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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恕恕     千金谋势txt下载     千金谋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赵学尔震惊得倒退两步,但她不是骇于李复书对她的恶意,而是李复书口中的四个字。

    “凌迟处死?”

    赵学尔道:“凌迟处死是极酷之刑,非大逆不道、谋反作乱、罪大恶极者不能用。余力杀害郑婕妤,虽是死罪,却不当用凌迟之刑。”

    “怎么不能用?”

    李复书提高了音量道:“余力区区九品牧监主簿,竟敢杀害三品婕妤,以下犯上,以卑犯尊,如此大逆不道之徒,不凌迟处死不足以慑人心!”

    尤其余力竟敢在他派去接郑妙音的人眼皮子底下杀人,不把余力凌迟处死不足以泄他心中之恨。

    赵学尔道:“可郑氏被余力害死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婕妤了。”

    她先前让卫亦君拟懿旨贬黜郑妙音,便是在告诉李复书她处置郑妙音的决心。如今郑妙音死于非命,她顾及李复书的心情,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但这不代表她就会改变她的初衷。

    “皇后!”

    李复书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学尔,极为愤怒地道:“若非你把郑婕妤赶出宫,余力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郑婕妤,郑婕妤又怎么会惨遭余力的毒手?我虽然没有怪罪于你,但你难道就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吗?竟然到现在还想着把郑婕妤贬为庶民,你就这么容不下她,连她死了也不肯放过她吗?”

    其实他心中十分清楚,与其怪罪那两个侍卫护卫不利,到不如怪赵学尔不该把郑妙音赶出宫。

    可赵学尔身为皇后,处置犯了错的妃嫔是她的职责,也是她的权力。他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怪罪赵学尔把郑妙音赶出宫。

    而且自他从余力那里得知了郑妙音被害的原因,他曾无数次想过,若是他早早地就派人去寻郑妙音,又或者他派身边的人声势浩大地接郑妙音回宫,那么郑妙音就不会遇害了。

    可郑妙音都被赶出宫两天了,他才不急不缓地派人出宫去寻,这才给了余力杀害郑妙音的机会。所以若要细论起来,他也是帮凶之一。

    一想到郑妙音时时刻刻盼着他把她接回宫的时候,他却在其他的妃嫔那里安然享乐,便心痛难忍,自责不已。

    可他既不能惩罚他自己,也不能惩罚赵学尔,那么他便只能打死那两个侍卫,再将余力千刀万剐为郑妙音报仇雪恨。

    谁知赵学尔非但不让他打死那两个侍卫,还要阻拦他把余力千刀万剐,甚至连死后的尊荣都不肯留给郑妙音,这怎么能让他不愤怒呢?

    赵学尔道:“并非我不肯放过郑婕妤,我也知道郑婕妤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皇上怎么罚我,我必定毫无怨言。但郑婕妤的事情关乎万千江南女子的......”

    “皇后总说郑婕妤害了万千江南女子,可郑婕妤又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落得如此下场?”李复书十分腻烦地打断她道:“皇后把郑婕妤赶出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宫外又该如何度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迁怒

    赵学尔为国为民的那一套说辞,李复书已经听过太多次,早就变得麻木了;而郑妙音的死状他却在一个时辰以前才刚刚看过,那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痕,和郑妙音死不瞑目的眼神,在他眼前久久不能消散。

    两天前郑妙音还在他怀里宜嗔宜喜,如今却变成了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呈现在他的面前,对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尤其根本不用赵学尔吩咐,余力仅仅因为惧怕赵学尔,便杀害了与他利益相关的郑妙音,李复书又不得不为赵学尔的权势心惊。

    余力今天能因为惧怕赵学尔而在他派去救郑妙音的人眼皮子底下杀了郑妙音,改天会不会有人为了讨好赵学尔而弑君篡位呢?

    尤其赵学尔还有经世之才,若是她真有神武太后之志,会不会在朝中一呼百应呢?

    因为郑妙音的死,李复书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看赵学尔的眼神也变得幽深难辨。

    赵学尔急急地解释道:“我虽然将郑婕妤贬黜出宫,但那都是做给朝野上下的官员和百姓们看的,我仍然会按照郑婕妤在宫中之时的俸禄继续供养她,也安排了当地的官员照顾她......”

    “皇后!”

    李复书怒吼道:“可郑婕妤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呐,你怎么能像对待一个摆件一样,想把她摆在哪里,就把她摆在哪里,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我......”

    赵学尔语塞,因为她没有考虑过。

    她只看到了万千江南女子的艰辛和危难,却没有看到郑妙音的委屈和苦楚。

    又或者她曾经考虑过郑妙音的感受,却因为不喜郑妙音为人不安分,而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郑妙音。而她之所以容不得后宫之人不安分,是因为打理后宫是她的职责和义务,可她却一心扑在前朝之事上,根本不愿意多花费半点时间于后宫琐事上。

    更重要的是,因为郑妙音的算计,李复书不但责备她没有管理好后宫,竟然还对她说出不许再过问朝政之事的话来,甚至封闭了甬道,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决心。这是赵学尔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郑妙音对李复书的影响之大,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郑妙音的威胁,她觉得郑妙音可能会成为她理想道路上的绊脚石,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把郑妙音驱除出宫。

    所以她是有私心的,并且因为她的私心而害死了郑妙音。

    李复书继续道:“皇后曾经和我讲爱民,讲法制,讲治国安民之道。可为了所谓的万千大众的命运,牺牲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难道这就是皇后的爱民、法制和治国安民之道吗?”

    赵学尔此时也在心中问自己,她的理想是治国安民,可她却在治国安民的道路上害死了一个无辜的性命,难道打着治国安民的旗号就能够罔顾人命了吗?

    赵学尔垂下眼睑,没有辩驳,因为她无可辩驳。

    李复书见赵学尔理亏,乘胜追击道:“总之,郑婕妤是我的妃嫔,也是我在意的人、喜欢的人,我绝不允许皇后这么对待她。郑婕妤活着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接她回宫,已经是对不起她了,我绝不能再让她死后成为孤魂野鬼。我已经决定了,将郑婕妤追封为贵妃,将其葬在帝陵左右,享受皇室后人世代的祭拜和供奉。”

    郑妙音活着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接郑妙音回宫,更没来得及救郑妙音的命。

    如今郑妙音死了,他一定要维护郑妙音死后的尊荣。

    赵学尔虽然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自己对不起郑妙音,可这不代表她就能同意李复书的决定。

    她知道李复书喜爱郑妙音,如今郑妙音死于非命,李复书心痛难忍,会有这样的反应和决定,她一点也不奇怪。

    可就算李复书再放不下郑妙音,她也必须要劝李复书放下,因为这件事情不仅关乎两个侍卫的性命,更关乎千千万万无辜江南女子的命运。

    赵学尔还要再劝:“皇上......”

    “皇后!”

    李复书眼神锐利,目光不善:“你若是再出言阻止,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赵学尔见李复书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知他所说不假,但她仍然丝毫没有犹豫地道:“我刚才就说过,皇上若要给郑婕妤报仇,无论怎么罚我,我必定毫无怨言。但郑婕妤被贬为庶民的事情,我绝不能退让。”

    李复书目眦尽裂,指着赵学尔大怒道:“你......”

    “我愿意去郑婕妤的坟前认罪,磕头忏悔!”不等李复书说话,赵学尔大声喊道。

    赵学尔虽然在处置郑妙音的事情上有错,但人终究不是她杀的,她实在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尤其赵学尔乃皇后之尊,去跪皇帝的妃妾,更是奇耻大辱。

    李复书实在没有想到赵学尔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赵学尔趁机道:“或者皇上是担心郑婕妤死后没有后人的供奉和祭拜,与其把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放在外面,倒不如悄悄地收殓她的尸身,待皇上百年以后,让她与皇上同穴而葬,一道享受天下人的供奉,并且永远陪伴在皇上的左右。”

    “你......”

    皇帝虽然有佳丽三千,但只有皇后才有机会与其同穴而葬,而且还是得皇帝的喜欢和臣民尊重的皇后才有这样的尊荣。所以死后能够与皇帝同穴而葬,是历代南唐皇后梦寐以求的事情。

    赵学尔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把这样的机会让给了郑妙音,李复书不由得再次震惊了。

    赵学尔莞尔笑道:“至于我死以后,尸体化为一捧骨灰,随意洒在哪朵小花或者哪颗小草之下做花肥即可。只求皇上能够怜悯万千的江南女子,让郑婕妤死得有价值些,就当是给她积冥福了。”

    最终,李复书命中书省拟旨将郑妙音贬为庶民,然后将余力以故意杀人罪处死了事。

    然而,正是因为他没有如愿打死失职的侍卫,也没有将余力千刀万剐泄愤,他对赵学尔的忌惮和不满便从此积在了心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赵学尔从安仁殿出来的时候,不为早已经在唐谨的帮助下,给那两个侍卫盖了厚厚的棉被,她眼巴巴地望着赵学尔,直到赵学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欢呼出声。

    但行刑的人一直等到李复书身边的侍从出来传旨,这才肯放行。

    赵学尔命不为和唐谨赶紧把那两个侍卫送回住处,并且请了太医来医治。

    等李复礼赶到的时候,那两个侍卫早已经被赵学尔安置妥当了。李复礼虽然不满赵学尔连累他手底下的人受罚,却到底感激赵学尔救下了他们的性命。

    在李复书和赵学尔的共同推动下,郑妙音被贬为庶民的消息很快传遍京都,不两日便再也没有人拿江南的女子炫耀攀比、寻欢取乐。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黑市不复存在,江南的妙龄女子这才摆脱了被当做商品一样买卖和玩弄的命运,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全了。朝野上下又恢复了一片海晏河清,亲亲相爱的景象。

    自郑妙音死后,赵学尔便一直郁郁不乐,直到听闻这个消息,才总算展露笑颜。

    可李复书却越发心中不快,因为他觉得眼前的大好局势,都是靠牺牲郑妙音的性命和死后的尊荣换来的。

    郑妙音活着的时候,李复书或许还对她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满;但如今郑妙音死了,尤其死前与李复书正是感情浓烈的时候,她的那些缺点仿佛都随着她的死去而烟消云散,留在李复书脑海中的只剩下她最美好的一面,她的美丽、温柔、灵动和善解人意。

    这样美好的郑妙音,李复书不但没能救得她的性命,反而迫于情势连她死后的尊荣也没能保得住,他心中更觉愧疚,越来越觉得对不起郑妙音。

    而他越觉得对不起郑妙音,便对赵学尔越来越不满。

    这一日,李复书又去凌烟阁小坐,缅怀郑妙音。

    谁知刚没坐多久,便有人来报,喜儿的尸体找到了。

    喜儿是郑妙音的贴身侍女,他本来要对其多加照拂,谁知却被告知喜儿失踪了。

    听凌烟阁的一个小宫女说,喜儿失踪前曾经想尽办法要去安仁殿向他报信。

    宫中的作息时间自有规律,喜儿却多日来不见踪影,恐怕凶多吉少。

    只是李复书虽然这样猜想,但只要喜儿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他的心中便还存着一丝侥幸,直到今日喜儿的尸体在一座废弃的宫殿里被人里发现,连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这宫中最不愿意他得知郑妙音被赶出宫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赵学尔了,所以李复书认定是赵学尔杀害了喜儿。

    这也是他对赵学尔越发不满的原因,因为他觉得若不是赵学尔从中阻拦,耽误了两天的时间,他定然能及时救回郑妙音。

    为免爆出赵学尔杀害宫女的丑闻,李复书没有命人详查喜儿的死因,并且还对凌烟阁和其他的知情人封了口。

    但他却因此对赵学尔恼怒更甚,一连十多天再也没有去过北辰宫。

    以往后宫妃嫔们之中,李复书最敬重赵学尔,最宠爱郑妙音,也最常在她们二人那里歇宿。但如今郑妙音不在了,他又气恼赵学尔,便多宿在近来比较得他心意的朱倩那里。

    自郑妙音的死讯传来,朱倩便一直留意着李复书和赵学尔的动向,得知李复书和赵学尔在安仁殿大吵了一架,而且还差点弄出人命来,再加上李复书极为反常地连续多日不去北辰宫,朱倩便心知李复书是当真恼了赵学尔。

    既除掉了郑妙音,又让李复书与赵学尔生了嫌隙,朱倩一边假惺惺地可怜郑妙音死得惨,一边在心中得意自己神机妙算。

    其实如果朱倩仅仅只想要皇后的位子,那么她与郑妙音便一定是最合适的盟友。

    而她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帮郑妙音回宫,二人联手一起对付赵学尔。

    可偏偏朱倩不仅想要皇后的位子,她还想要李复书的宠爱。

    那么郑妙音便与赵学尔一样,也成了朱倩的敌人。

    甚至比起被赵学尔压一头,朱倩更不愿意看到郑妙音与李复书卿卿我我。

    朱倩心中十分明白,如果有一日她登上了皇后的宝座,她必定是容不下郑妙音的。但如果她和郑妙音联手把赵学尔拉下了马,那么她便有了把柄在郑妙音的手上,倒时候她受制于人,恐怕即使她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皇后,也拿郑妙音束手无策。

    至于赵学尔,朱家父子早就说过只要她生了皇子,他们便一定会替她谋划。如今朱家父子又都重新得了李复书的重用,朱倩并不担心他们日后没有机会或者能力对付赵学尔。所以比起把赵学尔拉下马,朱倩更关心的是如何除掉郑妙音这个厉害的情敌。

    大概是上天捉弄她的次数太多了,终于开始眷顾于她,不等她亲自出手,赵学尔和郑妙音竟然就自相斗了起来。她只不过时不时地在一旁推波助澜,便令她们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朱倩虽然从来没有明着和赵学尔相争过,暗地里却不少和赵学尔较劲儿。自赵学尔进太子府以来,她给赵学尔下过这么多次绊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成功。

    如今赵学尔在郑妙音的事情上栽了跟头,李复书厌恶赵学尔,这是一个绝佳的对付赵学尔的机会。朱倩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乘胜追击,将赵学尔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

    但跌了这么多次跟头,朱倩总算学聪明了。

    这一次她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派人去了政事堂请朱志行前来相商。

    自朱绍带兵讨伐幽台国,捷报频传。李复书心中高兴,便又重新启用了朱志行。

    朱志行虽然如今还是太子少师的职位,但李复书却留他在政事堂参知政务。所以朱志行如今虽无宰相之名,却是宰相之实。

    自从李复书得知郑妙音的人曾经向他求救,却因为他亲自下的禁令而被拦于甬道,求告无门,最终耽误了营救郑妙音的时间。他便把甬道处的禁令撤销了,如今妃嫔们若有要事,可派人持令牌出入甬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野心

    很快,朱志行到了昭庆宫,父女俩相互见礼之后落座。

    朱倩刚刚靠自己的聪明才智除掉了郑妙音,又让李复书对赵学尔不满,尤其李复书近日以来对她恩宠有加,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她恨不得立即除了赵学尔,好和李复书并肩齐眉,成为那真正的夫妻。

    所以她一见到朱志行,便迫不及待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曾经说过,若是我生了皇子,父亲自会替我谋划。但皇上向来敬重皇后,容不得任何人对皇后有半分不敬,若照这样下去,只怕我将来就算生了皇子,也斗不过皇后。如今皇上因为郑婕妤之死而迁怒皇后,若是我们抓住这次机会,顺势而为,说不定倒能得偿所愿。”

    她曾经有冲动误事的先例,所以这次即使她再心急,也不敢擅自行事。

    她期待地看着朱志行,希望能够得到肯定的答复。

    朱志行先前虽然说过等朱倩生了皇子再替她谋划,却也不会当真一定要等到她生了儿子再筹谋其事,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得知了朱倩的计谋以后,一边虚情假意地关心余力,又一边装腔作势地恐吓余力,以至于余力竟然觉得杀了郑妙音就能够讨好赵学尔,最终造成了郑妙音和余力二人的悲惨结局。

    他听了朱倩的话,沉吟半晌,而后点了点头,笑道:“贤妃所说不错,若是运作得当,说不定贤妃当真能够如愿以偿啊。”

    朱倩听了,先是一喜,而后又为难道:“可皇上和皇后到底是夫妻,而且皇上往日里又对皇后事事听从,我们这个时候出手对付皇后,万一他们床头吵架床尾和,那我和朱府岂不是又会招了皇上的厌恶?”

    靠着朱绍在前线拼命,朱志行才重新得到李复书的重用,她也再次得到李复书的恩宠,她实在不想再回到先前朱府被李复书厌弃,而她仿佛置身冷宫的那段日子了。

    朱志行却毫无朱倩的担心,笑道:“皇上受康宁公主压制之时,需要有人在背后替他劳心费思、出谋划策,皇上自然放低姿态,对皇后事事听从。但如今皇上已经成为一国之君,集权力、威严于一身,皇后对皇上却还是不假辞色,甚至私自替皇上做决定,丝毫不顾及皇上的颜面,挑战皇上的权威,皇上又如何能够容得下她?”

    “何况皇上少时还曾有过那般遭遇,就更容不下皇后作威作福了。皇后这次犯的错非同寻常,皇上是不会轻易原谅她的。所以贤妃不必担心,只管放手去做,只别犯了与皇后同样的错就好。君王的权威即使是妻子也不能冒犯,可惜皇后看不透这一点啊。”

    朱倩听了朱志行的话,心中的顾虑全消,便开始一心一意地筹谋着如何扳倒赵学尔了。

    因着她有除掉郑妙音这个皇帝宠妃的成功经验,此时信心十足,只觉得除掉赵学尔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一想到赵学尔倒台以后,她就会成为皇后,那些妃嫔们也会像在赵学尔面前那样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便也不再计较她们曾经无视她的事情了,心情一高兴,还派了好学亲自去请妃嫔们到昭庆宫来聚会。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朱倩身为贤妃,位分高不说,如今又正值受宠,那些受邀的妃嫔们虽然诧异,却不敢不来。

    她们本以为朱倩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恭敬谨慎地进了昭庆宫,谁知朱倩非但没有难为人,反而热情到近乎殷勤地招待她们。

    众人落座以后,朱倩又主动打开话匣子与妃嫔们交谈,期间更是绞尽脑汁地逐个儿夸赞。譬如倪美人今天的衣裳气质优雅,特别衬她;又譬如贝才人今日的妆容精致美丽,艳压群芳。

    谁知她好不容想表现表现自己既往不咎、和蔼可亲的高大形象,努力地活跃气氛,妃嫔们却一个一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唯唯诺诺地敷衍她。

    此时朱倩已经将自己代入了未来皇后的优越感中,怎么能容得了别人忽视她?

    “砰”的一声放下手中取暖的小铜炉,半真半假地嗔道:“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焉头耷脑的,难道是不高兴来我这昭庆宫?”

    “不不不。”

    “贤妃误会了。”

    “我们可高兴了。”

    “这是我们的荣幸。”

    众人纷纷摆着双手应声。

    只是她们吭了这么一声之后,就又都低着头不说话了。

    朱倩心中不悦,阴阳怪气地道:“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嫔,虽说都在这宫里头住着,可一个月除了能在皇后那里见两面,平日里却鲜少来往。我本来想着今天把大家都叫来聚一聚,也是互相亲近的意思,谁知你们一个个儿却都死气沉沉的样子,想来是不喜欢了。既然是我多此一举,那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倒也清静。”

    妃嫔们整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平日里我串你的门,你去我那里唠会儿嗑,走动其实还是挺频繁的。只不过朱倩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为人并不好相处,再加上被李复书冷落以后,她的性格变得越发古怪,所以才没有人与她来往。

    见朱倩当真发了怒,众妃嫔之首的倪美人赶紧赔笑道:“贤妃说的哪里话,今日咱们这一大伙儿人能借贤妃的地儿聚在一起说话,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喜欢?”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朱倩无事献殷勤,更令人惊悚。

    但朱倩位分高,她派人去请,众人不好不来,更不好刚来就走,便只好越发拘谨恭顺。

    但这样的话倪美人却是不会同朱倩讲,便道:“只不过这几日我总是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晚上睡不好,白天便有点没精神罢了。”

    做噩梦?

    难道这一屋子的人都做了噩梦?

    朱倩心中冷笑,以为倪美人是在编瞎话糊弄她,不依不饶地道:“哦,倪美人做了什么梦,竟然让你如此害怕?”

    倪美人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只见众人也都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显然除了郑妙音,其他的妃嫔们都知道倪美人做了什么梦。

    倪美人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

    朱倩自然看到了她们之间的互动,以为她们是有什么事情故意瞒着她,心中更不高兴,拉着脸追问道:“倪美人究竟做了什么梦?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解梦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倪美人看朱倩的脸色,心知她要是现在不把话说清楚,恐怕就要得罪朱倩。

    在宫里她的位分比不上朱倩,在朝堂上她娘家父兄的地位与朱家父子更是天差地别,虽然她不喜与朱倩来往,却也不好得罪了朱倩。

    倪美人只好往前躬了躬身子,压低了嗓子道:“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郑婕妤。”

    她才在赵学尔面前揭发了郑妙音,郑妙音就死了。

    一想到郑妙音或许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才死的,便不寒而栗,晚上更是常常梦见郑妙音,虽然梦中郑妙音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可她总觉得那是郑妙音在向她索魂。

    “啊!”

    一听到郑妙音的名号,众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尤其是朱倩,不知怎的竟然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自郑妙音死后,她成了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便只顾着高兴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郑妙音的冤魂知道了自己被害死的真相,会不会来找她索魂?

    此时听说倪美人梦见郑妙音,一想到郑妙音的冤魂或许也会来梦中找她,便忍不住头皮发麻。

    朱倩看了看脚边好学正在清理的茶杯残片和茶渍,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担心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想了想,便主动出击道:“未能寿终正寝之人,好端端的提起她来做什么,吓死个人了。”

    她拍了拍胸脯,做惊吓状。

    妃嫔们听见郑妙音的名号之后,虽然或多或少都有些异样,但朱倩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她们原本都诧异地看着朱倩,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便也都释然了。

    也是,前几日还活泼泼的一个人,转眼就死于非命,听说还死不瞑目,说起来谁不害怕?

    倪美人收回目光,嘀咕道:“我本来也不想说的,是贤妃非要我说的。”

    “我......”朱倩梗了梗脖子,却理亏无可辩驳。

    她看了看妃嫔们的脸色,想起方才她们看她的目光,担心她们心中仍然会有所怀疑,又故意针对倪美人道:“郑......郑氏怎么会找上你?难道你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倪美人本来就心中愧疚难安,又因为常常梦见郑妙音而越发害怕,朱倩的话无疑切中了她的要害,惊悚得立马站了起来,颤声道:“怎么会?往日郑婕妤还在宫里的时候,我们关系可好了,贤妃可不要无缘无故地冤枉我!”

    一想起郑妙音死前被贬为了庶民,担心受其牵连,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与郑氏无冤无仇,我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看了看朱倩,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倒是贤妃,向来与郑氏不和,可要小心被她找上身。”

    是了,她虽然揭发了郑妙音,但那也是郑妙音利用她在先,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有半句虚言。比起朱倩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辱郑妙音,她对郑妙音可好多了,就算郑妙音要找人报仇,也该找朱倩才是。

    倪美人如此一想,便心安理得起来,多日来的愧疚、不安和害怕,瞬间消失殆尽。

    她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郑妙音的噩梦而兴奋不已,俨然已经忘了她方才还想着不要得罪朱倩的事情了。

    朱倩正值心虚,被倪美人这么一提,立即恼羞成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倪美人大骂道:“你竟然咒我!”

    她那怒目圆睁的表情,吓坏了一众妃嫔们。

    坐在她左手边的贝才人见状,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赶紧走到朱倩身边,看似轻柔实则用力地把朱倩的手臂按了下来,赔笑道:“贤妃千万别生气,倪美人她不是故意的。她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凌烟阁那位,吓得不轻,脑子也吓糊涂了,尽乱说话。贤妃向来大度,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后妃子中数得上号的这几个人,赵学尔高高在上,朱倩又不好相处,郑妙音倒是好相处,可人家是皇帝宠妃,她在郑妙音面前总得小心翼翼地恭维着,虽然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着实不自在。

    唯有倪美人与她位分相当,又都不受李复书的宠爱,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在一起最为自在,关系也最为要好。

    此时倪美人惹怒了朱倩,她自然要帮着缓和一二。

    朱倩有了台阶下,面上缓了缓,但心中还是不服气,又冷笑道:“既然不是做了亏心事,干嘛这么怕人说?”

    倪美人心结已解,此时再听朱倩的话,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又想起朱倩在宫中的地位和她娘家的权势,是她得罪不起的。想着朱倩正在气头上,无论她说什么恐怕都是错,便干脆装个缩头缩脑的鹌鹑样儿,闷不吭声。

    贝才人瞟了倪美人一样,心想她总算还没蠢到家,便转头继续帮忙应对朱倩。

    她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道:“何止倪美人害怕,我也害怕得很,还有在座的妃嫔们,贤妃问问她们哪个不害怕?”

    朱倩扫视了一圈妃嫔们,见她们个个儿都愁眉苦脸的,疑惑道:“难道你们都做了对不起......”方才就是这句话引得倪美人对她出言不逊,想了想觉得这句说话终究不妥,又该口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害怕?”

    众低位妃嫔知道朱倩不好惹,担心搅入战局引火上身,都低着头不回话。

    贝才人心中着急,想找个人帮忙说话,可她看了一圈儿,她们个个儿都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纵然她想使眼色,也没人能看见。

    就在她心急万分的时候,一个年纪很轻的妃嫔愣头愣脑地抬了起来,刚好对上她的眼神。

    贝才人眼前一亮,赶紧给那人使眼色,示意那人说话。

    那妃嫔也没什么主见,见贝才人给她使眼色,便期期艾艾地开口道:“郑......她......她死得太惨了,万一我......我哪天也......”

    “瞎说什么!?”贝才人赶紧止住她道。

    那妃嫔赶忙闭上了嘴,使劲儿地抿了抿唇,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多久前,她们这些妃嫔们还整日巴结着郑妙音,希望能够借着与她来往的机会,得到李复书的青睐。谁曾想被她们当作典范和终极目标的郑妙音却突然之间就被贬为了庶民,甚至死在了宫外,对她们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是余力杀害了郑妙音,但郑妙音才被赵学尔赶出了宫,就死在了宫外,许多人便觉得是赵学尔嫉妒郑妙音受宠,早有预谋要置郑妙音于死地,甚至不无有人认为是赵学尔指使余力杀死的郑妙音。

    郑妙音的位分比她们高不说,还比她们受宠,却仍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若是有朝一日她们也得到了李复书的宠爱,又或者仅仅是她们自己不小心惹得赵学尔不高兴,让赵学尔看她们不顺眼了,那她们的下场岂不是会比郑妙音更惨?

    是以这些日子妃嫔们都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只是不管她们心中如何疑心,又如何担心,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样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否则就是她们对赵学尔不满了。

    赵学尔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本就威严不可冒犯。再加上她们如今都知道自己的小命握在赵学尔的手里,便更加不敢触怒赵学尔半分了。

    贝才人此时十分后悔,她是想让人帮着安抚朱倩,却不是让人来惹是生非的,却不想那人是个愣头青,竟然说出如此不妥当的话来。

    果然,贝才人虽然立马出言阻止,朱倩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端倪。

    她两眼锃亮,盯着那位因为失言而低着头自责的妃嫔,着意问道:“你说什么?你也做了噩梦?所以你刚刚说你也很害怕,但是你害怕的不是郑氏,而是皇后,对不对?”

    此时朱倩的问话极具引导性,一旦方才那位说错话的妃嫔应声,恐怕她们这些人就都要得罪赵学尔了。贝才人心中焦急万分,赶紧扒着朱倩的手臂转移她的注意力,道:“贤妃误会了,她怎么会......”

    “我问的是她,不是你!”

    朱倩一把甩开贝才人,紧盯着那位低位妃嫔,语气温柔,声音却极为紧致地道:“你告诉我,你现在很害怕皇后,是不是?”

    赵学尔身为皇后,本该母仪天下,为后宫妃嫔们所敬服。此时却仿佛妖魔鬼怪一般,人人害怕,那不就证明了赵学尔根本不堪皇后之位吗?

    朱倩此时心中极为兴奋,她正想着要怎么对付赵学尔,这就有人给她送主意来了,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啊。

    虽然她也不指望李复书能就此废了赵学尔,但她相信,只要她努力让李复书对赵学尔的不满越来越多,总有一日,李复书定会厌弃赵学尔,甚至废了赵学尔,立她为皇后。

    倪美人、贝才人和其他所有的妃嫔们都十分紧张地看着那位年纪不大的妃嫔,就怕她说出什么连累她们都要跟着遭殃的话来。

    幸而那位小妃嫔虽然一开始有些口无遮拦,但总算脑子不笨,经过贝才人的提醒,也知道方才的话不甚妥当。她低着头,涨红着脸,无论朱倩问多少遍,她都始终紧抿着嘴唇,不再多言一语。

第一百七十章 噩梦

    妃嫔们不肯配合,朱倩也无法,只能打消借此抹黑赵学尔的想法。

    这天晚上,李复书又来了昭庆宫。

    朱倩像平常一样伺候李复书用膳、梳洗之后,两个人便睡下了。

    自郑妙音死后,李复书除了偶尔会去其他妃嫔那里,其余多半时间都是宿在朱倩这里。

    除了近日以来朱倩的父兄,和朱倩本身比较得他的心意以外,更主要的是他去其他妃嫔那里的时候,总觉得她们待他不如以前用心了。不仅如此,晚上睡觉的时候,其他的妃嫔们总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搅得他也睡不好。

    他是皇帝,他相信没有人胆敢故意怠慢他,所以他只觉得那些妃嫔们最近都怪怪的,但要说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

    总之,他觉得跟其他的妃嫔们相比,只有在朱倩这里的时候,他才觉得轻松、自在。

    李复书本以为今晚会像往日一样好梦,谁知睡到半夜的时候,却被一声尖叫声吵醒。

    他正要恼怒是谁敢扰他的清梦,忽然身旁传来异样的响动,才反应过来是朱倩在做梦。他轻推了推朱倩的肩膀,想要把朱倩叫醒,谁知朱倩却怎么也叫不醒。

    他爬起身来,就着从外间透进床幔的微弱烛光,只见朱倩面目狰狞,冷汗直冒,嘴唇紧闭,喉咙里却不断地发出嘶吼的声音,模样十分骇人。李复书知道朱倩大概是做噩梦了,他担心朱倩久处噩梦之中会伤身,大叫一声,朱倩这才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朱倩眼中惊恐万分,仿佛在梦中见到了极为可怖的景象。

    李复书赶紧关切地问道:“贤妃,你梦到什么了?”

    朱倩眼睛虽然是睁开的,脑子却还是糊涂的,喃喃地道:“我梦见了郑婕妤。”

    “什么?你梦见了郑婕妤?”

    李复书激动地道:“你梦见她在做什么?她可有提起我?”

    她梦见了什么?

    朱倩机械地转动着脑袋,看向床边,她刚才梦见了郑妙音就站在那儿,脖子上致命的掐痕提醒着她郑妙音早已经死了,所以站在她床边的是郑妙音的冤魂。那冤魂把一双苍白的手伸向了她的脖子,让她还命,还有李复书。

    朱倩的心绪虽然还沉浸在梦魇中,但李复书一连串的问话总算让她清醒了几分,梦中的情景若是让李复书知道了,恐怕那冤魂在梦中的要求便会变成现实。

    她此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便一头扎进李复书的怀里,仿佛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又仿佛十分依赖于李复书,只有如此亲近地抱着他,才能驱走她在梦中受到的惊吓。

    李复书见朱倩如此娇小可怜的模样,哪里还忍心继续追问下去呢?

    他只以为朱倩是因为梦见了一个刚去世不久又非寿终正寝之人,心中害怕,才会有如此反应,也没有多想,紧紧地搂着她,并且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郑婕妤向来善解人意,就算贤妃梦见了她也不必害怕,她定然不会伤害你的。”

    一想起未能救回郑妙音的遗憾,又仰头叹道:“可惜她从来也不肯来梦中看我一眼。”

    朱倩躲在李复书的怀里,心想郑妙音的冤魂当然不会害李复书了,但不代表那东西就不会害她。她的眼神渐渐由惊恐转变为冷漠,显然她并没有被李复书安慰到。

    她享受了一会儿李复书的温情,渐渐平复了心情,脑子也彻底清醒了。

    她想起白日里曾经闪现过的那个念头,或许现在正是时机。

    李复书十分耐心地安抚着怀里的人儿,忽然胸前的湿意让他察觉到不对劲儿。

    他扶着朱倩的肩膀,温声问道:“贤妃,你怎么了?”

    他想推开朱倩,看看她究竟怎么了。

    可朱倩却死命地埋在他的肩头,不肯抬起头来。

    尽管如此,那耸动的肩膀,还是让他明白怀中的人正在哭泣,而且是无声地哭泣,让他更加心疼。

    李复书急道:“贤妃,你究竟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还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呢?”

    朱倩还是趴在他的肩头不说话,只是肩膀耸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先前无声的哭泣也变成了哽咽出声,且声音越来越大。

    李复书也越来越着急,不停地唤她:“贤妃!贤妃!贤妃!”

    忽然,朱倩大哭出声,惊恐万分地道:“皇上,我怕的不是郑婕妤,我怕的是皇后啊!皇后威严太盛,郑婕妤得陛下盛宠,仍然被皇后赶出了宫,最后惨死宫外。更何况我们这些人,一旦被皇后不喜,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我死不足怜惜,我只是舍不得皇上,害怕日后再没有机会侍奉皇上了啊!”

    一开始,朱倩是为了博取李复书的同情才哭,但她方才在梦中着实受了惊吓,这一哭就再也止不住了,把梦中的恐惧和现实中的不安全部发泄了出来,哭得越发伤心,也越发真切,让李复书好不怜惜。

    李复书一想起郑妙音的死,又想到近日来妃嫔们的怪异之处,再加上朱倩此时声泪俱下的哭诉,便对她的话深以为然,只觉得赵学尔为人霸道至极,又权势太过。

    朱倩见李复书不仅没有像从前那样谴责她污蔑赵学尔,反而更加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便心知她这招离间计是成功了。

    很快,宫中便传起了流言,说郑妙音实际上是被赵学尔害死的,后宫的妃嫔们便更加恐惧害怕赵学尔,白天不敢轻易出门,晚上做梦都会哭醒。

    流言传得很快,不两日,竟然连赵学尔都知道了。

    赵学尔听说后宫妃嫔不安,命如鱼带着礼物去安抚诸位嫔妃。

    一旁的不为气急败坏地道:“皇后!这些人乱说话,败坏了您的名声,吓死她们也是活该。您不惩治她们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给她们送礼啊?”

    在她心中,赵学尔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她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污蔑赵学尔。若不是担心惹赵学尔生气,她恨不得要把那些不分是非黑白的妃嫔们打一顿出气。不能为赵学尔伸张正义,她已经是憋屈得狠了,一听见赵学尔竟然还要给那些蠢人送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竟敢破天荒地反驳赵学尔的决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北辰

    赵学尔正皱着眉头在看一沓卷宗,听了不为的话,头也不抬地道:“余力杀害郑氏,是皇上亲自判的死刑,既然案件已经有了定论,我又何必再去喊打喊杀,强调人不是我害死的呢?”

    不为急道:“可她们......”

    “她们只不过因为郑氏之死,感同身受,心中害怕,才会相信了那些谣言。”赵学尔打断不为,毫不以为意地道:“时间久了,等她们平静下来了,没那么害怕了,自然就会明白这些谣言不可信。”

    不为觉得赵学尔的话说得不对,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她心里不愿意让赵学尔吃这个亏,便一直杵在那儿不动,愁眉苦脸地使劲儿琢磨。

    许久,她忽然想到什么,大声道:“既然如此,皇后又何必给她们送礼呢?后宫嫔妃们都惧怕皇后威严,那就不会再有人不服皇后的管教了,这样不是更好吗?”

    她们家皇后就是太好了,才会让那个郑氏不懂得上下尊卑,亦不服从管教,闯出这么许多祸事来,给她们家皇后添了许多麻烦不说,还让她们家皇后伤心难过了许久,真是心疼死她了。

    赵学尔闻言,放下手中的卷宗,抬头看着不为,十分严正地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君王治理百姓尚且以仁德使万民归服,何况宫中的嫔妃们侍奉皇上有功,我又怎么能用严刑峻法和骇人听闻的不实言论来让她们惧怕我呢?”

    不为道:“皇后倒是以德报怨了,可她们非但没有跟皇后一条心,反而和皇后离心离德。”

    赵学尔浅笑道:“那便是我的德行还不够,所以才要送礼安抚她们呀。”

    不为还要再辩,赵学尔赶紧止住她道:“好啦,你这个丫头,不要一听见别人说我的不好,就一副要炸毛的样子。我又不是圣人,我也会犯错,也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既然我做了错事,自然就会有人来质疑我,你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她拿起书案上的卷宗,又低着头认真地看了起来,显然不愿意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赵学尔闻言,放下手中的卷宗,抬头看着不为,十分严正地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君王治理百姓尚且以仁德使万民归服,何况宫中的嫔妃们侍奉皇上有功,我又怎么能用严刑峻法和骇人听闻的不实言论来让她们惧怕我呢?”

    不为道:“皇后倒是以德报怨了,可她们非但没有跟皇后一条心,反而和皇后离心离德。”

    赵学尔浅笑道:“那便是我的德行还不够,所以才要送礼安抚她们呀。”

    不为还要再辩,赵学尔赶紧止住她道:“好啦,你这个丫头,不要一听见别人说我的不好,就一副要炸毛的样子。我又不是圣人,我也会犯错,也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既然我做了错事,自然就会有人来质疑我,你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她拿起书案上的卷宗,又低着头认真地看了起来,显然不愿意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赵学尔说完这句话以后,转身背对着不为,无论不为说什么,都不再理会她了。

    不为无法,只好无奈地放弃说服赵学尔大张旗鼓自证清白的计划。

    只是她仍然心中不甘,便磨磨蹭蹭地到如鱼姐姐身边求安慰。

    如鱼正在为妃嫔们挑选礼物,不为一边在那些礼物里面挑挑拣拣,一边嘟囔道:“皇后真是跟书中那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圣人一模一样了,越来越自虐了。不,是比圣人还圣人了。你说是不是,如鱼姐姐?”

    谁知她的如鱼姐姐非但没有赞同她,反而着力拍了下她的脑门儿道:“瞎说什么?那些先贤圣人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不为捂着脑门儿后仰,心想自己真是失算。

    如鱼姐姐也是那些先贤圣人的小迷妹呀,她怎么能当着如鱼姐姐的面对圣人们不敬呢?

    她说服不了赵学尔也就算了,竟然连求安慰这种事情都搞砸,心中暗骂自己蠢笨,面上也不由得带出些愠色。

    如鱼撇了不为一眼,见她气鼓鼓地撅着小嘴儿,以为她心中仍然不服气,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安慰她道:“好啦,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皇后了,皇后向来是这样,对外面的流言蜚语从不在意,干嘛这次这么生气?”

    不为道:“可以前那些流言蜚语,皇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次却不一样......皇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还要安抚那些污蔑她的人,我替她难过嘛。”

    如鱼想了想,道:“皇后对郑氏心怀愧疚,不愿意打扰逝者亡灵,所以才送礼安抚妃嫔们,希望能够尽快平息流言,让逝者安息。你若是真想帮皇后,就和我一起把这些东西给妃嫔们送过去,好好儿地安抚她们,让她们安心,不要再议逝者是非,皇后自然也就不会那么自责了。”

    不为被如鱼说服,这才心甘情愿地抱着礼物跟在她身后。

    出了北辰宫,两个人相视一眼,同时扯起嘴角,露出标准笑容,“欢欢喜喜”地给妃嫔们送礼去了。

    李复书不见赵学尔,赵学尔也没有去找李复书,帝后不相见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万寿节那天。李复书和赵学尔携手一同进殿,两人并肩而坐,接受王公百官的朝拜及贺寿。

    赵家人依旧受到了李复书的邀请参加宫宴,被安排在皇室宗亲那一块儿,享受着皇亲国戚的待遇,可见李复书对赵学尔和赵家人的恩宠。

    但,仍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

    譬如,去年赵家参加宫宴的是四个人,今年便只剩下赵同夫妇两个人了。撇去赵学玉被外放到南部偏僻之地做县令,现下不在京都不说,因为考核不合格而丢了官职,如今在国子监读书的赵学时,此时竟然也不见身影。

    再譬如,轮到朱志行等官员们拜寿的时候,李复书竟然突然命人宣旨,将朱志行官复侍中原职,居宰相位。

    再再譬如,宫宴结之后退场的时候,李复书竟然是与朱倩一道儿走的,而赵学尔却是一个人单独离开。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为什么说这场专门庆贺李复书生辰的宫宴处处透着怪异呢?

    首先,赵学时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本也没有资格参加今日的宫宴。但问题出在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国子监学生,他还是赵学尔的庶兄,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今日妹夫过生辰,他却连来道一声贺的机会都没有,这无疑是一件让赵家人极其没脸的事情了。

    赵家是赵学尔的娘家,赵家人的脸面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赵学尔的脸面,李复书不给赵家人脸面,便是在给赵学尔没脸。尤其是与去年他专程邀请赵家兄弟参加宫宴想比,更显得帝后关系不如从前。

    其次,近来李复书频频召见朱志行,与其商议朝政,并且留他在政事堂参知政务,所以朱志行官复原职实际上是早有端倪的事情。尤其当初他是因为受朱绍在万寿节当天夜访良王府的牵连才被免去宰相之职,如今李复书又特意在万寿节当天将他官复原职,重新位列宰相班底,便是有对朱家父子曾经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的意思,可谓是大大的恩典。

    自李复书登基以前,朱志行便是他忠实的拥护者,再加上如今朱绍又在边关屡立战功,李复书会给朱志行和朱家这么大的脸面,其实并不奇怪。

    但同样的,朱家人是朱倩的娘家,朱家人的脸面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朱倩的脸面。李复书在这样特殊的场合给赵学尔没脸的同时,又特意给朱倩长脸,尤其朱倩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赵学尔,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特别是当李复书与朱倩携手离场,而赵学尔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独自离开的时候,顿时在王公大臣们之间引起了一片骚动,有人震惊,有人愤怒,有人窃喜,有人怜悯,有人疑惑,有人深思,还有人冷漠,各人心思,不一而足。

    通常在节日庆典等重要场合,皇帝与皇后必定会一同出入,以示帝后琴瑟和谐,夫妻恩爱。即便帝后不和,至少也会在这个时候做做样子。

    可李复书却连在人前做做样子都不愿意,可见他对赵学尔厌恶到到了什么程度。

    难道是李复书对赵学尔这个皇后不满,想要换朱倩做皇后?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只不过是参加了一个寻常的宫宴而已,竟然让他们窥见了后宫的风云变幻。

    虽然后宫之事与前朝并无干系,但皇帝身边的一丁儿小事,在其他人看来便成了大事;而帝后不和这样的大事,更是至关重要。尤其赵学尔不同于历代皇后,她极为热衷于前朝之事,光是年初提出来的那些改革策略,便牵动了无数人的前程和利益。

    所以此时李复书对赵学尔的态度,在众王公大臣们眼中,实际预示着他们的未来或许将会发生惊天动地,甚至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天晚上,许多人睡不着觉,有人为赵学尔叫屈;有人想着该如何在未来那声势浩大的变动中保全自身;更有人想着在天崩地裂之时该如何攫取最大的利益。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第二日刚下了早朝,朝臣们便忍不住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热议。有人维护赵学尔,也有投机钻营之人替朱倩说话,想要趁机巴结朱府和朱倩。

    更有人因为改革或者赵学尔的其他提议而利益受损,如今见帝后不和,便故意大放厥词,说赵学尔身为皇后却干涉朝政,早就该被废了,李复书昨晚在宫宴上的所作所为实在大快人心。甚至还有人说要去找朱志行想办法联名上书,让李复书废后,立朱倩为皇后。

    那些人幸灾乐祸的模样,把卫亦君气得眼睛都红了,转身就怒气冲冲地往安仁殿去了。

    柳弗愠见状,赶忙跟了上去,一把拽住卫亦君的胳膊,把他拉到了旁边人少的地方,左右看了看,见过往的人都没有注意他们,这才压着嗓子道:“你干什么去?”

    卫亦君甩开柳弗愠的手,没好气地道:“我去找皇上。”

    柳弗愠追问道:“你找皇上干什么?”

    卫亦君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去找皇上理论,皇后于朝政上全心全意辅佐皇上,不惜得罪朝中权贵和奸官污吏,提出多项改革措施。甚至为了推行改革,把赵家两位公子罢官的罢官,外放的外放,为国为民,没有半点儿私心。皇上怎么能如此对待皇后,竟然让这些人有机会在这里羞辱皇后?”

    柳弗愠毫不客气地道:“你这副样子去找皇上理论,我看你根本不是想帮皇后,而是想害死皇后,顺带害死你自己。”

    卫亦君曾经在他帐下效力,两个人又共事多年,大家都是男人,卫亦君对赵学尔的那点心思,他多少知道一些。只不过卫亦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向赵学尔表白过,赵学尔也从未表现过对卫亦君有意,他便也没觉得两个人能有什么结果,所以当初在得知太上皇为李复书甄选太子妃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向李复书推荐了赵学尔。

    但是看卫亦君现在这样子,想必他是还没有完全放下赵学尔。

    从昨天晚上在宫宴上李复书对赵学尔的态度来看,他本来就对赵学尔不满,若是卫亦君这个时候再去搅和,只怕会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

    卫亦君想要反驳,但是又无话可说,他也知道事关赵学尔,恐怕他现在的脸色不会太好看,若是他当真在冲动之下去找了李复书,只怕会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李复书不但是赵学尔的丈夫,更是当朝的皇帝,不是他可以随意放肆的。

    柳弗愠见卫亦君冷静了下来,才道:“我知道你担心皇后,我也很担心皇后,但皇上和皇后是夫妻,我们是外臣,人家两口子吵架,你着急着慌地跑去替皇后说话,这算怎么回事儿?也许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糟糕,但是你这一去,恐怕原本简单的夫妻矛盾就会变得不简单了。”

    他虽然恼怒赵学尔削减宰相权力,但赵学尔不但是柳家的恩人,更是柳家最大的靠山,当初他极力向李复书推荐赵学尔做太子妃,便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他自然不会为了先前的不快,而放弃赵学尔这个靠山。

    所以尽管他与赵学尔有冲突,现在却仍然尽心尽力地为赵学尔谋划。

    卫亦君知道柳弗愠说得有理,但他就是放心不下赵学尔,烦躁地道:“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皇后在宫中受委屈,我们却不管不问吗?”

    柳弗愠想了想,道:“这件事情我们不能管。”

    眼看卫亦君就要发毛,他赶紧安抚道:“皇后的聪明睿智和谋略才干你是见识过的,多大的风浪她没经历过,何况是与皇上之间有一丁点儿小矛盾?我相信皇后肯定能够处理好。若是事情当真棘手到需要你我援手,皇后定然会想办法告知我们。既然现在皇后还没有找我们,那便是不需要我们,咱们也就不要再给皇后添乱了。”

    卫亦君急道:“昨天那样的场合,皇上却故意给皇后没脸,那是一丁点儿小矛盾?若是一丁点儿小矛盾,今日那些人敢说废后的话?”他越想越觉得赵学尔处境危急,心中放心不下,道:“不行,这事儿我必须要管。皇后于我有恩,如今皇后出了事,我不能不管。柳尚书若是担心惹祸上身不敢去,那也别拦着我。”

    他拔腿便要去安仁殿找李复书理论。

    柳弗愠一把拽住卫亦君,怒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且不说皇后是柳家的恩人,单凭赵柳两家的关系,皇后若是当真出了事,我会不管?难道就只有你卫亦君是知恩图报之人,我柳弗愠就是忘恩负义之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亦君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想要道歉又拉不下脸面,便任由柳弗愠拽着,不再挣扎。

    柳弗愠见卫亦君那副倔强的模样,心知他人虽然在这里,心里肯定还没有放弃替赵学尔打抱不平的想法。他担心卫亦君误事,想了想,道:“你说得对,皇上对皇后不公,确实也得有人给他提个醒儿,不能让他做得太过分。”

    这句话总算说到卫亦君的心坎儿上了,他连连点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柳弗愠道:“我们与皇后都是来自承州,且又都是旧识,若是我们去替皇后说话,就算有理,你觉得皇上能听吗?”

    卫亦君想了想,摇了摇头,十分中肯地道:“不会。”

    柳弗愠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所以皇后受了委屈,必须有人替皇后出头,但这个人却不能是我们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卫亦君十分赞同,问道:“若是我们二人都不能替皇后出头,那么谁能替皇后出头呢?谁又敢替皇后出头呢?”

    柳弗愠转向身后,看着三三两两从为政殿出来的大臣们,幽幽地道:“这个人需得是皇上身边的亲近信任之人,不能与皇后有过多的来往,但又要对皇后的为人比较熟悉,最好是对皇后颇有好感。最关键的是,他必须愿意并且有替皇后出头而触怒皇上的胆量。”

    卫亦君赞许地点了头,随着柳弗愠的视线,也把目光放在向他们走来的人群中,搜寻着合适的人选。

    忽然,一个人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不约而同地,两个人眼前一亮,相视而笑,道:“瞧,那个人不就来了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安仁殿内,李复书把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拍在桌案上,又看了眼旁边还堆着的一大摞奏折,愤愤地道:“姜无谄是在替我巡视地方,他们竟然也敢编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他,恶意中伤他,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吗?”

    他越说越气,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理会他们,他们便一天一封奏折,一天一封奏折地递上来。这么多人合起伙儿来逼我处置姜无谄,他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我看谁再敢弹劾姜无谄,我就调查谁,必定一查一个准!”

    年初的时候,吴自远和姜无谄作为使臣代天子巡察四方,这期间他们考核地方州县官吏政绩,安抚黎民百姓,处置贪官污吏,举荐贤才,平反冤案,巡察成果很是丰硕,所到之处,一片繁荣兴旺的景象。

    几个月之后他们回京述职,吴自远被派去了南边调解与幽台国的战事,从此便只有姜无谄独自一人带队巡视地方了。

    尽管只剩下姜无谄一人,他仍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像吴自远在的时候那样完成他的使命,甚至比之前更加勤恳卖力,他一个人问责过的官员和处理过的案件,居然比吴自远在的时候更多。

    但与此相对的,弹劾他的奏折也像漫天雪花一样飘向李复书的桌案。

    安仁殿内,李复书把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拍在桌案上,又看了眼旁边还堆着的一大摞奏折,愤愤地道:“姜无谄是在替我巡视地方,他们竟然也敢编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他,恶意中伤他,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吗?”

    他越说越气,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理会他们,他们便一天一封奏折,一天一封奏折地递上来。这么多人合起伙儿来逼我处置姜无谄,他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我看谁再敢弹劾姜无谄,我就调查谁,必定一查一个准!”

    年初的时候,吴自远和姜无谄作为使臣代天子巡察四方,这期间他们考核地方州县官吏政绩,安抚黎民百姓,处置贪官污吏,举荐贤才,平反冤案,巡察成果很是丰硕,所到之处,一片繁荣兴旺的景象。

    几个月之后他们回京述职,吴自远被派去了南边调解与幽台国的战事,从此便只有姜无谄独自一人带队巡视地方了。

    尽管只剩下姜无谄一人,他仍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像吴自远在的时候那样完成他的使命,甚至比之前更加勤恳卖力,他一个人问责过的官员和处理过的案件,居然比吴自远在的时候更多。

    但与此相对的,弹劾他的奏折也像漫天雪花一样飘向李复书的桌案。

    安仁殿内,李复书把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拍在桌案上,又看了眼旁边还堆着的一大摞奏折,愤愤地道:“姜无谄是在替我巡视地方,他们竟然也敢编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他,恶意中伤他,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吗?”

    他越说越气,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理会他们,他们便一天一封奏折,一天一封奏折地递上来。这么多人合起伙儿来逼我处置姜无谄,他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我看谁再敢弹劾姜无谄,我就调查谁,必定一查一个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压

    这当然不是李复书想要的,他之所以会派人巡察地方,并且授权姜无谄举贤罢废,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使吏治清明,政修人和,国泰民安。而不是为了惩治官员而惩治官员,最后弄得人心惶惶,君臣相疑,社稷不安。

    李复书想了许久,道:“姜无谄守法持正,忠义无私,有他替我巡视地方,我本来最是放心。却没想到他性子太过执拗,执法之时过于呆板,甚至近于严酷,实在不适合继续巡察任务。这样吧,即刻把他调回京都,我再选两个合适的人去接替他。”

    姜无谄守正不移,本身并无能让人置喙之处,只要他不再职掌巡察之事,那些弹劾他的人自然就会鸣金收兵了。否则若是继续纠缠下去,李复书当真拿他们作法,便不是他们能够吃得消的。

    姜无谄的事情解决了,魏可宗事了,本该起身告退。

    但他却端坐着不动,面相严肃,明摆着他还有事要说,却就是不开口。

    李复书体贴地问道:“魏相还有事?”

    魏可宗这才开口道:“有几句话想跟皇上说说,若是说得不对,还请皇上勿怪。”

    李复书笑道:“魏相但说无妨。”

    魏可宗道:“《礼记》上说‘大臣法,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前有九卿,后有世妇,当上下尊卑有序,妻妾有别,才是齐家治国之道啊。”

    他虽然从未与赵学尔直接打过交道,但赵学尔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和她在朝政方面做出的贡献与牺牲,他却是看在眼里的,令他敬佩不已。

    这世上能够让他敬佩的女人,除了赵学尔,便是已经过世多年的神武太后。尤其赵学尔为国为民的奉献精神,处事时的睿知果断,和那非凡的气度与胆略,简直与神武太后一模一样。

    但赵学尔还如此年轻,就能够有如此作为,比起当年的神武太后,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赵学尔现在还只是皇后的身份,而神武太后却是当了太后之后才开始接触朝政。

    当年他得神武太后看中,不但在神武太后生前便身居宰相之位,在神武太后临终之际更是被委以首辅重任,辅佐太上皇治理朝政。可以说若是没有神武太后,便没有他的今天。

    所以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插手管李复书的后宫之事,却还是因为不忍见到与神武太后极为相似的赵学尔遭受不公平对待而出言相帮。

    魏可宗一个字都没有提昨天晚上宫宴上的事情,但李复书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知道魏可宗是在为了他昨天晚上冷落赵学尔和赵家人,而抬高朱倩和朱家人的事情提醒他。

    而他之所以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便是因为他昨天并不是不小心怠慢了赵学尔和赵家人,而是故意借此机会给赵学尔没脸,打压赵学尔的嚣张气焰。

    自从赵学尔违背他的意愿,把郑妙音赶出了宫,害得郑妙音惨死宫外。他便觉得赵学尔实在权势太甚,又独断横行。这次赵学尔看不惯郑妙音的所作所为,便能把郑妙音赶出宫;下次赵学尔若是与他意见不合,是不是也能把他赶出宫呢?

    李复书一方面为郑妙音之死而恼怒赵学尔,一方面又忌惮赵学尔的权势,便心生打压之意。

    为了打压赵学尔,他不但连续十多日不去北辰宫,更是借万寿节之机故意冷落赵学尔和赵家人。因为他十分清楚,赵学尔之所以会有如今的权势,俱是源于他往日对赵学尔的敬重和宠爱。一旦所有人发现他对赵学尔的态度有所转变,想必那些打算依附赵学尔而围拢在她身边的势力便会不攻自破。

    现下他打压赵学尔的计划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李复书不为所动,道:“君臣之间有尊卑,皇后和妃嫔之间有尊卑,我与皇后之间亦有尊卑。魏相只论彼尊卑,而不论此尊卑,未免有失偏颇。”

    魏可宗道:“父子篤,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皇上和皇后虽有尊卑之序,但到底是夫妻,尊卑之外亦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才能和顺美满,给天下臣民做表率啊。”

    李复书非但不听,反问道:“若是魏夫人有悖于魏相,难道魏相也能不序尊卑,仍然与夫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魏可宗先是一征,而后笑道:“皇上折煞拙荆了,她大字不识几个,如何能与皇后相提并论?”顿了顿,又道:“只是她虽然不如皇后博学睿智,高瞻远瞩,却也知道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平日里与我发生口角之时,纵然心中再不高兴,对外却总是能维护于我,我心中感激,便也不再与她计较那些口角纷争了。”

    李复书虽然敬重他,却也不是他可以随意说教的。所以虽然不好在外人面前谈及家务事,但既然李复书问起,他便刚好借魏夫人之所作所为劝谏李复书。

    而魏可宗的一番话,也确实引起了李复书的深思。

    尤其是在他听到魏可宗说“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时候,想起了他曾经与赵学尔共患难的那段时光。若是没有赵学尔,他或许早就死了,又或许根本没有机会登上皇帝的至尊之位。

    当他想起这些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无论赵学尔做什么事情,他都应该原谅她。

    何况郑妙音之死也并非赵学尔所为,不是吗?

    自从郑妙音死后,他便一直沉浸在枕边人去世的悲伤中,和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的那种无力感,加之朱倩的推波助澜,他几乎把赵学尔当作他的敌人在对待。

    但是此时,他忽然明白了,赵学尔并不是他的敌人,她是他爱的人,是他敬重的人,是他曾经发誓要并肩携手共治天下,共度一生的人。

    纵然赵学尔有错,他也已经惩罚过了,这样就够了。

    他之前制定的打压赵学尔的计划,此时看来未免显得他太过心胸狭隘,忘恩负义。

    他此时不由得在心中庆幸,庆幸他的那些阴暗面没有人看到,他的那些计划也并没有人知道,否则他真是该无地自容了。

    既然他的那些计划是悄悄地开始的,那就悄悄地结束吧,他对赵学尔的惩罚已经够了,就让他那见不得人的打压计划就此终止吧。

    李复书这样想着,面上那不甘的、愤怒的、防备的表情渐渐剥落,转而浮现出一丝温情和释然。

    他与魏可宗温声道:“魏相说得对,夫妻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确实不该闹得人尽皆知。”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魏可宗一眼,赧然笑道:“我连后宫之事都处理不好,竟然还要劳烦魏相操心,是我的错,让魏相看笑话了。”

    皇帝的笑话谁敢看?

    魏可宗赶忙道:“哪里哪里,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本不该我多嘴,还望皇上不要怪我这个糟老头子多管闲事才对。”

    李复书大笑道:“魏相都是为了我好,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呢?”

    魏可宗事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告退了。

    李复书喝了口热茶,便命人去库房取来两本孤本真迹,想了想赵学尔平日里除了看书就是练字做消遣,便又命人取来书法鼻祖李斯的字帖,外加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若干,让人挑好之后给他过目,然后给赵学尔送去。

    侍从前脚领命而去,后脚就有人来报,吴自远来了。

    李复书点了点头,便让人请吴自远进来。

    吴自远脚步轻快地进了安仁殿,手上托着一块用蓝色绸布包裹着的东西,看起来十分贵重,连给李复书行礼的时候都小心看护着。

    李复书见了,自然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吴自远小心翼翼地解开手上的包裹,里面是一本十分残破的旧书。

    他指着那本旧书,笑道:“臣近来偶然得到了一本棋谱,出处已不可考量,但里面的棋局着实精妙。臣研究了好一阵子,深感棋艺大增,特来邀皇上对弈,这次臣肯定能赢皇上。”

    李复书探头看了一眼,书皮上的字都已经模糊不清,乐道:“你的棋力比我可差得远啦,就凭这么一本根本不知道是谁画的棋谱就想赢我?”

    吴自远道:“我能不能赢,皇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呗?”

    李复书被吴自远这么一激,也来了兴致,便命人摆上棋盘,两个人你一子我一子,你一言我一语,下得好不热闹。

    忽然,吴自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哦,对了,昨天在晚宴上皇上故意打压赵家,提拔朱家,难道皇上有意......”

    昨天晚上在宫宴之上,吴自远自然看得出来李复书是故意冷落赵学尔。

    但这是李复书的家事,他本来没打算过问。

    可今天下了早朝之后,柳弗愠和卫亦君二人特意拜托他从中说和。

    他明白柳弗愠和卫亦君的意思,他从小便是李复书的伴读,两个人一起读书,一起相伴着长大,既是君臣,也是最亲密的朋友。

    自他入仕以后,便一心辅佐李复书,为李复书谋划;而李复书也待他与旁人不同,无论什么事情,总是与他相商。李复书一登基,便拜他为相,把最重要的户部交给他管,可以说他是李复书最信任的人。

    他来替赵学尔说话,确实比柳弗愠和卫亦君他们自己来要好得多。

    他与赵学尔曾经在萦州共患难过,再加上当初李复书和赵学尔大婚的时候,还是他去承州迎的亲,所以他算是对赵学尔比较熟悉的了。只不过赵学尔嫁给李复书之后,赵学尔是内眷,他是外官,两个人便再没有什么来往了。

    当初赵学尔闯萦州去救李复书,当时他也被困萦州,说起来赵学尔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再加上他心中敬佩赵学尔的才学和人品,便答应了柳弗愠和卫亦君的请求。

    但纵然他与李复书的关系亲近,却始终君臣有别,他不能不顾君臣尊卑而直接去管李复书的家务事。所以他便从李复书对赵、朱两府的态度说起,仿佛他只是在与李复书谈论一件普通的朝政之事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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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谋势介绍:
赵学尔一生有两个理想:
一是生前能以天下为己任,兼济苍生。
二是死后永为后世称颂,流芳百世。
强敌入侵,奸臣当道;
她出谋划策,斩奸佞,大败朔方。
太子被擒,边境危急;
她运筹帷幄,救太子,稳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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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计中计斗康宁公主,辅佐太子登基。
权贵横行,恶政失民心;
她献国策,提改革。
……
一腔热血,大道直行,为国为民,心中坦荡。
女儿身又怎样,她照样走出锦绣繁华!千金谋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千金谋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千金谋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