“太子在位多年,从无错处,且数度立功,乃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改立太子之议!?”

    康宁公主见魏可宗当真不愿意提改立太子之事,心中暗恨之前看走了眼,竟然以为魏可宗会同意改立太子之事。

    既然她说服不了魏可宗,便不再与他多作纠缠,匆忙出了宫。

    康宁公主回府以后,仍然义不能平。

    “魏可宗若是不同意改立太子,就算我再找其他人在为政殿上提起这件事情,有他在一旁阻拦,只怕也很难成功。”

    她示意在一旁伺候的王邦走上近前,在他耳边轻语一阵。

    不待康宁公主说完,王邦惊得目瞪口呆,最终还是连连点头,急匆匆地出去,按照康宁公主的嘱咐办事去了。

    夜半时分。

    夜黑风高,天寒露重,仿佛空气都多了几分凝重。

    一个黑衣人飞檐走壁进了一座挂着“魏府”牌匾的府邸。

    今晚他的目标,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黑衣人很快摸进了府邸主人的院子,这时空中的黑云渐渐被风吹散,月光一下全洒了下来。

    黑衣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的院子。

    院子十分狭小,除了一套坑坑洼洼的石桌椅,什么珍贵的摆设都没有。四周的墙壁斑斑驳驳,许多地方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甚至长出了青苔。

    黑衣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匕首撬开了主人的房门。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就着月光,看清了房里的陈设。

    这个房间就如同外面的院子一样,里面的东西很简单,甚至简陋。帷帐上面破了几个洞,家具桌椅掉了漆,茶碗缺了口还在用,比他住的地方还不如。

    他犹豫着走到床边,掀起帷帐,看着躺在旧被子上睡得毫不知情的主人,手中的匕首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最终,他用匕首在自己地臂膀上划了两下,食指蘸上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在破旧地桌子上写了三行字,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魏府。

    他虽然是刺客,却也是平民出身。

    这座府邸的主人身为宰相,却清正廉洁至此,这是百姓之福。

    他怎么忍心让这样的好官死在自己的手里呢?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方才出了房门以后,魏府的主人便醒了,帷帐后面也闪出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是唐谨。

    第二日一早,李复书亲自到魏府登门拜访,而且还要求参观魏可宗的院子和房间。

    他参观完以后,站在昨晚刺客留血书的桌子旁边,与魏可宗道:“我记得魏相每月俸钱三百贯,四季衣裳布料各三十匹,禄粟月一百石。除此之外,还有茶汤、给卷、厨料、薪炭等等诸多补贴,总归不至于让魏相住得如此......如此......”

    他一时竟还想不到什么词还形容,毕竟这是魏可宗住的地方,他也不好贬低得太过。

    魏可宗确是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了两声,毫不在意地道:“倒不是皇上薄待了臣,只不过臣不善经营,家财多散给亲戚故旧,又抚养了十几个孤儿,因此生活过得清贫些。”

    李复书一听,立即收起方才的揶揄之色,眼中满是敬佩:“魏相清正无私至此,难怪连刺客都不忍加害,实乃我等楷模,当受我一拜。”

    十分郑重地向魏可宗拜了一拜。

    魏可宗赶忙把他扶起来,不敢受礼:“是我该多谢殿下昨日派人暗中保护我,不然若是换一个刺客来,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至于李复书是怎么知道康宁公主要杀他,他就不问了。

    毕竟李复书和康宁公主斗了这么些年,两个人是有办法知道对方行踪的。

    原来昨日刺客在桌子上的留书是:康宁公主欲杀公,望严加戒备,善自珍重。

    刺客没有杀魏可宗,却还要回去向康宁公主复命。

    他道:“魏府防守甚密,行动失败!”

    康宁公主见刺客手臂上带着伤,心想魏可宗果然狡猾,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背地里防守却这么严,连她派去的高手都失守了,只好作罢。

    康宁公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康宁公主向皇帝进言道:“国中政教多阙,水旱为灾,府库益竭,僚吏日滋,是中书令与礼部尚书无才,不能辅佐陛下治理天下,不堪为相,应换有才之人居相位,辅助明君。”

    皇帝认为有理,但因尚书令魏可宗是两朝元老,因此不动他,只将中书令姚厚德贬为太常少卿,免去宰相职务。同时任命中书侍郎王忠、门下侍郎陆谋两人为同中书门下三品,位列宰相之位。至此,朝中八位宰相中有五位是康宁公主推荐的。

    赵学尔对李复书道:“宰相八人,五出其门,中书令被架空,中书、门下、尚书三省都被康宁公主收入囊中。接下来康宁公主必定要劝陛下外放两位皇子,夺取羽林军权,控制皇宫戍卫。若不早图,一旦事起,陛下与殿下何以得安!请速诛之。

    请二位皇子以羽林军佯装谋反诱康宁公主带最近的北城守卫军进宫,殿下引西城守卫军与羽林军内外夹击必能成事。”

    李复书道:“我知道,只是康宁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妹妹,我若这么做必定要伤陛下的心了。”

    赵学尔道:“天子之孝,异于匹夫,当以安宗庙社稷为事。康宁公主残害忠良,扰乱朝纲,横征暴敛,无视黎民百姓,极恶不赦。”

    康宁公主与其党羽正在筹谋劝皇帝外放两位皇子以夺得羽林军权,控制皇宫戍卫。有人向康宁公主告密道:“太子欲以羽林军谋反。”

    康宁公主急忙进宫告知皇帝,皇帝不信,责备她道:“你与老大是朕最亲近的人,朕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不要总是争锋相对。上次你前脚说老大容不下你和老二老三,要赶你们出京都,窃国弄权,后脚老大就赶来了,求朕不要把你们外放。

    那都是朱志行那厮在挑拨离间,老大根本没这想法。现在你又诬告老大要造反,老大是你亲侄子,你怎么这么容不下他?”

    康宁公主出宫又命太卜署卜博士对皇帝说:“五日内当有急兵入宫。”

    皇帝不信。道:“此康宁之意也,欲离间东宫。你当面欺君,罪当死!”

    是夜,二位皇子命关闭内宫门,士兵相互敲击兵器。康宁公主闻之以为太子造反,带领北城守卫军进宫平叛,羽林军闻声燃火通信,太子引西城守卫军赶来,与羽林军内外夹击,大败康宁公主。

    皇帝闻变,问何事,李复书道康宁公主造反。皇帝请李复书饶康宁一命,李复书不许,赐鸩酒。皇帝以‘年老多病无力处理国家大事,要清心养性’为由欲传位于太子。太子忙自投于地,叩头道:“陛下春秋正盛,未审陛下遽以大位传之,何也?”

    皇帝道:“你是孝子,难道非要等站在朕的灵柩前再即位吗?”是日,皇帝徙居百福殿,太子流涕而出。

    次日,皇帝制传位于太子,太子上表固辞。三日后,太子即位,尊唐孝宗为太上皇,改年号为开天。

    皇帝李复书迁居太极宫,立太子妃赵学尔为皇后,良娣朱倩为贤妃。

    李复书下令将康宁公主的所有财产没收充公,在抄家时发现公主家的财物堆积如山,珍宝器玩可以与皇家府库媲美。

    户部尚书韩道生、吏部尚书陈令、御史大夫张省、门下侍郎陆谋、中书侍郎王忠等朝中依附于康宁公主的大臣及其党羽被处死的达数十人。康宁公主死后,工部侍郎雷于利到东宫给李复书磕头请罪,头没磕完,李复书就命人将他拖出去斩了。

    赏功臣李复礼等官爵、第舍、金帛有差。以流人朱志行为侍中,尚书左丞魏可宗为礼部尚书,太子中舍人吴自远为户部尚书,太子中舍人卫亦君为中书侍郎,监察御史宋未之为御史中丞,安北大都护府副都护柳弗愠为北城守卫大将军。宋未之、柳弗愠是赵学尔推荐的。

    将中书令姚厚德罢为中书侍郎,免去宰相职务。

    平素受到康宁公主善待或者憎恶的人,有的被贬黜,有的被提拔重用,不一而足。

    李复书欲以太子宾客赵同为吏部尚书。

    赵学尔辞道:“吏部尚书须秉节推贤,乃国之重任。父亲生平盖祸福利害之计太明,凡事思之再三,世故太深,过为谨慎,然其流弊将至利害徇一己之私,不若礼部尚书魏可宗清正廉洁,可使兼任吏部尚书。”李复书从之。

    李复书下令规定贵族的封户租税由官府统一征收再发放给贵族,贵族不得自行派征封使者烦扰地方州县官吏和黎民百姓。

    李复书以‘神武皇后篡权夺位,肆意屠戮皇室成员,穷凶极恶,不配享皇族供奉’为由,欲追削神武皇后尊号,贬为庶人,将其柩迁出高宗陵墓。

    姚厚德廷谏道:“庄公黄泉会母尤为后世所讥。神武皇后乃陛下祖母,陛下彰显祖母过失,削祖母尊号则尊卑相逾,列位失序,必为后世所耻。君子创业垂统,子孙之所仪刑也。致其孝恭以训子孙,子孙犹忤逆而不可禁,况示之以不孝乎!”

    李复书悦,对文武大臣道:“姚厚德能当官力争,不为面从,倘每事皆然,何忧不治!”

第七十二章 谁在造反?

    皇帝觉得康宁公主说得十分有理,谦逊地向她请教平息民愤和治理国家的问题。

    康宁公主见皇帝果然相信她,心中大喜:“既然他们无能,不能好好地辅佐陛下治理朝政,就应该换贤能之人居相位。如此一来,百姓们对皇上感恩戴德,民愤自然平息。”

    最后,皇帝按照康宁公主的意思,把中书令姚厚德贬为太常少卿,免去宰相职务。

    同时,任命中书侍郎王忠、门下侍郎陆谋两人为同中书门下三品,位列宰相之职。

    康宁公主本来还想让皇帝免去魏可宗的宰相职务,但皇帝怜惜他是两朝元老,不忍贬谪,只解除其辅臣之职。

    从此以后,宰相们每日上呈的陈条由八位宰相轮流禀笔,而不再是魏可宗一人之权。

    至此,朝中八位宰相之中有五位是康宁公主推荐的。

    也就是说如今宰相们的话语权,实际上已经掌握在康宁公主的手中了。

    皇帝替换宰相的敕令一出,举朝轰动。

    康宁公主竟然能让皇帝同时罢免两位辅臣,并且其中一个人还被降了职,而顶上去的两个人还都是她的人,其权势可见一斑。

    太子府。

    李复书气红了眼,把桌案上的奏折统统掀了下去,大怒道:“每日费心劳神地批阅这些奏折有什么用?倒不如一介妇人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谗言诽语!”

    这时赵学尔自外走了进来,面色平静:“康宁公主都快要杀到太子府门口了,殿下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与这些奏折置气?”

    “她敢!?”

    李复书怒吼道:“皇上还在,她敢动我半分?”

    “不然殿下以为康宁公主这样大费周章是要做什么?”

    赵学尔看着李复书急红的眼,虽然不忍心,却不能不告诉他实情:“宰相八人,五出其门。魏相虽然没有被免去宰相之职,但他没有了禀笔之权,实际上他的权力已经被康宁公主的人架空了。朱相和姚相相继被贬,他们的职务已经被王忠和陆某接替,虽然他们没有中书和侍中之名,却得封同中书门下三品,已经有了宰相之实。”

    “所以如今不仅尚书六部有三部在康宁公主手中,连中书、门下两省也已经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我猜康宁公主接下来必定是要劝皇上将良王和恭王外放,然后趁机夺取左右羽林军兵权,掌控宫城戍卫。殿下若是不早做图谋,一旦起事,皇上与殿下何以得安!?”

    李复书怔怔地看着赵学尔,赵学尔说的话,他何尝不懂?

    只不过他不愿意懂罢了。

    之前在萦州的时候,虽然他知道康宁公主要害他,可当时他们相隔千里,他能看得见的敌人是董重,而不是康宁公主。

    如今他们都在京都,一旦起兵,他们就要成为面对面相互厮杀的敌人。

    可是,他们曾经也是最亲近的人,是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再没有了那份相互依靠的亲密,只剩下你死我活的恩怨了呢?

    李复书垂头丧气地道:“就算我们知道又怎么样呢?只要她没有真的逼宫造反,我们就抓不住她的把柄。”

    赵学尔道:“若是真地等到康宁公主逼宫造反,我们就失掉先机了。这件事情,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李复书的瞳孔缩了缩,立即否决:“不行,我绝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赵学尔却十分坚定地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否则真等到康宁公主行事,只怕就没有我们反抗的余地了。”

    若是李复书败给了康宁公主,那么他曾经对她许下的诺言便如同一纸空文,没有半点用处了。

    所以,她必须要帮李复书登上皇位。

    所有挡在李复书面前的拦路石,她都会帮他清理干净,不能有一丝大意。

    否则,她这么久以来的筹谋,便就都前功尽弃了。

    “可是......可是......”李复书十分犹豫。

    赵学尔急道:“殿下,别再犹豫了。如今敌人已经摆开了阵势,形势严峻,战事一触即发。若是我们不拔剑相迎,一旦错失良机,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李复书没有吭声,虽然他知道赵学尔说的是对的,可他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定。

    赵学尔再次催促:“康宁公主意图篡位夺权,实乃国之大患,请殿下速诛之!”

    她知道,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如今这形势,实在容不得李复书心慈手软。

    好一会儿,李复书才沙哑着嗓子道:“康宁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妹妹,我若这么做,他必定要伤心了。”

    赵学尔知道,李复书是同意了。

    安慰道:“天子之孝,异于匹夫,当以安宗庙社稷为事。康宁公主陷害忠良,扰乱朝纲,无视百姓疾苦,横征暴敛,极恶不赦。殿下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日,康宁公主正在府中与陈令、雷于利等党羽商议如何劝皇帝将李复礼和李复政外放,然后用他们的人顶上左右羽林大将军的位子,以夺得羽林军兵权,掌控宫城戍卫。

    这时王邦疾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康宁公主耳边轻语一阵。

    康宁公主大惊:“太子欲以羽林军谋反!?”

    “什么!?”众人惊得站了起来。

    陈令皱着眉头,面露疑色:“消息可靠吗?太子与皇上素来感情深厚,怎么会突然造反?”

    王邦道:“可靠,是几年前安插在太子府中的眼线报来的。说是太子因为皇上解除了两位辅臣之职,又提了王侍郎和陆侍郎为相,便猜到公主下一个目标是羽林军兵权。他担心羽林军落到公主手里,便想趁两位王爷还在京都的时候主动出击,抢得先机。”

    康宁公主点了点头,笑道:“太子果然被我逼急了。魏可宗不是说太子无大错,不当废吗?我倒要看看他知道太子逼宫造反的时候,还会不会阻拦我改立太子。”

    魏可宗和姚厚德做辅臣这么些年,门生故旧众多。

    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她是不会同时得罪他们两个人的。

    她早就想到,等她把魏可宗和姚厚德拉下来,换上她的人以后,李复书必然会着急。

    要么李复书见她势大,避其锋芒,不敢与她针锋相对。那她就可以乘势追击,进一步得到皇宫的戍卫兵权,获得绝对的话语权。

    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李复书不肯落后,那么他必定会有所动作,来阻止她进一步扩张权势。

    雷于利道:“那我们即刻把这件事情禀报给皇上,万万不能让太子得逞!”

    众人提步往外走。

    “慢着!”

    康宁公主喝道。

    雷于利急道:“公主!良王和恭王都站在太子那一边,如今羽林军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若是再迟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康宁公主却不紧不慢地道:“虽然我们得到了消息,知道他要造反,可你拿得出他造反的证据吗?”

    雷于利愣住,而后呆呆地道:“没有。”

    康宁公主笑道:“所以我们当然不能现在就告诉皇上太子谋反了。”

    “可是......可是......若真等太子谋反......”

    雷于利结结巴巴地道:“那我们......那我们......”

    “那我们也不怕!”

    康宁公主眼中充满了兴奋:“除了羽林军,京都还有四大城门守卫军。太子带兵谋反的那一刻,就是我们胜利的开始。”

    第二日中午。

    柳弗愠邀北城守卫大将军吃酒,两人一边吃酒,一边听曲儿,柳弗愠拉着北城守卫大将军不肯让他走,说要不醉不归。

    虽说北城守卫大将军是从三品大员,只比柳弗愠矮了半级,但柳弗愠是兵部尚书,统管全国军事。所以北城守卫大将军纵然位高权重,也不敢轻易得罪柳弗愠,只好陪他饮酒听曲儿啦。

    王邦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康宁公主。

    康宁公主含笑点头:“备车,去北城守卫军军营。”

    柳弗愠是李复书的人,他缠住北城守卫大将军,说明李复书今晚要在北宫门起事。

    王邦领命而去,心想今晚定然是血雨腥风的一夜。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余晖映红了天际。

    康宁公主身着铠甲,站在五千整整齐齐的北城守卫军前面,心潮澎湃。

    过了今夜,她就会像她的母亲一样,手掌天下大权!

    王邦看了看一旁的漏壶,提醒道:“公主,酉正到了。”

    “好!出发!”

    与此同时,宫门关闭。

    半个时辰以后,康宁公主带领北城守卫军来到皇宫北门。

    果然,她听见里面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

    “攻!!”

    康宁公主一声令下,立即有十来个士兵推着攻城车走上前来。

    几十次撞击之后,城门应声而开,北城守卫军涌进宫门,与里面的羽林军杀成一片。

    与此同时,求救弹在宫城上方炸开。

    不过两军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谁都不知道这烟火是谁放的,就算知道也无暇顾及了。

    皇帝早已经被外面的战事吵醒,只是没有人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李复礼和李复政战败,退守至安仁殿。

    皇帝见到他们二人满身血污,大惊:“二郎、三郎,你们伤得怎么样?究竟怎么回事?是哪个大逆不道的竟敢闯宫?”

    还不等李复礼和李复政回话,康宁公主带着人从外走了进来,朗声道:“陛下,就是这两个兔崽子大逆不道在谋反!”

    “你胡说!”

    李复礼和李复政迅速转身挡在皇帝面前,举剑对着康宁公主。

    李复礼恨恨地道:“分明是康宁公主带兵杀进宫城,却在这里污蔑我们?”

    皇帝也道:“是啊,康宁,宫门早已经下钥,你怎么会在宫里!?”

    康宁公主急道:“陛下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是在骗您。我接到密报,说太子伙同良王、恭王谋反,这才带着北城守卫军来救陛下。”

    “哈哈,康宁公主真是好笑。”

    李复政道:“分明是你带兵破开城门,并且在宫里大开杀戒,现在竟然还敢贼喊捉贼?”

    康宁公主“哼”道:“若不是我带兵进宫救驾,恐怕你们早就已经倒行逆施杀君弑父了。你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还不放了皇上,束手就擒?”

    “倒行逆施的是你!”

    李复礼吼道:“皇上待康宁公主不薄,康宁公主却带兵逼宫,康宁公主可对得起太后的嘱托和皇上的信任?今天,就算我们今天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皇上落到你的手上。”

    “你......”

    康宁公主得了密报知道他们兄弟三人造反,本来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才故意等到他们起事之后再进宫来抓现行,如此便能证据确凿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反咬一口,污蔑她谋反,倒叫她有口说不清了。

    她正不知该怎么辩解,想起李复礼和李复政兄弟俩是为了李复书才图谋造反,忽然计上心头,大声喝道:“太子呢?你们俩在这里,太子在哪里?”

    只要她在宫中找到李复书,便能证明她的清白了。

    李复政冷笑:“太子怎么会在宫里?你以为太子是和你一样倒行逆施逼宫造反?”

    康宁公主懒得和他啰嗦,吩咐身后的北城守卫军将士:“给我搜,太子就在宫里,一定要把他给我搜出来!”

    只要找到李复书,是非黑白便一目了然。

    李复政大叫:“你还说你不是来逼宫,皇上还在这里,你竟敢搜宫?”

    康宁公主这才注意到皇帝看她的表情,既震惊,又失望。

    她赶忙解释:“皇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自证清白,太子一定在宫里,他......”

    “好了!”

    皇帝喝道。

    康宁公主、李复礼和李复政三人在这儿吵了半天,他总算听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了。

    一边是他的亲妹妹,一边是他的亲儿子,无论是谁造反,他都不愿意看到,也不愿意相信。

    皇帝沮丧地指着宫门口,对康宁公主道:“康宁,你出宫去吧。我相信二郎和三郎没有造反。只要你现在出宫,你带兵进宫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

    “皇上!!”

    三个人同时喊道,显然他们都不满意皇帝的处置办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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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谋势介绍:
赵学尔一生有两个理想:
一是生前能以天下为己任,兼济苍生。
二是死后永为后世称颂,流芳百世。
强敌入侵,奸臣当道;
她出谋划策,斩奸佞,大败朔方。
太子被擒,边境危急;
她运筹帷幄,救太子,稳边境。
康宁公主权势滔天,意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计中计斗康宁公主,辅佐太子登基。
权贵横行,恶政失民心;
她献国策,提改革。
……
一腔热血,大道直行,为国为民,心中坦荡。
女儿身又怎样,她照样走出锦绣繁华!千金谋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千金谋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千金谋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